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意思是?”容勒问道。
楚遥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心下暗暗思索了许久。
“景老夫人同太后很有交情,她定然更属意她的孙子,也就是江北侯的嫡子继承侯爵之位。若是公主贸然出手,岂不是得罪了太后?”南谨轩同容勒见过几次面,因为容修的关系,容勒对谨轩亦是十分礼遇。
他说的,也正是楚遥心中的计较,她并不怕太后,但是公然同太后作对,她担心会连累父皇母后为难,因而心中有了迟疑。
“隋荣不可能成为侯爷的。”景路朝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他。”
侯爵之位,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只是这样的话,景路朝是不会说的,即使他是这样想的,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些年他离开景家,只想着在外闯出名堂衣锦还乡,向他爹证明他是错的,却没想到他尚未站上高位,江北侯却过世了。
景路朝并不是在乎富贵爵位的人,不然当初就不会离开景家,但是他不能容忍本家的人贪婪伸手,当初若不是本家的人插手,他和生母便不会那么早阴阳两隔,所以他断不会容许江北侯府落到本家手中。
不过这些,并不为外人道也,不管旁人怎么以为,他只做自己要做的事便好。
“听说谨轩今日在追查木材的事,是否有眉目了?”容勒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别的事。
南谨轩眸光一闪,望向容勒,等着他的下文。
“我可以帮忙。”他平静地说道。
是了,镇北侯在江北多年,不论是江北官场还是其他都比谨轩的人熟悉得多,若是有镇北侯的帮忙,木材的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而那位朱大人也定然会被揪出来。
但是就算没有镇北侯,南谨轩相信只要给他一些时日,总也是能查到的。
“成交。”楚遥率先开口应下,她并不太清楚木材的来龙去脉,但是她了解南谨轩,他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而让她为难。
“遥儿。”南谨轩皱眉,眸中闪着不赞同。
楚遥并不看他,反而望向镇北侯:“我有些好奇,侯爷同景将军…”这是要套他们的关系了,她实在是好奇得紧。
“路朝曾经在我的军营里呆过。”容勒想了想又道,“江北侯府虽没从前风光,但是在江北还是有些势力的,若是侯爵之位落到本家手里,以景家本家的贪婪,只怕是要将江北闹得天翻地覆了的…我也是为江北考虑。”
这倒像容勒做的事,楚遥暗忖,看来这位镇北侯果然是个深思熟虑的人。
“这些,你可以拿回去看。”容勒说完,一旁的侍卫便将两本薄册子放到南谨轩的面前。
南谨轩粗略翻动,便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心下暗叹,果然是镇北侯,早就将什么都准备好了,看样子是料定他们一定会答应了的。
聊完正事,容勒便着人将容修带来,说是和他们一起用饭。
容修来了之后,反而在楚遥身边问长问短,少年老成的样子倒是少了许多。
儿子的反常引起了容勒的注意,他扫过对面三人时忽然一顿,思索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眸中微光闪过。
不过,楚遥完全沉浸在和容修的闲聊中,而南谨轩则沉默地思索着方才看到的薄册,想着回去该怎样安排。
这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一场风暴正以他们为中心,随时准备爆发。
第241章不谋其政
有了镇北侯的帮忙,木材的事很快有了眉目,南谨轩查到朱光虎作为中间人将劣质的木材送去工房,工房也有人接应,将账面做平,一切皆是神不知鬼不觉,其中差价则进了这位朱大人的口袋。
要说朱光虎也是真的愚笨,竟因为涉及的钱银过多不放心手下的人,凡事亲力亲为,导致东窗事发时他根本找不到替死鬼来挡剑,这来往账册皆由他亲自保管,对方都只认他的名字,原本不过是他谨慎之行,最后却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所谓墙倒众人推,原本朱光虎因为有京城背景,在江北很有几分嚣张跋扈的做派,官场中人多是明哲保身之人,避让着他不同他同流合污便罢,还真没几个敢站出来指证他的,如今他出了事,平日里那些唯诺受压的人纷纷站了出来,以杨工书为首,将他的恶性公之于众。
此时,人们才知晓原来这位朱大人在江北竟是恶行连连,从前隐在黑暗里无人敢提,而这次朱光虎贪污案推向高chao的则是从朱府的暗门中搜出的白银二十万两,简直让整个江北官场为之一振。
之后,南谨轩又顺藤摸瓜地查出不少朱光虎暗中欺压农户的事,以税收不足的理由朝农户施压,抢夺了他们不少良田,最让人无语的是他还瞒天过海地朝江北不少商户伸过手,因为要得不算太多,商户们也就秉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容忍过去了。
当南谨轩将朱大人的案子整理成册,送去黎大人手里时,这位清高正直的知府简直气坏了,他没想到在他治下的江北竟然出了这个一个蛀虫,他亲自去了大牢审问朱光虎,还派了人干脆将朱府封了,这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位朱大人是有京城背景的人。
而此时的南谨轩,则回到了驿站,直直往楚御烽的屋子那儿走去。
“谨轩,你办了一件大事。”楚御烽正和文习凛在说朱大人的这件事,面上含笑,还说要上折子为谨轩请功。
“殿下…”南谨轩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只见他微微退让几步,他身后的侍卫便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这是什么?”楚御烽面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视线落到侍卫们打开的木箱子里,目光微微一冷,“朱府搜到的?”
大箱子里头堆满了江南的水锦绣,将水锦绣布条拿开,下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高脚夜光杯,流光溢彩,雕工精致,窗外的阳光洒在夜光杯下竟是一片波光粼粼,美丽非凡。
“夜光杯底下有官制的印记,我便将它们带回来了,似乎…遥儿的嫁妆里头,也有类似的夜光杯。”南谨轩敛着眉眼,说得十分含蓄。
楚御烽两步走到箱子前,俯身拿起一只夜光杯,仔细地端详了半天,复又放了回去:“这是去年川都上贡的,虽然宫里夜光杯不少,但是像这样精致的杯盏却是不多,父皇那边一共就只得了几套,他素来不喜欢这些,便赏给了我们几个皇子,父皇知道小七喜欢这些新鲜好看的东西,便给她留了一套添到嫁妆里头。别小看这一套夜光杯,价值千金不说,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寻不到一模一样的。”
“每个皇子都有?”南谨轩迅速抓住了楚御烽话中的关键,呢喃着说道,“皇上没有赏给官员么?”
文习凛淡漠地抬头看向南谨轩,低声说道:“本该在皇子宫里的夜光杯,这会儿却出现在江北…还是一个贪官的手里,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想歪了。”
“老二素来喜欢奢侈的东西,又爱显摆,他那套夜光杯时时拿来招待贵客;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之前广陌看上缠了我好一段日子我就给他了,习凛应该也在府里见过;剩下的两套,一套在老五那儿,还一套在小七那儿。”楚御烽的语气十分平稳,但是平稳中却夹杂着几分复杂。
南谨轩接过话头说道:“遥儿不喝酒,倒是总念叨着‘葡萄美酒夜光杯’,说是没有美酒就拿来喝冰镇的葡萄汁。”
“你们都觉得,这套夜光杯是老五的?”楚御烽这话,不止是问南谨轩,亦是问文习凛,只是他的话问完,那两人都没有回答。
“殿下心里早就有谱,何必还要多此一问。”文习凛叹了一口气,“就算这套夜光杯是五殿下的,也不能说明殿下同朱光虎有什么瓜葛,更不能说明他同江北的贪污案有什么关系。”
这话,正反两说,就看楚御烽如何来听了。
南谨轩惊讶地抬眼看了看文习凛,有些奇怪向来不多管闲事的文大公子怎么会忽然食起了人间烟火,他这些话看着是为楚思渊脱罪,但也是在提醒楚御烽。
往小里说,不过是一套夜光杯,兴许是物有相似;往大里说,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江北贪官的府邸里有京城五皇子的东西,实在是让他们难以不联想些什么。
“这杯盏是你搜出来的,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楚御烽这话,既是试探,亦是考验,就看南谨轩如何回答了。
只是这话,南谨轩却不好说,皇族中的事本就难以言明,即使他是驸马爷,到底不是骨肉血亲,难保说错了什么话让人心里存了疙瘩,即使三皇子光明磊落,又十分欣赏他,他也不该妄议皇室。
文习凛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楚御烽,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江北之事本就由殿下做主,我不过是遵照殿下所言,将有问题的东西带回来罢了,至于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殿下的事。”南谨轩微微躬身,不卑不吭地应道。
楚御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这是妹妹心尖上的人便有所松懈,他的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更不留存有二心之人,因而这段日子他时不时地会试他一试,南谨轩的沉稳不焦躁一直都是楚御烽颇为欣赏的,但是这会儿他的四两拨千斤却叫楚御烽心下气闷。
“不过,若殿下一定要我说个所以然来…我认为,此事写清楚,呈上折子,皇上必然自由断言。”就在他们以为南谨轩不会表明态度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说话。
这一次,楚御烽的眼中闪过了流光,似是满意,又似不满。
第242章相亲之宴
朱光虎的案子有了结果,他一人下狱,并不牵连家人,只是朱府被查封,朱家人皆是净身出户,朱家的一切都归朝廷所有。
说来也是有趣,抓了朱光虎为江北百姓除害的是南谨轩,为朱家众人求情的也是他,一时间这位年轻的南大人风头无人能敌,在江北百姓心中颇有几分威望,也让某个藏在暗地里的人气急派坏。
当然,朱光虎的事结案之后,对南谨轩来说事情并未结束,因为他莫名成了不少千金小姐眼中的佳婿人选,不少人纷纷来驿站旁敲侧击,虽然南谨轩大方表示早有妻室,那些人却只当他是托词,不置与否。
左右南谨轩也不将这些当一回事,倒是这个时候江北侯府忽然来了请帖,景老夫人设宴,邀请三皇子等人作客江北侯府,还邀请了不少江北有名望的人。
南谨轩和楚遥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正坐在窗边看书,一边等着楚遥梳妆打扮,他的耐心极好,都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依然淡定自若。
“江北侯骤然离世,景家这会儿该是兵荒马乱着的,景老夫人竟然还有功夫设宴。”楚遥坐在铜镜前,微微偏头,看清欢给她梳的发髻,简单别致又不落俗套,笑言她倒是将杜晗烟的侍女小怜的手艺都学得来了。
“景路朝已经回过江北侯府了,她大概是怕了,想着给景央月寻个厉害的婆家,好让她孙子早日坐上江北侯的位置。”南谨轩并不抬头,视线始终落在手里的书卷上,神情淡漠,好似手中这本杂记是什么了不得的孤本似的。
“哟,这么说这是相亲宴?”楚遥惊讶着挑眉,语带幸灾乐祸,“那你说,景央月知道吗?她不是心心念念对你有意么,难不成她会乖乖地嫁人?”
虽然她和景央月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她对这类千金小姐还是十分熟悉的,外表柔弱内里阴狠,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主。
“再能干也只是个侯府小姐,景老夫人是个厉害的,拿捏一个丫头还不是轻松的事。”南谨轩不以为然,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不关心罢了,左右都是江北侯府的事,关他什么事?
楚遥却不这么认为,她一辈子都在女人手里吃亏,她太清楚轻视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敢轻敌,只是她还真是猜不到,景央月会不会乖乖地听从安排,看得出来她很在意兄长的侯爵之位,兴许为了这一方富贵,她还是会愿意牺牲自己的,毕竟只有她兄长坐上世子之位,她日后才能得到重视,否则没落的侯府也不过如此。
“我看未必,你今天小心点,尽量避着她吧,这个景央月指不定还想着背水一战呢。”楚遥撇嘴,她最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对男子下药,企图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嫁人,简直就是没脑子。
“我知道。”南谨轩应了一声,他还真是没把景央月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做作的侯府小姐罢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楚遥才终于打扮好,她莲步轻移地停在南谨轩面前,得意听到他呼吸一滞的声音,她就喜欢看到他惊艳的表情。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还真是没错,看到南谨轩眼底的迷恋,她心底就欢快得紧。
“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南谨轩笑着欺近她,伸手扣紧她的腰际,将她搂入怀里,鼻尖满是她的清香,让他小腹一阵阵地火热。
“你发什么痴?我们要准备出门…”楚遥话未说完,一张俊冷的面孔便直直地靠了过来,他微冷的唇覆上了她的,动情地攻城略地,压根不管两人是要准备出门的。
直到楚遥满脸通红,他才抽身,视线紧紧地盯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仿佛准备着随时再行偷袭似的。
“南谨轩!”楚遥怒瞪他,只是配着一张小红脸,怎么看都多了几分撒娇的样子。
“遥儿太美,为夫忍不住。”别看南谨轩在人前冷若冰山,在楚遥面前可是很会伏低做小来着,这会儿可不就理直气壮地摆委屈了。
楚遥继续瞪他,敢情这还是她的错了?
早就带着侍女们推之门外的清欢掩嘴偷笑,都说公主霸道娇蛮,要她说,根本就是公主被驸马爷吃得死死的,若是换做从前她定然会担心不已,现在她可放心得很,驸马对公主的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咳咳…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门外的清欢咳嗽一声,提醒里头两位调情也请注意时辰。
明显听出清欢口吻中的戏谑,楚遥更是狠狠瞪南谨轩,就是这个家伙害得她在清欢面前丢人了,不过她这副恶狠狠的样子看在他眼里不过娇嗔罢了,他只是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三哥他们呢?”上了马车,楚遥才想起好像一直没见到三哥他们,江北侯府宴客怎么可能不请三皇子等人。
“从朱府下人口中知晓了一些事,你三哥一早便去了衙门,说要在旁听审朱光虎。”南谨轩简洁地回答。
楚遥疑惑地抬眼看他,三哥向来厌恶贪污受贿之事,但是区区一个朱光虎还要劳得三哥亲自审问,那么…必定不止是贪污的事。
“和江北侯之死有关?”除了这一件,楚遥还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三哥亲自跑这么一趟的。
早就知道她冰雪聪明,南谨轩却也没想到她能如此一针见血,他点点头:“确有关联。”
她对江北侯的死没什么兴趣,左右都是太后的娘家人,至于朱光虎和江北侯的死有关联,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件茶余饭后的八卦罢了。
见楚遥没什么兴趣,南谨轩也就不说了,其实他也不太愿意她整日沉浸在这些个勾心斗角里头,他希望她能活得轻松自在些,这些个腌渍事,就由他来处理就是了。
没一会儿便到了江北侯府,南谨轩先下了马车,旋即转过身来扶她下车,楚遥素来敏感,刚搭上南谨轩的手就感觉到一股芒刺在背,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一下子便扑捉到了那抹愤懑的来源。
真是哪里都有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呢…楚遥勾唇浅笑,不以为意地投去一眼。
第243章落井下石
“南大人,文小姐…”景央月随意抚弄两下衣袖,便迎了上去,面上带笑,“还以为文小姐会和文公子一起来呢,没想到竟是和南大人一起。”
大老远就能闻到这话里的醋味,不过楚遥却连眼都没抬,摆明了就是不愿给人面子,南谨轩自然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漠地朝她礼貌颔首,便同楚遥一起往江北侯府里头走去。
景央月立在原地,咬紧了牙根,企图平息心头的怒意,这时候边上忽然扬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大姐姐,看来轩哥哥可是对你半分意思都没呢,他摆明了更喜欢同他一起来的文小姐哦。”
说话的是景思嘉,这小丫头虽然口口声声轩哥哥是她的,但是到底年纪小,忘性大,这会儿只光顾着嘲笑景央月了,哪里还记得前不久自己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南谨轩的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景央月神色一冷,眼神如刀剑般射向她。
“大姐姐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文小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她站在我轩哥哥边上还真是郎才女貌呢。”景思嘉很不喜欢这位自诩出众的大姐姐,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极是生厌。
听到这话,景央月的脸色一下就沉了,眸光中闪着寒意,直看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景思嘉后退了两步,防备地又道:“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然而,景央月却忽然收回了视线,周身的寒意瞬间退散,只听她冰冷的话语:“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些,她便跟进了江北侯府,景思嘉愣在原地,眉头紧皱地思索着她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怔怔地望着景央月挺得异常直的背影,末了,便朝着她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往另一个方向去找她爹了。
再说楚遥和南谨轩进了正厅,众人便纷纷将视线投向了他们,她这才发现今日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小七?”景昭然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惊喜。
“昭然。”楚遥面上含笑,眸中却是真的高兴,她还是很喜欢景路朝的这个女儿,看着盛气凌人,骨子里却有着良善侠气。
“原来他们方才说的那个将江北商贾们说得哑口无言的文小姐就是你。”景昭然面上一派得意,颇有几分与有荣焉。
还真别说,景昭然的性子和凝语真有几分相似,若是她们认识,定然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原来你是景大人的女儿。”楚遥看到同昭然一起走进正厅的景路朝,朝着那厢微微颔首,很是知礼地打招呼:“景大人。”
景路朝神情一滞,想到楚遥的身份该要请安,复又想到在场人多口杂,一时间没想好该不该请安。
“小七不要在意,我爹性子冷,遇谁都摆着一副冰山脸,其实他人很好。”景昭然凑过去轻声解释。
“…文小姐。”景路朝很快恢复了冷静,同样朝着楚遥颔首,身子微微躬起,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他在给公主行礼。
“景大人不必多礼,日后…来日方长。”楚遥俏皮一笑,那厢微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复又望向南谨轩。
“劳烦景小姐陪遥儿聊会儿,在下同景大人说几句话。”南谨轩看出景路朝的意思,交代了一声,便随着景路朝往外走去,两人似乎有话要说。
这边离了人,景央月立刻走了过来,掠过堂妹昭然的视线略带几分愤愤,只她掩得极好,若不是楚遥特别注意她是不会发现的。
“堂妹还说同文小姐只一面之缘呢,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只当你们是多年的知心姐妹了呢…”景央月笑得和善,仿佛真是个温和的大小姐。
前几日景路朝带着昭然来江北侯府祭拜江北侯,景央月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人,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的堂妹,不过她可是半分都没法喜欢这个容貌出挑的堂妹,不说她傲气不妥协的性子,就说她那个要来抢侯爵之位的爹,就注定了堂姐妹是没法好好相处的。
“我和小七确实一见如故,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不能用相识时间长短来衡量。”景昭然向来率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打从她懂事起就离开了江北,她爹从不提江北侯府的事,倒是她娘亲偶尔会提几句,如今长大了,从前的事自然知道个七七八八的,因此她从没江江北侯府放在眼里。
“景大小姐今日可是主角,听说…今日这宴,是专门为景大小姐设的呢。”楚遥最喜欢戳人家痛处,偏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叫人恨得牙痒痒的。
果然,她的话叫景央月面色一滞,阴暗了几分。
“听说景老夫人发了不少帖子给江北的青年才俊们,景大小姐怎么好将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呢,不如去外头看看那些人都到了没。”楚遥从不信奉君子,她的原则就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什么穷寇莫追的事在她这里可是完全说不通的。
景昭然掩嘴偷笑,楚遥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可是知道的,为了她的婚事,她这个堂姐可是和老夫人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老夫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让她点头答应了这次相亲宴。
“小七说得对,堂姐还是赶紧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外头那些个…青年才俊们,也不是谁家大小姐都有这么好的机会,能亲自挑选夫婿的呢。”这话,乍听着是恭维,但是仔细一品,何尝不是奚落?
楚遥和景昭然你一句我一句配合默契,景央月听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只恨不得能将这两个人赶出去,尤其是楚遥,分明知道她心里喜欢的人是谁,却在这儿变本加厉地幸灾乐祸。
还有她这个堂妹…耳边忽然响起昨夜黑衣人在她耳边说的话,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握紧拳头,末了忽然沉下了眼帘,本还犹豫不决的眸光消散开去,换上的是坚定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