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佳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摊开手:“我此行把银票丢了,借我点银子花花。”
暮夏染并未多问,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她的手心里。
乔晓佳当着他的面数了数,足足三千两,出手果然阔绰。
“谢谢,我会如数奉还的,我先走了染王爷。哦对了,我听说汝南城的小吃很有名,我去吃吃看,顺便逛逛这秀丽的城池。这三日不能白来嘛,再见…”说着,她转身就走,步伐尽量放慢,默默祈祷,叫住她,叫住她。
然而,直到她走出汝南王府,暮夏染依旧没有唤住她。
乔晓佳长吁一口气,他就不担心自己出门遇到危险吗?算错了他的心思。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迈着四方步走在繁华的街道间。如今这总管太监的打扮相对惹眼,穿梭于四周的百姓无不多看她几眼。不过她本人倒不在意,溜达进一家小酒馆,酒馆的招牌上刻有暗号,证明这家小酒馆从掌柜到跑堂都是她的人。
“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笑脸相迎,弯身擦桌子之时,将一张字条塞入她手中。
乔晓佳并未急于看字条,随便点了几道菜,而后故作无谓地左顾右盼。
待她确定无人注意自己之后,她才悄然地打开字条——汝南王府亲兵对吾酒馆盘查严苛,请大人速速离开。
乔晓佳怔了怔,可是转身就走更容易引起旁人怀疑,于是乎,她拍桌子叫嚣:“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杂家坐下多时连杯茶水都未准备?!”
假扮掌柜子的年长士兵心领神会,匆匆跑上前,笑着道:“客官莫动气,生意红火难免招待不周,抱歉抱歉,茶水即刻奉上…”
“开得起酒馆请不起店小二?杂家可没闲工夫等你!”乔晓佳不耐烦地站起身,将一锭银子丢在桌上,刚欲离开,竟被伫立在身后的男子挡住去路。
暮夏染环视四周,扬起一指,大批暮夏国士兵呼啦啦挤入小酒馆。
掌柜不知所以,稍显错愕地看向乔晓佳。乔晓佳则移开视线,心神不宁。
可是,就在她以为暮夏染要掀了整间酒馆之时,他只是命士兵将其余食客轰出小酒馆,随后,士兵撤到店门外,一字排开,禁止百姓进入。
“此刻不忙了吧?”暮夏染幽幽地看向老掌柜,气势十足。
老掌柜反应过味儿,点头哈腰,谄媚道:“不忙不忙,客官要吃什么小的这就命厨子去做。”
暮夏染将宝剑放在桌边,用眼神示意乔晓佳坐下,乔晓佳木讷地落座,紧接着,暮夏染已将菜谱推到她面前。
“…”乔晓佳一边翻阅着菜谱,一边偷窥正在饮茶的暮夏染,道:“其实不在这家吃也无所谓,何必兴师动众呢?”
“倘若你不想在这家吃便不会进来,点菜吧。”暮夏染吹了吹茶叶末,看向街道。
乔晓佳擦了把冷汗,原来并非砸店,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口味。
原来,他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不愿现身。
这男人,真奇怪。
很快,酒菜上齐,但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因为两人相对无语。乔晓佳低头吃喝,暮夏染只是看着她就餐,偶尔帮她斟满茶水,或挑出菜中的蒜瓣。
“我曾经就不爱吃蒜么?”这一点使得乔晓佳感到更意外。
暮夏染却不予回答,默默地做着他最常做的事。墨紫雨属于性子急慢之人,别人都快吃饱了,可她还在慢条斯理地挑着葱蒜,而墨雪雁是天生的急性子,每每都会在一旁催促墨紫雨。暮夏染在墨雪雁面前不能表现出对墨紫雨的偏袒,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帮她一起挑,倘若只有他二人出行,他会吩咐店家莫在炒菜时加入蒜瓣。
点点滴滴融入他的生活,挥之不去,忘则忘我。
那一晚,他不该怒火中烧失去冷静,不该破坏原本的和谐,更不应该,在发生了那般大的变故之后仍旧对她发号施令。倘若他舍弃尊严向她郑重道歉,她是否会原谅他呢?
可是,他真的错了吗?错到她始终无法原谅?
咔嚓一声,筷子在他掌心断裂,天意弄人,她再也记不得过去,将他整个人从记忆中抹杀,她的失忆并非匪夷所思,因为他要负起全部责任。
断裂的筷子滑到乔晓佳眼前,她缓缓地抬起头,竟见他双手拢耳,好似陷入痛苦之中。
“多谢染王爷款待,咱们出去走走吧?”她放下碗筷,正因为此地都是玉峙国的人,于情于理,她不能将暮夏染暴露在外。
暮夏染依旧不语,只是跟着她走出酒馆,见人潮汹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这边。”
乔晓佳应了声,跟随他拐入街道后方的羊肠小路,柳枝垂入河畔,格外静谧。
“只有咱们出游,会不会传到汝南王的耳朵里?”她提醒道。
暮夏染摇摇头,神色笃定,望向碧波粼粼的湖面,撩了下长袍,倚石而坐。
金黄色的波光映衬在他英俊的脸孔上,仿佛正在弹奏一曲委婉忧伤的情歌。仿佛,他不愿打断这首凄美的曲子,任由日月变迁,只愿一直听下去。
乔晓佳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一同望向碧绿的湖水。
——墨紫雨与他究竟经历过怎样一段故事呢?让他如此矛盾,让自己感到的,不止是不安,还含着些愧疚之意。
愧疚的是,她不能把墨墨交给他,即便他这般悲伤,她居然仍旧不能完全信任他。
日落黄昏,最后一缕晚霞消失殆尽,他终于在暮色降临的这一刻,疲惫地动了动唇。
“小雨,对不起,原谅我,可以吗?…”
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道歉,怪只怪,他并不知她的出现,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永恒的一笔。
否则,他不会教她习武,不会将她培养成最杰出的细作,更不会为了完成整个计划的核心部分,让她以七日娘子的身份潜入新寡村。娶回家不就好了?
乔晓佳则为难地垂下眸,她没权利替墨紫雨接受道歉,可是,这溢出眼底的泪,是谁在让它流淌?
墨紫雨,你对暮夏染所付出的情感,也感到矛盾吗?


40、第四十章
最终,乔晓佳还是没能替墨紫雨接受道歉,似乎在暮夏染的意料之内。有的伤害无需深入了解,单凭感觉便可定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汝南王与玉峙仁之间的仇怨因何而起?”
在返回汝南王府之前,她忍不住询问。
“其实仇恨已然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可能和平相处。”暮夏染算是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换言之,他们之间有无法化解的仇恨。
“你与汝南王是…忘年交?”
暮夏染摇摇头:“我与王爷的儿子私交甚好。”
乔晓佳大致捋出些头绪,暮夏染尊敬汝南王,汝南王或许也把暮夏染当半个儿子看。
这么近的关系,打起仗来没理由不帮忙。
因此,她必须与暮夏染兵刃相见了?
罢了,即便不是她率兵出征,也会是其他人,如今最妥当的办法是利用手中的权利将双方的伤亡人员降到最低。
这也许就是上苍安排给她的使命吧,不祈求战事平息,只盼望挽救无辜。
“寿宴一结束我便离开此地,保重。”乔晓佳起身抱拳,旁敲侧击道:“无论下一次见面会出现在哪种场合,希望你不要因为自认亏欠于我而对我手下留情。”
暮夏染凝望着她,唇齿半张,欲言又止。
乔晓佳又道:“我不是怪你,但是墨雪雁也是你的徒弟,你为何对她的生死如此淡漠?”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个人都有它必须肩负的使命,她在执行任务前便知晓此行只死不生。”暮夏染舒了口气:“不过通过她的获救,我忽然领悟一个道理,并非每一件事皆可按照规划好的轨迹驶进,而这其中唯一能扭转乾坤的人只有你。我只是荒谬地在想,这是上苍派你前来保护玉峙仁吗?”
乔晓佳怔住,思忖良久,缓缓地指向自己:“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整套谋反计划是你制定的,你是痛恨玉峙仁的暴政还是只为了帮助汝南王达成某种心愿?”
“重要吗?”暮夏染无谓地笑了笑。
乔晓佳沉了沉气,又道:“也对,是不重要了。既然你并不避讳我所提出的问题,为何又不愿道明我原本所肩负的使命?”
“我何时说过你有使命了?”暮夏染弯身拾起一片枯叶,道:“你就像这片树叶,我说它独一无二它便价值连城,稀有或是不稀有,分人看罢了。”
听罢,乔晓佳的心情格外沉重,基本断定,她确实是背叛了暮夏染。
“你不用感到愧疚,世间之事,不是你利用我便是我利用你,一旦扯上‘利用’两字,再把感情拿出来做挡箭牌显然不够纯粹,何况你并未对不起我,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他自嘲一笑,“即便不出之后的那桩事,你已然对我有所防备,我只是搞不清楚一件事,我对你如此重视,你却在执行任务前便想好了如何报复我。”
乔晓佳听得一头雾水,追问道:“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是我凭直觉确信,你是真的爱过‘墨紫雨’。 所以我越发好奇是何种任务让曾经的我对你怀恨在心?莫非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或你提到的那位玉峙国将士?”
“可笑,你的父母我自会好生对待,你要他们的住址吗?至于那士兵,我根本不知晓他是何许人也。”暮夏染笑得越发无奈,他侧头望向她:“我原本也以为那件事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的关系,怎料…”他转回视线,“不提罢了。”
“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原因是吗?怕我告密?”
“算是吧。”他索性承认,随后背对她站立,仰视静静的夜空。
乔晓佳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感到周遭的气流逐渐停滞,他究竟想说什么?
半晌,他悠悠地转过身,在乔晓佳反应不及时,他倏地按下她的肩膀及头部,迫使她跪在他的面前。
而他,以居高临下的态度,郑重其事地道出一个决定。
“曾经的我,爱你如生命,但是,从即日起,你墨紫雨不再是我暮夏染的徒弟,旦夕祸福各安天命,就此…恩断义绝。”
不等乔晓佳抬起头,暮夏染跃身而起,跳上屋檐,消失在孤寂的黑夜之中。
她伫立原地,说不出那种滋味,他决然地断绝了这段长达十年之久的师徒关系,不打算再将自己囚困于感情的牢笼之中。
看来他的心算是被她彻底地,伤透了。

直到汝南王的寿宴结束,她已踏上返回玉峙国主城的路途,暮夏染始终未再出现。
几日来她脑中一直盘旋着暮夏染离开前的场景。当他作出最后的决定时,那沉重的语调仿佛千斤大石压向她的身躯,没有钝刀撕磨的痛楚,只有风驰电掣般的果决,来不及疼,来不及想,一刀毙命。
唉,如果他直视她的双眼,她便可以洞察他当时的情绪,可是他刻意的回避了,只能证明他在给自己下达最后通牒。
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为什么得不到幸福呢?说来可笑,可她忽然替他感到不值。

御书房中
玉峙仁随手翻了下此次参加汝南王寿宴的宾客名册,随后丢在一旁,静默地看向她。
乔晓佳的心思依旧停留在暮夏染不愿提起的任务上,想要揭开谜底,她应该先去趟当初离开的森林木屋还是更早一些的新寡村呢?
“你在考虑何事?”
玉峙仁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回过神,俯首致歉,道:“奴才在想,在开战之前,皇上会派奴才再去何处。”
玉峙仁顿了一瞬,不禁付之一笑:“于是乎,朕若说只等开战,你便顺理成章接着往下讲?”他饮了口茶,“你情绪不对,此行遇见何事了?”
乔晓佳怔了怔,是玉峙仁越发敏锐、越发了解自己了?还是她将心情全挂在了脸上?
“皇上英明,此行确实发生些状况,也可以说汝南王并非奴才想象得那般攻于心计。”虽然与汝南王接触不多,但是她感觉汝南王并非贪权之人,并且脾气很直,喜形于色。
“你想知晓朕与三皇叔之间的积怨?”
“倘若未冒犯到皇上,奴才愿洗耳恭听。”
她太想知道了。
“可以讲,但是在朕讲之前…你先回答朕的问题。”
“皇上请讲。”
“一个藏有秘密的人凭哪一点从他人口中得知实情?”
乔晓佳猛地抬起眸,刚巧对上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他意图明显,想知道秘密便用等值的秘密来交换。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退步。
玉峙仁耸了下肩头,笑着道:“出去吧。”
乔晓佳则眉头紧蹙,神色稍显挣扎。
她退出几步,又驻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莫非怀疑奴才有二心?”
“食君俸禄替君分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可称之为忠臣。”
“…”乔晓佳暗自舒口气,玉峙仁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擅长破解别人的心理活动。当初的她倘若令他感到焦躁不安,也并非因为她掩饰得好,而是真的一无所知。而如今的她,知道的越多越有心理负担。
玉峙仁展开折扇缓慢扇摇,他所在意的并非暮夏染这个人的品行,而是大战在即,墨紫雨还未确定自己应该为谁效力,这才是令他最头疼的问题。
之所以重视她,正因为她具备冷静的头脑以及超前的意识,势均力敌的战役,拼得是头脑,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敌方队伍中也有玉峙仁国的士兵,所以他绝不允许伤亡惨重。如今,只有对本国士兵毫无感情的墨紫雨可以以平常心调兵遣将。
她的态度,对他极其重要。
然而,他却不能将迫切的情绪表露其外。做皇帝很难,一步错步步错;很累,绞尽脑汁只为请君入瓮;很无奈,凡事都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他偶尔也会思量,何时才能松口气,哪怕只有几日,如同普通百姓那般,偕同妻儿,四处走走,看看这耗尽全他部精力所治理的锦绣河山…
不过这念头总是在头脑中一闪而过,因为他注定不能拥有完整的家庭,老天爷给他制造缺憾,又赠予他无限大的权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公平吗?也许。
“奴才告退。”说着,乔晓佳转身离去,她决定保守秘密,或者说保留做人的底线,曾经的墨紫雨已然令暮夏染大失所望,她虽是个局外人,但不能再一次出卖他。
只因他那句话——我暮夏染,爱你如生命。
玉峙仁不予回应,却并未阻碍她的去向,因为他手中还有一张有力却不太想利用的王牌——段瑞龙。足以牵制墨紫雨去留的男子。
俄顷,小德子火速来报。
墨紫雨已离开皇宫,前往军营。
是的,小德子正是玉峙仁派去监视墨紫雨的眼线,他从始至终只服从玉峙仁的命令。
玉峙仁微垂眸,默然道:“日后她去军中之事不必来报。出去吧。”
“遵命。”小德子刚欲离开,又忽然想起何事,继而转身告之:“皇上,总管大人似乎对典籍阁颇有兴趣。”
玉峙仁执笔的那只手稍稍停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找机会询问她想知晓何事,如若是不打紧之事便带她进去查阅。”
小德子领命,继而退下。
另一边
乔晓佳在中午前赶到军营,段瑞龙正在营帐中小酌,见她平安归来,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将她托举半空,粲然一笑。


第四十一章
“我有正经事找你。”乔晓佳跳出他的怀抱,一转身坐到床榻旁:“你陪我去个地方,但是我怕人跟踪,咱们从哪离开不会惊动士兵?”
段瑞龙睨了她一眼:“去何处?”
“去我在失忆前所居住的地方,我想回去找找线索,”她边回忆边说,“我当初带着墨墨一路向北抵达玉峙国主城,大概走了三个时辰,具体位置记不清了,你知道那里是何处不?”
“原路返回便是…”段瑞龙思忖片刻,不由怔住:“莫非你是从兽冥山那边过来的?”
“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兽冥山?有什么问题吗?”乔晓佳见他神色诧异。
“兽冥山是一座由北向南的山脉,地势险要,野兽出没频繁,所以几乎无人居住在此山之中,你前往城池的途中可否路径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
乔晓佳立刻点点头:“是有一条水质很浑浊的河流,我在桥边还遇到一位樵夫,是他告知我一路向北便有城镇。”
“那便没错了,你正是住在兽冥山山中,”说到这,段瑞龙不由提起她纤细的胳膊捏了捏:“就你这小身板还敢与野兽共存?”
“我都跟你说了,我在失忆前会武功,那日一根断裂的树枝险些砸到我,我本能地抬起手一抓,竟然轻易将树枝捏成两截。”乔晓佳一转身坐到他腿上:“事不宜迟,我心中有许多疑团解不开,怎么也得回去找找答案。”
段瑞龙长吁一口气,拍了她屁股一下叫她起身,随后,他并未离开营帐,而是半个身子探入床底下,好似摸索着什么。
“你在作甚?”
“吩咐门外守卫准备酒菜,顺便告知他们在账外严守,就说你我有要事相商。”
乔晓佳应了声,按照段瑞龙的指示逐一办妥,待酒菜上齐,段瑞龙刚巧从卧室中走出,再次重申:任何人不得入内。
说完,他往嘴里塞了吃口菜,又返回卧室,乔晓佳本想跟进去看看,他却不让。
大致一刻钟之后,段瑞龙招呼她进屋。
进屋的乔晓佳,见到眼前的一幕有些惊呆——床榻下方原来隐藏着是一条暗道。
据段瑞龙解释,此暗道可直达兽冥山半山腰,当初将军营驻足于此正是看中了兽冥山的凶险,一旦遭遇敌军突袭,这条暗道可确保大部分士兵全身而退。
“这隧道不是为了逃生用的吗?你为何在屋里弄那么久?”
“你以为用蛮力便可抬起石板门吗?要通过暗语开启!”段瑞龙扬起下巴,很奇妙吧?
“嗯,然后?…”她狐疑地看着他。
他抓了抓发根,尴尬地说:“常年不用我记不清了,时间都用在回忆暗语上了。”
“我就知道,还故作神秘呢。”乔晓佳朝他做了个鬼脸,取来一盏油灯:“现在能下了吗?里面有机关吗?”
“哎哟,你还知晓暗道中有机关?”
“原本不知晓,不过上次进入典籍阁时可真吓坏我了,那真是一步一个陷阱…呃?…”她话未说完,段瑞龙猛地扳过她的脸颊,不悦地质问道:“典籍阁内安置机关无数,你不要命了?!”
“…”乔晓佳见他神情紧张,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我当然不敢硬闯吖,是管事的太监带我进去的。不过未走出三步我又出来了,里面实在是太恐怖,还有鬼哭狼嚎的动静儿。”
听罢,段瑞龙只是怔了怔,继而迈入暗道,待乔晓佳也走入,段瑞龙拧动石壁上的活动机关,石门就这样悄声无息地合起。
而乔晓佳携带的油灯非常多余,因为当石门关闭的同时,镶嵌于墙壁凹槽中,类似大铆钉形状的琉璃钟罩内,倏地点亮开来。
“此暗道乃通往兽冥山的捷径之路,咱们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乔晓佳并未仔细听他讲话,而是沉迷在会发光的“铆钉”上,她确定这年代没有电,可是这发出橘红色荧光的照明物究竟是什么?
“这设计也太神了点吧,怎会发光的?”
“一种可以感应呼吸的药粉,其实道理很简单,这种粉末从毒花中提炼,此花会在黑暗中发出光亮,这就好比野兽嗅到血腥味会亢奋一般,药粉感应到人的气味,便发出绚丽的光亮吸引好奇者的注意,一旦靠近这种植物,再通过风的传递粘在皮肤上,会导致皮肤奇痒无比甚至溃烂,你仔细看,会发现罩中的粉末仿佛萤火虫那般在黑夜中发光。”
果然,细碎的粉末在玻璃罩里荧荧发光,人若走远,自会一盏一盏熄灭。
真像声控电灯啊。
“那毒花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车黄子。”
车黄子?…好似在哪里听过。
乔晓佳发现他说话时心不在焉,追问道:“你还在想典籍阁的事吗?”
“嗯?…嗯。”段瑞龙握紧她的手,道:“跟紧我,不要乱碰四周的墙壁,我也不知道哪几块是活动石门。
“什么意思?这条暗道还是四通八达的?”乔晓佳越发感到神乎其神。
“嗯,玉峙国所有的地下暗道皆可通向不同的位置,此乃战略机密,到此为止。”
乔晓佳乖巧地点点头,又忽然想到出现在太医药箱中的“车黄子”…她拉住段瑞龙前行的脚步,轻声地询问道:“也就是说,皇宫里可能也有类似的机关暗道?我打个比方,倘若以皇上寝宫为起始点,暗道有可能像章鱼的触角般延伸到任何一间房的正下方?”
段瑞龙注视她那双焦急的眼睛,不以为然道:“也未必都在地下,可能就在屏风后方或墙壁的另一侧。暗道机关的设计者原本就来自宫中,你为何如此慌张?”
乔晓佳稳定一下情绪,眯眼一笑,挽起他的手臂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