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还不赶紧?贫什么嘴?”君平岳催促道。

只见南宫一鸣也不恼,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先舒袍展袖拱手向他们一揖,然后朝外拍拍掌,就看见店小二陆陆续续的端上来各式的南陵菜肴和点心应有尽有。有珍宝鸭,三丝翠玉,八仙客……

君平岳在南宫面前毫不避讳的第一个起箸,给晴初碗里夹了很多菜。

晴初已经被南宫嘴边暧昧的浅笑弄得不知所措,没有动筷子,只语气微弱的说着,“殿下,我自己来就好,你请随意,随意就好!”她心道,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在折磨她,即使面前的是天下名肴也索然无味了。

难道自己这辈子的尴尬都要在这两日用尽?她倒情愿君平岳横眉冷视,或者出言嘲讽她,总比这么温柔体贴的要好,让她想借故发作远离都不得法。她总觉得他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莫非又再想什么鬼主意?一想到这,她心里就开始发毛,越坐越不自在。

南宫一鸣是旁观者清,看得出君平岳已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轻笑出声,“殿下啊,请记住还有我这个孤家寡人在场,你们这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模样不是让我难受么?”

“觉得难受?那你就先退下吧!”君平岳睨了他一眼,不愠不火的说道。

南宫一鸣存心装傻,撇撇嘴不敢再发话,只是还不肯走罢了。得,嫌弃我碍眼是吧,我偏不!

最后,晴初实在是憋得透不过气来借故走了出去,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是第一天就已经这么折腾她了,日后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受的?

厢房里,晴初走后,他们俩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敛眸谨慎起来。

“路上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不怕她临时变卦?”南宫一鸣有些担心君平岳这个冒险的举动,为他担忧。

“我决定的事何曾变过?既然做得出来就不怕她反悔,我心中自有分数,你不用担心。”君平岳知道,南宫一鸣只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可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答应她,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南宫一鸣点点头,不再质疑他的能力,只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启程?”

君平岳轻抿一下唇,“嗯,再过几日吧,老六那里又有动作,我怕他背后使什么阴损招数,还是顾忌着点,这当下,我不想出什么变数。”

“他又想做什么!?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不就是有个得宠的母妃么?怎么就不知深浅,总是在人背后搞些不入流的把戏?”南宫一鸣一脸不平的嚷道。

“急什么?迟早会收拾他的,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须等等。不过,这次怕他会抓住什么把柄,才会叫既跟紧些,以防万一。”君平岳唇角一扬,似笑非笑的说着,可眼里的寒意冷得让人打心里发颤。

“嗯,我知道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千万别栽在我手里,不然有他好看的!”

君平岳见他咬牙切齿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抚着。一鸣似乎比自己还气愤,看来他还耿耿于怀当年老六对他做得混事。不过谁说不是呢?那人总是不懂得收敛自己,迟早会得到教训的,他相信不会太远。

“那里的人必须都是自己人,口风要紧,不妨找些老六那边的墙头草,透些消息给他,依他那自以为是的性子,等我们回来了他也找不到北。”君平岳的眸光忽然变得犀利,让人不知他在盘算些什么。

有些人就喜欢自作聪明,殊不知,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恰恰是自己,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嗯,这些我都懂,你尽管放心。”南宫一鸣应承着,再瞟了眼外头,意有所指的说道,“看你现在春风满面,看来这门亲事是深得你心啊!”这话是肯定的语气,他可从来没见过平岳对哪个人这么上心,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不但事事都为她张罗,还为那个什么君子协定而处处与人周旋,虽说也与利益有关,可是,他怀疑他早就对人家动了心而不自知罢了。

“浑说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底细的,不过是利益权衡罢了,可别胡乱编排!”君平岳语气不耐的道。

呵呵,是么?南宫一鸣是满眼的不相信,他觉得平岳把自己的心藏得太深,如同幽潭般深不见底,其实只是在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有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过他笑得这般真切,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心意,或许,这谢晴初是他命定的女子也不一定。总之,日后自见分晓。

君平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波澜,南宫一鸣的话让他蓦地一阵心慌,难道,自己真如他所言的动了心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这时,在外面转悠到无趣的晴初终于不情不愿的回来了。她深吸着气,先敲敲门,轻柔的嗓音低低的传来,“我方便进来么?”

君平岳悠然扬眸,凝视着她平静的娇颜,若青莲般的动人,一鸣的话又重新落在他的心版上,心头一震,暗叹自己肯定是着了魔,才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于是他只缓缓的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和南宫一鸣两人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继续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朝中的事只字不提,与她离开时无异。

兴许是南宫一鸣的话起了作用,后来君平岳对晴初了态度又比先前冷上几分,收敛了几乎要挣扎而出的柔情,淡淡浅浅的,让晴初不明所以,只道这人阴晴不定,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接下来的午膳,更是安静得令她觉得气闷,不过他变得冷然一些,自己倒自在许多。

他们并没有即刻成行,因为君平岳似乎为了什么事,自从那日后就整日不见人影,往往是晴初睡了他才回来,而待她醒了人又走了,即使早回来了也只会在书房里,不知在商讨些什么,两人几乎没有再碰面。只是,晴初隐约的感觉到他可能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章节55
再棘手的事,遇上君平岳也会迎刃而解,况且这么容易被困难的击倒的也就不是堂堂五殿下了。于是等晴初再见他时,他俨然又是一副运筹帷幄,唯我独尊的张狂模样。

他回来让下人准备好出行的一切事宜,两人就出发了。

是日,一辆有着皇家印记的马车在官道上行走,前后都有护卫跟随,可见是皇室贵胄出行,路上行人纷纷回避,就怕得罪了天家的人。

在马车内的歪坐着的晴初此时脸色惨白,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嘴唇青紫,一直捂着胸口低吟着。

君平岳皱着眉,还不忘拿手帕替她拭汗,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了?还是很难受?那我叫他们再走慢些。”

他刚想对外喊话,就被一只软润的小手拉着衣裳,他回眸一看,见她气弱游虚的喃喃,“不用了……”再慢些,长痛不如短痛,再慢些就意味着要忍受更久,那到时就是要了她的命了。

忽然,车轮压到石头,又是一个颠簸,胃里一个翻滚,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她哀声说着,“安沉,我要安沉……”

他没有照她的意思给药,只是一直用手帮她顺气,耐着性子说,“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就这几天出门时才知道原来她会晕车,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一时软了心肠,所以才让她吃了什么‘安沉’。结果呢?她这一睡竟然睡足了两天两夜,实在是唬了他一跳。是药三分毒,这药效这么猛,还是少吃点为妙。

“你,你再不让我吃药才是对身体不好,我,我吐得快连命都没有了……叫你让我骑马也不行,吃药也不行,难道我要这么一路难受的吐着?”晴初虚弱的抱怨着。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奇怪,即使那药真有毒也是她的事,他瞎操什么心?又男权为上,说女子在外骑马有失体统,不许她骑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吐得昏天暗地就是好事?就连她爹都没管这么严厉,怎么这个雷厉风行的五殿下摇身一变成了铁面管家了?管的还是自己?他真以为是一丈之内是己夫?会不会越界了?

不过她现在晕乎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闷气结难受,只稍一开口,胃肠就一直在翻江倒海,更别提与他争辩了。

他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总之她想的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一把拉过她的身子,不由分说的拥在自己怀里,安抚道,“你先靠着我试着自己睡一会,再忍忍,还剩一段路,很快就到了。”

晴初翻着着白眼,这话他说了多少遍了,偏偏摇晃了这么几日都还没到。况且……在他怀里睡着?别开这种玩笑了!于是她用仅剩的力气想挣扎出他的胸膛,偏偏自己这时没有那能耐推开他,只能僵着身子,斜靠在他的臂弯里。两人距离之近,连互相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她脸上染上两朵红云,不自在的目光四处乱飘,身后的怀抱虽然宽大温暖,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奇怪了,以前只要一靠近小七,自己就能毫无阻碍的埋头就睡,在这就行不通了?不过这也印证了一点,她虽然喜欢捻老虎须,却不喜欢与虎共枕,又不是真的活腻歪了。

两个人就一个自在,一个拘谨的随着马车前进着。也许是绷紧了神经,心里想七想八的,这会子竟然也不吐了。她满心欢喜的跟他说,“现在好些了,你可以放开些了。”

“是么?看来靠着我比那药有用,那就先挨着吧,还要再走一段路,免得待会又说难受了。”偏偏,君某人不想如她的愿,有心调戏道。

晴初张大着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他,温和如玉的脸上竟是带着轻佻的笑容。她惊讶的小脸似是疑惑,一向冷然的五殿下,怎么成了登徒子了?

君平岳见她的一双秋瞳睁得大大的,好气又好笑,明知道她会这样是因为顾忌着自己,可心里却不高兴她拒绝,所以依旧不肯放手,温香软玉在怀,岂有放过之理?

他非但没有松手,竟还搂紧了她一些,醇厚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里,“你若真的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这样可能会容易过些!”他不喜欢每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都是沉默不言,依他所知,她可不是不喜言语的人,怎么偏偏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

“要说什么?”她可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说什么呢?他们两个是那么的不同。他顿了顿,沉吟道,“那,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的事?”晴初一愣,接着说道,“这一时间怎么说得清楚?”

“那就拣些有趣的来说说,这总行了吧?”他很像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的幼时,她的从前,都是他未曾认识的,那种对她的不熟悉却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有趣的?呵呵。”晴初像想到什么似的,乐呵呵的笑出声,轻柔的说着,“有趣的也说不清?不过,太傅为此总结了一句话,我想来觉得也很是贴切。”

“哦?是什么话?”他饶富兴味的问道。他知道她从小就是帝子伴读,跟他一样也由太傅教授学业的。这点跟南陵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很不一样。

不过,他垂眸看向晴初迟疑的样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他。

“你告诉我的话,我也告诉你我幼时的事。”君平岳循循善诱着,务必让她放下戒心,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如了自己的愿。

晴初想想,觉得这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难得的浅笑着对他说,“太傅说,‘此女虽聪慧,却偏生是个混世魔星,老夫服了。’”她故意学着魏太傅无可奈何的口吻,捏着嗓子扮作沧桑的给自己下了定论。

君平岳开怀大笑,连带的让马车外他的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何一向沉稳的主子会这般的愉悦。

“混世魔星?哈哈,哈哈,看来你那时也让不少人头疼啊。”他接着说,“我幼时也不喜欢去南书房,太傅说的话都古板严肃,不过我比你好,他总说我‘熟读经史,聪明睿智,将来必是大才!’。”

“哼,你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本事高明罢了,本小姐可不屑于做两面派……”晴初不满的嚷嚷着。

君平岳挑挑眉,说道,“你不知道要将这本事融会贯通也很难么……”

“我不跟你说了,全都是歪理!”晴初道,眼睛看向车外,已经见到了长街,估计是入了城了,那就意味着快可以离开这个马车了。

君平岳也不恼她,只笑着说,“呵呵,说不过我就说我是歪理!”

他低头看着她光洁的巧额,微微怔忡着,也许她真的不知,要做到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多么困难的事,特别是在皇家,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今天是朋友,明天可能就是背叛你的敌人,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受人算计,不经过千锤百炼,断然是做不到的。

晴初没有再看他,也不知他的心思,只一心盼望着快些到,就可以快些离开这个让她不自在的怀抱,离开让她窒息的温和。

似乎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晴初的身子受力向前冲,好在君平岳揽着她的肩,使她不至于跌向前。

侍卫恭敬的说道,“启禀主子,别庄已经到了。”

“嗯。”君平岳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就有人掀开车帘子恭候他们下车。

君平岳伸手将晴初抱在怀里,从容的下了车,也不理会手下讶异的目光,捷步往庄里走去。晴初似乎天生就适合在他的怀里似的,娇小得像只小猫,俏丽动人,不过,别忘了,即使她是猫,也是有着利爪子的,她蹬着小腿嚷着,“这是做什么?你快些放我下来!”

君平岳收了收紧,加重了手劲,低沉的对她说,“别动!你不想出糗的话就乖乖的让我抱着,等回房了自然放你下来。”她这几天因着晕车,不但没吃什么东西,甚至还吐了不少,肯定没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况且,他不仅是为她着想,这么做还有别的考量,虽说这别庄的人都是一鸣安排的,可是难保有浑水摸鱼的人,所以面上的功夫都得做足了。于是他现下十足的是一个为伊人成绕指柔的闲散王爷。

后来他果然守信,等到了厢房,才把她放下来,那时的晴初不明白也不想理解他的好心,只是恨自己无能软弱,反驳不了他,气得脸鼓鼓的。所以一落了地,就赶紧的离他远远的,一声不吭的生着闷气,气他的霸道。

君平岳暗叹一声,却又有些奇怪自己竟心喜这么生气的她,好像更真实一些,而不是往常的在他面前故作冷漠。那样有脾气的她,似乎更令招人喜欢一些。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嘱咐她说,“我们还须留在这里几日,做做样子,迟些再走。还有,你记住这里不是王府,人也生分,你事事都得多留几个心眼,一味的跟我怄气,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的,知道吗?”

见她依旧不理不睬,他又按捺着怒气,重复一遍,“知道吗?”

“知道了!”她这时还是偏开头不看他,生硬的回应着。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先好好歇息,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还是……你现在就想吃些什么?”他周到的问着她的意见。

可是晴初早就气饱了,又刚安顿下来,早已疲惫不堪,所以冷着脸应着声说,“不用了,我想睡一会,你有事就去忙吧。”

君平岳也不跟她计较,摇摇头浅笑一声,就迈步走出了房门。

章节56
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两人虽然脱离了水火不容的关系,可是又变成相敬如冰的客气,或许,因晴初对他还是戒备,还是不省心,所以即使君平岳再有心缓和,也无从入手,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他做的,都是带有目的的,晴初如是想。

刚入夜。别庄的另一隅的书房内——

君平岳着一身兰白的便袍,神情慵懒的依靠在软榻前,幽邃的眸光一直没有离开手里拿着的信函,似若有所思,久久,才低沉的问站在面前的人,“你说……这消息到底有几成真?”虽是问句,可是他语气里充满了不相信。

眼前的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刘荆,也是从小随护他的忠心属下。

刘荆想了想,回道,“依属下看应该不会假,虽然凤羽还没有张皇榜告知天下,可是朝里内外都已经传开来,尤其是那些朝臣,暗地里都陆续开始有动静了。”

“哦?是么?这倒是有趣起来了呢……大婚……”他浅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先前南陵想与他联姻尚且不成,难道现下他会屈就一个小小的郡主?铁定还有些什么盘算。可……如果是真的话……他抬眸看向轩窗外的远方,沉思道,不知……不知她知道了以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他是想见到她什么反应?是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悲痛?好像都不想。因为这都证明了,她心里装着那个人,而且至今还没有放下来,自己这么做,倒显得无趣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呵呵,真有这么纯真的情意?

君平岳皱着眉,忽然有些恼,怎么近日总被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来扰乱自己的心思的?他不耐烦的挥开了刘荆,就躺下来,闭目凝神。

刘荆不知道主子是为了什么突然发怒,而这也轮不到他插上话,所以他只好拱手行礼,静静地退了出去。

君平岳一闭上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一个总是倔强的睨着自己的倩影,像是被魔魇了一样,奇怪,真是奇怪,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怎么偏偏又感觉有什么要控制不住了呢?他极度心烦意乱,在屋里来回踱步,而后动作已经比脑子要快,就已动身往晴初住的地方走去。

今夜月色似乎有些朦胧,被云雾遮去了光影,带着些许的神秘。

他徐徐的踏进园子,下意识的想推开门,可又止住了脚步。想了想,他还是敲敲门,没有人应声,难道这么早就睡了?刚好这时有个丫鬟来走来,他立刻装作无事的负手而立,不让人察觉一丝异样。

那丫鬟见了主子,便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说,“殿下,夫人这会子不在房里,在花园赏月。奴婢是夫人遣来拿件披风的。”

“嗯。”君平岳点了点头,又沉吟道,“你先下去吧,我拿给她就好了,吩咐下去,若无事就别来打搅,清楚了么?”

“是,殿下。奴婢告退了。”那丫鬟缓步离去,心道,之前听人说爷很是疼爱这个新夫人,这话看来是不假。

君平岳进了房,左右看看,才在屏风后找到搭在榻前的那件狐毛领子的滚金丝披风。他有那么一霎那的怔忡,那件披风是今年的贡品,他才一眼就觉得适合她,不知发了什么昏,竟还开口向太子要了它!他不免苦笑着,现在愈发的不像自己了,难道真如一鸣所言,自己是动了心?

缘分的开始,总是不轻易被人察觉的。

他敛敛心神,抛开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迈步朝花园里走去。远远的,就在园中的凉亭里看见她一人对月独酌。

秋水为瞳,俏丽俊逸,那迷离的神情好像是从月中下凡的仙子,飘渺得让人捉摸不定,猜不透她真正的心在哪里?

他抿着唇,缓步走向她,拾级而上来到亭中,便撩开衣袍潇洒的落座,双眸凝视着她问道,“怎么,在借酒浇愁?”

也许是因为入了夜,相互的神情都看不真切,晴初也不若平素的不自在,清冷的目光无畏的看着他,淡淡的说,“喝醉酒容易误事,我还是少沾为妙,以茶代酒,也别有一番滋味的,殿下不妨试试。”她清楚自己一醉就会闹得天翻地覆的,这里不是凤羽,她面前的人也不是小七,不会包容甚至于纵容她,所以她自己就要节制那外放的情感,不轻易显露于人前,尤其是他。

君平岳笑笑,知道她是在防备自己,也不恼,轻缓的倒了杯茶喝上一口,然后再对她说,“你能分清也好,做人太过糊涂不行。”他抬眸望进她的黑瞳里,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有时候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

闻言,晴初一怔,挑眉望着他,似乎在无声询问他这话端的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告诫她应该揣着聪明装糊涂?奈何对方只是浅笑不语,神色自如。

君平岳不知,晴初正是不喜欢他这副运筹帷幄,天下尽在他脚下匍匐的张狂模样,她更中意的是内敛,深沉,温和的人。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他太像了,都对自己要的东西势在必得,这样的他们掺和在一起,如同两只刺猬,一不小心,就会把对方扎个遍体鳞伤,而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晴初那清雅的眸光直入他的心底,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样,他蹙着眉偏过脸。头一次,是他避开她的目光,身体略显僵硬。

他在回避自己?真是天下奇闻啊!晴初为这个新鲜的发现愉悦的笑开了颜,觉得连冷了的茶也变得甘甜起来。她忽然很想知道,“殿下,难道就从来没有遇过令你害怕的事情么?”

她不信,一个人会没有弱点,就如她,弱点则是抛不开的亲人。那外面传闻冷残的他呢,真的那般无懈可击?不过她没指望他会告诉自己,哪里有人,会轻易的向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提自己害怕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