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一黑衣人道,他手上的剑已染满鲜红,滴滴落在青葱的草地上,十分的骇人。眼前的所有人,都是杀害她的人的刽子手!

“走一趟?哼!就怕你们请不动本小姐!”晴初冷哼一声,那倨傲的眼神充满的恨,她没有妥协,在说话的当下又像他们中的一人劈去,划出一道血痕。

那些人见她如此,也知她的心思,于是打算强行围攻,逼她就范,偏偏谢晴初也是个烈性子,那些跟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了,自己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可当她找准目标往他们中间进攻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一道显眼的疤痕,一个她怎么也料不到的身影伫立在那群人当中,掩不住心中的震惊,一直摇头,不可置信的低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那人见她触及山崖边,出声喊道,“小姐,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谢晴初一脚踩空,坠身悬崖。

哈哈,小姐……你既然唤我一声小姐,还这般的伤害我,良心被狗叼了?我谢晴初无论生死,都跟你势不两立!

初初,丫头,宛君,小妹……

好黑,好黑啊,这里是哪里,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全身都好痛,爹爹,大哥,小七,你们在哪里,初初好痛,好难受啊……

“咦?她醒了?真的……快看,她快醒了,叫大夫来吧……”

章节42
时值冬日,院子里开满了梅花,轻风拂过,吹落片片花雨,飘散在泥土里,点点红痕,有着欲说还休的柔情,唯有香如故。这个院落的主人似乎酷爱梅,梅树随处可见,清香幽幽,将庭院衬托的十分的雅致。

谢晴初与坐在回廊上的几个小婢女一起做着女红,边出神的看着满园不争春的红梅,再看看自己盖着薄毯的双腿,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放在两个月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安分的坐在绣阁的一隅,做着她最不喜欢的针黹活。

芳桃看着谢晴初手中的绣样,惊喜的喊道,“小初姐,你绣的梅花好漂亮啊,快教教我啦,不然啊王妈总骂我不长进。”在这群小婢女当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这个桃芳,不过才十二,说话声音尖尖细细的,整天像个小黄雀似的叫个不停,也是她们中的开心果儿。

“好啊,只要你肯学,我教你又何妨?”闻言,谢晴初收回迷离的眼神,语带宠溺的看着芳桃说道。她从前在家里也好宫里也好,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现在却无端的出现在这里,成了这些小姑娘眼中的绣工很厉害的姑娘,实在是个意外,一个终身难忘的意外。那伤永远只是虚假的结痂,只要轻轻的揭开,就是无休无止的蚀骨陈毒,让她痛彻心扉。

“是真的吗?”芳桃喜出望外,两眼弯弯的瞅着她笑了,呵出白腾腾的热气道,“还是小初姐好,免得挽袖姐总说我蠢顿难教,都不大理我的说!”

挽袖被点了名也不恼,睨了芳桃一眼,又对谢晴初关心的低语,“大夫说你的腿不宜久坐,况且已是初寒,还得当心风寒入骨,这个小丫头还是我来教吧!”

闻言,其余人也是同情的看着谢晴初,赞同的应和着,她们都喜欢这个王妈带来的姑娘,聪明安静、秀气又文弱,据说是省亲的时候失足落崖,以至于摔残了腿,真是可惜了。不过她比她们想象中都要坚强,心地又善良,实在很招人疼。

谢晴初摆摆手,很感激她们的体恤,说道,“你们可别忘了,我才刚出来坐啊,哪里就这么娇气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用太担心,我还受得住的。”

她绣完了最后一针,打结,咬线,大功告成,一幅傲梅图又绣成了。她露出开心的笑颜,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刚学刺绣时,绣一个小荷包都能扎得十个指头都红红肿肿,到处嚷嚷着自己很可怜。那仿佛是昨日的事,再想想,又想过了千百年一样久远。

大伙相处两月也明了她骨子里的倔气,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现下争相的传阅她新成的绣品,暗暗对这上佳的绣工欣羡不已。谢晴初笑了笑,悄悄的退离她们当中,轻轻的摇动着木轮椅,往庭院深处走去。

南陵的冬天不算太冷,即使接近年关,亦没出现雨雪纷飞的景色,让谢晴初很不习惯,往年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在潞山看雪景?还是在较场打雪球?还是……总之,那是在凤羽,只要人在凤羽,她的心就莫名的安宁。现在芳桃她们眼中看到的她,不过是一个假象,一个为了谋得暂时安身立命之所的权宜之计。

她不爱刺绣,不高兴天天坐在闺房里悲春怨秋,她也不文雅温婉,只是迫于现实,她才将一切的不喜欢都变成了自己喜欢的。因为在南陵,由不得她任性妄为。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现在的她是商初,一个省亲路上不慎落崖的孤女,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救起来后,几经辗转的,才在这个绣庄安定下来。这个绣庄是金汴城乃至南陵最有名最大的,几乎所有达官贵人的用度都由此出。正巧他们的儿子是绣庄的其中一个管事,所以安插了一个人也不妨事,她便也住了下来,养伤也养心。

自遇刺之后,她昏迷了将近半个月,再醒来时,要面对的不但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阴阳相隔,更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双本来好动灵活的腿不听自己使唤,这着实让她沮丧了很久,很久。商初,伤初,命运总是奇怪的巧合,将她推到一个未知的境地。

可是在这里,她没有半分自己的人,无从得知自从自己失踪了以后,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在情况未明时,她不能出现,以免被暗中的幕后黑手抓住把柄。而且据那些绣娘闲聊时说的话推断,南陵将与西楚结亲,欣阳公主将嫁予楚惊云为妃,这意味着西楚有意拉拢南陵,与凤羽为敌,贸贸然的说自己就是凤羽使节谢晴初百害而无一利。她甚至不能任性的送信出去,暗中告知在凤羽的亲朋她还安然在世,到底怎么做才是个万全之策,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来,自诩还算聪明的脑子这次是没发挥用处。

她木然的看着飘落的梅花,陷入了自己的思量中,直至有人靠近,她才懊恼自己的警戒心变得如此之低,真真是要不得。

“商姑娘,院子里风大,怎么不到回廊里坐着?若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一个青衫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关心的劝道。

谢晴初转过头,看见来人的面容后,扯开淡淡的笑容,“王管事?你也来赏梅?我只是见这梅花开得漂亮,所以才想靠近些细看,况且大娘给我备足了御寒的衣物,您就别再为我操心了。”她的话语里有着淡淡的疏离,什么人为的什么对她好,有时候她一看就明了,她不忘恩情,却也不会为了报恩而做糊涂的事情。

此刻站在谢晴初面前的人正是救起她的王家夫妇的儿子王善仁,人如其名,十分敦厚善良,对于这个可以说有些来路不明的女子的照顾更可谓是倾尽全力,无微不至,连王妈都笑话说自己的呆儿子终于开窍了。

王善仁哪里是碰巧出现,他最近都要忙昏了,不过听说她来赏梅,自己也舔着脸来罢了。此时他望着梅花下出落得水灵动人的商初,不由得看痴了,觉得她即使穿的不过是寻常丫头的服饰,却更胜那些他曾见过的大家闺秀万分,温柔婉约,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笑嫣然,一举一动都文雅贤淑,自己的心早被引了过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合该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刚才看了姑娘绣的傲梅图,果真是上佳之作,姑娘的手真是巧。”王善仁称赞道,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欣赏和爱慕之意。他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靠近又怕逾距,这也是南陵的闺阁礼数使然,不过反倒让晴初觉得轻松不少。

“谢谢王管事的夸奖。对了,我听闻,最近绣庄要开始着手公主大婚的事宜了,不知是不是真的?”谢晴初有意无意的向王善仁问道,她不能问得太明白,总得旁敲侧击,才能推敲出自己要用的消息。

“嗯,因为皇家织造处一时忙不过来,所以需要我们绣庄全力配合才行。怎么?商姑娘对这个有兴趣?”王善仁反问道。

“哦,不是,我是想,到时候肯定有的忙了,所以先问一下,好做准备。”谢晴初敛下眸子,不让人看清她眼底的想法。

“原来如此……商姑娘请放心,到时宫里会派人来选绣女,然后悉数入织造处做工。你的身子才大好,不宜这么奔波劳累,我会帮你挡着的,你就安心的将养着,别太劳累才是。”

谢晴初扬眉,不露痕迹的答谢,“那就谢谢王管事了。”

“不谢,不过举手之劳,姑娘可是要进屋了?我来帮你推车可好?”他眼里有着深深的希冀,希望可以接近佳人,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谢晴初忽略他的关心,疏离的答道,“不了,我还想再赏一会梅花,王管事若有要事的话就去办吧,别耽误了正经事才好。”

“那……我就先走了。”王善仁语带落寞的说着,还有着一种被人窥透心事的尴尬,脸红红的。不过,他临别前还依依不舍的回眼看了看谢晴初,可晴初那厢早已转过头去,看向梅林深处,哪知碎了一片倾心。

谢晴初想着从王善仁中得知的消息,没想到原来竟还要入宫?她本来还想借着这事可以出外走动走动,毕竟在南陵女子是轻易不出门的而现在是不能打这事的主意了。虽说皇宫里见过她的人不算太多,但只要有一个人认出她来都不是好事。至于公主大婚,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个契机还是个未知之数。

可惜的是她自己如今腿脚不便,不然也可以趁机偷偷的溜出金汴,甚至于还有可能回到凤羽。她突然想起那天大夫说的话,得续筋膏才治得这腿疾,以前也曾听闻师傅说过这续筋膏的神奇之处,可这世间罕见的药,她一时间到何处去寻?

难,难,难,无论走哪一步都是难,该如何是好?

章节43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只见双燕斗衔泥。

谢晴初从来就不喜欢南陵,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总想着法子离开,偏偏因着这腿伤而离不得,心情也跟着不好。再者,南陵女子消息封闭,根本无法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那个在客栈,在湖边,在庙堂倨傲轻狂的男人,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即将与南陵结亲。

凤羽的处境堪舆,自己,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自诩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别人说的多了,赞的多了,也就真以为是那般的神乎,甚至于飘飘然起来。几乎忘了,其实她也只是凡人一个,还在苦恼着,如何走出困境。

她想着如果能回去,首先就是辞官,然后放下一切的羁绊云游四方,不管最终有什么后果,她都只是想呆在熟悉的地方,仅此而已。

“哎……”她长叹一声,又提起针线,灵活的在绣布上穿梭起来,一副百鸟图已经隐隐展现,栩栩如生,灵秀逼人。

本来,明绣楼因为要帮衬着缝制公主大婚的衣物,已不再接活计,不过管事的有规矩下来,只有完成手头现有的活,那个绣娘才能进宫去织造处待选,而一旦选上了,身价自然就水涨船高,与别人不一般了。

挽袖有个妹妹前两年入了宫,还不知到底怎样了,于是便想借此机会进去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见上一面,知个根底,所以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得尽力选上了,可她手里头还有绣活,苦不能成行。而谢晴初自不能去参选,她也没有什么事做,便受了挽袖的托,帮她完成那幅极费心神的百鸟图。

百鸟展翅依归,归何处,归不得,是离愁。

绣楼里安安静静的,大多数绣娘都想趁此机会进宫,有些想担个名绣的名气,有些则心存妄想,抱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最好遇上个王孙公子,喜结连理。私以为那朱红宫墙里是个花团锦簇的天地,只要能进去,便是一生荣华了。

谢晴初不免概叹,凤凰,本就是个神物,哪里就那么容易当上了,就算有那运气,侥幸的蒙得君宠圣恩,也未必是件乐事。

她自己自小看得多了,即使是在那风气开明,奢靡之风不盛的凤羽,那诡秘的宫廷也是充满着尔虞我诈。可她却开不了那个口,奉劝她们不要痴心妄想,她不能为别人的人生做主,因为她连自己的人生也是乱成一团。

她只能心里默默的为她们祈祷,一切平安吧。

一针一线的穿梭,把复杂的心情也织了进去,密密浓浓,丝丝牵情。

一叹,再叹,何时是个尽头?

由于日子百无聊赖,谢晴初手里的百鸟图很快就完工了。

平日里完成的绣品都是由王善仁亲自来收,验过好次之后,再拿到铺子等客人来取,若是贵客,甚至于要亲自送上门去,以求尊重。

可这两日她都没有看到王善仁,也不见派人来拿,之前听挽袖说,这百鸟图是一个高官夫人要求订做的,日子又卡得紧,不能有闪失,似乎今日就是期限了,现在是怎样?难不成要她自己送去?

一直过了午后,还是没有消息。若是匆匆的找一个绣楼里的人送,她又怕有什么万一,毕竟,这绣品挂的是挽袖这个明绣楼腕儿的名头,她是不打紧,可断了别人的生路就不行了。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交去,这样会安心许多,如果能借此探探外头的情况,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绣楼与绣娘的绣阁只是隔了几个大院子,路并不难认,她凭着记忆很快就来到了后堂,这里是闹闹哄哄的,被人围得是水泄不通。绕是她坐着轮椅这么突兀,也没有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仔细看看了,是前来提货的丫鬟小厮居多,也有别个千金或者太太在家仆的簇拥下来打绣样,看成品,为年后节庆做准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从得知明绣楼也掺手公主婚嫁,楼内的生意似乎比之前还火,年后的订单是一桩接一桩,其名气和实力可见一斑。

谢晴初看着看着,本来想找个熟悉的面孔交上绣品就离开的,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她并不愿意见到的人,一个甚至是谈不上熟悉的人。

她有些讶异,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谢晴初脸一白,下意识的摸摸脸上还安然的面纱,松了口气,敛敛心神,当下便移着木椅离开了后堂,等过了一重园子,她的心里还是“怦怦”直跳,惊魂不定。

她方才应该没有瞧见自己吧,况且自己还蒙了层面纱,估计也看不大清楚。谢晴初不断的心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此刻她浑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兀自的发着愁。

霍然,她被人挡了去路,一唐突,这才抬眼细看,见到来人的模样,心里才微微的安下来,他是王善仁身边的副手陈舫。

陈舫明显的松了口气,在大冬天的居然还冒着汗,见了她便带些抱怨说,“商姑娘,原来你来了这儿,真真是让我好找啊!”

谢晴初心一凉,不着痕迹的问着,“怎么我蒙了面纱你也能看见是我?”其实她是想借陈舫来比较着那人是否有也能透着纱认出自己的可能。

陈舫讪笑着,直指她的木轮椅,了然的说道,“看这就知道了。不然你蒙了脸纱,更是难找了,岂不折杀我。”他话一出口,又顿觉着不妥当,便又急忙解释道,“商姑娘,我这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见怪……”言语里竟还赔着小心,忐忑的看着谢晴初的脸色有无不悦。

其实陈舫不是怕谢晴初不悦,而是怕这话传到管事王善仁的耳中,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时刻在王管事身边干活,又同时男人,怎么不知头儿的心思?自然怠慢不得。毕竟在明绣楼里当差是个肥缺,没了他陈舫,也有其他人顶上。

说到底,是个“利”字催人行罢了。

而谢晴初则是无所谓的笑笑,听他一说,反而是豁然开朗,哪里顾得他话里的不尊重,只接着问,“对了,你方才说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陈舫一拍脑门,这才说道,“是这样的,你不是顶了挽袖姑娘的缺,绣了幅百鸟图么?王管事现下不得空,便派我来取了,一会我还得赶着送去司空府呢。”

“哦,是司空大人家的?”谢晴初的声调有些微微的调高,这骆家果真是财大势大,还有几个绣娘手里的活也是他们家的,在这个时候,明绣楼还专门让人为他们赶工,这,又意味着什么。她是不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陈舫自然不知她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顺口答道,“是啊,骆大公子的小千金百日宴,怎么也得赶出来不是?还多得商姑娘相仗呢!”

“哪的话!如此正好,我带了来,你瞧瞧看有什么不妥?”谢晴初递出一直揽在怀里的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绣品给陈舫。

陈舫接过手,看也不看,稳稳的拿着,笑说,“商姑娘的手艺谁不知道?自是顶好的。不用看了,我一会儿就送去。这两日楼里人多,要不,我先派人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谢晴初摆摆手,催促着他离去。

“那好,姑娘小心,回见了。”陈舫客套的说完了,便往前厅走去。

谢晴初待他离开了,才缓缓的往回走。

心道,照此看来,那人应该也认不出自己,毕竟大家只有过一面之缘,况且,自己的腿又成了这样,早已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只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这般的不安呢?

还有,她一直都搞不清楚的是这人究竟是谁的眼线?在这种时候,怎么会在明绣楼出现?

章节44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精准无比。
——《圣淑皇后语录》

谢晴初没想到,自己的感觉这么厉害,这头才觉得不妥,那头危机就已经来到身边,速度之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第二日,她就在绣阁的梅林下,碰到了那个她不想再与之交手的人,一个在南陵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五皇子君平岳。那个在驿馆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原来是他插在馆里的暗桩啊。

她在见到他的刹那,竟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不知为何这般的害怕与他见面,自己堂堂的凤羽三品公卿,又是在南陵出的事,理亏的总是他们,怎么反倒像自己做错事了?而且她总觉得,这次再见,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像有什么她不知道或者控制不住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不会是怕见到我吧?”君平岳戏谑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可恶的让人咬牙切齿。

依谢晴初的性子,就凭着这句话,即使是滔天火海她也会硬着头皮面对的。只见她动作迟缓的转过身,试着用平静无波的眼光望向他,可止不住的是她如雷般的心跳。

“几个月不见,看你的样子也没变……”君平岳的话似是肯定,也像是叹息,悠悠的传来,仿如隔世。

“殿下不也没变?彼此彼此。”与他笑得闲适的样子不同,此刻的谢晴初充满了忐忑和不安,轻扬起精致的下颚,望进他如子夜般墨黑的眸子,似乎想探寻出他笑容底下有什么在算计着自己。

君平岳细细的看着谢晴初,她纤弱的身形,在点点红梅的衬托下,飘渺入尘,再垂眸往下,见到了那盖着毯子的双腿,眸色又暗沉了几分。不习惯这个总是迎风玉立的潇洒女子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柔弱的模样。可眼里骨子里的那份倔强不服输,一如从前,意外的让他冷硬的心意外的软了下来。

他敛下眸子,不让人看到他眼底的柔情,偏过身体不再看她,负手而立,只低沉的说道,“既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来找我帮忙?”

“我想现在这种时候不太方便,所以就不想麻烦殿下,免得徒增烦恼了……”谢晴初淡淡的道。

南陵与西楚结亲人尽皆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难道还猜不出来么?自己在这关键时刻怎么找南陵出头?

“这种时候?”闻言,君平岳挑挑眉,冷锐而沉静的说,“你指的是欣阳大婚的事?宫里上下都在为她打点张罗,我这个做哥哥的没什么可以插手的,是你多虑了。”他明知她的顾虑,却存心装傻,与她打着马虎眼。

谢晴初本就聪明,也明白他不愿就此事深谈,淡笑道,“看来似乎是晴初庸人自扰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甚好,那现如今殿下可以安排我尽快回凤羽么?”她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而自己的行踪又显了出来,就不必躲躲藏藏,尽早离开也好。

“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君平岳语带惋惜的说道,身子依旧背对着她,让她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晴初惊问道,握着椅丙的手倏地收紧,微微泛白,继而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难道说可以找殿下帮忙这句话只是场面上说说?又或者是……”

想利用自己换取什么机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交流方法,她讪笑着,“我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影响不了什么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君平岳喃喃道,转过身,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凤羽已经公告天下,太常寺卿谢晴初在出使南陵期间不幸遇袭,命殒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