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连续一个月不下楼,这期间唯一与我有交往的大概就是那位楼下饭馆的小老板,于默峰。
于默峰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年龄比我大五六岁,三十出头的样子。他每次上楼送餐,把餐盘和账单摆在门外,敲几下门后,不等我开门便自顾自地离去,过半小时再来收走空餐盘。所以事实上,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和他也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那天中午,我打电话到于默峰的饭馆里,订了一份水煮肉片套餐。平时一般都是二十分钟之后,于默峰才会送来饭菜,但那天才过十分钟,我就听到有人敲门。透过猫眼望了一眼,看到楼道上没人,应该是于默峰留下餐盘和账单后便已离去了吧。于是我慢悠悠地勾着腰打开了门,可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几条黑影从门外的两侧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里正是猫眼观测的死角。
一个人将我推进门后,另几个人则一窝蜂涌进了屋中。
推我进门的人,是个留着平头眼神凶狠的中年人,另几人都尊称他为老大。老大手持一把锋利匕首,恶狠狠地对我说,他们是全城通缉犯,刚犯了一桩案子,需要避避风头。而找一家素不相识的民居避险,正是最安全的办法。他们已经观察我很久了,知道我独居,又没工作,也没朋友,像躲在茧里的虫子一般生活,所以便瞄上了我。
老大刚说完,我便听到了敲门声,是于默峰来送餐了。老大透过猫眼,看到于默峰离开后,他才打开房门取入了那盘喷香的水煮肉片套餐。老大打开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享用了那份套餐。而他的手下则带来了足够吃一个多月的方便面,装了整整一个蛇皮袋。
我恐惧地吃下了一碗方便面,那时电视新闻正在播出老大这帮人的通缉令,提醒市民提防陌生人,而且还指出罪犯很有可能在我所住的这片区域出现,警方正在大力搜捕。
老大吃完水煮肉片套餐后,将只剩红油汤的空碗和餐盘放在了门外,立刻关好了防盗门。又过了一会儿,老大透过猫眼看到于默峰取走空餐盘,他才放松了紧绷得情绪,一屁股坐在了我的电脑前,熟练地玩起了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
但这帮歹徒怎么也想不到,只过了一小时,我家的窗户就突然碎裂,几个身着防弹衣吊着安全绳的警察破窗而入,在歹徒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制服了他们。
报警的人是于默峰。他取走空餐盘的时候,看着空碗里剩下的一大碗红油汤,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他知道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每次吃完店里的招牌水煮肉片套餐后,都会把红油泡在饭里,悉数吞进腹中。于默峰看到电视播出的通缉令后,又独自来到我家门外,半蹲着身体避开猫眼的窥视,隐约听到房中传来老大说话的声音,还有我的哭声,便立刻报了警。

2
在这次劫持事件中,我毫发未伤,但从此之后我连家里都不敢呆了。连这个茧都不安全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于是我终日呆在24小时营业的网吧里,周围全是玩游戏的半大孩子,人声鼎沸,烟雾弥漫。饿了的时候,同样也是打电话让于默峰送水煮肉片套餐过来,困了则和衣倚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即使睡着了,我也是噩梦连连,不是梦见幽深小巷里的持刀歹徒,就是梦见那个闯进我家的老大,随即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星期后,我的身体开始散发难闻的气味,胡子也不刮,一头乱发,肮脏邋遢。网吧的其他顾客都不愿意坐我身边的座位,网吧老板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终于在一个深夜,网吧老板拎着我的衣领,把我赶了出来。
站在无人的长街上,我感觉恐惧,不敢迈出一步。前方幽深的黑暗中,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面目狰狞的歹徒,我只能蹲下身体,背倚着冰冷的墙壁,双腿瑟瑟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就在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于默峰出现了。他是来给网吧里其他顾客送餐的,看到蹲在街角的我之后,他立刻扔开餐盘,扶起了我。
“张末,你不就是害怕有人对你不利吗?我带你去个人多的地方,而且绝对安全,能让你好好睡一觉。”说完后,他把我带到了他家里。
于默峰住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栋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他所有的家人都住在楼里。他知道我不敢一个人睡客人房,于是打开客厅的沙发,还让他的父母一直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他父母都已年过六旬,老态龙钟,但我却觉得他们甚是慈祥,令我充满了安全感。
那天夜里,我洗完澡后,换上于默峰的干净衣裳,终于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好睡了一觉。那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我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安全过。
醒来后,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子,正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脸。她的年龄应该与我差不多大,算不上漂亮,但一双眼睛却显得尤为深邃。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缩成一团,恐惧地问:“你是谁?”
这女子微微一笑,说:“你就是张末吧?我是于筱叶,是于默峰的妹妹。刚才我哥给我说了你的事,他让我和你好好谈一下。”
“谈一下?谈什么?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我抗拒地叫了起来。
于筱叶却笑了笑,说:“你当然可以与我谈一谈,因为我是一位持牌的心理医生。从你的表现来看,应该是罹患了创伤后遗症。”
3
创伤是指影响人的整个生活和自由的重大焦虑事件,比如战争、袭击、绑架、被扣为人质、强奸、儿童性虐待、事故、地震和飓风之类的自然灾害等。这些灾难性的事件都会给受害人带来害怕、无助和极度恐惧的感觉。
遭受创伤时,身体和大脑的焦虑环路为了加以应对,都被迫处于极限状态。如果一个人的神经系统足够坚强,或许可以进行自我调节,缓解这种压力。但对于大多数平常人来说,这种压力是难以自行消解的,甚至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叠加。其中小部分人还会因此造成长期的、甚至是永久性的心理损伤。
这都是于筱叶向我介绍的,听完后,我战战兢兢地问:“创伤后遗症算不算是一种精神病?”
于筱叶瞪了我一眼,然后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我不提倡使用精神病这个名词。准确地说,你得的只是一种心理疾病而已。不用担心,我能替你治疗的!”
按照于筱叶的说法,我现在只体现出创伤后遗症的早期症状,那就是逃避,把自己包裹在一个臆造的茧里。换句话说,就是自闭。还算好,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不予以心理健康干预的话,就有可能变本加厉,发展成躁郁症,甚至产生暴力倾向。
于筱叶还告诉我,她绝对能治愈我的症状,让我重回社会。“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包裹在茧里,你想成为毛毛虫吗?但即便是毛毛虫,也会经历破茧的那一瞬间,羽化为斑斓的美丽蝴蝶!”
她的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信心。
治疗主要是以深度谈话为主,辅以药物治疗。于筱叶给我开的,都是一些可以缓解焦虑情绪的药物,或许是因为造茧的心理在我内心深处早已根深蒂固,我以前从未意识到有何不妥,所以服用了那些药物后也并不知道是否有效。
于筱叶与我的深度谈话,其实也只是闲聊罢了。她询问我在网上玩什么?看哪些电影?和网友聊什么?偶尔提到小巷中的持刀抢劫案与老大的闯门劫持事件,也只是轻描淡写说两句,然后就言之凿凿地说:“在这两桩事件中,你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没有错,有错的是那些歹徒!”
她说得很对,我以前一直自责,不该在深夜走入那条小巷,不该轻易地打开房门。为了躲避危险,于是我不再深夜外出,也不再独自窝在家中,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困境。我把一切噩运都归结于自己的错,却从未想过自己其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每次与于筱叶聊过之后,我都会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在治疗的间隙,于默峰也时常探望我。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似乎还看不出我有什么变化。拿他的话来说,心理治疗本来就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让我不要心急。他还告诉我,他父母都是资深的心理医师,针对我的治疗方案都是由他父母制定,再交给于筱叶执行的。只要我坚持治疗,就一定能重回社会,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听了于默峰的话,我便更有信心了。
一天清晨,于筱叶领我来到她家房外的院子里。我看到在院子里立着两个稻草人,都套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一看到那锋利的匕首,我顿时两腿发颤,胆战心惊。
“张末,现在我们要进行一个很关键的治疗程序,你看……”她镇定地指着稻草人说道。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这两个稻草人的手臂和足踝都被结实的绳子绑着,在它们的脑门上还分别写着“持刀抢劫犯”与“老大”字样的纸片。
“张末,他们就是你遭遇到的坏人!他们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可以报仇了!”筱叶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了一件东西。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我接过石头,下意识的,什么也没想,便抬起手,把石头狠狠砸在了稻草人的身上。
“砰!”稻草人的肩膀立刻歪歪地斜向一边。紧跟着,于筱叶递给我另一块石头,我接过来后又恶狠狠地砸向了另一个稻草人。于筱叶马上又递来了新的石头,我瞟了一眼,看到她脚下堆着数不清的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大概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现在就是你报仇的时刻,随着石头的掷出,你心里淤积的愤怒情绪也会随之宣泄。一些负面消极的影像,也会随之消解。”于筱叶一边递石头,一边轻声向我说道。
我只顾着狠狠砸着石头,于筱叶不时在一旁高声叫好。面前的两个稻草人被我砸倒在地上,千疮百孔,脑袋都砸扁了,我还继续向它们扔着石头。此刻的我,汗流浃背,青筋毕露,但心中却无比畅快。
当我手中握着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两个稻草人都已经被石块堆积覆盖了,再没有下手的部位。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浑身冒着虚汗。而于筱叶则在一边大声喝彩鼓掌,高声鼓励:“张末,你太棒了!现在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偏过头,望向于筱叶。此时,我看到于筱叶满面潮红,也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似乎有话要说。
“真正的男子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
她笑了,然后答道:“真正的男子汉,就是真正的男人的意思。”她说完这句毫无意义的话后,顿了顿,又说道,“张末,你不觉得我是个真正的女人吗?”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于筱叶今天换了一件领口很低的体恤,化了淡妆,还绘了深色的眼影。
虽然我是个有精神疾病的男人,但我并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于筱叶的言下之意。
于是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后抬起了手臂,陡然出手,我手中的那块石头划过一条妙不可言的抛物线,恰好掷中了她的脑袋。“砰!”她的额头顿时绽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而出。
我又上前一步,死死掐住了她粉嫩的颈子。
紧接着,我听到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4
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我的双臂被于默峰和他的父亲死死拽住,而于筱叶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似乎正在失去意识。于默峰的母亲正焦急地拨打着急救电话,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驶入了小院子里,拉走了陷入昏迷的于筱叶。
出乎我的意料,当警察闻讯上门询问情况时,于默峰的父亲只是说,他女儿不小心在院子里摔倒了,额头正好撞在了石头上。
警察离去后,我坐在于家客厅松软的沙发上,满面疑惑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把石头砸向筱叶,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于默峰的父亲却紧蹙眉头,说道:“筱叶是操之过急了!她不该这么早就对你进行宣泄疗法!”
“操之过急?宣泄疗法?这都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院子里用石头砸稻草人,就是宣泄疗法。这是疗法可以排解你心中淤积着的负面情绪,让你的愤懑之情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避免淤积过多令你心理失衡。”父说道。
于母则一边抹泪,一边说:“大概筱叶在某个步骤出了差错,没有按照循序渐进的方针,过早对你实施宣泄疗法,所以你发泄愤懑之情的时候走了岔道,诱发出了心中的暴力倾向。”
我知道,于筱叶的父母都是资深的心理医师,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我不禁想到,在袭击于筱叶之前,她为什么要提到真正的男人与真正的女人这个话题?难道这也是宣泄疗法的特殊方案吗?
“张末,虽然你做了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但我们不会怪你。”于父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的话与于筱叶曾经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你放心,我们会治好你的心理疾病,让你成为正常人,重回社会。”于默峰也劝慰道。
于父又说:“接下来,将由我来对你进行治疗。我要加大你的用药量,而你也需要作出一点改变。”
“改变?”迷惑了。
“继续呆在这里,你一定会再次想起在院子里发生的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你需要作出一点改变,比如说进行一次旅行!”
“行吗?”
“行的,我建议你与默峰一起外出旅游一趟吧。美丽的山水,会给你遭了蒙蔽的心灵一次受洗礼的机会。放心好了,默峰也跟我学习过心理治疗的课程,可惜这小子不愿意开心理诊所,反而喜欢掌勺做菜开饭馆……”于父望了一眼他的妻子,一脸无奈地说道。
5
当天夜里,医院传来了消息,于筱叶已经苏醒了。我们赶到医院探视,她没有怪罪我,只是责备自己不该太早对我进行宣泄疗法。对于在袭击前关于真正的男人与女人最后对话,她只字不提,只是满含深意地望了我一眼。
离开医院后,于父递给我两张火车票,还有写好每日服用剂量的镇静药。
第二天,我便与于默峰踏上了驶往另一个陌生城市的火车车厢。在车厢里,我与于默峰一直一言不发,静默地对坐着。
十几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那座陌生城市,住进一家酒店。在没有旁人的客房里,我和于默峰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于默峰叹了口气,点了一根烟,又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虽然这次没成功,但我还是应该给你酬劳,里面有一万块钱。下次做干净点!”
我接过银行卡,然后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和你老爸会突然出现,然后拽住我呢?否则我一定当场掐死你妹妹。反正你们都知道于筱叶过早对我实施了宣泄疗法,诱发了我的暴力倾向,我是在情绪不能受控的情形下杀了她,即使法院也不能定我的罪。而你妹妹死了,你也能拿到所有遗产。”
“不用说了,以后还有机会!”于默峰掐灭了烟头,狠狠说道。
好了,现在各位应该知道了吧,所谓心理治疗,是于默峰早已为我安排好了的事,他只是想借机让我杀死他的妹妹于筱叶。
一年前,在小巷里遭遇劫匪,并被捅了一刀后,我就出现了创伤后遗症的症状,并体现为严重的自闭。而在打电话订餐的时候,我结识了于默峰,他也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虽然他是个饭馆老板,但以前却跟随父母学习过心理治疗的各种方法。他以深度谈话辅以药物治疗的方案,渐渐让我走出了阴霾。当然,他也对我实施了宣泄疗法。但就在我准备打开房门重回社会的时候,老大为首的通缉犯却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我的房间,劫持我做了人质。
在于默峰的帮助下,警察破窗而入解救了我。同时也因为于默峰的及时干预,我没有再次陷入创伤后遗症的泥沼中,我的内心里,充满了对他的感激。
而就在那个时候,于默峰得知父亲在体检时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末期了。他母亲也查出了胃癌,同样也活不了多久。
或许是因为于默峰没有接过父母的衣钵,而是出于爱好开了一家小饭馆,所以他一直感觉父亲对自己很冷淡,而对坚持学习心理治疗的妹妹疼爱有加。于默峰父母开的那家心理诊所生意很好,许多明星名人都是他们的顾客,如果父母一旦离世,遗产将是一个极庞大的数字。于默峰很担心,父亲会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妹妹。他很不甘心,于是请我帮忙。
他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于是我装作创伤后遗症症状发作,在于默峰的安排下,住进了他家,并由于筱叶替我进行治疗。而在那时,于默峰已经制定好了谋杀妹妹的计划。
宣泄疗法的实施时间,就是于默峰向妹妹于筱叶建议的。按照于默峰的计划,我会在宣泄疗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对于筱叶进行袭击,然后掐死她。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的手刚触到于筱叶的颈子时,于默峰和他父亲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拽住了我的胳膊。
“真是让人郁闷呀,平时妹妹都是在下午对你进行治疗,那天她却偏偏一大早就把你拉到了院子里进行宣泄疗法的治疗。你袭击她的时候,我和父亲正准备出门,恰好看到了你做的一切。父亲望了我一眼,便拽着我向你奔来。你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肯定是置之不理装作没看到。但当时既然我和父亲在一起,就不可能不上前制止你。唉,真是鬼使神差呀!”
于默峰叹着气说道。
我则摸出了他父亲为我开的药,说:“我该吃药了。”
于默峰扬了扬眉毛,说:“你又何必吃药呢?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创伤后遗症,那都是你伪装出来的。‘
我撇撇嘴,道:“那段时间为了不引起于筱叶的怀疑,我都是在她面前服用药物的。说实话,吃了药后,我觉得自己浑身蛮舒坦的,或许遭遇了劫持事件后,我真又患上了创伤后遗症自己却恍然不知也说不定。所以我还是吃点药吧。”
接着,我用一杯开水按照于父嘱咐的用药剂量,服下了几粒药丸。
喝下药之后,我忽然抬起头,走到于默峰身边,抡起了水杯,水杯划过一条妙不可言的抛物线后,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骨上。
“砰!砰砰!砰砰砰!”霎时,于默峰的鲜血与脑浆四溅。

6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后,看到身边躺着的于默峰的尸体,顿时心惊肉跳。
我用手机战战兢兢地拨通于家小楼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于默峰的父亲。
“你杀死了于默峰?哈哈,真是太棒了!你也别太自责,否则你的创伤后遗症会加剧症状的。呵呵,其实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给你开的药并不是什么镇静剂,而是能够诱发暴力倾向的兴奋剂。很好,在我的安排下,你的暴力倾向被成功诱发,并杀死了于默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歇斯底里地狂叫。
“末,你不用太激动,并不是只有你杀了人。半小时前,我才用一把匕首杀死了我老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你老婆?”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于默峰和于筱叶都不是我的亲生儿女。天知道他们是我老婆和谁生的野种!我已经得了晚期癌症,没几天可活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家业留给那两个野种,所以我决定把他们全杀掉,都到地下来陪我。”
“你自己杀就行了呀,干吗要拖上我?”
“我很恨我老婆,恨她给我戴了绿帽子,所以我能亲自下手杀死她。但是我没法向默峰和筱叶下手,毕竟他们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又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但我实在不忍心让两个与我无关的人来继承财产,所以必须让他们死!真是对不起你了,张末,当你住进我家里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就选定了你来替我杀死他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张末,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把你服用的药物偷偷换成了兴奋剂。我本想等你的暴力倾向随着药物的服用,自然迸发。没想到筱叶却提前对你实施了宣泄疗法,只可惜她是上午对你进行治疗的,当你袭击他的时候,我与默峰恰好准备出门。看到你行凶的那一幕,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肯定是置之不理装作没看到的。但偏偏当时与默峰在一起,所以才不得不上前制止。真是鬼使神差啊!”

他的说法,竟然与于默峰所说的如出一辙,真是让人感到莫大的讽刺。
“你现在杀了你老婆,我又杀了于默峰,那于筱叶呢?你杀了她吗?”我高声问道。
于父又叹气说:“我去了医院的,她住在重症监护室里,我没办法进去杀她的。但我已经料到你在旅途中会杀死默峰,所以我也不能再拖了,只能赶紧杀死我老婆。唉,算了,于筱叶就让她活着吧。毕竟她跟我学了这么久心理疗法,就这么死了也很可惜。”
我松了一口气,但又立刻问道:“那我怎么办?我现在杀了人呀!”
“你自求多福吧!我马上就准备自杀了,没人为你作证的。警察铁定会以杀人凶手的罪名抓捕你的。哈哈,我一直忍着没马上自杀,就是等着你的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