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邀约君平岳的拜帖还未送出去,就已经收到了另一个人的帖子,却是南陵的监察御史苏炜文。这让众人百思不解,谢晴初与他素不相识,怎么会突然相约呢?

“小姐,还是推了他吧,恐防有诈!”无岚似乎嗅出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觉得小姐可能会有危险。

“在凤羽就闻说这位苏炜文任御史一职,得世人称颂,刚直不阿,正气凛然,得个机会认识认识也无妨。只是……这拜帖似乎是私下相邀,不太寻常,就依你吧。”私下与他国官员会面可能会引人诟病,想来在监察御史任上的人更为清楚,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的事?于是她也没有理会,只差人去婉拒好意。

本想推了苏炜文,而抓紧时机与君平岳商榷通商之事,可是总是事情横亘其中,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欣阳公主君娉兰邀其进宫参加太后的赏菊宴,这下再无理由推搪。

内有乾坤
一样骄傲的人,若没有一方服软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圣淑皇后手札》

九月菊花遍地黄,秋意莹然,和风飒飒,晴空万里。
一场盛大的皇家赏菊宴就在这么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举行,霎时群芳争艳,人比花娇。

只是,三两知己谈心的聚会远远比无意义的宫宴来得有趣,这在谢晴初很小的时候就知晓了,可是那时是在凤羽,有爹爹,大哥二姐照应,更有甚者,有皇子小七护着,所以在不如意或者无趣的时候开溜常而有之,无人有异议。可来到南陵,再无人问她的意愿,无人替她挡风,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刚踏进这里的那一会,所有人都把目光睇向她,想看明白到底这传闻中的女子与自己有何不同,待那英姿一现,或嫉妒或羡慕或赞赏的眼光接踵而至,一直打量着她。
到底有何不同?不过少了分女儿家的娇态,多了分如男儿般的自信,可偏偏又那么的吸引人的目光。姣好的面容,又是大家出身,位列三卿,只随便一样,就是别人一生难求。

她只坐在御花园中的一隅独饮,对眼前的花团锦簇毫无兴趣,也无和贵族小姐攀谈的雅兴,毕竟在这里无熟识之人,显得有点孤单。新裁的宫装,新制的首饰,新绣的花样,新编的舞曲,都将那娇俏的黄花比了下去。这赏菊宴如群芳会,没有一丝新意,据闻这是一场替南陵皇子选妃的宴会。谢晴初不知君娉兰为何邀她而来,自己根本是与此格格不入的。她突然很想像年少时那般任性的离席,却还是被自己的责任给强压下来。

看着那些个管家小姐在皇太后面前极为温驯,处处表现出其良好的教养和大家风范,应该是想攀上皇家的高枝,做那人人称羡的凤凰。
女为悦己者容,那些女子不是故意刻薄,故意嫉妒,只因,自己从未有那般不输人的自信,所以只能有家世的抬家世,有相貌的比相貌,有才情的显才情,只怕别人不知自己一样。她摇头叹气,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平凡如惊澜,却有一身惊天绝地的琴技,可听过她抚琴的人,十指可数,只因她从来只弹给喜欢的人听,再平凡无奇的外貌,也无损她的自尊,照样怡然自得,在凤羽的商场过得如鱼得水,潇洒自如。不过,到底是凤羽与南陵的不一样,这束人的礼教,让未见天外天的姑娘们失去了翱翔的翅膀。

也许是瞧见了晴初眼底的离落,君娉兰这才走过来,眉目含笑,“谢使节觉得很无趣是么?”她大方的在一旁坐了下来,马上有宫人为其奉茶,优雅的掀动杯盖汲了一口。

“不敢不敢,公主唤我晴初便可。这倒不是无趣,只是有点认生罢了。”事实的确如此,小七说她的适应能力极强,到哪里都不怕寂寞。

“不用跟我说见外的话,我也觉得很无趣,可是再无趣也得参加呢!”君娉兰的音调清婉,似有无奈,“我想‘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般样子,依你的性子,怕也是不喜欢。不过皇祖母亦想见见你,所以我也只好做这个丑人,希望你别见怪。”见晴初这般好相与,她也和善的以你我相称,没有一丝架子,反而像认识很久的朋友般说开来,这博得晴初的好感,同时多多少少也替她解闷了。

“不会。晴初自然明白,得公主惦记就足够了。”谢晴初只是笑笑,横竖不过几个时辰,她还能熬得住。

“谢使节觉得哪家的小姐好?”君娉兰状似无意的问道,“她们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皇嫂呢。”

“这……各有千秋,晴初实在是说不来。”又不是我哥哥找媳妇,问她作什么?突然又想起那时大哥追求大嫂的时候的窘样,不禁微扬起嘴角,柔和了她略显僵硬的身子。

“我觉得呀,谢使节就不错……”

“咳咳,咳咳。”这一句话差点让谢晴初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开什么玩笑,做她的嫂子岂不就是嫁入南陵,那将会是一场噩梦。

君娉兰连忙替她顺气,笑着说,“呀,开个玩笑,倒是吓着你了。” 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不不错呢,她在心里暗暗的说着。

“呵呵……”除了陪笑,晴初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单手捧起茶碗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讶异。

这时君娉兰看见她依旧包扎的手,眼底里有着深深的歉意,柔声道,“我那日不知你受伤了,不然断不会做这么鲁莽的提议。现在伤可好了?”

“已经开始愈合了,再过数日就可大好,不用裹得这般夸张,公主不必挂在心上。”晴初客气的回答。对于君娉兰的突然示好,她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那就好,不然我的良心难安。哥哥也责备我不知分寸,让我思过呢!”说着说着,君娉兰突然神秘的凑近,小声的说着,“为了补偿,我有法子让你可早点离去,怎么样?”她的神情很是俏皮可爱,让人撤下心防。

嗯……这的确是很诱人的提议。可是谢晴初自小就被教道,天上不会白白的掉馅饼,太过吸引人的事情往往有着不可预见的代价。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常年深处皇宫的君娉兰早已练就火眼金睛,见她似有犹豫,也没继续往这话题绕下去,只是吩咐着身旁的人,“都瞎了眼了,没瞧见谢使节的杯子空了?还不快满上?”瞬间变脸如翻书,疾言厉色,让一干宫人瑟瑟发抖。

于是很快就有人上前替晴初斟酒,可兴许是太害怕的缘故,那捧壶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见着就要洒出来,本来眼疾手快的晴初想扶住,奈何手伤未愈,动作稍显迟钝,结果好端端的被淋了一身的湿漉漉,幸好茶是温的,不然就更糟糕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伏地,一直求饶。

谢晴初刚想说不碍事,可是训练有素的宫人已在君娉兰的眼色示意下将人带离,看来少不了一顿责罚。瞧君娉兰那倨傲的不带任何柔情的样子与君平岳如出一辙,兄妹就是兄妹,而且还是帝裔,神圣不可侵犯。

不过……她刚刚还是一副厉害的公主架势,可到了谢晴初的面前,却又温驯柔和,“不长眼的奴才!呀!你的衣服湿了,不如到我宫里换一身衣裳,这秋风天容易受凉。”

“不……”用了。自己没那么娇弱,这小小的一片茶渍还不至于会着凉。可君娉兰已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到南陵的皇太后面前,撒娇的说,“皇祖母,昨儿个皇兄差人送来新裁的宫装,孙儿正愁没个眼尖儿的人帮忙看是否合意,今日难得谢使节进宫一聚,孙儿本就想让她帮个忙瞧瞧,现下谢使节的衣裳又被奴才们弄湿了,正好可以去我宫里换套衣裳,您就准了吧!”

“嗯,这样也好。不过谢使节初来乍到,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切莫怠慢了才是!”皇太后想了想,沉吟吩咐道。

“孙儿明白,谢皇祖母恩典。”君娉兰服一服身,娇柔的回应。

“谢皇太后!”谢晴初不得已的告退,跟着君娉兰离去。

这时御花园里的女子都羡慕,这突然出现的凤羽使节,如此得欣阳公主的欢心,恨不得自己化身成为她似的。

于是谢晴初经过了几重宫殿,九转回廊以后,被带到了君娉兰所住的殿宇,如同君娉兰本人一样,这宫宇也布置得娇俏雅致,不算很奢华。

她们来到偏殿的内室里,早有宫人把精致的鹅黄色宫装呈上来。

“这都是新做的。瞧你我身形差不多,应该合身,请你先将就着吧!”想想又说,“我让春儿留下来帮你换装可好?”君娉兰关心道。

“不用麻烦了,只需告知我穿着的顺序,我自己来就好。”于是宫女春儿就一一向谢晴初解说这南陵衣着的穿法,见到晴初一直紧皱的眉宇,还自告奋勇的要留下来,可都被她婉拒了,除了蝶舞她们,她不喜别人近身。

“那好,我在外头等着,你若有什么问题再唤我们。”这当然是客气话,难道还能指望公主替自己换衣么?

“有劳公主了……”她欠一欠身,有礼的说。

经谢晴初鉴定,这是很复杂的衣服,比民间女子的更为繁复,她叹了叹气,忍忍,没什么不可以的!认命的一件一件穿妥,穿了好久,终于才把它穿好了,可是太过长的裙摆让她难以招架,早习惯了大步流星,现在却碍于裙裾而轻移莲步,别提多别扭多难受了。

等她走出偏殿以后,却没有一个人?到哪里去了?应该有人留下来做照应才对啊!

“公主?公主?”如是唤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又在原地等了许久,她决定凭自己来时的记忆沿途走回去。

可偌大的皇宫,十弯九折,走着走着,她已经不知自己走到哪里,似是迷了路,更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没见到一个宫人,想想依南陵的富庶,应该不至于养不起宫人吧。

好不容易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八角凉亭里坐着一人,她下意识的趋前想向其问路,却一时忘了,能在皇宫中肆意流连的人身份通常不低,而且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自己是认识的,正正是君平岳本尊。

她惊得找不着北,一个不小心,差点被长裙绊倒,恰好一个有力的臂膀及时将她扶住,免于亲吻大地。她苦笑,这一路上跌倒的次数是有生以来的总和,实在是丢脸。

抬眼对上的是一双锐利冰冷的黑瞳,如刀削般立体的五官,深邃俊美,“殿下?”连忙收拾心情,稳稳的站妥,不着痕迹的挣脱他的搀扶。

“看来你的确很合适穿南陵的衣服,而且……女装看起来清丽许多。”君平岳初见她,眼底却没有惊讶,倒是有着浓浓的笑意,仿佛早料到会碰到她一样。

“这是不得已才换上的,让殿下见笑了。”怎么他会在此?几次见他都难有笑意,今日怎么会如此的开怀?而且他眼力实在是不好,如果十步有九步是歪歪斜斜的还算是合适的话,那天下再没有合适她的衣裳了。

“御花园就在前面的拱廊转右就能到了。”君平岳淡淡的说着,且极力的隐忍怀中人挣离他时那莫名的空虚感,想必那是自己的错觉而已,无妨,他要的从来只是结果。

“谢谢殿下的指引。”顺着他的话说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头,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去哪里?而且似乎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的样子。

“不谢。如果谢使节记得我说过的话,那就该明白,道谢的应该是我才对。”他意有所指的说完,然后才慢慢的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他说过了什么?她穷极自己的记忆,终于摸索到最令她深刻的一句话。
那日不知怎么的,说到了各人办事的手段。
他似玩笑般的说,“我想要什么,就势在必得,所有的事,顺着我所想的发展,结果如我所料就好。”
“即是是不择手段?”她以为他不过是场面话,为的护着自己的面子。其实最不容易如愿以偿的就是皇家人,即使权力滔天,也不能随心所欲。
“然。因为……我这个人不喜欢事情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
那与他们今日相遇又有何关系?似乎这是有心安排的会面。
看来你的确很合适穿南陵的衣服……

突然像想起什么有关联的事情,她的手紧紧的攒着,咬紧牙关,忿忿的想,兜了这么大的圈子,难道就为了让自己乖乖的换上这身她当日不肯穿的宫装?他这是警告自己,他说的话字字珠玑,没有半点虚假,只要他想做的,就一定做得到?
真是猖狂的人!

一缕怒气缓缓的升起,气得她全身发抖。她平生不喜与人争,可更不喜别人威胁自己,却在两个月内,受人威胁两次,偏偏还不能适时的发作,怎么不气人?她本来就对君平岳无好感,现在更是厌恶上几分了。

监察御史
不知赏菊宴是何时结束的,当然那天的谢晴初,一朵菊花也没有赏,她比较喜欢,嗯,清明的时候送一束白菊给那个紫衣的男人。一直忽略敷衍那已在幽幽深宫数十年的的皇太后的关注,还有那位公主的探究的眼神。果然,在这宫廷中,人心深如幽潭,稍一放低戒心,便会万劫不复。

浑浑噩噩的回到驿馆,又是一身疲惫,仿佛在惩罚她过去吊儿郎当似的,这两个月,她竟没有一天安生。

“小姐?你怎么是这身打扮?”蝶舞出门迎进宫赴宴的谢晴初,见到那一身飘逸的南陵女□装,讶异之情言溢于表。

在场的其他人也深知她那日以“本是凤羽人,岂可着他国之服,本末倒置,焉敢称礼仪之邦?”这般豪言厉声逼退南陵的官员的,今日又怎么会愿意穿上它?

“哼!”谢晴初一甩袖,也没作回答,只径自气呼呼的奔回厢房,她不愿自己以这模样显露于人前,更怕……自己会一时冲动的忍不住回头找那人算账。

一回来,她立刻沐浴更衣,恨不得洗去身上沾染的关于那人的一丝丝气息,哪怕只是点点的碰触都是受罪,至于那身靓丽的宫装,更是让蝶舞将它有多远放多远,来个眼不见为净。

氤氲的水雾弥散在整个澡间,水温温热热,带走了她一身的疲惫,此刻舒服得靠在浴桶边假寐,寻一丝安宁,只是……一闭上眼,就看到他那副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高傲模样,那气不打一处来。依他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先别谈什么通商之事,往后两人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都成问题,因为她怕自己会一时错手将他了结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一日不办成,一日不能回到凤羽!她在这里受气的日子已经受够了,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日子无聊呢,偶尔去舜英阁听听小曲不是很好么,再不然帮大哥整理文书,或者替二姐看看那鬼灵精的外甥,都总比在这受尽折磨好。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自作自受的,哎。

她泡了好一会,不知不觉过了时辰,直到手都皱了,这才起身,穿戴好干净的单衣,却一反常态并没有直接去内室就寝,而是踱到了案桌前,思忖一下用词,磨墨起书,然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声情并茂的奏折,到最好都觉得自己写的很不错。

翌日一早,她就命人送去上折司,而且还注明了此乃重要的公文,务必请陛下察看。没错,她打算越过君平岳,直接去跟南陵的皇帝商榷,关乎两国的大事,怎么由得一个皇子胡来,她不是他的臣民,是不用对他的阴晴不定而和颜悦色的。

她在折子里力陈加大与凤羽通商的好处,如肺腑感言,打算以此打动皇帝,即使不是一次就能成功,也算是开路的先锋,总该能跟皇上说上话,若真是不行,也算尽忠了,回去的命运如何,自有定数。可是,她后来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君平岳在南陵的地位,也低估了他的势力,更加低估了他好胜的性子,尽管后悔莫及,也于事无补。

不过,现在她的心情非常的好,像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所以就兴致勃勃的邀上蝶舞和无岚他们一同前往一鸣楼吃饭品茶吃酒,撇开介绍此等好去处的人不说,这一鸣楼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不但店面雅致,连菜肴也是一等一的好,上次碍着那莫名的规矩和郁闷的气氛,蝶舞他们都没有享受到,今日就当做是补偿吧。

还是那天的位子,临街靠窗,让楼外的风光尽收眼底。挑了几个特色的菜肴,他们主仆几人便不见外的开始品尝起来。果然,没有碍眼的人,胃口也好了起来,没多久她已见饱,乐呵呵的跟蝶舞的谈笑起来。

这时,有小二来禀告,谢晴初唤他进来,那伙计递给她一张信笺,她挥手摒退了他,这才慢慢的打开,看见里面的内容,手一顿,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无岚也停下筷子,警觉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你们继续吃,我离开一会儿,你们吃完就在这里等等我。”她边说边离开位子走出包厢,往二楼另一个角落走去,蝶舞与无岚面面相觑,担心是否又出什么乱子,也赶紧收起打闹的心情,严阵以待。

“咿呀”的推开二楼内最里面的包厢的门,没有临街的那么亮堂,也少了分吵杂,显得有些许的阴森,不过,这正适合谈话。

一名藏青色的男子正在对影独酌,一见到她进来,连忙起身作揖。

“见过谢使节。”那名男子有礼的说道。

“苏大人有礼。不过……晴初早已言明,私下密见仲有不妥,不知大人多番邀约所为何事?”谢晴初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的问,一边暗暗的打量这个传说中铁面无私的监察御史苏炜文。

一身简朴的长袍,腰中只别一块看起来成色并不算上等的玉佩,虽已年过四十,却仍十分健朗,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与传闻中相像,只是,做的事让晴初百思不解。

“来,先请坐!”苏炜文并没有因为晴初的冷淡的恼怒,反而笑笑的邀她一同入座,尽显风度。

晴初这时也不好抹他的面子,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耐着性子,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接着要说些什么,值得他冒着毁去清誉的险,一再邀约。

“自那日相见,我便一直找机会想与谢使节私下交谈了……”苏炜文斟酒的同时,缓缓的道来。

“我们见过面?恕晴初愚钝,并无印象。”她闻言有丝丝的错愕,然后不动声色的压下,随手拿起酒杯掩饰,她与他素未谋面,他为何如此?

“嗯,在皇上的寿筵上见过了。”

“哦……原来如此,那日受邀的人众多,亦未全认识,实在是抱歉。”其实那日她谁都不认识。再说,这个人莫非从寿筵起就开始监视自己?难道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微悬起来,告诫自己不可掉以轻心。

苏炜文没有错过谢晴初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戒敌意,依旧笑得从容,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般的锐利,一般人还真难以招架。

“恕在下唐突,我一直想求证,谢使节真是贵国太尉之女?”

“笑话!原来我还错看了苏大人的诚意了!大人多次邀约难道就是来质疑晴初的身份?这大可不必,晴初确确实实是凤羽三品公卿,若真要探查,那更不应与我求证才是!”谢晴初当下声音拔高,厉声的驳斥着。

苏炜文闻言,苦笑,并没与她对峙,更没咄咄逼人的继续追问,只是有点无奈有点苦涩的说着,“不怕谢使节笑话,我倒是希望你真不是那位太尉的女儿,如此……如此我便还有一丝的希望……”

“哦?苏大人何出此言?这与晴初又有何关系?”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那些故意刁难她的官员,她也软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声音了也低了许多。

“想必……想必谢使节也听闻关于骆大司空的孙女骆馨的事情了吧?”见晴初颔首,苏炜文又继续道,“其实,并非骆馨与谢使节相像,她不过是得个六七分,不,她没那般神韵!真正与谢使节像的人,是骆羽飞,骆大司空最小的女儿。”他的声音似乎飘进了遥远的记忆中,如一个说书人般娓娓道出当年一干事情的始末。

而谢晴初越听眉就拧得越紧,似乎也陷进了那个故事的漩涡当中来。

世事难料
一杯醇香,一炉香烟,慢慢道出尘封已久的红尘旧事。

其实苏炜文说的,正是当年轰动整个金汴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桩私奔,两家皆是体面人,绝不容许此等败坏门风之事出现。南陵的礼教甚严,男女皆须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如意也罢,不如意也罢,作为子女者,不容置喙。

话说当年这骆大司空的幺女骆羽飞,模样生的娇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司空府最小的小姐,自幼深得宠爱,因着在家受宠,多少青年才俊上门,都不入大司空的眼,一直迟迟没有婚配。正巧那年金科放榜,的苏炜文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而他也恰巧是大司空的门生。

苏炜文与骆羽飞见过几面,早已深深为其迷醉,不过碍于身份,一直不敢表态。而后成为状元,大司空亦深爱这位门生,见其作风端正,一表人才,绕是书香寒门,亦属意他为自己的乘龙快婿。才子佳人,堪称绝配,这本应蔚为佳话。

怎知,那骆羽飞小姐却早已心有所属,闻得与她定亲的对象是苏炜文时,更是百般不愿,这是为何?原来早在之前的一次上香途中,骆羽飞一行人遭遇劫匪,得一侠士相助才转危为安,从此一颗芳心旁落,再见不到其他人的好。那位侠士,却恰巧是进京寻亲的苏炜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