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平岳从头到尾的盯着整个治疗过程,这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喘一下,怕自己出什么纰漏。而谢晴初不断的给心理暗示自己身旁坐着的不过是个木头,不用紧张,不用紧张。可是他那眼神还是让自己觉得很不好受。

“不知谢使节可否猜出这刺客的来历?”紫袖一扬,拿起杯盏轻啄,漫不经心的问道。

“呵呵,说笑了,本官怎会知晓,怕是认错了人,认错了人!”谢晴初假笑的回应。如果真知道,那不是刺客一列的话就该是早早逃命了,还乖乖的上门等死吗?这话说得也对,换作一般稍微弱小一点的,今日一刺极有可能性命不保了。

“也是。做得刺客的大多是亡命之徒,依大人的高风亮节又怎么知道这些匪徒作恶?保护不力,累及大人,还真是抱歉。”其实君平岳是想试探谢晴初与本次案子有没有实质上的关联,毕竟若她的反应太平静的,根本不像是遇刺,倒像早有预谋,想让南陵出糗的样子。

“没事,小伤而已,休养两天就好,谢谢殿下的关心。”关心个鬼,那副审视的样子,更像是讯问犯人一样,敢情他以为自己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自己先前还是把他想得太好了,若没有目的的话他怎么会跟来。
这人太不了解她了,若真要动什么心思,首先一点,她不会拿自己做饵,她是十分爱惜性命之人。不过,这策划行刺的人,也达到了让他们产生嫌隙的目的了,这不,人家就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这时大家都在互相忖度,心思百转千回。然后互相打太极,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好不容易等包扎妥当,夜又深了一分,漆黑如墨。

君平岳没有再为难她,只是吩咐属下将她送回驿馆。看到他往皇宫内院里走,气才松了下来。对着他不苟言笑的侍卫总比对着他好。

到真正走出南陵皇宫的时候,谢晴初才感觉又活了过来,真是太压抑了,连说句话都要想半天,权衡利益冲突,手不疼,心也累了。

到了驿馆,还没有下马车,已经看见一众人等在门口守着了。她慢慢的下车,还把手藏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跟大家大招呼。

“怎么这么人齐?是在等我么?”她俏皮的眨眨眼。

废话!这些人已经用眼神回答她了。蝶舞是第一个冲上前来的,细心的说,“小姐,别藏着掖着了,大家都知道了。”然后小心的捧起她的手,仔细看着。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别担心啊!”她干笑两声,不甚在意的说着。

“虚惊一场?”云非惊呼,“都受伤了怎么是虚惊,我们倒是吓了一跳!要是我知道是谁的话,定让他好看!”

“那人已经死了。”说到行刺,她声音低了些,示意他们进屋里再说,大家都是随侍身旁多年,怎么不知她的用意?于是纷纷噤声,进了驿馆。

等回到厢房里,云非等人想问及主子关于殿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看见她眼底深深的疲色,都识相的压下不提,不过,主子受伤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在他们问安后将要退下之时,屋里本已休息的人缓缓的吩咐,“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待明日再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明白么?”

云非等人哑然,随后相视一笑,这才是他们的小姐,他们的主子,总是要做到面面俱到,这话听着是不想打草惊蛇,但何尝不是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只是……既然目标不是小姐的话,怎么又会行刺小姐?是局中局?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大阴谋不成?

谢晴初在说完这话以后,没来得及继续细想,就已昏睡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一睡,竟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着实吓坏了驿馆里的人,不过等随行的大夫把脉后,只说她是太疲惫,又加上有伤在身,才睡得昏沉,没什么大碍,这才让人放下心来。

太疲惫?不过是出席寿筵,竟然让小姐感到累,看来这趟出使,前景难料……

扑朔迷离
在别人为谢晴初一天一夜昏睡担心不已的时候,之于她却是难得的补眠时期,毕竟这是自出使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她经常是夜不能寐,或者睡得极浅,心忧着,又怎能安生呢?这一觉睡得很深很沉,要说与周公下棋,怕也是大战几百回合了。所以有些东西风光的仅仅是外表,而内里却是阴暗纠结,险象环生,费心劳力。

案上的镂空金兽香炉飘出袅袅香烟,极为舒心安神,而藕荷色的流苏将床榻与外界隔开,给人一种相对安全的感觉,似要保护主人不受干扰。
床上的人儿慢悠悠的转醒,乍时头有些许疼,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几张几合以后,才缓缓的清醒,瞥一眼外面,昏黄暗淡,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挣扎着想要起身,习惯性的用手撑起身子,撕裂般的痛楚由手上传来,她又重重的跌了下来,愣愣的看着举起的“熊爪”发呆。然后一幕一幕的场景涌现在眼前,她这才想起,这里是南陵,而她则受了伤。

在屏风外守着的蝶舞听见声响后,连忙放下手中针线,打起帘子,走进内室,看见晴初还有点呆滞的样子,惊喜的问,“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啊!”她眼见的发觉晴初想起身,于是赶紧走到床前,小心的把她扶起来,还尽量不碰到她受伤的手。

终于?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字眼儿,蹙眉,“我睡了很久了?”她挨在软枕上,低低的问着,见蝶舞颔首,她也大概了解了为何头这么痛了,睡太多也是祸害。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禁折腾,就这么给了一刀就睡到天昏地暗的,莫怪师傅说,她这个人估计日后也是个逍遥的主,劳心不得,会残的。这不,现世报来了。

“小姐睡这么久定是饿了,想吃点什么?我去叫厨子备着。”蝶舞问道,凤羽帝吩咐随行的御厨也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喝点粥吧,不用弄得太复杂。”那些常年在宫中的厨子总喜欢做得精致复杂,可她最受不了就是一个人吃还摆上数十种菜肴显摆。以前不懂事时跟着小七吃过一次,结果看到那排场,光望着就饱,再吃就积食难消了。于是后来再有这等“好事”她推得就推,不再抱有任何美好的幻想,清单小菜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吃过以后,晴初的精神也好了起来,就是手上的伤隐隐作痛,这时才机警的想起来,“你们这两天没做什么事情吧?”千万不要傻乎乎的中了别人的计谋才好。

“哪敢呢!无岚都看着他们呢,不会惹什么事的,倒是小姐你说说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遇上这等事?”蝶舞柔声的问道,而在一旁的无岚和云非同样翘首以盼,等待着盘旋心中两天的疑问。

要他们不动声色自然是有用意的了。
“你们想想看,若我死了,谁得的益处最大,那就是谁干的。”晴初轻笑着抛出问题,慢条斯理的饮茶漱口。动作懒懒散散的,丝毫没有人前的拘束,亦没有女儿家矜持的娇态,在她的心中,这几个都是亲如手足的人,没必要扭扭捏捏的装腔作势,她不想也做不来。

“一定是西楚!见不得我们凤羽和南陵交好,所以才来搅局,硬造出嫌隙!”云非想了想蒙点头,冲口就说了出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哦?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她转而问其他两人,皆得到肯定的答案。

“那么,最不可能的就是西楚了……”晴初也得了结论,见众人不解,她继续说,“若是常人一想就通,西楚又怎么会贸贸然的做这等傻事?云非这么想无可厚非,可有时候表面看是如此,实际上又是另一种样子,很多人往往反其道而行之。想我死的人,别说他国,在凤羽内就为数不少,怎知不是他们借此机会来除去我?要知道,即使我不死,但是处理不好,这出使也败了一半,回去定少不了被弹劾。再者,这南陵皇子之间的争斗纷纷扬扬,也许是有心人存心让那五皇子下不了台也不一定。所以我才叫你们别轻举妄动,不然有人以为我是贼喊抓贼,有心生出事端。”若她没有料错,这两日应该有不少那人的人马四处追寻行刺一事的蛛丝马迹,既有人去查了,就别浪费自己人的力气了。免得人家以为自己是使的苦肉计,编排他们南陵。

“那小姐岂不是一死数得?”云非听完以后,没多想就傻愣愣的说出口,马上遭到蝶舞和无岚的一阵炮轰。

“你这个乌鸦嘴!很想小姐出事么?好的不说专拣这些浑的说!”无岚开始碎碎念,直到云非抱头求饶了才肯罢休。若说云非,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莫怪谢晴初要无岚时时盯着,一个细心,一个胆大,这样互补做事,相得益彰。

其实晴初只猜对了一半,先前西楚的确有想过这样的计策,西楚认定,反正与凤羽是无交好的可能,所以也决计不能让其与南陵交好。只不过这明眼人就能看出的下下策马上就被楚惊云阻止罢了,是以在宴上所出现的行刺人也着实吓了楚惊云一跳,以为又是自己的属下妄为,自然怒不可遏的动了气,不过事后也发现了原来是有蹊跷,而他救晴初存的是什么心外人不得而知。那么这行刺一事,终究还是没有揭开其神奇的面纱。若不是西楚,那么这使计的人也甚为阴险,成功的让几国的人互相猜忌,不得安宁。

在打打闹闹间,有人回禀,五皇子来访。晴初挑眉,其余人呢,互递眼色。特别是当晴初听闻这已是他的第二次来访时,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堂堂的五殿下也会纡尊降贵的来看望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怪哉怪哉。

蝶舞机灵的替主子梳洗打扮,免得失礼于人前就不好。主子在自己人面前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可在外人面前,这面子里子可都丢不得。

果然,一出大厅,不意外的看到一个紫色锦袍的贵气身影,此刻正专心的在饮茶,一杯举手投足彰显贵气,似乎那是千年难得的上等茶,品得很仔细,倒让晴初快以为自己天天喝的那些淡然索味的茶是幻觉了,用惊澜的话说,给她好茶喝就是浪费,她哪是品,简直是在牛饮。

她先出声作揖,“见过五殿下,万福金安。”

君平岳望了望她的手,脸色平静无波,舒袍展袖,问,“谢使节的伤可大好了?昨日来听说你昏睡过去,当真让人不安。”

“小事小事,不过我这人比较嗜睡,惊了殿下的大驾,倒让您看笑话了。”晴初想着,我伤也好了,人也醒了,你看过就该走了吧。毕竟出了狐狸窝又进狼窝的感觉不怎么好受。她刚好转,还不怎么想跟这种天之骄子打交道,免得再昏睡个七八天的。

“没事就好,否则我于心不安哪!”看出晴初眼底的驱离,君平岳不怒反笑,饶有兴致的瞅着这个不惧他的人儿,幽幽的说着,“听闻这次谢使节前来是与我南陵商榷通关一事,奈何父皇最近身体欠安,着我全权督办此事。现在看来,大人还须休养,那我就改日再来,不再叨扰了。”有礼的不进则退,手法高明。

什么?换他来负责?难道天要亡她也?她可丝毫不觉得一本正经的他比小七那只狐狸好对付,也许是更加难缠更加让人头痛的人物。可场面话还得继续说,要不他大爷一个不高兴,这通商一事就这么黄了,自己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手伤而已。殿下何不赏脸留下来吃个饭,再慢慢商谈。这凤羽与南陵通商,互惠互利,关乎民生大计,马虎不得,莫说是让晴初手废了,绕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可以。”一番话说得正义凌然,很是神气。

“大人说的极是,不过也无需急于一时,既然来到南陵,我就该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城里有家很出名的酒楼,不知大人可赏脸一同前往?”君平岳的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既然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那么吃顿饭还不至于不行吧。

这一招引蛇出洞,让晴初再无理由推搪邀约,不赏脸也得去了,所以她只硬着头皮,语气微弱的回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他成功的抛出一个诱饵,又顺道用这个诱饵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实在是高,要不是亲眼看见凤羽南陵米商盐商勾结,榨取民脂民膏,她也不会这么卖力的促成这通商一事。况且自己早有倦意,早早的结束,早早回程,那么跟他虚与委蛇一下也不算太难为,只要最终成事就好。于是谢晴初就从善如流的跟着君平岳踏出了驿馆,而蝶舞和无岚随侍。

帝都的繁华只由小小一个东市就可见一斑,云城与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流纷纷攘攘,要是平日,谢晴初定会兴致勃勃的东瞅瞅地看看有什么有趣的玩意,不过,现在却没那心思。
他们一行人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兴许是被身后的几位彪型大汉所慑,又或许是惧于一身紫衣的君平岳的皇家威仪的缘故。

他们要去的是南陵最大最有名的酒楼“一鸣楼”,据说这酒楼当年就凭着一道翡翠玉枝一鸣惊人,但是吃过的人还是少数,更多的人是可望而不可及。只是,这一鸣楼的其他菜肴也是精品,甚至有不输皇宫大内御厨的架势,所以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消遣,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以至于一鸣楼一席难求。

但君平岳是何许人?堂堂皇帝陛下的嫡亲贵子,怕是那掌柜都要出门亲迎了。只不过……

“小少爷,小少爷,您别跑啊,当心!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您慢点啊!”远远的还听到这般咋呼咋呼的叫唤,这头,那人口中的小少爷倒是扑通一下撞到了谢晴初的身下,抱个满怀。软软呼呼的身子让晴初一时反应不过来,而身旁的侍卫倒已经严阵以待,恐防有诈。

可小人儿哪里懂得大人的那些个七转八歪的心思,小胖手揉揉发疼的脑门,这才晃起脑袋看看身前挡住自己的人,谁知他一开口竟是,“娘亲,你怎么在此?来寻璟儿么?”

娘亲?这话如天雷般吓坏了一干人等,年纪轻轻的谢使节竟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而最冤最莫名其妙最匪夷所思的就是苦主谢晴初了,她自己也不知何时成了一个半点大的小孩的娘亲了?

无奇不有
已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谢晴初这会还处于震惊当中,还是蝶舞在身旁悄悄的拉拉她,这才回过神来。她干笑两声,望着周遭异样的眼光,再瞧瞧身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终于还是敛敛神,蹲下身,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发,温柔的问,“你的娘亲是谁?跟我长得很像么?”

“您就是璟儿的娘亲呀。”小男孩张着无辜的大眼,天真的说道。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周围的人如是想。

冷静,除了冷静还要冷静,谢晴初这么告诫自己。

她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开始为自己的清白而斗争的时候,一股力量把那小孩提到了一丈外,而拉着孩子的那人穿着一身仆从装束,还眼神警戒的看着她,似乎自己是个坏心的牙婆子似的。只不过在他看清第二眼的时候,却已惊讶的问出口,“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他这时若不是失神了,就会发现晴初身旁的人,就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举动。

谢晴初深感无力,觉得这下跳到浚河滚无数下都洗不清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做这么莫名的事情?难道自己是谁还不清楚么?她只有耐着性子的解释道,“很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鄙姓谢,初次踏足南陵,所以并非你口中的少夫人,也绝不是这位小公子的娘亲。”她虽然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可这种私生孩儿的惊涛骇俗的事还真是做不出来。

这时那个人才发现谢晴初一身不若南陵女子的打扮,果真不似少夫人平日的娇柔装束,英挺飒爽,而眉眼比少夫人更俊更为有神,而最最要紧的是她身旁站着的那个贵气逼人的男子不正是五殿下,瞧那冰冷的目光似要将自己凌迟似的,吓得他一身冷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连忙把小男孩放在身后,然后才颤巍巍的跪下,结巴的说着,“奴才见过五殿下,不知是五殿下驾临,失了准,请殿下责罚。”听这话,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甚至应该是官场里的家仆,才会这么知分寸。

怎知那君平岳眼眉都没抬,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身旁的侍卫却早有领悟把人带到一旁,而他自己则径自引谢晴初上了二楼的雅座,仿佛刚才只是一场闹剧。偏偏谢晴初好奇得要死,虽没有表现出来,却也很想知道那小孩的来历,还有怎么会错认自己,难道还真有人长得和自己这么像?

落座以后没多久,丰富美味的佳肴已呈满桌,应该是事前就有准备的,谢晴初看着这些精致的菜肴,觉得自己也像是那君平岳预料之内的食材,等着请她入瓮,背脊有点泛凉,做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可不好受。

似乎看出她还在介怀,君平岳淡淡的说,“不过是个误会,谢使节不必介怀,别因此影响了雅兴。”他虽然一脸平静,可细心的晴初却发现他随侍的护卫少了一人,看来他并不若表面的无动于衷,但是自己只能不动声色。

“怎么?难道菜不合胃口?”他发现她一直没有动筷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自己从未对女子这般和颜悦色,她还摆起架子来着?

谢晴初环视着这二楼里里外外,全是身着一色服饰的侍卫,还不包括在楼下门口守着的,还有一个特点,他们全都是站着的,数十双眼睛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吃饭,怎么吃得下去?又不是大观园里的戏子!不过显然身旁的男子已很熟悉适应这般阵仗,怡然自得。

她带点犹豫的诺诺的说出来,“这个……呃,我想大家都累了,不用这么拘礼。”早知道蝶舞和无岚就不该出来,免得在这里罚站受罪。

“哦?原来谢使节是在替我体恤下属?”他轻轻淡淡的问,而后话锋一转,“你们感到累么?”

“不累!”整齐划一的回答。

“还让你为他们操心了,但是他们习惯了站着,无妨。”他满意的笑了,却不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而是让谢晴初恨得牙痒痒的欠揍的笑。强权,这就是强权哪,她不禁为跟着这个无心的主子的人哀悼。

谢晴初撇撇嘴,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是他们习惯不代表自己习惯,况且入席共饮的人还是与自己不甚对盘的高贵皇子,于是,又是一顿食不知味的鸿门宴,耳朵还要机灵,要对他的问话应答如流,还不能透露凤羽的事情。等她以身体抱恙为由才终得脱难,回到驿馆的时候,已经又是傍晚时分了。

而君平岳并未离开一鸣酒楼,只一个人对着夕阳独酌,昏黄的霞光如一层细细的金穗披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他身上凌人的气息,离去多时的贴身护卫李义在谢晴初走了以后才现身。

“殿下,经暗查,那位小公子为郑国公之孙,今年刚满三岁。”李义将所知的一一回禀。

“郑国公?那与骆司空是何关系?”手中的酒杯一顿。

“正是司空大人的外孙,也就是……”后面的话李义不敢继续说下去,相信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他可以插手置喙的,他只需谨遵本分就可。

“原来已经又过去三年了啊……”君平岳暗叹,可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得惋惜,他只是对着落日的余晖,静静的坐着,幼时脑海里还会莫名的想起刚才与自己同桌的谢晴初,当真与那人一模一样?

而谢晴初这厢知道来龙去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入夜了。

她摈退了所有人,看完手中云非捎来的信笺,然后默默的把它放于烛心上,“啪嗒啪嗒”的燃烧起来,直至灰烬,一切又归于无形。

南陵当朝一品司空的侄女骆馨?她竟曾婚配于五殿下?却不知何故退婚,而后嫁与郑国公的三子郑同,育有一子。

那孩子估计就是那骆馨的儿子了,只是,她真是自己长得这般相像?连仆从都认错?而且,小孩子也不会撒谎,相必是真的。以前也曾听人说过,这世上是有长得相像的人,可没想到自己倒真是碰上了,罢了,罢了,得个认知,反正这些人与自己又没有关系,想来做什么?于是这件事谢晴初就当做是出使的小插曲抛诸脑后,淡淡的遗忘了。

她眼下着急的是如何谈妥与南陵通商一事,一来这是此次出使的主要目的,二来这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马虎不得。不过依昨日谈话观察所得,这君平岳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因为他着实是软硬不吃,只有你顺着他,做的合他的心意才有得商量,不然一切免谈。
那种人权贵集于一身,却不知内敛的可贵,还是偶尔闹闹别扭的小七好,至少求他的事,十有八九都能谈妥。相必他也知道这南陵之行有多么艰难,才会让自己量力而行吧?可如果到头来折腾一遭却空手而回,她也只有引咎辞官一途了,小七再护她,也不能罔顾国之法纪。所以这一行可堪比不成功便成仁的血泪史啊,她不想最后还是辞官,白白浪费了多年来的努力。

她当下决定写拜帖主动的拜会君平岳,既然软硬皆不能施,那就多顺着他的意就好了,而且凤羽的马匹药材木材也是有力的后盾,双方都有受益,不至于没有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