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低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何太医家里有什么人?”楚遥忽然问道。
“听说妻子早逝,留了一双儿女给他,其他好像就没有了。”清欢在宫里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对各宫的管事姑姑和大宫女都有所了解,再有便是内务府和太医院之类在后宫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地方。
所谓小鬼难缠,清欢身在后宫自然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因而对于后宫各处的打点从不曾落下,他们都很明白,许多时候的成败就在那些微不足道之处。
“哪里人?”楚遥又问,不知道打从知道这个何太医昨夜去过母后宫里通风报信之后,她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一股阴谋在靠近。
“从前好像是边境小城的人,后来那边闹了灾荒,便投奔了京城的亲戚,只是何太医年轻时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后来考上了医馆,推荐入宫进了太医院才好了些。”清欢将打听到的事一一告诉公主。
边境小城?楚遥一听到这个词,便立刻联想到了同样出身边境小城的那一位,眸色微微一眯,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楚遥低下头思索了片刻便有了决定,低声对屋子里的两个人低语起来,“姜姑姑,你去一趟凤藻宫,避开耳目…”
姜姑姑眼中闪过敬佩,认真地点头:“公主请放心,奴婢定然不负公主所托。”
待姜姑姑离开,楚遥这才看向清欢,勾唇一笑:“走吧,我们也去朱雀宫,会会亲爱的祖母吧。”
清欢最喜欢看自家公主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前她虽然也是一贯的霸道傲慢,如今的骄傲却像是融入了骨子里似的,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的风采,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们到朱雀宫时,前殿正陷入巨大的沉默,宫人们纷纷低着头白着脸立在边上,睿武帝的脸色也不好看,太后更是满脸怒意。
然而,楚遥却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诡异的气氛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入前殿,微微福身:“父皇圣安,太后圣安。”
打从楚遥懂事起,她便没有叫过景太后祖母,一直叫的便是太后,不管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是极度骄傲的,别人不待见她,她自然也不会给旁人好脸色,不论对方是谁。
太后摆明了迁怒楚遥,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睿武帝却是朝着女儿招招手,让她过来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脸色这么难看?”
“哼,莫不是知道事情败露了,便派个小丫头过来打探情况?”景太后冷眼讽刺。
楚遥疑惑地偏头看向景太后:“太后在说什么,小七不明白。”
这满眼的天真仿佛她是当真不知道太后的意思,倒是让景太后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太后在同你开玩笑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的?”睿武帝开口圆场。
经他提醒,楚遥才像是想起自己的目的,面上便变得异常愤怒:“父皇,那个何太医居心叵测,竟然敢给母后乱开药,小七听说父皇将人抓到了,便立刻过来了。”
睿武帝挑眉:“乱开什么药?”
“哼,那个何太医真是恩将仇报,从前要不是母后提拔他,他哪里能有今天,不知感恩,还敢暗害母后。”楚遥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前几日母后不舒服,便派人去请太医,结果何太医来给母后看诊,还留了药方,云姑伺候母后喝了两日药,谁知道今日上午母后起身后几乎连床都下不了了,云姑担心不已便又请了太医来看,谁知道沈太医说母后本是着凉,还食用了凉性的药物,身子自然是好不了的。结果云姑便将何太医的药方拿给沈太医看,沈太医一看便说那药方有问题,幸而母后没有如平时那样每日都要用枸芳莲子羹,不然…便是要去掉半条命了。”
听着女儿的话,睿武帝面色一沉,彻底黑了。
“冤枉啊公主,就是给微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皇后娘娘啊…”跪在一旁的何太医浑身一震,本就青黑的脸色刷得更白了。
听到身旁人的声音,楚遥疑惑地偏头看去,这才看清楚这人是谁。
“还敢喊冤?本宫都问过了,昨夜就是你,不安好心地告诉母后丽妃胎气不稳的事,惹得母后忧心忡忡,还胡乱开药暗害母后,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楚遥大步向前,居高临下地瞪住何太医,“说,是谁指使你暗害母后的?你若是不说,本宫就让父皇对你用刑,看你说不说。”
这刁蛮公主的名号谁人不知,打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落到她的手里就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微臣…微臣冤枉啊…”何太医的脸色更难看了,眼底浮起了惊慌,眉眼闪烁间飞快地扫了默不作声的薛贵嫔一眼,见她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倏地握住了拳头。
第159章自相矛盾
楚遥从来都觉得,全天下女人的智慧皆以后宫嫔妃为尊,步入后宫之前不论她们如何纯良乖巧,都渐渐会被这个大染缸所污,她们爬不出去,便只能任由这个染缸将自己彻底地改变,因为不改变就难以生存下去。
不曾身在后宫的女子,谁都无法想象其中的举步维艰,她们所展现出的才智谋略绝不逊色于朝中大臣,那一桩桩的环环相扣,所走的每一步皆是精心设计。
楚遥的目光扫过沉默的薛贵嫔,她从不显山露水,可越是这样的性子越是让她忌讳,楚遥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定然和她脱离不了关系,只是这个聪明的女人太懂得隐藏自己的身影,在任何时候都是。
“你说,何太医告诉你母后丽妃胎气不稳?”睿武帝眉眼一挑,开口询问。
“是,儿臣刚刚从凤藻宫过来,母后喝了药已经睡了,儿臣便仔细询问了云姑,才知道这个何太医胆大包天,竟敢算计母后,儿臣便立刻赶过来了。”说到这里,楚遥又将视线转向立在一旁的金院使,说道,“金院使是太医院院使,难道不知道凤藻宫一早便宣了太医吗?”
金院使面上一滞,见睿武帝不悦地看向他,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凤藻宫确实宣了太医,沈太医回来之后,微臣尚来不及询问皇后娘娘的情况,朱雀宫这边便出了事,微臣就匆匆赶过来了。”
这倒是合情合理,朱雀宫丽妃小产,事关重大,金院使知道这件事立刻赶过来也是很正常的,忽略了沈太医为皇后娘娘看诊也是情有可原。
睿武帝沉冷的声音响起:“沈太医何在?”
“在殿外候着了。”楚遥回答。
“让他进来。”睿武帝话音刚落,门外的公公便唱诺起来,沈太医立刻走了进来,躬身请安。
睿武帝淡淡地看着沈太医,这是去年才进太医院的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手的医术却是妙手回春,只是这个年轻人性子里多了些清高傲气,在太医院显得格格不入,倒是和曾经的何太医有些相似。
“沈太医,请你将母后的情况如实地告诉父皇。”楚遥一板一眼地说道。
沈太医躬了躬身,旋即正色道:“微臣一早去了凤藻宫为皇后娘娘诊脉,娘娘本是身虚体弱,忧思过重,许是天气时节忽冷忽热所致,只要妥帖地喝几副温和的药调理几日便能康复。却不想,娘娘上午头疼发热,微臣觉得不太对劲,便要来了前几日太医所开的药方,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众人都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娘娘身子虚,而何太医所开的药方却是以凉性草药为佐,强药猛如虎,硬是让娘娘寒气入体,虚汗如雨。微臣又听说娘娘每日下午都要吃一小碗枸芳莲子羹,不免后怕不已,这药方中的凉性草药同枸芳莲子相生相克,纵是要不了皇后娘娘的命,也是要将她的身子掏空了的。”沈太医说话有条有理,并没有混迹宫廷官场的那种油滑精明,反而多了几分书生气。
“好你个何守,竟敢加害皇后…”睿武帝这会儿的怒气可比刚才的厉害多了,猛地一拍案几,仿佛下一秒便要将这个人砍了似的。
“等一下。”太后却忽然开口说话,安抚似的拍拍睿武帝的手,旋即说道,“皇帝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方才这个何太医还说是皇后指使他暗害丽妃,如今小七又跳出来指控他加害皇后,依哀家看,这件事只怕是暗藏玄机。”
听了太后的话,睿武帝眸光微闪,没再发作,虽然他和太后并不如寻常母子那般亲昵,但是该给的尊重他还是会给的。
“太后的意思是,母后如今卧病在床,是在贼喊捉贼喽?”楚遥冷笑,半点不给祖母面子,大喇喇地便将太后的意思摆在台面上,直说得太后面色一沉。
皇室贵胄,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三分余地,哪里见过楚遥这样咄咄逼人的,太后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后宫虚与蛇尾的说话方式,说一半藏一半,留给对方猜测。
而楚遥却是反其道而行,直来直往,半点不留颜面。
若不是太后的脸色太难看,睿武帝就要当即笑出声来了,这个小七可是连他这个父皇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向来不喜欢她的太后了。
说起来,楚遥有如今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真是睿武帝给宠出来的,别说是皇家了,就算寻常百姓家里头小辈也是不敢同长辈辩驳的,虽然楚遥说话犀利,不留情面,偏偏她又礼仪周全,说话有理有据,让太后有气也无处撒
“既然太后认为此事尚有疑问,那小七倒是要逾矩问一问这位何太医,不知太后是否允许?”楚遥强硬的态度忽而一边,又忽然恭谦有礼了起来。
太后常年不在宫里,哪里知道这位刁钻霸道的七公主有什么改变,依着她从前那些不着调的作风,太后压根不想同她说话,这会儿也是挥挥手示意她随便。
楚遥可不管太后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是敬过老了,只是那厢不理,她也是没办法的。
“何太医,本宫问你,若是依你所说是母后让你暗害丽妃,那你倒是给我们大家说说你是怎么害得丽妃小产。你指控母后唆使你害人,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又是否有证人?”楚遥直直地看向何太医,语调平缓,不急不躁。
何太医飞快地看了一眼薛贵嫔,见她拧着眉,心下一凛,心下不安蔓延开来。
“紫莲参,对体虚之人是大补,怀孕之人服用却会因用药过猛而出现短暂的气血过溢,进而滑胎。”何太医定了定神,一板一眼地说道,“紫莲参极珍贵,因为去年一场天灾导致市面上几乎没有断了货,而皇后娘娘调理身子却需要这种参,因而年前进贡的紫莲参悉数送到了凤藻宫。”
放眼整个皇宫,紫莲参还真是只有凤藻宫才有。
然而他的话,却叫薛贵嫔陡然抬眼,带出诧异之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倒还真是有趣了,丽妃滑胎是因为气血两亏,而何太医却说紫莲参会让孕妇气血过溢。”齐妃终于抓到了机会,忙不迭地开口冷笑,“看样子何太医的医术,也并不怎么高明嘛。”
第160章扑朔迷离
齐妃的话,让何太医半晌回不过神来,只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何太医口口声声说是本宫的母后指使你害人,却连害人的药物都说错,真不知道是该说何太医糊涂,还是该说何太医居心叵测呢?”接过齐妃的话头,楚遥依然是轻慢的口吻,只是却生生地让人打起了寒颤。
“不可能。”何太医满脸的不可置信,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了同样面露诧异的薛贵嫔。
而这一眼,却让楚遥逮个正着,只见她轻笑着问道:“怎么,何太医认为薛贵嫔应该知道为何丽妃的安胎药中没有紫莲参么?”
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不说睿武帝,就是太后或是齐妃,在察言观色上亦是不输人的,更何况大家都将视线定在何太医的身上。
“薛贵嫔,此事与你有关?”太后面露不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嫔妃她向来没放在心上,连同那个不怎么讨喜的孙子亦是没被她放在眼里。
“太后明鉴,妾身向来与丽妃交好,绝不会做出害人的事。”薛贵嫔慌忙起身,急急忙忙地开口澄清。
这一点,太后也好,睿武帝也好,多是相信的,毕竟这个薛氏打从进宫开始便是安分守己的性子,不与人结怨,在宫里算得上是个极好相处的嫔妃了。
“父皇,即使丽妃的安胎药中没有何太医所说的紫莲参,他也是存了一份谋害之心,再加上他还想暗害母后,父皇绝不能轻饶他。”以迂回的方式证明了何太医同丽妃小产的事没有关系,自然就顺利地将皇后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不过楚遥却是不会放过背叛母后之人的。
“这个人交给你处置。”睿武帝知道自家女儿护短的性子,何太医不止暗害皇后,还栽赃陷害,简直罪无可恕,交给女儿处理,让她泄泄愤也是好的。
“谢父皇。”楚遥勾唇一笑,邪气的目光落在何太医身上。
何太医自然知道自己落在公主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猛地一震,偏头转向薛贵嫔便想要说什么话,楚遥倒是很期待能看到狗咬狗的戏码。
只可惜,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薛贵嫔微微眯了眯眼,继续有意无意地把玩着珠串,何太医便立刻僵住了,视线死死地盯在她的手腕上,只一瞬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任由侍卫将他带下去,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何太医的事告一段落,丽妃滑胎的案子却仍扑朔迷离,楚遥既然来了,睿武帝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陪着说话,太后却是打从她来了之后便没了好脸色,亏得楚遥向来也不是个看别人脸色的主,太后不待见她,她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齐妃在睿武帝的示意下,继续盘问丽妃的贴身宫女和厨房管事,只是反复问了几次都得不到线索,不免有些气馁。
楚遥坐在边上,支着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得太后越发不得眼,只觉得这么个没有仪态的公主简直就是丢皇家的脸,越看越不高兴,便带着楚依依离开了朱雀宫,太后一走,楚遥自然是落得轻松,眼珠子乱转。
“咦?”楚遥忽然挑眉,面露诧异。
“怎么了?”坐在她边上的睿武帝关心地问道。
“丽妃向来讲究排场,宫里宫外一尘不染,听连架子上的摆设或是桌椅的摆放都极有讲究。”楚遥指了指主位两旁的花架说道,“古来便有逢双为吉,逢单为祸的说法,这么讲究风水摆位的丽妃,正殿两旁的天竺葵竟只有三盆。”
实际上不是丽妃相信风水,而是卓夫人对风水占卜之类的十分信奉,丽妃才会受了她的影响,再者丽妃向来骄矜,自诩尊贵,对于细节更是精益求精,朱雀宫确实算得上是整个后宫里最为奢靡和讲究的。
分给每个嫔妃的宫殿都会根据其位分安排吃穿用度,对于宫殿的摆设自然也有各自的不同,朱雀宫里不少东西除了睿武帝赏赐,还有卓大人从外搜寻来送进宫里给丽妃装门面的,因而皇后也从不插手管朱雀宫的奢靡,左右用的不是宫里的银子,她自然没那闲工夫搭理。
既然主子提问了,自然该有人来回答。
朱雀宫的大宫女红漪上前一步,福身说道:“这是丽格天竺葵,娘娘十分喜爱,原本是放在屋子里的,娘娘闲来无事便会赏玩一会儿,只是昨日有一盆天竺葵枯萎了,娘娘看着不高兴,便让奴婢将花搬出了屋子,后来娘娘身子不适,奴婢尚未来得及处理这几盆天竺葵。”
丽格天竺葵又称三色天竺葵,每一株花团都有三种颜色,极是美艳,只是这样漂亮的花却十分难养,再加上花名同丽妃冲撞,因而花农司中的丽格天竺葵多是送来给丽妃赏玩的。
楚遥沉声问道:“平日里是谁照料这些天竺葵的?”
“奴才是负责照料丽格天竺葵的花匠小路子。”被忽然点名,小路子尚有几分惧怕。
“听说丽格天竺葵极是难养,这花枯萎得快么?”楚遥依然支着头,姿态悠闲。
“回公主的话,丽格天竺葵确实不好养,但是一旦开花却也是不容易枯萎的,花期差不多能有二十多天。”小路子低着头,看起来镇定多了,但是细看他垂在两旁的双手,亦是微微发着颤。
“这花送来多久了?”楚遥又追问一句。
“这次的丽格天竺葵是十日之前刚刚开花,内务府派人送来的。”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忽然会问起了天竺葵,但是小路子心下咯噔,忐忑不安起来。
朱雀宫的管事听到公主提起了枯萎的天竺葵,便立刻派人去将枯萎的花盆带过来,皇宫里便是这点好,只要不是烧掉的东西,总能找到下落。
实际上这也是红漪多长的心眼,她是丽妃的陪嫁丫头,入宫亦有不少年头了,这宫里的腌渍事也算是看得不少,打从丽妃有孕开始她便集中了高度的注意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狐疑一番,这次天竺葵忽然枯萎自然也难逃她的注意。
只是丽妃身子不适,天竺葵的事便被她抛之脑后,她也没有顾得上多管,不过她也是吩咐了宫人将花盆先放在闲置的花房里。
沈太医走上前翻看着枯萎的天竺葵,细细地捻着泥土,又拿到鼻间嗅了嗅,低声说道:“这泥有问题。”
第161章环环相扣
后宫是个处处藏着阴谋诡计的地方,想要在后宫立足就必须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论是嫔妃,还是宫人,亦或是太医。
许多事大家心知肚明,即使看出问题也未必会当场指出,越是在宫里呆久的人越是会如此,因而许多时候,想要听一句真话并不容易。
不论是后宫嫔妃,亦或是千古帝王,皆是如此。
沈太医年纪不大,入太医院也不算太久的时间,尚未学会那些看人脸色说话做事的能力,亦或是他就算明白也不愿意这么做,有些骄傲和自尊也是难以丢弃的。
“泥有什么问题?”睿武帝的目光落到天竺葵上,眉头微微皱起。
面对睿武帝,沈太医并没有年轻太医的浮躁,亦没有过多的紧张惶恐,反而放下手中的泥土,恭敬地回答:“回皇上的话,以微臣所见这泥土中混了些麝香,花草从泥土中吸取养分,而麝香藏于泥土中被天竺葵吸取了其精华,随着天竺葵含苞待放到完全绽开,麝香便充释在娘娘的房中,导致小产。”
“麝香?”睿武帝沉默不语,太后却是惊呼一声。
“有这种可能么?”睿武帝对医术并无涉猎,但是到底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说还能有这样的法子让人小产的。
这时候金院使也走上前来,躬了躬身:“老臣曾在医书中见过一种做法,将大量的麝香草捣碎,提取其中汁液,之后将麝香草混着水倒入泥土中,大约十来天左右便能让一个花盆中的泥土中均分麝香草的成分,再用这样的泥土来培植花草,从泥土中摄取了养分的花草便能有些许麝香草的作用。”
若是寻常的花倒也无妨,天竺葵不止艳丽夺目,还会散发出一股清香,只是谁能想得到,顺着这股花香而出的,竟还有麝香。
对于金院使的横插一脚,沈太医并没有觉得不满,反而心头掠过惊讶,这样的法子他从前恰巧见过才会知道,而金院使却是在书中看到过,没来由地对金院使的博览群书暗暗敬佩。
听了他们的话,齐妃才明白过来,连忙追问:“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天竺葵才会这么快枯萎?”
“丽格天竺葵十分难养,兴许便是这个原因,花期不到十日便枯萎了。”沈太医不善花草,因而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
既然查出问题出在哪里,自然也就有了嫌疑人。
见众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方才便有几分紧张的小路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奴才一心一意照料天竺葵,不敢有半分谋害主子之心,请皇上明察。”
睿武帝不语,楚遥却是轻笑:“父皇向来明理,自然不会随便拉人背黑锅,但是小路子,就算你没有暗藏祸心,你也是疏于职守,让人暗中钻了空子,利用天竺葵暗害丽妃,不管怎么说你皆是难辞其咎。”
小路子刷白了脸,心下明白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家里是种田的,他是家中老大,底下还有不少弟妹,若非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也不会将他送入宫里成了太监,幸而他还会一门手艺,经他照料了花草总是养得异常茂盛,便是因了这个由头他才被送到了朱雀宫专门打理天竺葵。
朱雀宫的主子虽然是个娇纵的,但是却也是个好哄的,小路子照料的丽格天竺葵很得丽妃欢喜,因而赏了不少银子,这次天竺葵突然枯萎了,小路子也是满心的不解,还来不及琢磨出枯萎的原因,丽妃那儿便出了事。
“你仔细想一想,平日里天竺葵都是你在照料,谁有机会碰这些天竺葵的…还有,懂得这种法子的,自然也是懂得花草养护的,能不着痕迹地在你眼皮子底下将这盆泥土调换,可是个不小的工程。”楚遥循循善诱地引导他。
经她一提醒,小路子如醍醐灌顶,思绪也变得清明起来。
“奴才想起来了,十几日之前奴才病了几日,可是奴才掐着日子算着这几盆天竺葵正是花期,便强撑着照料。后来奴才的同乡小邓子忽然过来说要帮忙,兴许…便是那个时候…”说到后头,小路子的声音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