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市集大致上是大同小异的。
“所谓的大同,就是每家贩子每年各个节日卖的都一样,上个节日卖不完的,
今儿个再搬出来卖,像卖玉的摊子、卖胭脂水粉的、卖玩的,都是些不干节日
的玩意;而这小异,则好比端午节专卖的是粽子、是雄黄酒,可七夕节就不同
了,卖的是牛郎是织女,是月老的姻缘线。”珠丫头卖力耍动两片嘴皮。
霍水宓好比是井底之蛙,市集上的东西全没瞧见过,每一步像在老牛拖车,
总停在各摊子前好奇地东瞧西瞧。
“我受不住啦!”又停在河岸旁一个摊子前,徐月玺跺着脚。“我可不是专
程来陪这个土包子逛市集的!搞什么!连个穷书生的字画也要瞧,你识字么?
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充场面!我可受不了,徐府家大业大,挂在里头的字画就
算不是价值连城,也值好几百两黄金,待在这儿是伤自个儿的眼!向阳,咱们
别理会她了,到前头看去!”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转首,便窜进人群堆中。
徐向阳没追去,只淡淡朝车夫点了个头,车夫飞快跟着奔进人群里。
“我……”
隔着黑纱,虽然瞧不清小后娘的神色,但雾湿的眼很容易读透,尤其见这蠢
女人像要掏出所有银两,徐向阳压住她拿钱的手,朝搁在板上的字画瞧去,半
晌才摇头。
“不值得。”他当没瞧见书生汉又白又青又尴尬的脸色,说道:“画不成画、
字不成字,全是用来餬口的工具,没用过心,皆是败笔之作,买下是施舍他,
他有手有脚的,需要施舍吗?”
“我……我可不需施舍!”书生汉的脸由青转红,像只受伤的野兽。“你们
一身华服,怎么知道咱们讨饭钱的辛苦?滚!可别教我再瞧见你们,不然……
不然……”
“不然如何?”徐向阳冷笑道:“你手无缚鸡之力,拿棍打只怕使不上力,
用脚踢还怕踢断腿,你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百无一用不过是书生罢了!”
“书生也要吃饭!我在这儿卖字画,既不盗又不拾,我碍着你们什么了?快
滚快滚,别教其它人不敢上门!
“不会有人来了。这种字画谁会要?就算有人要,恐也是成捆成堆的要,拿
去包杂物了。你不配当个读书人,只为饭钱而作画,这种画没有价值,不如趁
早改行,当个种田种菜的,你的饭可以吃得更多。”
书生汉闻言,如当头棒喝。
这年方十来岁的少年一针见血戳破他眼前的迷障。从何时开始,他只为饱腹
而作画?
在作画写字的当口,也净想着街头王老爹卖的肉包子,这样子的字画……
他瞪着昨夜里才赶出来的字画,收尾软绵无力、急促匆忙,因为想赶着多画
几幅。
他苦学近二十年的才能跑到哪儿去了?为了一顿饭钱,他早遗忘了他的梦想。
忽地,他狼狈万分地收起字摊来,面带羞愧地离开市集。
徐向阳无聊似的哼了一声,转首发现小后娘跟珠丫头睁圆了眼瞪着他。
“瞧些什么?同情他有个什么用?给他银子不愁吃喝,下回他更忘本,忘了
读书人的本分。这不叫同情,叫害他!”他数落霍水宓的蠢。不知这女人是如
何活过二十年头的,同情太多,也不瞧瞧平日多少人在欺负她,蠢蛋!
霍水宓涨红了脸,低声吐道:“我可不是同情,是瞧他字写得好。”
“你识得字么?”他鄙夷道。
“不,就因为不识,所以才愈发地钦佩。”霍水宓停顿半晌,目光奇特地瞧
着他。
“瞧个什么劲?”他的脸微微泛红,显然有些不自在。“再怎么瞧,你也不
过是蠢女人一个。”
珠丫头不服气,忍不住开口斥道:“少爷,好歹夫人是你继母,你对她说话
要客气些……”
“你像你爹。”霍水宓恍惚说道。难怪先前瞧他指骂那书生的样儿,像见到
了老爷似的。
“爹?”
“你同老爷一样,虽然说话带刺,可也都是为人好。
徐向阳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那是当然,他是我爹。”显而易见,他很高兴有人说他像他的爹。
珠丫头瞧了瞧他那长相异于中原人氏的脸。会像吗?只有天知道!
“娘娘,要嘘嘘啦。”教珠丫头抱着的红红扁起一张圆脸。
“啊,可别当众撒尿!夫人,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珠丫头钻出人
群,忙找个解手的草地。
“啧,麻烦家伙。”徐向阳双手敛于身后,偏着头迈前几步,眼角却瞄到小
后娘积极地在河面上找些什么。
“你在找我爹?”
霍水宓点头。“老爷说在船上谈生意,河上船那么多,不知老爷坐在哪一艘?”
“想知道?那还不容易。”指着绣着陈家姓的旗子。“就离这儿不远,离这
儿最近的那一艘,瞧见了没?陈老爷偏好美色,不知招来多少青楼女在船上载
歌载舞。也难怪爹宁愿登船谈生意,不肯陪家中夫人逛市集了。”
霍水宓没被他激哭,反而掩嘴笑了。原以为老爷之子是个尖酸刻薄的孩子,
没想到经过这回相处,倒觉得他有几分可爱,连老爷谈生意的对象都查得一清
二楚。其实他人不坏,由他对书生汉那件事就明白他的性子,他以为她不知道,
每回有人往河岸这边挤来时,他总暗地只手护着她。
是因为开始把她当娘看待了吗?
“啊。”
“怎么啦?若是嫌站累了,我可没本事背你回马车。”
“不,那人老在看咱们。是不是老爷认识的人?”在几呎外的距离,有位高
昂的男子执扇轻摇,轮廓粗犷而深刻,瞧起来文质彬彬,但一双眼直溜往这儿。
很眼熟,一时认不出他是谁。不不,无论出嫁前后,除了老爷之外,她是再
也没识过任何男子,怎么会觉得眼熟?那露骨的眼光打从心里头畏惧,像要吃
了她似。
“我可说,夫人总算注意到我了。”男子主动上前,笑道。
“你是谁!”徐向阳沉声问道,锐利的目光注视他的脸。
男子轻瞇地摇着扇,上上下下扫量徐向阳一圈。
“你娘没说过我是谁吗!”他转向霍水宓,上前一步,伸出手;霍水宓忙退
后一步。
在灯笼的余光下,她清楚地瞧见了他的长相。
他不像是中原人氏,但十分漂亮,甚至有些娘娘腔的味道,若再年少一、二
十岁,简直活生生是徐向阳的翻版。
“走!”徐向阳的脸色白了,拉紧她的手欲走。
“走到哪儿?徐夫人,我刚打京城回来,听说徐老爷买了个女人回家,我原
以为最多也只是个粗俗的乡野村姑肯嫁给他,没料到这村姑还挺人模人样的。”
忽地一把抓住她的细腕,霍水宓倒抽口气,挣也挣不脱。
“你……你想干嘛!”她颤声问。
“放开她!”
“住口!这是你同我说话的口气吗?”他的嘴角扬起狰狞的微笑,逼近水宓。
“那男人懂得怜香惜玉吗?他可说过他碰你是为了生下正统的子嗣?凭他这一
生怎还值得有人为他传宗子息?任何一个女人在我与他之间,你猜会选择谁?”
“你……你快放开我!”霍水宓叫道,使劲地打着他的手。她觉得恶心、想
吐!他不是她的相公,怎可碰她?
徐向阳瞇起眼,只手箝住男子的肩。“想欺负她,可也得先过了我这关!”
一掌推出,虽然还称不上虎虎生风,可也有模有样,一掌击下去没有散了骨,
也会震得七荤八素。
“那男人倒算好心,养你还教你学武。”男子斥哼一声,粗暴地拉着霍水宓
闪开,低咆:“儿子打亲爹,还有天理吗?”
倏地,徐向阳的面色如雪霜般惨白,厉声道:“你胡扯些什么!”
正想往前扑去,忽然身后叫起一声:“尹可鹰,放开夫人。”
身随话出,徐向阳只睨跟前人影一闪,若论相识人中有此武艺者,莫属……
“王总管!”
王莫离微微含笑,嘴里尚含着一枝糖葫芦,显然是匆匆疾奔过来的。
“尹公子,当年我家老爷放你一命,言定今生不得进城一步,怎么尹公子自
毁诺言?”
“徐苍离迎娶新妇,我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是为道贺。”尹可鹰斜睨着霍水
宓,忽然掀开她的面纱,一怔,随即笑道:“好个徐家夫人!短短六年光阴,
徐苍离的口味倒偏好起狗骨头来了!是没饭给你吃吗?不过话说回来,徐府上
上下下是怪异了些,女人是买回来的,又养着旁人的儿女。”尹可鹰哼了一声,
注视到王莫离玩世不恭的脸,道:“还有已故徐老爷的私生……啊!”他脱口
叫道,因为霍水宓突地狠狠咬上捉着她的臂膀!
同时间,王莫离的脸色一沉,狼吞下糖葫芦,疾飞上前,正想封了他的嘴,
哪知尹可鹰忿戾吼道:“贱人!”
拉了她的头发就往后使力一扯,王莫离一掌飞来,以实化虚,才离他一吋之
远,忽然改变方向,手掌朝霍水宓抓去。
“小把戏也想耍我?”尹可鹰眼尖,粗鲁地推开她,及时接住来势汹汹的抓
力。
霍水宓脚步踉跄不稳,连连往后仰去,仰了个空……
“喂!”徐向阳大叫!“小心后面!”避开打斗的两人,飞步迈向岸旁,只
闻“咚”
一声,想要捉住她已是不及。
小后娘可不会游水!
她活下来,定跟爹说这姓尹的事;若不幸淹死,可就没人听见先前那姓尹的
鬼话!
半夜里,河面黑沉沉的,就算无人敢救也是理所当然!
她若死了……若死了……
须臾之间,脑海千头万绪,却也是身形极快,“噗通”再响,一跃入河。
※※※两辆马车仍是飞快地奔跑在回程的泥地上。
前头马车内静悄悄地,徐苍离面如石蜡,怀里抱着湿透身的霍水宓,她的身
上盖了件披风,虽然睡得很沉,但偶尔传来抽噎,细弱的手臂也紧紧攀着他的
腰不放,像是攀住浮圈。
是他点她昏穴的。否则,还不知她又哭又呕地到何年何月?
他冷峻的目光锁住啃着甜薯的王莫离,道:“我将人交给你,你交还给我了
什么?”
“还是人啊。”王莫离微笑:“夫人只是多喝几口水,不碍事的。”他瞄了
徐苍离一眼,自顾自地又啃起甜薯。“反正老爷迎她过门,只为生子,既为生
子,她如今无大碍,老爷也不必太介意。
“住口!”从来没想过辞掉他,如今真想一脚踢他出徐家大门!
她的身子哪里像是不碍事了?
幸而陈家船屋近河岸,听得见岸上骚动,一闻有人落水,陈家老爷凑兴直往
甲板上跑,点着灯笼看好戏,若不是那男孩拖着水宓游至船下猛喊“爹”,只
怕他差点错过了她。
或者,该说失去她?思及此,不免又感受到当初深切的悔意。
那是当然!她若死了,叫他再上哪儿花一笔银两买下一个心甘情愿的女人?
心甘情愿!是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唯有她是心甘情愿地视他为夫君!她一上
船,清醒了神志,便开始呕吐,吐尽秽物,原以为她是灌多了水,吐尽了也就
罢了,可她还在干呕,猛搓着自个儿右手腕,像在搓什么脏东西!
后来,他拉住她,免得她又自虐,救她上船的徐向阳才道是有男人摸了她的
手!
老天爷,又是忠实!
是忠实教她不由自主地做出这种反应吗?是忠实教她除了丈夫外,再也没人
能碰她吗?这是多传统的女子!他应该庆幸自己没买错女人,这样的女人就算
生下一打、两打的子女,也能保证是他徐苍离的,但……
该死的忠实!
从前他奢望它,如今他厌恶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意义!
对他,她只懂得忠实吗?
假设,他不是她的夫,她还会待他这个叫徐苍离的男人一如现在吗?
“老爷,这回小少爷可占了功劳,如不是他及时下水救夫人,依她这旱鸭子
身份,只怕早早叫河鱼给吞了。”王莫离似笑非笑地,啃完了甜薯,又从小包
囊里拿出甜包子来吃。
“出门前,不是要你暗地守着她,依你的武艺,怎会让她险些灭顶?”
王莫离扬了扬眉,尴尬笑道:“我本来是守着夫人的,但一时看见卖糖葫芦
的,便……
我可也没料想到那姓尹的会早数日出现在这儿。“徐苍离沉默不语半晌,才
道:”他回来了?“
“杀人可要偿命的。”王莫离提醒。
徐苍离阴沉一笑。他本就不打算为那娘们杀人,那是不堪提起的往事,但一
接触王总管的眼,才知他指的是霍水宓。
他会为眼前这女人而动怒杀人?
她没那价值。
然而,为何当他看见她狼狈地从河里被救起来时,他……
“老爷……”即使是梦呓,也只叫着他。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拥紧,瞧,她的
骨架多纤细,这样的女人一捏就碎,是什么东西支撑这份忠实?
在陈家船屋上,她一瞧见他,不顾众目睽睽,她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是甚
么原因教她无惧于他?
“看来老爷做得很彻底。”王莫离又换上在市集买的糕饼。“老爷只须朝夫
人笑个几回,她便心甘情愿地拜在你的袍下。我瞧,她是爱上你了!也对,她
见过的男人没几个,偏偏老爷又是她夫君,爱上你是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理所
当然,没法子嘛,徐宅子里就只有老爷你的这‘适婚年龄’的男子,没得比较
嘛,就好比关在笼子里……
“住口。”
王莫离虽然二十好几,扮个鬼脸却也挺可爱的。
“至少,老爷已可确保将来夫人肚里的孩儿是你的,只要对你那肤浅的爱持
续,我想,就算当一头母猪猛为你生子,她也甘之如饴,这样的女人已是稀有
国宝,该好好保护,最好再继续关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生就守
着老爷,只知老爷,这是她的命……”倏地住口,因为一颗珠子利落地嵌在距
离他耳边不到一吋的车板上。
他耸了耸肩,不再言语,仅以玩味的目光瞧了一眼徐苍离怀里的霍水宓,再
瞧瞧抱着她的徐苍离。
爱吗?多虚浮的东西,却又真真实实地敞在眼前,挺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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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元http://www.giantdot.com/martial/martial1.html 张贴扫图∕辨识∕
排版:若邻第五章
“啊……”
“你醒了?”循着低熟的嗓音望去,是脱了外衣的徐苍离。
他就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躯彷如有力的屏障遮挡住一切。
“老爷,你怎么在这儿?”她有气没力的,全身倦怠。她瞧不清老爷的面容,
因为他始终背着光线,只能隐约地瞧见他的嘴欲开口,忽地,他的肩后冒出个
圆圆滚滚的小头颅。
“娘娘!娘娘!”见霍水宓转醒,红红眉开眼笑地,从徐苍离的肩后一路攀
爬到他的胸前,肥肥的双手抓住他的脖子,圆脸不得不贴近他的脸庞时,扁起
嘴喊他一声“坏人”,然后双手放松,打算直接降落在霍水宓的怀里。
半空中,她就教人给拎住厚肥的颈子。
“你是想压死她吗?
“老爷……”霍水宓惊叫。
“哇,娘娘,娘娘,我要娘娘啦!”悬在半空中,肥腿不住地踢踏着,双手
拚命挥舞。她是讨厌极了眼前的高个子大人!在她眼里,这讨厌的人是跟她抢
娘娘的,讨厌、讨厌、讨厌。她鼓起双颊,“噗”的一声,喷了他一脸口水。
“啊!”霍水宓倒抽口气,拖着一身软骨头,惊慌爬坐起来。“老爷,你别
生气!
红红不是有意……“本想找帕子拭净他脸上的唾液,忽然发觉搁在床沿的右
手牢牢握住徐苍离的手。
天啊!多丢脸,连睡个觉也要缠住老爷不放。霍水宓苍白的脸颊抹上玫瑰颜
色,她从没依赖过人的。她迅速地缩回手。
“娘娘!”
“你……”徐苍离迟疑了会,清清喉咙:“你身子觉得如何?”
霍水宓眨了眨湿漉的小鹿眼。怎么这样问?不过是睡个觉而已……啊!
那个姓尹的!
他竟敢碰她!
“别吐!再吐,瞧我怎么对付这小丫头!”见她面容倏地雪白如鬼魅,准是
又想起昨夜里的事。
霍水宓睁圆了眼,捂住嘴,拚命压抑喉间涌上来的干呕。那个男人怎能随便
碰她!
怎能?
“娘娘不吐不吐,红红为你吐了!”悬在半空中的红红又朝徐苍离吐出长舌,
显然十分得意她的作为。
“贾大妈!把这丫头弄出去。”徐苍离厌恶地命令,声音不大,却叫守在门
外的贾大妈匆匆跑进来。
“不走不走不走,我要娘娘啦!娘娘,抱抱!”又开始扭动肥身躯起来。
“住口。”他冷然斥道,拉近那空中小猪只。“你忘了你说过什么话?”
红红扁起嘴,泫然欲泣地红了眼。
“人家要娘娘啦。”声音愈说愈小,动作也安静下来,依依不舍地瞧了霍水
宓一眼,大声道:“娘娘,晚上等我哟。”不情愿地投入贾大妈的怀抱出去。
“你好了些吗?”他的声音又趋于和缓安抚。
霍水宓飞快地抬首瞧了他一眼,又羞愧地垂下。
那一眼虽然仅仅一瞥,但很贪婪地搜刮他所有的一切,他是这么的好,即使
身系三个儿女,也定会有闺秀嫁他,为他心甘情愿地生子,何须买下她?
他……究竟是瞧上她哪一点?
“抬起头来,连我也不敢见了吗?”
“我……”她眼噙粉泪,不自禁地就滑落下来。“老爷不知道昨夜……”
“我全知道了。”不愠不冷的声音扬起来,听不出任何情绪。霍水宓不由自
主地又仰起脸来瞧他,这回还是匆匆一视,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不相关的
事。
他披在肩后的黑发有一撮搁在前头,上头绑着乱糟糟的辫子,还有绣花的帕
子给打个蝴蝶结,他的脸庞如同以往好看,但五爪浅痕隐隐浮现在上头。
“好笑吗?”
“啊,老爷,你扮成这样是逼我笑吗?”她脱口出,眼睁得大大的。
她没笑,反倒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淡一笑,可忽然发觉她着迷地看着他的笑
容。是了,他记起她爱瞧着他笑,目不转睛地。
“这是那丫头的杰作。争不过我,便打算欺负我,你倒说说看,我算不算是
无辜受害者?”他的语气里跃上一抹打趣。霍水宓呆了呆,随即否决徐苍离会
说笑话的可能性。
她所认识的老爷是从不说笑话的。
“老爷!”她急促地抽气。“你千万别怪红红,她还小不懂事,有什么错你
全算在我头上好了。”虽然待在徐府才几个月的时间,却也隐隐约约发现老爷
对红红的不重视。
“你是说,要打要骂你都心甘情愿?”
“咦?”霍水宓又睁大眼。老爷的语气好象有些古怪。
“那小丫头还吐了我一身都是。她误以为我才是那个欺负你的登徒子。”
“我的天!”她的面容刷白了。
“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才好呢?”
“我……我……”她该如何补偿?嫁到徐府来,别说嫁妆,就连身上的衣衫
都是老爷供给的,她要如何补偿?
徐苍离微笑。他已经许久不懂微笑为何物了,然而如今他是真心的笑了。
“补偿有很多方法,不必用银子,也可以不必挨打骂。”
啊,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以往她都没遇过?
他的眼放柔,修长的手指来回抚弄着她细白的手腕,沉吟道:“既然你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