周韶偷偷摸两把,嘀咕:“莫非灵猫就是变大的猫咪?”
白琯松了口气:“幸好长得还是一样呆……”
我义正词严地解释:“传说流传至今,多有偏差,不要太放在心上。”
月瞳很尴尬。

揭牌(修)

纵使很多年后,想起今日之事,我都会懊恼。
洛水镇的囚禁,日日夜夜的挑拨,残忍的刺青,苍琼的恐吓,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再加上三月之限,这些充满紧迫感的条件一直压迫着我的神经,如同拉紧的弓弦,不能呼吸,心里时时刻刻想的是如何逃脱。
生路被一条条封锁,希望一点点灭绝。
他步步为营,用无止尽的紧张和恐惧,夺去我所有的理智,迫使我失去判断,走入绝路。
当万念俱灰之刻,月瞳点起希望的灯火,总是微弱,却足以让夜间濒死的飞蛾,疯狂扑进去。
我不顾一切同意了月瞳的提议。
月瞳用利齿咬开前爪上的肌肤,鲜血染红白色皮毛,一点一滴地撒在地上,如有生命般游动,慢慢勾画成复杂的法阵。兀长繁琐的咒语在他口中轻轻念出,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盘旋不散。法阵中徐徐升起白色云雾,如飞天的彩带般舞动,继而纵横盘错,组成一座缥缈的大门,在半空中浮动。
“这便是天路?”白琯惊叹着,向大门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任何实物,他困惑地问,“没有锁孔,如何进去?”
月瞳变回人形,撕下被单,随便裹两下伤口,诚实地说:“不知道,我以前没钥匙。”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大门,仿佛它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分不开彼此。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呼唤,它在让我回家。
我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内心传来阵阵不安,缠住脚步。
此时,窗外响起炎狐的说话声:“宵朗大人什么时候到?待完事后,你们陪我去喝两杯如何?我闻到隔壁院子里似乎有好酒。”
螣蛇道:“他传信说有些事,要晚点来。我不喝酒,你们自便。”
炎狐劝道:“别那么死心眼,不给兄弟面子。”
赤虎笑道:“算了吧,他日子过得和苦行僧似的,自开天辟地以来,何曾碰过酒?连女人都不沾!靠他娘的!老子怀疑他不是男人!”
螣蛇:“……”
炎狐:“哎呀哎呀,还在出任务啊!螣蛇你别打他了!给宵朗大人看到不好。”
忽而,夜幕瞬间降临,三位魔将的打闹声瞬间停息,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白琯不安地问:“是不是宵朗来了?!”
周韶如惊弓之鸟:“宵……宵朗很厉害吗?我爹娘,还有红英、绿柳、阿花、柔儿、金莲她们会不会有事?!”
白琯忍无可忍道:“这时候你还有空挂念着你的美婢们?!”
周韶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
月瞳对我叫道:“阿瑶,别想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我顾不上那麽多,迅速走入云雾中,虚幻中的大门微微颤动,继而,化作流水向我涌来,如蚕茧般牢牢缠绕。我感受到有无数柔和的力量,无间隔地侵入五脏六腑,不再有悲伤和烦恼,灵魂仿佛被快乐抚慰,渐渐融为一体。
门开了,化作一片如瀑光帘。
月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入光帘,然后整个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消失不见。白琯朝我看了眼,紧紧跟随,周韶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家,眉头深锁,还是月瞳仗义跑回来,把他狠狠一脚踹了进去。
我散去灵气,最后步入天路,光帘失去钥匙,化作无数萤光,消失不见。
天路里,是一个白色冰晶铸就的洞窟,闪耀着迷幻的光彩,如镜面般,可从四面八方看见倒影,美不胜收。洞窟通道四通八达,就像迷宫,不知那条才是出口。我带着大家略微转了几个岔路口,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陷入迷路中。
月瞳东嗅嗅西嗅嗅,时不时拔几根毛丢墙角做记号。周韶除了哀嚎,什么都不干,闹得我很焦虑。
“左边。”白琯忽然开口,然后自顾自地带头走了。
我只好跟上,不解地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白琯回头,对着我笑得极灿烂:“我的感觉很准。”
我们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跟着他碰运气。
他没走到一个岔道口,都会停下来,闭着眼想半天,然后随意指一个方向前进。偶有出错,但终究是对的多,没走多少回头路。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娇生惯养的周韶叫走不动,月瞳的伤口没包扎妥当,再次沁血,我们只好停下来歇息。由于逃离宵朗的魔掌,大家心情都愉快了许多,便聊起天来。
我安慰月瞳:“虽然私开天路,但没有酿成严重恶果,就算被罚,也要罪轻一等。你是灵猫族唯一后裔,我是天路唯一钥匙,顶多就是被打回原形,关几千年禁闭,好好面壁思过,断不会将我们送上诛仙台魂飞魄散的。”
月瞳无所谓地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往我身边靠近些许,盘着尾巴,仿佛漫不经心道:“如果能把我们关在一起,一辈子不出来也无所谓。”
“别说傻话。”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打混过去。
“很傻吗?”月瞳用指尖轻轻摸过我的手背,“被魔界囚禁的日子里,只要没被拷问,我就不停地睡觉,每天都会做很多梦,梦里会看见我的家,那里有母亲的拥抱,父亲的关怀,兄弟姐妹们的欢笑,还有日落谷铺天盖地的野花也绿草,比大食进贡的地毯更华美。可是醒来后,身边只有冰冷黑暗。然后我会想起日落谷被火烧了,我的家没了,我所有的回忆也毁了……只剩下你。白玉温润,暖暖的,你依旧和我小时候摸到的一模一样。让我觉得,以前拥有的回忆,还未曾全部失去……”
我明白他的心情。
抓着仅有的回忆,反反复复地怀念。
支撑着度过每一个孤独的日夜。
纵使绝望,也不能停歇。
我用力绑紧他伤口上最后一根布带,抬头间,猛地对上他的双瞳,金蓝色的光芒在水晶的倒映下微微闪耀,如明月光华,皎洁无暇,比冰雪更清澄,纵使饱受苦难,不能更改分毫。我的心阵阵酸痛,依旧笑着告诉他:“天妃很喜欢我,天帝待我甚好,以前也立过不少功劳。未必会严办我们,到时候求求情,说不准是可以在一起受罚的。
月瞳不甚自信地说:“但愿如此。”
周韶狐疑地看着他:“喂,你该不是想利用同情心来勾搭我家美人吧?”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周韶立刻做出可怜相,对我哭诉:“师父美人,等到了天界,我还能回家吗?我父母怎么办?洛水镇会不会被血洗?我……我舍不得他们啊!”
我忽然也觉得他很可怜,安抚道:“你没犯过错,天界不会罚你。我先将洛水镇之事上报,再你交托给藤花仙子,托她帮忙照顾你。若你父母没事,便送回去和他们相见,若洛水镇有事,你也别担心,可以去阎王殿见他们!”
周韶沉默了大半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阎王殿?”
“嗯!”我很欢快地回答,“魔族不会那么无聊把你父母魂飞魄散的,若他们死了,必定会去阎王大殿,你让藤花仙子帮你打个招呼,就可以去找他们了。我以前认识阎王殿的公子,可以帮你写个纸条,让他安排一下,不管是要一起投胎,还是在地府挂个闲职混日子,都是容易的,还不用受生老病死之苦!”
我努力安慰了很久。
周韶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大家起身上路。
月瞳一路走一路和我讨论宵朗之事,他听完详情后,问:“宵朗前两次出现时,我并未在场,但他和你立下赌约那天,是天谴过后,你昏迷几天醒来的时候吧?”
“是。”这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回答得没半点迟疑。
月瞳甩着尾巴,半眯着眼,琢磨许久后才说:“猫族酷爱夜间行动,我也是警醒之人,断不会睡得毫无知觉。所以醒来后我很困惑,觉得周围有古怪,假借捉鼠为名,打算趁夜间查探,可后面连接几日都没异状,便怀疑是自己紧张过度。直到宵朗最后一次出现时,我闻到了淡淡香味,然后头脑有些混乱,躲避不及,便被长箭射穿了肩膀。”
我叹息:“大概是魔族的法术或者迷香吧,宵朗出现的每个夜里,我头脑都会有些昏沉,不知白琯是否如此?”
白琯专心走路,没有作答。
月瞳不死心地盘问周韶:“宵朗最后一次出现的那天,我叫得那么大声,你没注意?”
周韶心情不好,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又不是聋子,当然有听见,但天下的猫声音得都差不多,我还在想,是那家野猫□叫那么响呢?谁会想到那个人是你啊?我那时在吃娘亲派人送来的燕窝粥,大约吃了大半碗,才将丫头打发走,然后又往墙孔瞄了几眼。”
“等等!”我惊道,“月瞳受伤惨叫时,正是宵朗出没时,你怎可能什么奇怪的人都见不着?”
周韶肯定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很奇怪的动静,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后来师父你点上灯,走出来把窗户关了,不知在屋子里做什么,我等到子时都没见你睡觉,侍候我的小青柳急得都快哭了,我也不好继续蹲下去,便自去睡了。”
我说:“你说点灯的人是我?这怎么可能?我当时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点灯的是……是……”
周韶见我慌乱,不解问:“当然是师父美人,我不会认错的。不过你似乎忘了卸下变化之术,还是师公的模样,穿着身黑衣,格外好看。让想起自己当年在桥头对你一见钟情,上前调戏,
被爷爷骂是龙阳之好,狠狠打了一顿,屁股上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你看到师公在点灯?”
周韶还在喋喋不休:“师公不是你变化出来的吗?在凡间不要变那么美貌,别以为美男子就没色狼窥视,那些登徒子怎会个个和我一样好心?若不是我家权势大,压得住,早爬你窗户了!”
满场鸦雀无声。
月瞳的瞳孔瞬间放大。
我缓缓回头看向白琯。
刻骨的恐惧沿着骨髓一点点向上攀升。

赢家

“是你吗?还是周韶看错了?”我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白琯。
白琯轻轻勾起嘴角,笑容依旧,眉目行间里有说不出的嘲讽。
他没有停下脚步,从我身边掠过,带头向前走去,转过弯,消失不见。
我和月瞳、周韶三人呆立原地,进退两难,寂静的洞窟中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月瞳悄悄跟着他走了几步,在转角处偷看一眼,急急冲着我挥手道:“玉瑶,快来!”
我不及细思,随他而去。眼前出现的是五条冰寒锁链,缠着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的身躯,悬挂在半空。白琯站在锁链下,背对着我们,静静仰头凝视。
“那是什么?”我心里已有隐隐猜测。
月瞳咽了下口水,脸色惨白。
“呵……”白琯发出一声和年龄不相符的冷笑,沙哑中带着丝滑,是我做梦也忘不了的恐怖回忆。
我抓紧月瞳的袖子,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转念想起自己为人师表,不能畏缩,又强撑着站在最前端,想护着大家,却被月瞳一把抓住,拉向身后。然后他变回灵猫,不顾双足伤势,张牙舞爪,不停低吼,试图将我遮在后头。
白琯根本没看我们,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问:“天路是什么?”
月瞳大声反问:“难道天路不是连接凡间与天界的要道吗?”
白琯不理不睬,向悬空锁着的身躯,尊敬道:“吾父,经过万年的囚禁,是该回归魔界的时候了。”
锁链开始疯狂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场景诡异恐怖。
淡淡黑气闪过,白琯的身子瞬间起了变化,待黑气散去时,已不再是孩童模样。黑发如瀑,垂至腰间,原本青衣已化作奢华黑袍,黑色异兽毛皮翻领,袖口有金丝银线绣的饕餮纹,每一寸都精美到极致。
他抬起手,用珠冠束起长发,缓缓回过身来。
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同样的容颜,和记忆中没有一丝差别。
唯独不同的是墨色双瞳被血红的颜色取代,额间有一道盘旋着的火焰花纹。
他轻轻微笑,唤了声:“阿瑶。”
我摇摇欲坠。
他急忙上前,想扶起我。
我尖叫着推开他的手,拉着月瞳往后退去,不停摇头道:“你不是我师父!”
“自然,”他紧紧盯着我和月瞳紧握的手,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消失不见,他双手环臂,傲慢地笑道:“我的名字是宵朗。”
霸道的魔气疯狂涌现,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月瞳喃喃问道:“为什么?”
宵朗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凡间通往天界的要道,而是我监禁父亲身躯的囚牢,亦是魔界心心念念多年,势要救回的人。我们对此作了很长时间的调查,发现灵猫引路和玉钥开门,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可惜你们俩都是死脑筋的家伙,也吃得住刑,若是直接逼问,定会宁死不招。何况,我也舍不得对你用刑。”
最后一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语气极其轻浮。
我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你真实模样?”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乎我算计你的事。”宵朗嗤笑道,“这确实是我真实模样,乖徒儿,看见自己师父是无恶不作之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不!你是冒牌货!”我尖叫道。
宵朗挑挑眉:“你怎知我不是他?”
我决然道:“师父脖子后面有颗红色朱砂痣,你没有!而且虽然长得很像,但感觉不同,你的眉毛稍微高一点,我分得出!”
宵朗惊诧地伸手摸摸自己脖子,沉吟片刻,不屑道:“你对他还真上心。”
周韶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躲在后面不停问:“怎么回事?”
月瞳护着我,恨恨地问:“我逃亡洛水镇,藏在西山之事,你是知道的?”
宵朗看他的眼神有些阴森:“就凭你这头笨猫的本事,能逃得出魔界吗?是我授意看守将士故意将你放走,再逼至西山,让狐妖收留你,静静等待机会的。”
月瞳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从玉瑶下凡的第一天,你就在算计我们?”
“得知你下凡的第一天,我简直是狂喜,盼望那么多年的宝贝,终于到手了……”宵朗含笑看了我一眼:“要不露痕迹地一步步将你引去洛水镇,在那里定居,可不容易。而且你这女人的头脑顽固非同寻常,若不是逼得你慌不择路,怕是宁死都不会违反天界禁令,闯入天路。”
我愣愣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问:“为何你和他长得一样?”
宵朗不高兴地说:“别提他了。”
我担心地问:“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不要张口闭口都是他了。”宵朗更加不悦,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掌心画出三道雷光,劈开月瞳,猛地将我推向冰壁,面孔靠得很近,语速缓慢,通红的瞳孔中尽是威胁,“看着我,好好记住。你是我的女人,绝不准想别的男人!哪怕他长得和我一样,也不行!”
我急切再问:“师父在哪里?”
宵朗深呼吸几口气,露出恐怖笑容:“他死了。”
我摇头,大声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宵朗怒气骤涨,似乎要把我整个人活吞下去,他冷冷道:“别担心,我会一点点把他从你脑海中赶走,再也没空去想。”
我后知后觉想起:“钥匙已经利用完毕,你还要我做什么?”
宵朗终于笑了,他一把抓起我脸蛋,左右细看,很“严肃”认真地调戏:“大概是你害怕的时候特别好看,我想带回家收起慢慢看……”
好,这个问题研究完毕,可以忽略了。
“算了,小事勿管,”我继续回归重点话题:“快将师父还我!”
宵朗的话被打断,笑容慢慢僵硬,脸色发黑,和旁边的月瞳对比鲜明。
长长的沉默中,我瞬间回过神来,脑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问:“我们之间的赌约还算数?
宵朗缓了口气,没有作答。
我再度逼问:“三月之期未到!你露出真面目!赌约是我赢了!”
宵朗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抚玩弄我的发梢,轻浮道:“是,我的宝贝赢了。”
我傲然抬起头,推开他道:“请兑现赌约吧。”
我以为他一定会耍赖。
未料,他笑了两声,爽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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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朗答应得太爽快,倒把我吓着了,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阴谋。
他眼里有几分宠溺,薄薄的双唇上挂满笑意,看不出虚实。
“那个……”我弱弱开口求证。
他忽然俯身,长长的睫毛几乎和我相贴,还来不及推开,他已靠近,用力按住我的手,吻上双唇。
没有颤栗、没有快感、没有害怕、没有羞耻……他的舌撬开齿缝,柔软地侵入,和我的舌不停缠绕,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很麻木地任他动作,看着周围晶壁,很不喜地皱了皱眉。
月瞳从地上爬起,咆嚎着想进攻。
周韶一跳三尺高,想冲过来拼命。
我摇摇手,制止他们二人的鲁莽行动,待宵朗唇舌间松动些后,问:“好了吗?”
宵朗缓缓松开手,迟疑片刻,笑道:“不会动怒的女人,真是没趣。”
我继续刚刚的话题,公事公办道:“你赌约输了,以后不能纠缠我,还要把我师父还来。”
宵朗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我不为所动:“请履行约定。”
宵朗拿我没办法,摊手道:“当年你师父下凡,与我一战,约定胜者可得天路钥匙。他败了,被打碎三魂七魄,只余肉身,封在魔界寒冰窟。我搜查了几千年,才发现钥匙的真身早已变成你,于是设计变成白琯模样,用你那没用的师父为诱,引你留在洛水镇。再让你和月瞳碰面,步步紧逼,引你打开天路之门……”
我打断道:“你的不要脸功夫天下无双,过去的事,就不要复述了。”
宵朗摸摸我的脸,不屑道:“你师父也不算什么好人。”
我反驳:“师父再差,也比你好一万倍。”
宵朗叹息:“你这孩子,最是顽固。”
我赞同:“我本是石头。”
宵朗半眯着眼睛,威胁道:“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打碎的时候,你总有一天会求我的。”
我问:“做梦的时候?”
宵朗给我呛厉害了,越来越生气。
凡间有句俗话叫什么?
死猪不怕开水烫?
快死的人还在乎自己怎么死吗?所以我压根儿不怕他生气,牙尖嘴利,将下凡学会的难听话统统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身上招呼。
我越无视他,他就越生气。
最后宵朗怒极反笑,恐怖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他忽而转身,亮出一把带着雷光的巨剑,夹杂着无边怒气,一剑斩下,星火交错间,五条锁链寸寸碎裂,元魔天君的躯壳迅速落下,随着未尽剑气,卷入他怀中。宵朗再次挥剑,斩向虚空,空间开始扭曲,划出一条裂缝。
充沛的仙气传来,灌满整个房间。
在凡间压抑太久,我每寸肌肤都在饥渴地吸取天地灵气,往空虚的内丹里填充法力。
“这是?”我问。
宵朗冷静得很快,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戏耍人。他冲着裂缝抬了抬下巴,鄙夷地说:“你师父死了,我不可能带在身边,若是你想要死人,可派人来魔界取,反正我对那玩意没多大兴趣。魔界难以侵入天界的封印,我只能把通道打开到天界边境,这里是云雾峰。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回去。”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师父没有死。我相信这种感觉,所以对宵朗的话不予置否,只狐疑看向裂缝,外面确实是熟悉的云雾峰景象。
“小心,有血的味道。”月瞳警惕地说。
我努力在空气中嗅了又嗅,却什么也闻不到。
月瞳闭上眼,闻了一会,再道:“还有死尸的味道。”
我瞪着耍人成瘾的宵朗,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宵朗耸耸肩:“阿姐带着魔军征战天界,要抢回父亲的头颅,现在大概是血流成河了吧?两军交战,你若不敢过去,可以随我回魔界,做压寨娘子。”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放得很邪恶,活像凡间的流氓土匪。
我没理他,带着月瞳和周韶,跳出裂缝。却见云雾峰远处有无数被火烧焦的巨树,小时候和师父一块儿来看的云海,也被烈风卷得七零八落,淡淡的血腥味终于飘入我迟钝的鼻中,盖过以往的花香,处处都是紧张的气息。
宵朗也从裂缝中走出,倚着棵大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运气不错,阿姐似乎停止进攻了,现在是回去的最好时机。我给你一块我的金牌,若是遇到魔界士兵,便出示给他们看,只要不倒霉遇上我阿姐的直属部队,都不会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