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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撑拐杖站起身,走到灵牌前,先向三炷香,随后移开父亲的牌位,露出藏于牌位后方的另一个牌位。牌位表面一字未刻,他伸手抚了抚,拭去黑色牌位上的灰尘。
私设灵堂祭拜七日娘子乃是忤逆之罪,他也不想委屈母子俩,可是国有国法,他一介武官自应遵循,唯有借助祭拜亡父之由顺便给妻儿上一柱香。
听着挺心酸,不过总比连个念想都没有来得强些。
甚至为了保存这一份纯净如水的情感,段瑞龙娶一位姑娘填补七日亡妻的空缺。那姑娘过门之后便拿着段瑞龙赠予的一千两黄金离开了玉峙国,一晃三四年过去了,究竟过得如何谁也不知晓,至于容貌,段瑞龙也几乎记不得了。
窗外大雨纷飞,乔晓佳支着油纸伞伫立灵堂门前,她犹豫要不要进去,谎称关切他的身体状况硬闯进去合适么?
她确实对这间灵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因戒备森严没有机会靠近,只有在段瑞龙祭拜之时守卫才会暂时退避,也就是说,她只能选择段瑞龙在里面的时候入门一探。
犹豫再三,她敲响了门板。
“谁?”段瑞龙即刻将牌位放回原位。
“是我,我为将军泡了一杯参茶。”
屋内寂静片刻之后,门闩响起,段瑞龙打开了反锁的屋门。
灵堂内青烟袅袅,屋中正中央的香案上摆放段瑞龙之父的牌位,牌位两边码放两碟水果及糕点,后方高悬横幅,写下对仙逝者的悼念之词。
这不是就是一间极为普通的灵堂吗?
段瑞龙坐在蒲团前,抿了口热茶,将茶杯放回她手中的托盘里,缄默不语。
“你说一个人死了之后是否还会因牵挂返回阳间?”
“不会吧…”乔晓佳搓了搓手臂,在灵堂里聊鬼神有点吓人。
“也对,否则死在我刀下的冤魂早就回来找我索命了。”段瑞龙幽怨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乔晓佳燃起三根香,三拜,插入香炉:“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累不是么?”
“再上三炷香。”段瑞龙没头没尾地指挥。
乔晓佳虽不明所以,却照办。三炷香祭拜亡者,表示虔诚恭敬供养佛、法、僧三宝,以此示范接引众生,由此传递信息于虚空法界。
三炷香又三炷?这显然拜了两位亡者。
“将军可信我?”她大胆一探。
“嗯。”段瑞龙并未迟疑,否则她进不来。
乔晓佳转身坐到他身旁,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你有心事,我猜想关于一段情。”
段瑞龙没感到惊异,毕竟他在她面前并未掩饰情绪,在每一个魂牵梦系的夜晚,缅怀那一段短暂却挥之不去的情愫。
“当初她或许只是戏言,我却当真了。”段瑞龙无奈一笑,宁愿相信她乃口出戏言,至少离开人世之时少些留恋。
“她?…过世了?”
段瑞龙轻点了下头:“你可知晓‘七日娘子’?”
乔晓佳心头一阵,谨慎地回:“听耿将军提起过,七日娘子住在新寡村。”
段瑞龙指向后脖颈:“朝廷管这些女子统称为叛妇,在她们的身体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自此之后,低人一等,永无翻身之日。”
“将军可怜那些女子?”乔晓佳观察着他眼中细微的变化。
段瑞龙不予回应,悠悠地看向窗外,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少女的泪。
乔晓佳凝望他的背影,久久,她冒险做出一个决定——
她站起身,跪在段瑞龙面前,直言道:“我下面所说的话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无论如何,请将军莫为难墨无名。”
段瑞龙微扬眸,从他波澜不惊的神色来看,似乎已猜出八九。
然而,当乔晓佳将身体背对他,撩起发丝,露出那一枚“叛”字烙印之际,段瑞龙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异,他无暇顾及伤口,疾步走到门边,哐当一声锁紧门闩。
“你可是疯了?!”他压低嗓音质问的同时,一把捂住乔晓佳的后脖颈,这女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乔晓佳被他忽然施加下来的力量按倒在地,她怯懦地挪过头看向段瑞龙,充斥在他眼中不是愤怒还是不安。
段瑞龙沉了沉气,紧闭窗沿,随后将乔晓佳拉到墙角。
夸大的黑影笼罩在乔晓佳的身躯上,她蜷缩在墙边,默默道歉。
段瑞龙则不声不响地凝视着她,半晌,正色道:“倘若你真的失忆我绝不怪你,可你显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知道,可是我向厨娘吴嫂打听过了,叛妇可以在官员府中做佣人…所以…”
“你与厨娘那类叛妇能一样吗?!”段瑞龙厉声打断。
乔晓佳错愕地抬起头,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后方的粗糙烙印,有区别么?
段瑞龙缓缓地攥起拳头,拳头又抵在唇边,垂下焦虑的黑眸,思忖不语。
其实,段瑞龙早就对墨紫雨有意无意遮挡颈脖的举动有所怀疑,但是她未特意提起,他也故作不知,毕竟他还有能力保护一名普通的叛妇——可是万万未料到,她居然是从新寡存里逃出来的七日娘子。
普通叛妇的烙印为正字印,唯有七日娘子的“叛”字烙印为倒印,也就是说“叛”字整个字体倒转一个方向,由此区分两种截然不同判妇的类别。
七日娘子身上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保不齐谁就怀上未来重臣之子。玉峙国信奉正统血脉可缔造新一代贤臣的理论,所以,但凡收留或隐瞒七日娘子身份者,就是与朝廷作对,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皆是满门抄斩之大罪。
不止他会死,府中年女老幼都要跟着一起陪葬,这回事可大了。
“我想割掉这块皮…”
“烙印不止浮于表层,早已深入骨髓,莫非砍断脖子?!”
听罢,乔晓佳神色大惊,她可是要随时出入皇宫的假太监,这该如何是好?
“之前在将军面前说了不少谎话,实在是怕连累到墨无名,对不起。”
话音刚落,段瑞龙攥住她的手肘大力提起,道:“过去的不提了,你此刻必须实话告诉我,墨无名究竟是儿子还是亲弟?”
乔晓佳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那孩子确实管我叫娘,可是我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像生过孩子的么?”
“我哪懂这些事,还需找个信得过得产婆给你看看。”段瑞龙直起身,压低她的脑瓜贴在自己膝盖前,撩开头发仔细观察。
倘若是弟弟,他可以想办法把墨无名彻底弄到自己名下,倘若是儿子,那一定是某位在世或过世将士的亲生骨肉。
乔晓佳不敢乱动,轻声问:“我是不是给将军惹了大麻烦?”
段瑞龙默不作声,待确定这一枚烙印为如假包换的,新寡村独有的印记之时,他不禁深沉地吐了口气。
“你究竟是如何从新寡村逃出来的?”段瑞龙的目光极为复杂,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搭上府中百余条性命?
“新寡村?…”乔晓佳又是一惊,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我来自新寡村?”
“事不宜迟,我即刻送你出城,我在城外还有一座宅院,你暂时住在那里。”
他明明手起刀落便可解决此棘手之事,却偏偏丝毫未动这念头。
“可我不想走…”乔晓佳已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她不能走,更不能告知段瑞龙离开的原因,否则玉峙仁那边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不想走也得走。”
“我舍不得你…”乔晓佳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
对不起段瑞龙,遇到我确实是你的大不幸,可是我真的是身不由己。自当一场孽缘,我会尽一切努力报答你的庇护之恩。
段瑞龙僵在原地,俯瞰怀中浑身颤抖的女子,他压了压太阳穴,长吁一口闷气。
无奈于他对她心软得没道理。
乔晓佳知晓他为难,却不知这其中的危险涉及其余不相干的人,于是她偷摸拧大腿,终于挤出几滴泪,烛光荧荧,她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段瑞龙则眉头紧锁,他此刻可无心思回味唇边一抹幽香,脑海中一直盘算着该帮她如何掩饰身份的有效对策。
乔晓佳见他迟迟不表态,悠悠跪在他面前,郑重其事道:“我不讲来世做牛做马这种空话,就论今生,墨紫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并非敷衍,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段瑞龙静静地望着她,刻在心灵深处的女子揪扯着他的思绪,倘若当初他深爱的女子并未香销玉沉,那么他定会偕同妻儿走上逃亡之路。
分明凶险之极,却满脑子想得都是一家三口逍遥快乐的日子。
时过境迁,他如今是玉峙国鼎鼎有名的赤手将军,以他封号命名的城池不胜枚举,而她墨紫雨并非他挚爱的女子,上苍却将这一名七日娘子送至他的身旁,准确地说,墨紫雨不止一次想过逃,是他执意要将墨紫雨留在府邸…段瑞龙自嘲地笑了笑,真乃天意弄人啊,迫使他必须铤而走险。
“回房休息去吧。我想想办法…”
“将军?…”
段瑞龙将一指抵在她的唇边,说了一句令乔晓佳匪夷所思的话。
“自当她还活着。”他扬起唇边一缕柔和,望向牌位那一边,笑容从未这般温柔过。
这一场随时会降临的灭顶之灾,他段瑞龙决定扛下来!
第二十四章
关于“叛”字烙印的区别令乔晓佳惶恐不安,有些事就是这样,不知凶险也不觉得害怕,一旦了解到自己与其他叛妇之间的不同之处,那心里就跟打了鼓似的乱七八糟。
当然,段瑞龙并未将私藏叛妇满门抄斩的真相告知于她,只是命令她小心再小心,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
乔晓佳是这样想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一个七日娘子敢跑进皇宫大内当差?别说玉峙仁不能相信,就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娘…为何还不睡?…”墨墨一觉醒来,发现娘还坐在铜镜前摆弄头发。
“来了。”乔晓佳放下黑炭笔,走向床边。话说她刚想到的这方法有点滑稽,用描眉的炭笔在脖颈出画一片假头发,只要不出汗,应该可以遮挡烙印。
她爬上床,墨无名立刻叽里咕噜滚到她的臂弯里,扬起小脑瓜朝娘亲咯咯一笑,再次陷入甜甜的梦乡。
乔晓佳抚了抚孩子柔软的头发,忽然灵光一现,因为她注意到孩童头上的粗布发带,小孩子的头发还未蓄长,为了防止慢慢长出来的发帘部分遮住视线,所以会用一根酷似发带的布条系于头部一圈,系扣则刚巧垂落在脖颈正后方的位置。
她完全可以如法炮制!
想到这,她又走下床,缝制了一根黑色的发带,倘若玉峙仁问起,她便说为了固定黑色眼罩。如此一来,头发以及发带的双重遮挡,这样可以蒙混过关了吧?
待她梳理平整之后,也到了上早朝的时候。她先来到段瑞龙的卧房,段瑞龙为此事也未睡,见她妥妥当当打点好,不由长吁一口气:“还不错,不过进宫之后还是要谨慎些。”
“知晓了,我可惜命了呢。”乔晓佳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您睡吧,一旦暴露身份我自己担待,将军不必替我出头,照顾好墨墨我便心满意足。”
“你就是嘴硬,还说不是你儿子?”段瑞龙睨了她一眼。
“我是不能确定,但是不排除是我亲生儿子的可能性,倘若属实,我更不能让孩子身处险境,最好跟我一点瓜葛都没有。”
“倘若是真,孩子的爹有可能是某位将士。”
乔晓佳怔了怔,道:“不会吧,城中真有人认识我,那人叫宋亦韩,他说我娘将我嫁到别国…哦,也许途中出现了变故?”
“按时间推算的话,你十四岁嫁人,十五岁生子,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你被押入新寡村之时必然是黄花闺女,倘若想知晓你当时的状况,那就必须查看三年前的记录,可这记录由宫内严密监管,想知当年状况并非易事。”说到这,段瑞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甚至想过买通监管太监宫查找所爱女子的底细,无奈太监各个生性胆小,只怕有钱赚没命花,因此这件事只得压了又压,至今已成了一块无法治愈的心病。
乔晓佳眼珠一转,攀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惊得段瑞龙怒目圆睁:“你别再抽风了可否?!典籍阁岂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
“哦,原来叫典籍阁。”
“你!你莫胡闹!”段瑞龙一把扯过她的手肘,心力皆疲惫的他,无力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姑奶奶!私入典籍阁会施以五马分尸之刑!”
“我并非为了查自己的身世才去冒险。你把那女子的姓名告知于我,我自会碰运气。”
虽然段瑞龙并未正面明说,但是乔晓佳猜想他保护自己的原因与一位七日娘子有关。否则他图什么?年轻美貌的女子多得是,他犯不着以身犯险。
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段瑞龙,他垂下眸,思忖片刻,自嘲一笑,他哪里知晓她姓氏名谁,唯一知晓的只是一串编号。
最终,他未说出亡妻的编号,罢了,人都不在了。
乔晓佳蹲在他的腿边,诚恳道:“我不想瞒你,有一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向你坦白,但是请相信我,这件事与我的身世无关,并且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这件事指的便是她总管太监的身份,只要玉峙仁重用她,她至少可以做到不让段瑞龙受百官排挤或诽谤。有时,人言比刺刀更锋利。
段瑞龙扬手作罢:“随你,反正我也活够了,这条命随你折腾吧。”
乔晓佳帮他捏了捏坚实的腿部肌肉,笑着道:“堂堂大将军岂能这般消极,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倚靠谁去?”
段瑞龙笑得有些无奈:“是福是祸本将军都认了,谁叫我主动招惹了你。”
乔晓佳探身轻吻他的脸颊:“缘分自有天注定,我有一种预感,我的出现绝非偶然,或许正是为了揭开某个惊天的大秘密。”
“是是是,你乃仙女转世,救凡人于苦难的活菩萨。”段瑞龙一笑置之。
乔晓佳含而不露一笑,灵魂穿越这等天方夜谭之事都叫她遇上了,还有何事不可能?
问她怕死吗?她其实也怕,如今她最怕死得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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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初现的一刻,一夜未睡的乔晓佳又马不停蹄赶往皇上的寝宫,她觉得自己该吃点补品了,抽不出时间休息的人,迟早抽得出时间生病。
“昨日你昏倒了。”玉峙仁也刚起身,朦胧的目光少了几分锐利。
“奴才定会多加小心,绝不会再给皇上添麻烦。”乔晓佳跪身请罪,昏倒是小,让旁人发现她是女儿身是大。
玉峙仁发现她具备女子最突出的优点,懂得察言观色且敏感。
“你墨家乃?”
“奴才不知,皇上似乎不相信奴才患上失忆症之事。并且,奴才也无法证明这番言辞,不如皇上出个法子替奴才证实一下。”乔晓佳鼓足勇气将难题推给玉峙仁,他唯有相信了她,才有可能将权力真真正正交到她的手里。
“好,朕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笑着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此女是真失忆还是在伪装,一试便知。
乔晓佳领命跟随,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行刑宫。
待三四道铁门开启之后,乔晓佳的视线定格在眼前一副惨绝人寰的身躯前。
鲜血顺着女子的长发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皮鞭、棍棒抽打而成的道道血痕,以及插满竹签的手指、脚趾…令人不敢正视。
乔晓佳下意识抓紧领头:“皇上…她犯了何罪?”
“弑君之罪。”
听罢,乔晓佳再一次想起那名饱受凌.辱的女刺客,天呐,玉峙仁究竟有多狠,居然还在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
玉峙仁一转身坐下,吹了吹香茶,由此驱散牢狱中血腥味。
“唤醒她。”他轻声动了动唇。
乔晓佳行礼领命,谨慎地靠近女刺客,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头。
此女失血过多早已不省人事,如今倘若唤起其意识,不在伤口上撒盐恐怕是不行了。
乔晓佳小幅度回眸看向玉峙仁,玉峙仁则品着香茶,一派悠哉地回望她。
“你说不愿杀人,朕允了,倘若再连此等小事都做不好,你叫朕如何重用你?”
乔晓佳转回视线,沉了沉气,提起脚边一桶刺鼻的辣椒水,微微撇开头,哗啦一下泼向女刺客的半边身子。
“啊————”
女刺客瞪大惊悸的双眼,刺骨的痛楚导致她的身躯剧烈颤抖。
乔晓佳向她抛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转向玉峙仁那边,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倘若你今日可以问出她的身世来历,朕会赏你黄金千两。”说着,他站起身,在迈出牢房铁门前,又道,“随你用任何方法,刑具或是开导,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刚落,牢门紧闭,只留下她们二人。
乔晓佳等了一会儿,待听到一行人远去的脚步声之后,她匆忙抓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边走边吹散热气,送到女刺客嘴边,善意地笑了笑:“喝吧,我知晓你口渴得厉害。”
墨雪雁注视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她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对方变化再大也不会认错。何况墨紫雨长在嘴角的那一个小小的梨涡,并不常见。
易容可以伪装容貌,但是声音呢?不可能分毫不差。
乔晓佳见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自己,不由低头打量,道:“你可是怕茶里有毒?皇上方才喝过了,请放心饮用…”
“哼!”墨雪雁冷笑,“那暴君岂能让我死?你这狗奴才倘若还有一丝良知便一刀杀了我!”
墨雪雁此刻希望眼前的人正是墨紫雨,当然也不希望是她,因为她知晓牢狱四周肯定设有探听孔或窥探口,一点闪失都会落得姐妹俩尸骨无存。
乔晓佳必然会原谅她的出言不逊,话说谁被这般蹂躏都得疯。
“我不知你哪里来得胆量刺杀皇上,但是我的确佩服你的勇气,既然被俘不如少受些皮肉之苦,招出幕后指使吧。”她凑到墨雪雁身旁,嘴动唇不动地说,“哪怕是假的…”话音未落,她忽然仰天一笑,“吾皇何其精明,你以为你不说皇上便全然不知了么?可笑之极。”
墨雪雁显然被她莫名其妙的言论弄得思绪混乱,墨紫雨这是提醒她招假供?可是她该将哪一股势力招出来?墨紫雨并未给出暗示啊。
而乔晓佳与她的想法截然不同,她所盘算的是,反正此人必死无疑且一心求死,不如借助此人言词帮她坐稳总管太监之职。
女刺客少受苦,她自己少走弯路,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二十五章
墨雪雁见墨紫雨左顾右盼就是不看自己,越发糊涂。
墨紫雨为何身着总管太监之朝服辅佐暴君左右?
叛变了?
倘若叛变,那自己的身份她岂能不得而知?何必装作素不相识?
反间计?
玉峙仁分明知晓墨紫雨的身份,暴君将计就计?
啊!
墨紫雨莫非还不知晓自身已然暴露之事?!
“你!报上名讳!”
“总管太监,晓佳。”
墨雪雁死盯着墨紫雨那双陌生的眼睛,姐妹俩朝夕相处十余载,竟能这般空无一物?
乔晓佳朝她微微一笑,道:“我看你不像是与吾皇有私人恩怨,我也不急于知晓幕后之首是谁,只是提出几个问题让你自己去想。你拥护的人或组织是否真的可以为黎明苍生带来实质性的转变?你忠心效命之人是否因为失去你而痛心疾首?你是有思想的人还是遭人操控的傀儡?你舍生忘死最终可以换回什么?”她转过身,又道,“我知晓你不怕死,但死要死得有价值,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墨雪雁呆呆地望着她,此人并非墨紫雨,绝对不是!
本是一家人,她了解墨紫雨多过自己,细算下来,墨雪雁最后一次见到墨紫雨就在去年年初,当时的她还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态度,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从一个惟命是从、少言寡语的小女子转为今日这般伶牙俐齿且六亲不认的毒妇。
与此同时
玉峙仁伫立牢房隔壁的暗室中,二人交谈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先不说墨紫雨是否在演戏,单就这番言词而论,确实具备瓦解其信念及反思的空间。
普通人家的女子乃至皇宫贵族之女眷,皆不可能如她这般宏观远虑。
…
牢狱之中,乔晓佳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她不再与女刺客交谈,给她思考的时间,这便是现代生活中,上级对待下级的管理模式:点到为止,自我反省。
当然,经常心慌慌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还有,所谓的真情流露,腐蚀其心智。
因此,她走到墨雪雁身旁,蹲下,掏出手帕,拔掉插入犯人脚趾缝中的竹签,按住从伤口中喷出的鲜血,再取出段瑞龙曾赠予她的那瓶创伤药,涂抹于伤口之上。
“受尽磨难保护一个人,倘若那人是你心爱的男子我便不再多问,倘若不是,那个人可心疼过你?”她再一次拨动女人最柔软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