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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再错也是一国之君,他并非仁慈,而是不愿让墨紫雨背负一世骂名。
乔晓佳抿唇不语,段瑞龙始终忠于他的国家及君主,即便那个残忍的君王企图软禁他的妻子,但在未构成事实之前,他依旧忠于朝廷,所以她也未打算让段瑞龙抛头露面。
此时,老太监十万火急来报:“启禀王爷,玉峙仁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已抵达暮夏国城外,半个时辰前!在城门外活埋暮夏国三千士兵以示君威。如今,暮夏国百姓惶惶不安,朝廷乱作一团,咱们是支援对方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听罢,汝南王攥得拳头咯吱作响,他悠悠地看向墨紫雨,郑重其事道:“本王将手中可以调动的五万玉峙兵,指派于你。”
“暮夏国目前有多少士兵可用?”
“几日征战下来,如今总共不到五万人,不过其中有三万士兵始终未离开暮夏国城池,而这三万兵权就在本王手中,已整装待发,随时待战。两边总计人马七万余。”
汝南王握手玉峙国十万兵权不假,但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不过五万,而玉峙仁调动十万人马轻而易举,这也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乔晓佳思忖片刻,道:“无论玉峙仁如何挑衅,望王爷定要保持冷静,玉峙仁的目的,正是借助摧毁暮夏国城池之名,收回王爷手中的兵权,王爷不可中计。”
“玉峙仁这是在造孽!”汝南王暴戾的一拳打在木柱上,想到暮夏国惨死的士兵,想到暮夏染的重托,他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
“老爷爷,莫气恼吖,给您吃…”墨无名滑下地面,扯了扯汝南王的裤管,手心里躺着一块芝麻糖,神色认真。
汝南王弯身抚了下孩子的额头:“这孩子如此善良,却有那般残忍的爹,唉!”
此话一出,墨无名下意识看向段瑞龙:“爹,老爷爷不喜欢您么?…”
段瑞龙苦涩一笑,再次将孩子抱起,连同墨紫雨一块给教训了:“他们不喜欢咱们,咱们也不稀罕被他们喜欢,走,跟爹吃火锅去!”
墨无名鼓掌雀跃,纯净的笑脸仿佛清澈的泉眼。
乔晓佳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悠悠吐口气,但是她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她既然说过要玉峙仁血债血偿,就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她忽然忆起某个片段,就是玉峙仁将匕首插入她心窝时说过了一句话,他好似说,不能允许她心中只有段瑞龙。
是爱情吗?乔晓佳暗自讥笑,倘若是爱情,他岂能对自己下得去毒手。
…
夜深人静,却是无眠之夜。
乔晓佳先将墨无名哄着,悄然走入段瑞龙的卧房,见他正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闷酒,她钻入他的怀中,挤坐到他的腿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段瑞龙不搭理她,可她就是赖着不走。
“你就这般对待死而复生的娘子吖?…”乔晓佳嘟起嘴,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撒娇耍赖。
“一码归一码,皇上并未对不起群臣。”
“他是对得起他的臣子,却对不起良心,你与墨墨接触还不到半年便产生了感情,那汝南王呢?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叫他抓走当种马用,这就对了?还有,你也知晓他为何要捅我一刀,还不是为了保守秘密,考虑过你的心情吗?”
“你这是挑拨离间。”
想到墨紫雨成为一具尸体的画面,他心有戚戚焉。
“这是事实,玉峙仁是一位好皇帝,治国有方,边境稳固,版图无限扩大,但是他太过残忍,容不下除玉峙国子民之外的民族,男的终身为奴,女的直接活埋,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压迫地方的就有反抗,专职的暴政终有一日会灭亡。何况本国女子在皇帝眼中是什么?不就是生孩子的工具,女人也是人,凭什么只能生孩子做饭洗衣裳?当然,我的野心还未大到消灭整个玉峙国,只是逼着他改变目前的治理模式,保住玉峙国的江山。”
段瑞龙微微一怔:“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究竟是想帮吾玉峙国还是毁了它?”
乔晓佳含而不露一笑:“为了你,我也不会毁了它。只是某些事必须要让玉峙仁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太嚣张、太目中无人。我不教训他一下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段瑞龙挑起眉:“我并不关心你会怎样教训吾朝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只想知晓之后呢?”
乔晓佳笑容微敛,她明白段瑞龙的意思,当她以复仇者的形象“家喻户晓”之后,面对他们的不可能再是安逸的生活。而段瑞龙恰恰不是野心家,他打仗打累了,期盼回归平静。
“之后的事…我现在不敢跟你保证,只能看明日的谈判的结果。”
“倘若玉峙仁宁选江山不要这儿子呢?你的计划便会彻底落空。纵然紫玉霞佩可以证明皇上曾与女囚有染,他大可一推二五六死不认。”
“他不会。”
“为何?”
“我还有一张王牌未亮出来。”乔晓佳垂下眸,对他稍显内疚。
段瑞龙审视墨紫雨片刻,有时觉得她特傻,有时又觉得她精明得令人生畏,他微张开嘴,欲言又止,将她揽在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宽慰道:“事到如今,我也跟你交个底儿,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他事我管不过来。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此次的大变故,导致你活在无休无止的争斗当中,万事还有我替你挡着。”
乔晓佳就知晓他不会抛弃自己,他只是夹在忠诚与爱情之间左右为难,可是一旦她遇到麻烦,他定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自己的人。
“世间好男儿无数,我怎么就看你顺眼呢?”她噗嗤一笑。
段瑞龙则是不屑轻哼,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倏地,他咬了她唇瓣一口,随后正色道:“无论谈判之事是否顺利,莫让耿一鸣枉死,莫让我再一次失去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军令牌,淡然道:“此令牌可调遣暮夏国三万精兵,汝南王将兵权交付于我,希望我能协助他完成复仇计划。我考虑了许久,本不想参与,但是又信不过暮夏国的那些酒囊饭袋,所以唯有亲自指挥作战。一旦谈判失败,我自会率领三万大军调转矛头指向汝南王,用他手中的兵权换你平安归来。”
乔晓佳睁大惊异的双眼,我的天呐,当她孤注一掷时,段瑞龙竟然已做好两手准备,虽然有失道义,但是他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啊,谁在说他男人只会用拳头她跟谁急。
乔晓佳嫣然一笑,自行抽开腰间系带,双手搭在段瑞龙的肩头,席上他沾满酒气的唇,浓郁的酒香充斥在她的口中,管它世间纷纷扰扰,愿与他定格在这一刻,一醉不醒。
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语,只要可以像现在这样黏在一起,满满的爱意便会如那静静溪水般渗透血脉。
明日事,明日再说吧,但无论如何,也要与玉峙仁做个真正的了断。
第五十八章
这些日子以来,玉峙仁调遣玉峙国十万大军以及八位将军,将暮夏国团团包围,烧杀掳掠,破墙砸瓦,对暮夏国实施惨无人道的破坏。倘若并非暮夏国城墙建造坚固,且地势颇高,此刻早已夷为平地。
“启禀圣上,突围入城的一万架木梯已基本建好,据初步推断,今晚便可大举进攻。”银镰将军近身禀告。
虽然暮夏国与玉峙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无人知晓皇上为何要对友好邻邦大举进攻,但是全体将领已做好催毁暮夏国的准备,只待吾皇封疆帝一声令下,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当然,众将军在前来的路上多少听到有关,段瑞龙,耿一鸣,以及三军统领晓佳三人身上所发生的大变故。话说在战场上死个将军并不出奇,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有些令人费解了。但是谁都没胆量询问真相,因为原本就鲜少与将领们亲近的玉峙仁,近日来更是沉默寡欲。
玉峙仁一袭黄袍金甲,手肘倚在虎皮座椅的扶手上,清风拂过垂在发簪的玉珠串,发出一阵阵空灵委婉的声响。这声音传递到他的耳畔,与前方一片战火喧嚣的场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禁自嘲浅笑。他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藏在笑脸之下的自己,在不断的杀戮中,已然嗜血成性。
此时,小德子悄然走来,附耳道:“皇上,奴才派人搜山十日依旧未获得有关段瑞龙的消息,倒是找到了耿一鸣的战马。”
“在何处找到的?”
“就在距军营不远的峡谷里,马匹摔倒粉身碎骨,这人…十有八九也难逃一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障眼法罢了。”玉峙仁不信他们会双双坠落悬崖,因为墨紫雨的命太硬了。
“皇,皇上!…您看那是…”小德子看向烟火弥漫的前方,竟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时神色惊异。
乔晓佳驾骑一匹白马,一袭红色戎装,高束的黑色发辫,箍在发出金属光泽的发圈之内,略施粉黛的她,英姿飒爽,坚硬的铠甲衬得她的五官更显精雕细琢。
“娘…咱们去何处吖…”墨无名今日也是一袭华丽着装,他坐在马前,按照娘的吩咐正襟危坐,但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东瞄瞄西看看。
“娘带你去冒险,”乔晓佳俯□,贴在孩子柔软的小脸蛋前,边亲边说:“墨墨,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始终会陪在你身边,不要怕,更不要哭,因为墨墨是小男子汉。”
墨无名笃定地点点头,但面对十几万重装士兵,他又难免不感到小紧张,不过他身为小男子有义务保护娘亲,于是,他坐直腰板,抬头挺胸,无视周遭的嘈杂。
乔晓佳见他摆出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很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正前方,玉峙仁依旧坐在原位,命令全体退后,给她让出一道平坦的大路。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刻的心情不复杂。
她从暮夏国城池走出,莫非是来做和事老的?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带着孩子上战场,这是唱的哪一处呢?
乔晓佳则与他面面相觑,坦然自若。
他所展现在人前的平静,将会在一个又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中彻底崩溃。她希望如此。
今日,她要让这一代暴君,低头认罪。
待她愈加靠近危险之时,暮夏国一万名弓箭手齐刷刷屹立在城墙之上,指挥军旗应声舞动,冰冷的箭尖同时对准距离乔晓佳最近的一排士兵。
段瑞龙跃上观望台,双手环胸稳如泰山,凌驾于万军之上的他,威风八面,而那一双警惕的锐眸足以穿透千军万马,直逼玉峙仁而去。
玉峙仁放眼望去,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遥想过往,全朝上下,不惧他的唯有段瑞龙一人,他与自己之间这几分微妙的隔阂,曾经源于七日娘子遥紫芸,今日又是因为七日娘子墨紫雨,这是一段扯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吗?
或者说,这是他自己埋下的祸根,给了敌手留有可趁之机。
问世间情为何物…束缚前程之物。
马蹄停在百尺开外,乔晓佳率先下马,再将墨无名抱在怀中,信步走向玉峙仁。
墨无名这些日子与陌生人住在一起胆子也大起来,他老老实实地卧在在娘的肩头,忽闪着一双长睫毛,直勾勾盯着一袭金色铠甲的玉峙仁。
“你这是何意?”玉峙仁扫过孩子可爱的脸孔,神色中微带怒意。
再活泼机灵的孩子也与他无关。
“民女怀抱孩童不方便下跪,望皇上见谅。”乔晓佳避而不答,同时,她注意到站在玉峙仁身旁的小德子,小德子却在躲闪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心虚。
乔晓佳无谓一笑,怪不得玉峙仁对她的一举一动颇为了解,终究还是她大意了,以为没人会接受断指这种考验,可事实证明,墨紫雨当年不是也为了接近遥紫芸不惜替对方破身吗?
古代人的思想观念比现代人要单纯得多,他们不计较得失,只懂得服从。
“皇上是打算与民女单谈,还是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开诚布公地聊呢?”乔晓佳给出最后的让步,虽然玉峙仁残忍无度,但毕竟是墨无名的亲爹。
玉峙仁知晓她定是有备而来,他斜起唇角,指尖一扬,只见周遭将军率领护卫全体退离,紧接着,训练有素的百名侍者走上前,几乎是在一瞬间,在他们百步之外的位置架起帆布四方形屏障,站在帆布外的人即刻远离,马蹄倒退,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刹那间,万籁俱寂。
“…”墨无名眨巴眨巴大眼睛,大英雄们呢?天一下子怎么变暗了?
乔晓佳以为他会把自己带入营帐或者庇荫的地方,谁知原地起帐。
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空旷的屏障,又从玉峙仁的手中移到踏脚台前,又指向侍女坐的小木椅,道:“坐吧。”
乔晓佳抱着小胖墩墨墨确实有些累,但是她不打算坐到玉峙仁的身旁,而是拿起小木椅坐到他正前方十步之遥的位置。
战场上尘土飞扬,墨无名不禁咳嗽连连,乔晓佳还没开口,先帮孩子顺后背,这时,一杯茶送到她手边,乔晓佳警惕地看向他:“你先喝一口。”
玉峙仁一笑置之,抿了一小口,又递上前:“朕若想要你的命,你认为你可以活到今日?”
乔晓佳抿唇不语,吹了吹茶水中的热气,先喝了一口,才喂到墨无名嘴边。
墨无名咕嘟嘟喝下多半杯,满足地笑了笑,又很有礼貌地朝玉峙仁致谢:“多谢大英雄…”
听到孩子稚嫩的呼唤,玉峙仁冰冷的线条多出几分柔和,不知出于何故,他莫名地对这孩子有些好感。
“这是你弟,墨无名?”他还记得当初的调查结果。
“民女不是来跟皇上唠家常的,咱们言归正传吧。”乔晓佳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刀之仇,以及耿一鸣的一条命?
“讲。”玉峙仁托起墨无名的小胖手,墨无名刚欲攥住他的手指,却被乔晓佳隔开:“皇上请上座。不过呢,我之后要讲的事,足以令您跳起来。”
玉峙仁则是不以为意,他站起身,返回座椅,道:“吾朝大将军投奔暮夏国,另一位将军为保护他命丧黄泉,身为三军统领的你不仅放走暮夏国士兵,甚至护送敌军离开,之后索性与汝南王达成联盟与朕为敌,这些事还不够惊天动地吗?”
他从容一笑:“本朝共有十八位将军,反对朕的终究在少数,如今最权威的八位将军都在这了,朕倒看你还能掀起何种风浪。”
乔晓佳笑而不语,抱着墨墨站起身,不急不缓道:“我只问皇上一句,倘若让你用半壁江山换回亲生儿子,您可愿意否?”
玉峙仁微扬起眸,首先看向她怀中的男童,随后莞尔一笑,笑得颇为无奈:“莫告诉朕,这孩子是朕的亲生骨肉。”
“皇上以为我在说笑?”乔晓佳抿了抿唇,首先指挥墨墨伸出两只小手,手心面朝玉峙仁的方向展开。
墨无名对娘的话言听计从,张开五指,展示一番。
当墨无名手心中央的黑痣引入玉峙仁的眼眸之时,他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一颗痣罢了,并不能…证明这孩子的来历。”
“是的,一颗痣确实不能代表什么,但是皇上并未忘记我的身份吧?”说着,她将墨墨的一双小手压低,从怀里掏出一块泛出紫色光芒的玉佩。
玉峙仁注视她手中的紫玉霞佩,脸色稍稍有了变化。
“紫玉霞佩,乃玉峙国皇位继承人才可拥有的至上宝物,见霞佩如见皇上本人,我想文武百官皆知晓紫玉霞佩的意义所在吧?”话音未落,她将紫玉霞佩揣入怀中:“如此重要的物件,皇上却将其赠予遥紫芸以示真心,当痴情的遥紫芸,身怀龙种、尽心尽力为您配制独家秘药、误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皇后之时,怎会料到面临她的会是一场无情的大火。”
不等玉峙仁开口,乔晓佳又道:“当然,这场火并非皇上下令焚烧,但经我调查,在事发之后,您并未再踏入新寡村半步,还命村长草草结案,以众女囚身患恶疾为由就此了事。”她笑了笑:“您对遥紫芸的死漠不关心,只因您以为她已帮你治愈不育之症,却未曾想,看似单纯的遥紫芸却留有一手,将原本药到病除的配方改为断药便复发的药方。得知真相的您,悔不当初,于是大兴土木建造紫芸殿慰藉遥紫芸的在天之灵,但是这些弥补皆是徒劳的,遥紫芸不会死而复生,更不幸的是,嗜杀无度的玉峙国士兵歼灭了遥紫芸曾经居住的小村庄,全村几十名百姓无一幸免。最终,伴随遥紫芸的离世,遥氏秘药,‘送子仙丹’从此绝迹江湖。所以说,你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吞!”
说着,她倏地转身,指向玉峙仁:“最令我气愤的是,遥紫芸之死竟然未能打醒你,战争本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你却一意孤行残害他国老弱妇孺,那些手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他们只是想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几日来,你为了逼迫汝南王交出兵权,对暮夏国百姓进行大规模的屠杀!你竖起耳朵听听,真的没有听到暮夏国百姓凄厉的哭声吗?!如今我有紫玉霞佩在手,已然可以命令不明真相的玉峙国士兵缴械投降,或者当着你的面让战斗在最前沿的士兵直接跳入我所设下的陷阱。请问,你又该向文武百官如何解释紫玉霞佩落入我手中的原委?你以为我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你认为我还需要用一个孩子换你的天下吗?!如若你并非墨墨的亲爹,我才懒得跟你多费唇舌!”
听罢,玉峙仁的脸上除了讶异,还有就是对墨无名目不转睛的凝望。
他此刻明白,墨紫雨为何就敢怀抱孩童直闯军营,因为她手中的王牌足以令他魂飞魄散。
“当全部的记忆找回,我终于知晓,当初我从火海中冒死救出来的孩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给你当头一棒。这是你玉峙仁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血脉,你要江山还是要孩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清楚。”语毕,她指向账外,“现在,请你先命令那些手持木梯准备强攻暮夏国城池的士兵退后十里!”
玉峙仁猛地抽回神智,不论是真是假,他不能拿唯一的骨肉做赌注,于是,他为避免墨紫雨情急之下伤害孩子,疾步走出账外,号令三军全体撤退,并且,再未收到最新命令之前,一路向玉峙国方向返回。
另一边
几日来寝食难安,愧对暮夏国百姓的汝南王,正手持遥望筒伫立烽火台之上追踪军事动向,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惊见原本虎视眈眈的玉峙国大军,正井然有序地向北方移动。
他悠悠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片刻了。
而镇守暮夏国主城的段瑞龙,无视周遭一片欢呼雀跃的士兵,额头渗出大颗冷汗,大军撤退,证明墨紫雨已向封疆帝摊牌,处境岌岌可危。
…
乔晓佳暗自舒口气,第一步算是谈完了,之后,便是要给玉峙仁留出一些时间,关系到利弊取舍的重要问题。
不过,无论局势多么严峻,似乎也与三岁大的孩子毫无无关。墨无名打个哈欠,砸吧咂嘴,爬在她的肩头,昏昏欲睡。
“娘…墨墨困…”
“睡吧。”乔晓佳将披风一角拉起来,盖在孩子小小的身躯上。
玉峙仁的目光追随着孩子的身影,生平第一次,眼中满是暖意,脑中是空的。
乔晓佳注意到他流露在嘴角的笑意,轻咳一声,转过身,崩起脸表明态度。
玉峙仁笑容微敛,很快整理思绪,质问道:“纵然紫玉霞佩在你手中,依旧不能证明墨无名就是朕的亲生骨肉。”
“遥紫芸不幸身亡之前已产下墨无名,正因这孩子是早产儿,才会暂时留在遥紫芸身边。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应该向尊太后求证,她为何急于杀人灭口?我猜想尊太后定是收到阻碍你登基的消息或人。”乔晓佳耸耸肩:“我的确不能证明墨无名是你与遥紫芸所生的儿子,要么滴血验亲,要么你等墨无名成人之后再鉴定是否与你五官相似。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旦你把赌注加大,我要得就不止是玉峙国的一半领土。”说着,她将一张玉峙国地图丢在桌前,指尖从西向东横向划过,笑着道,“你肯定要在心中骂我狮子大开口,可是我的胃口就是出奇的大,版图一分为二,长江以北归你,以南归我,并且要签署永不侵犯的条约。”
玉峙仁攥紧拳头:“朕真的未看错你,你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当初你若未囚禁汝南王之子玉峙之,便不会出现今日骑虎难下的局面,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你这是自食其果。”乔晓佳转身离去,“罢了,给你三天时间权衡利弊,当你想清楚是江山重要还是继承人更重要之时,再与我谈。”
玉峙仁岂能让她就这般离开,他一个箭步挡住乔晓佳的去路,眼底暗涌着熊熊怒火。
“你怜悯年迈的汝南王,你可怜囚困的玉峙之,替已逝的遥紫芸、暮夏染、耿一鸣扼腕叹息!却从未站在朕的立场上考虑过半分!或者说,你也曾考虑过,只是因为朕捅了你一刀,你便对朕恨之入骨!”
乔晓佳紧搂着孩子向后退步:“你错了,我对你恨不是因为那一刀。”
“那是什么?!”
“你若杀了我、我反而觉得你狠得够彻底够果决!可是你的目的是为了把我像玉峙之一样软禁起来!我是替你思考过,也知晓你这皇帝当得很不容易,但是你不能把任何人都当做任你操控的傀儡,我有我的底线与尊严!我明着告诉你,我对江山社稷没兴趣,就是要你懂得尊重人,尤其是女人!”
“朕还不够尊重你?朕要不尊重你,你现在有可能从身到心都是他段瑞龙了吗?!”
“你只爱自己!爱权利!莫说你爱我,我不信!”
“不信也得信!”玉峙仁一步跃到她面前,本想无所顾忌地都说清楚算了,可是乔晓佳警惕性极高,她抱住墨无名跑到墙角,讥笑道,“堂堂一国之君莫非还想抢孩子?”
玉峙仁伫立原地,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如今的墨紫雨对他除了防范就是仇视,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乔晓佳注视他眼中细微的变化,从愤怒到平静,再到匪夷所思的冷笑,她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何时他才甘愿低下高傲的头。
良久,他垂下疲惫地眸,正色道:“一人退一步,朕愿意用汝南城换回孩子,并且释放玉峙之,同时签订条约,永不觊觎暮夏国之领土。”
很好,他虽然依旧是目中无人,但是愿意谈。
“既然如此,为表示诚意,你先放了玉峙之。”
他想将损失降到最低,采取缓兵之计,她则是将计就计,步步为营。
玉峙仁应了声:“四日后,玉峙之将出现在汝南城外。朕有必要提醒你,你若想通过他口披露某些秘密,纯属妄想。”
乔晓佳还没忘了玉峙国皇族擅长炼制操控人心的毒药,玉峙之忘了也好,有时失去记忆,尤其是苦不堪言的经历,也是一种幸运。
“谢皇上的容忍及让步,我先回去等消息,可否?”乔晓佳态度大转弯,她不能再待在这,因为墨墨也在。
“你用朕的亲生子威胁朕让步,你就不可耻了?”
“我没说我的做法不下作,但是我有其他办法替这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吗?”
“公道?”玉峙仁嗤之以鼻:“女人究竟是女人,所作所想只围绕在目前的利益上。不过,看来朕还是做对了一件事,唯一的一次心慈手软竟换回一个儿子。”
老天还在眷顾他?真的?他一笑付之。
乔晓佳悄然移到帐布出口处,回眸道:“皇上,我也劝您莫存侥幸心理,因为我并未将我所知晓的全部秘密说出来,而这个秘密,也许可让皇上重获新生。不论您信不信,让我安全离开此地,您绝对不会后悔。”
话音落定,她走出营帐,带着自信的笑容,跃身上马,调转方向离去。
玉峙仁注视她的背影,初次感到身心皆疲惫,她不会明白,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让步并非全是为了孩子。
抛开身份观念不谈,他依旧是心存七情六欲的男人。
她可以不理解,却不能给予否定。
只听说过为红颜舍弃江山的帝王,还从未见过只要江山不要皇帝的女子。玉峙仁斜起唇角,笑得异常无奈。
完结章!!!!
玉峙仁言出必行,四天之后,玉峙之真的出现在汝南城,准确地说,他是出现在汝南王府门前。汝南王见到阔别九年的儿子,心情已不能用言语去形容。而玉峙之所说第一句话,便引得汝南王泪洒当场。
玉峙之搀扶着汝南王,笑着道,爹,才几日不见,您怎老成这样?可是被我染哥气的?
而乔晓佳见到玉峙之的这一刻,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倘若他精神好一点,脸色不像此刻这般苍白消瘦,再换上华贵的衣袍,简直就是玉峙仁的孪生兄弟。按遗传学来说,可想而知,汝南王与皇太祖的容貌定是极为酷似,所以才会被玉峙仁选中做了将尽九年的“假皇帝”。
“敢问这位姑娘是?…”
乔晓佳注视他纯净的笑容,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乔晓佳心里一酸,这也是暮夏染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出玉峙之的原因吧。
“民女姓墨名紫雨。”
通过汝南王与玉峙之的简单交谈,大致可以断定他的记忆停留在九年前,离开家的时段,然而,等待他的,是汝南王王妃因思子心切而病逝,以及义兄暮夏染为救他而早逝的双重噩耗。
当玉峙之得知真相之后,不知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笑容灿烂。
不过,他必须勇敢面对,因为这就是他的人生,失去的年华是找不回了,但是这不能成为他颓废的理由,因为还有年迈的老父需要他照料,还有汝南城千千万百姓需要他来管理。否则所有人的牺牲都是白费。
而这个艰巨的任务,不知怎就落在乔晓佳头上,也许她看起来最冷血吧,她这么认为。
因此,在之后的几日里,都是乔晓佳陪着玉峙之,一步比一步更残忍地,逼他面对现实。
起初,玉峙之像大多数人一般,完全无法接受,当他跪倒在母亲与暮夏染的牌位前之时,整个人几乎是彻底崩溃。
乔晓佳却对他没有过多的安慰,她只说,你若以死谢罪,就是懦夫的表现。对不起为你死去的人,更对不起你的父亲。如今你唯一可以回报他们的,是尽快整理情绪,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撑起大局。
“墨紫雨…墨紫雨…我好似在哪里听过这名字…”玉峙之压住痛楚的头,弯身趴在暮夏染的棺木上,隐忍的哭声萦绕在偌大静谧的王陵之中,更显分外凄凉。
伴随恐怖的经历,他仿佛置身于一条漆黑冰冷的隧道之中,另一个自己从黑暗的尽头走来,那个自己身着一袭金灿灿的黄袍,坐在他的床边,一边帮他喂饭喂水,一边自语自语,似乎无数次的,提到“墨紫雨”三个字,但究竟说过些什么,他完全记不得。
乔晓佳并未接话,走出暮夏染的陵墓,她不能在玉峙之面前哭泣,不能让他看出她和他一样脆弱难过,更没有告诉他,她与暮夏染之间的关系,否则只会加重玉峙之的负罪感。
但是当她转身离去的这一瞬,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好人不得善终,坏人却逍遥法外,这世间果然没有公平可言。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伟大一把,替天行道一回。
待她走出陵墓,和煦的阳光笼罩身前,她抬眼望去,看到段瑞龙抱着墨墨正在不远处等她,阳光逐渐蔓延入心,她提起裙角,一路奔跑,拥入段瑞龙的怀中。
每当她绝望之时,总是这个男人,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段瑞龙紧了紧她的肩膀:“放手去做吧,无论结果如何,生死陪着你。”
话音刚落,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落款:封疆帝。
“娘!莫哭!谁欺负您了告诉墨墨!”墨无名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是他知晓娘亲轻易不落泪。
乔晓佳扬起一双泪眸,环住他和孩子,并非一家三口却胜似亲人。
“我不会把墨墨交给他,我决定了…”
听到这句话,最高兴的非段瑞龙莫属,他捞起她的脖颈,狠狠地亲上一口。
墨墨则捂住小胖脸,嘎嘎嘎地傻笑。
乔晓佳紧攥着那封信,虽未拆开阅读,也知晓是玉峙仁催她去谈判。其实她还有半句话未说扣——孩子是不能给他,但是她无权掌控孩子的未来,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所以,她会为孩子争取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
翌日清晨
乔晓佳只身前往指定地点,玉峙仁将她约到靠近暮夏国北侧的山脚下,距离军事重地如此之近,他显然给出诚意,愿意心平气和地详谈。
说实话,乔晓佳很佩服玉峙仁的定力,她就好比一个绑匪,绑了富豪唯一的儿子加以要挟,对方竟泰然处之,真不怕她“撕票”啊。
玉峙仁掸了掸岩石上的灰尘,撩袍而坐。
“玉峙之也回去了,你是否该兑现承诺?”玉峙仁笑得高深莫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我可未答应皇上什么,只说先放回玉峙之再谈。”乔晓佳面不改色。
玉峙仁微点头:“好,说说你的条件。”
乔晓佳轻咳一声,他不骄不躁的态度令她反而有些忐忑,当然,这也是玉峙仁高招的地方,心理素质极好,临危不乱。
“玉峙国版图,一分为二。”
玉峙仁斜起嘴角:“朕只是搞不懂,你要一半江山作甚?送给段瑞龙?”
“皇上误会了,段瑞龙对政治不感兴趣。”
“那就是你想当女王?”
“算是吧。”乔晓佳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既然皇上固执己见要以暴政镇压百姓,那我就以德治国,十年之后,看谁的那一部分土地更加繁荣强盛。”
“若你输了呢?”
这不是一个苹果或者一箱黄金,而是富饶的土地,玉峙王朝几代相传,一寸一寸夺来的领土。他却依旧平静如水。
“输不了,南部风景秀丽、民风淳朴,且接壤外籍民族,我会开放旅游及运输事业,与皇上闭关锁国的政策完全相反。”
“旅游?说说看…”玉峙仁饶有兴趣地问。
“嗯,就是建造一片风景区,可以游湖赏月吃些本地特色食品,人就是这样,图个新鲜。赚得口碑,一传十十传百,游客接踵而来,住客栈,买商品,百姓不用只靠住地养家糊口,心灵手巧的女子们可以纺织、绣花、做衣裳等手工活,女子有能力赚钱了,地位自会提升。”
乔晓佳对未来的确有一番规划,虽然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但是她相信终有一天可以将脚下的这片土地建造成有规模有秩序的贸易港口。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军事力量保驾护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罢,玉峙仁思忖片刻,再次打量她,笑着问:“你岂能不知玉峙国四面树敌?”
“好就好在这,越是对皇上恨之入骨的民族,越想来您的领土‘践踏’一番,或许还会一边搭船靠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们终于踏上玉峙国的土地了。”乔晓佳稍感抱歉地俯首:“换句话说,我不会改年号,只是在玉峙王朝后面加三个字…‘无双城’。”
听到“无双”二字,玉峙仁的笑容僵了僵,当初他在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之时,曾对墨紫雨说过,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起名“玉峙无双”,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他站起身,信步走近,围着她转了一圈,随后站定,直视她。
乔晓佳则目不转睛地回望,等待他的答复。
“半壁江山,你要的可是半壁江山,你想过那是何概念吗?”玉峙仁无奈地摇摇头,他今日异常平静,平静得好似看破红尘似的。
“六十万百姓,十万士兵,十三座城镇,良田万倾,大小山脉千座,主河流三条,分流若干。”乔晓佳郑重陈述,眼中毫无贪婪之意。她又道:“我知晓我的要求强人所难,但是皇上但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与我谈判。”
玉峙仁扯了下唇角,双手环背,悠悠地走向河畔。
他走了多久,乔晓佳便跟随多久,他在思考,而她继续等待。
将尽一个时辰的游走,终于换来他金口一开。
“这个儿子,朕可以不要。你知晓朕不爱说笑。”他边说边转过身,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
乔晓佳注视他深邃的黑眸,不由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控制的行动。
就在她步伐迟缓之时,玉峙仁不知往她嘴里塞了哪种药丸,导致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无法动弹。
乔晓佳并未太过紧张,或者说,任何一种突发状况且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既然敢来,就没想过退路。
“谁人不知玉峙皇族擅用各种毒药?皇上不会以为我在出门前未交待后事吧?”
玉峙仁缓缓地蹲在她身旁,挑起她的下巴,似乎也在等她求饶哭泣,但是他们的个性实在是太像了,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玉峙仁真的很喜欢她的个性,冷静睿智,运筹帷幄。恍然之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朕终于知晓为何拿你没办法了。”他释怀一笑,战胜别人很容易,想打败自己谈何容易。何况,说句自负的话,他刚巧是个没弱点的人。而她目前输给自己的,无非是地位上的悬殊,一旦得势,前途无可限量。
乔晓佳初次见他笑得这般毫无心机,她一直游说自己,必须要给玉峙仁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却总在与他交谈之时画出和谐的场景,她懊恼过,愤怒过,却从未真正憎恨过他。
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心狠手辣,无人能及。在她心中油然而生的那一点感觉,应该是不愿承认的崇拜。
“知晓朕为何不要那孩子了吗?”
乔晓佳垂目不语,她也未打算给。
“因为朕从那孩子眼中看不到欲望。一个没有欲望的人不可能成就一番事业,朕岂能将江山社稷交予他手。”
“墨无名还不到四岁,你也太严格了吧?”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的善良足以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朕赌不起。”他笑了笑,又道:“不过,倘若墨无名跟着你,恩威并施,或许会有所改变。”
乔晓佳怔了怔,他这话何意?并非放弃墨无名,而是引导她如何教育孩子?
玉峙仁抬起一根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眼中掠过一道柔和的光。
“朕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割地,土地不是守住的而是打下来的,但是朕一直在为一件事发愁…这幅员辽阔的土地,却缺少一位可以让这片土地鲜活起来的开拓者。这个人无需矫勇善战,但必须拥有一副灵活的头脑,她喜欢新奇的食物,喜欢冒险,喜欢亲身体验从荒芜到富足的过程;这个人,她无需倾国倾城、千娇百媚,但要能言善辩,深谙察言观色之道。她可以把死得说成活的,可以用嘴规划一片令人向往的蓝图,可以在面对九五之尊之时,面不改色,据理力争;这个人,她无需是男子,因为她已拥有超越男子的勇敢,坚强,乐观,纵然四面楚歌,仍旧波澜不惊。”
午后的阳光撒播在他妩媚妖娆的脸孔上,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真诚。
“朕找到了这个人,内心的狂喜还未来得及表达,她已然决定誓死要与朕为敌。你说,她为何这般不理解朕呢?”
乔晓佳微微地垂下眸:“…因为那个人,她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她时常告诫自己,无论局势多么严峻,她都要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底线,因为有一个更强势的人想要磨光她的底线,让她绝对服从,可当她失去底线之时,其实也没了思想。”
他们初次卸下心防,将内心深处的想法道出来。
她欣赏他;他器重她。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又必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针锋相对。
温热的呼吸席上她的唇,她行动受限无法大幅度闪躲,但是嘴唇和牙齿还可以动,他吻了她,她本想用力合齿,可最终,她只是轻咬了他一下。
至于原因,她不想深究。
他走了,临走前,留下一道圣旨:
——玉峙王朝长江以南之领土,交由墨氏紫雨管辖并治理,永不侵犯,永不干涉,直至玉峙王朝灭亡。
乔晓佳手捧圣旨,药效还未失效的她,唯有坐在原地遥望他远去的身影,他孤独的倒影在地上拉出很长,很长一条黑线。
他顶着文武百官的揣测与斥责,将原本属于他的王朝一分为二,未说一句废话,未表现出丝毫留恋,就那样潇洒地离开了。
眼泪不自觉地滑出眼底,乔晓佳喃喃地念着,遥紫芸在临走前教给她的秘方口诀…眼泪大颗大颗掉在手心里,她还未使出最后一张王牌他便给了她想得到的结果,她不服,心里不舒服,真的很难过。
玉峙仁,谢谢你。
…
同年元月
在一片繁花似锦,锣鼓喧天之中
四岁的墨无名身着龙袍坐上皇位。
封号,无双帝。
当文武百官跪在殿前,高呼皇帝万万岁之时,墨无名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镇定。
他体内流淌着封疆帝的血,可谓虎父无犬子。
墨紫雨,垂帘听政。
成为五百年玉峙王朝中,第一位女性辅政王。
上任第一日,她便进行了大张旗鼓的改革,其中,将家暴体罚、女囚刑法、一夫多妻制等破坏女性身心健康的,几项重要事宜加以修改以及增加惩罚条例。
就此大幅度提升女性在男尊女卑制度中的地位。
汝南王功成身退,与儿子玉峙之一同前往暮夏国,为达成暮夏染的夙愿,由墨紫雨出资出力,全力协助暮夏国百姓重建家园。
段瑞龙,在娘子的软磨硬泡之下,接任玉峙国之无双城一品护国统领之职。一来保家卫国,二来,招兵买马,扩充军力。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是对于外敌最有效的威胁。按他的话说,他这条老命早晚折腾死在这娘俩手里。
不过说归说,他怎么舍得让墨紫雨太过操劳,孕妇更应该多加注意休息,所以说,这些粗重劳神的活他不干谁干。
…
遥远的北方,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玉峙仁伫立了望台顶端,习习凉风拂过他的发帘,掠过他孤单的倒影,悄声无息。
一件鹅绒披风,伴随小心翼翼的动作,披在他的肩头。他怔了怔,回眸凝睇,见尊天后欲下跪行礼,他快一步搀起年迈的母亲,笑着道:“从此以后,母后不必再向孩儿行大礼,朕决定废除这不合情理的规定。”他抚上母亲花白的发鬓,笑容既温柔又温暖。
尊太后则是怔怔地凝望儿子许久,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最终,她欣慰地点点头,拉起儿子的手,一同望向幅员辽阔的江山。
尊太后笑中带泪。虽然玉峙国一分为二,虽然文武百官对此事极为不满,虽然玉峙仁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可将大局撑住,但是尊太后身为一国之母,力挺儿子到底,压制宫闱惹是生非之人,私下调合百官情绪,做着一位母亲、一位太后,应该帮助儿子善后。
“当初你父皇为你取名‘仁’,或许正是希望你可以以仁爱之心,造福苍生。”
多少年过去了,在玉峙仁废除“母贱子贵”的大喜日子里,尊天后终于可以再次以母亲的身份,与儿子说句贴心话。
“但是仁儿,无论你要怎样治国,娘始终站在你身旁,义无反顾。”
玉峙仁使劲地抿了下嘴唇,搂住母亲的肩膀紧了紧,如儿时那般,调皮地眨眨眼,粲然一笑,道,“孩儿谨遵母后懿旨。”
这时,不知从哪飘来一支蒲公英,
他扬手攥住,面朝南部无双城的方向,轻轻一吹,轻盈的花絮,四散飞扬,
他的嘴角勾起一轮迷人的弧度。
墨紫雨,你还记得蒲公英的传说么?
一位初入人间的仙子与书生相爱,但好景不长,仙子必须返回天庭。书生知晓今生再无缘与仙子相见,便祈求天神将其化作数以万计蒲公英,期盼花絮飞入天庭陪伴仙子…
这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代表朕,无法停止的眷恋。
…
无双城
日落黄昏,晚霞掠过庄严肃穆的皇宫,拉上黑色纱帐,奏响月明曲。
忙碌一日的乔晓佳,倚在段瑞龙肩头,段瑞龙搂着她肩膀,相偎相依。
她见眼前飘过零零星星的蒲公英飞絮,抬手托起,又吹散。
“夫君,信函送出去了么?”
段瑞龙吻了下她的额头:“再过三日便可送到封疆帝手中。你给皇上写信作甚?”
虽然他已不属于玉峙国北部子民,但是一时间很难改口。
乔晓佳含而不露一笑,蹭了蹭他的胡渣,随后又赖在他怀中,轻轻地抚摸着腹中的胎儿,抚摸着即将出世的孩子,笑靥如花。
她与段瑞龙已商量好,待墨无名独挡一面之时,他们夫妻俩便隐居山林,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但是那一天,至少要等上十五年吧…
而现在呢,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会通过不懈的努力完成她所指定的目标。
对得起墨紫雨,墨雪雁,暮夏染,汝南王,玉峙之,给予的众望,还有玉峙仁,对得起他拱手让出的江山。
势必要让整个玉峙国的经济与文化都活跃起来。
玉峙仁,你并不孤独,我已经将治病秘方送到你手中,我想,再过不久,你便会拥有自己的孩子,拥有完整的家庭。
我在无双城,替你祈福。
还有一件事,我真心劝你莫再打打杀杀了,反正迟早会改朝换代嘛,最终的最终,它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