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段修文会排出场什么样的戏——
这般想着,戏台上却已经演了起来。
先登场的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家徒四壁,只有一灯如豆,埋首苦读,读了会书,站起身,在桌子上翻找半天,最后只找到半个冷掉的馒头,忍不住自嘲道:“馒头君,长夜漫漫,只有你我相伴,不如我们更亲近些,你到我腹中来取暖吧!”
叶倾一个没忍住,被逗乐了,她瞥了眼段修文,心道,段表哥还真是才高八斗,这等有趣的台词也想的出来。
段修文注意到叶倾的视线,却故作不知,心道,表妹连看戏都三心二意,忍不住偷偷看我,我还是装作不知,省的她尴尬。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只楼船里,一个锦衣男子大笑出声:“怎么样,我就说这里来对了吧,这里的戏本素来都比较有趣,来来,林兄,小弟再敬你一杯!”
那唤作林兄的男子比他身边的男子还要高上半头,蜂腰猿臂,生的俊朗无比,此时黑着脸,闻言抬起手里的茶盏和对方撞了一下,意思意思的沾了沾唇,淡淡的道:“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
锦衣青年忍不住道:“林兄,你好歹喝上一杯,给小弟个面子啊!”
姓林的男子瞥了他一眼,“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那锦衣青年苦笑一声,不再劝酒,只自己小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问,戏台上书生脑袋后仰,就要把手里的馒头一口吞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书生狐疑的放下手,紧走两步,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老丈,佝偻着身体,干巴巴的唱了起来:“风雪夜,老苍头,一脚下去不见鞋,腹中饥饿身上寒,长路漫漫何处是终点!”
“前面有一木屋,且待我去问问看!”
“啊,老丈!”“啊,书生!”
两个人打过招呼后,老丈被让进了房中,老头子眼巴巴的看着书生手里的馒头,欲言又止,书生见状,忙把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看着老头子三口两口吞吃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叶倾心道,难道又是什么报恩的戏码,身边的段蔓娘却突然开了口,她肥嘟嘟的小手捉着一块玫瑰糕,高高举起:“姐姐,把蔓娘的糕给他们吃!”
叶倾瞬间出戏,一下被逗乐,正要开口,段修文不紧不慢的张口道:“嗯,行啊,那蔓娘自己可就吃不到了,以后都要把糕点省下来给他们了。”
段蔓娘登时纠结了,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蔓娘以后都不能吃点心了么?”
段修文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
段蔓娘吞吞吐吐的道:“那给他们一半好了!”
段修文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叶倾看着纠结的快要哭出来的蔓娘,再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段修文,忍不住对着段修元低声问道:“表哥,一直这么欺负表妹的么?”
段修元瞥了兄长胞妹一眼,耸了下肩膀,“你也知道,我们段家族人多,以前老有人哄着娘给他们东西,好不容易才板过来,结果那些人趁着我们不注意,又开始哄着蔓娘,哥哥说,妹子的心不能太软了,要从小就开始培养,知道什么东西能给,什么东西不能给!”
叶倾恍然大悟,只是看着段蔓娘眼圈红红,再看看段修文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不那么单纯。
不提段蔓娘的纠结,戏台上,果然如叶倾所料,那老丈吃掉了书生最后的半个馒头,从怀里颤悠悠的摸出了一副画,道是自家的祖传之宝,请书生务要收下。
“哎,我这风烛残年之人,不知道哪一天就去了,到时候这宝贝也跟着毁了,不如寻个明主,好生待他!”
书生再三推辞,到底还是收下了。
待老丈走掉,书生把画展开,却是一怔,叶倾亦是一怔。
这幅画很大,等人高,所以台下楼船里也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画的,居然是个女子的背影!
身段袅袅婷婷,一头秀发垂肩,坐在湖边石上,一只莹白的小脚在碧波之中轻轻荡漾。
连叶倾都忍不住在想,单看背影就如此曼妙,若是转过身来,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那书生便捧着画卷,痴痴呆呆的看着。
半晌,喘出一口长气,悠悠道:“如此佳人,只这题词糟糕至极。”
叶倾不禁好奇,题词,什么题词?到底还是有段距离,看的清上面的美人身影,却看不清字迹了。
书生惆怅的念了出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叶倾又是一乐,这戏本子写的真是太有才了!她下意识的瞥了段修文一眼。
段修文不动声色,心道,又看我了,表妹又看我了!
书生看到半夜,摸了摸肚子,叹道:“哎,如此美景,若是有一碗红烧肉,该是多好啊!”
说着,书生吹灯上了床。
昏暗之中,不知何处冒出了烟雾,一片朦胧之中,就见那画上的美人动了!
她光着一双小脚,从那画里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她先走到了书生前,轻叹一声,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回转来,手上居然端着一碗红烧肉!
周遭鸦雀无声,原本还能听到的饮酒作乐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之上,确切的说,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戏台上那女子的容貌!
可惜,那女子走位极其精湛,侧身,低头,竟是看不见正脸。
女子重新回到了画里,灯光再次大亮,书生伸着懒腰起了床,看到桌子上的红烧肉,眼睛一亮,“这,这——”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副美人背影图,喃喃道:“难道是神仙显灵了?宝贝,果然是宝贝!”
书生狼吞虎咽的把那碗红烧肉吃掉,重新坐到了书桌前,大声苦读,过了片刻,他伸了伸懒腰,状似无意的道:“哎,天气这么冷,要是有一暖裘,一个炭火盆该有多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向了挂在一旁的美人图,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书生一直等到半夜三更,终于失望的上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画上的美人又一次轻轻走下,到了书生床前,这一次的叹息声更大。
她转身出门,再回来时,一手端着炭火盆,身上披着暖裘。
书生醒来时,真是欣喜若狂,打那以后,他开始了不断叫菜的日子,“红烧肉,光吃红烧肉有点腻,要不,再来个大白面馒头!”
“大白面馒头,红烧肉,有点干,再来碗粥吧!”
每天每天,终于有一天,书生出了门,等他回转来,失魂落魄的到了美人背影图前,伸出手指,顺着美人的背影轻轻勾勒着,叹气道:“哎,你转过身来,若是有陈员外那新纳的小妾一半漂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发了会呆,转身到了书桌前读书,惆怅片刻,喃喃道:“若是有美人红袖添香该有多好!”
说着,书生站起了身,尖着嗓子仿着女子声音:“相公,奴家帮你研墨!”
书生复又坐下,抬起头,深情楚楚的看着一团空气,“辛苦娘子了!”
叶倾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瞥到一旁段修文皱起的眉头,麻溜的把手又放下了。
隔壁楼船里,做东的青年男子一脸笑意的看着同伴:“怎样,不错吧!”
那林姓男子神色淡淡,放下手里的筷子,微微点头:“还算有趣。”
戏台上,书生不知不觉的伏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画上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他身后站下,半天未动,末了,一声长叹,转身推门而出。
待她再次回来,身后却跟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只是双眼发直,神魂不属,在女子的授意下,到了床前单手撑腮的躺了下去。
天色微亮时,书生伸了个懒腰,醒转来,他一回头,一眼看到了床上的美人,登时惊的目瞪口呆。
按照以往的话本发展,应该是书生和美人双宿双飞了,叶倾却隐隐觉得,段修文的本子,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书生刚刚迈开脚步向着床上女子前进,喧闹之声从外面传来,一群大汉在一个锦衣的胖子的带领下,一脚踹开了木门。
胖子霸气十足的一伸手指,“给我揍!”
床上的美人悠悠醒转,嘤咛一声,舍弃一旁英俊的书生,准确无误的扑进了胖子的怀中。
屋子里的家什也被砸了个稀巴烂,过了不知道多久,书生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向那唯一完好的美人背影图,苦着声音道:“现下小生只有一事相求,可否见一见阁下的真面目?”
画里的女子的足尖动了动,慢慢的转过身来,可恨不知道何处飘来一阵烟雾,又是遮挡的严严实实,戏台下的众人只听到了书生的一声尖叫:“你,你怎么生的如此可怖模样!”
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我的模样,不就是你的模样么,你叫我偷了这许多东西,我自是变的越来越丑!”
书生沉默半晌,问道:“如何能让你恢复本来面目?”
第二十一章 纵有万紫千红
又是一片大雾弥漫,这一次,雾散去后却是换了副热闹景象,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卖着豆腐的小娘子,书生脱下了书生袍,换上了一身苦力穿的短打衣衫,坐在街头一角。
看到一婆婆跌倒,书生立刻奔了过去,将她扶起,婆婆刚要道谢,看清楚书生的脸,立刻苦苦哀求:“放过老身吧,老身不久已经做了曾祖母,实在做不来那红袖添香的活计!”
周遭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这就是那红袖添香的神经病啊?”
“是啊,听说把陈员外的八夫人掳了去,幸好陈员外找的快!”“啧啧,看着也还人模狗样的!”
书生到底面皮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画中女子突然出现,就站在书生的背后,和他背靠着背而立,戏台下的众人依然看不到这女子的脸,她幽幽道:“若是辛苦,还是放弃吧!”
书生却一下来了勇气,他双手握拳,大声道:“不,我不放弃!我一定要做下去!”
接下来,场景变化十分的快,书生勤勤恳恳的帮助别人,帮跌了腿的货郎挑起担子,晨起清扫马路,为生意清淡的客栈招呼客人,为孤寡老儿劈柴打水——
总之,只要能帮助别人,书生就积极努力的去做。
一天,两天,一年过去了,街上的人对书生不再抱着警惕的目光,而是笑脸相迎,书生也感受到这种变化,每天夜里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副美人背景图就挂在他的身侧。
每隔一段时间,那画上的美人就转过一个角度,而今已经能看到她弧度优美的下颌和修长的颈了,白皙粉嫩,让人忍不住对她的正面越发期待,恨不能挽袖子上场,替那书生做上几桩好事!
叶倾揪了两粒葡萄丢到嘴巴里,心道,倒是挺劝人向善的,接下来那画里的女子该是越来越漂亮,最后和书生结为连理了吧!
渐渐的,也有人询问书生那日所谓的红袖添香是什么缘故,原来,画上女子劫走了张员外的八夫人后,还在八夫人的门前留了字——美人自当红袖添香。
书生苦笑,一脸无辜的摊开手:“那目读书又累又困,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然后张员外带着一群家丁就冲了进来。”
顿了下,他补充道:“只要对比下就知道了,那门前字体绝非小生的笔迹——”
因了他一年坚持不懈的良好表现,街坊邻居俱都信了他的话,看他的目光又和善许多。
书生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就有个姓庄的大善人听说了,感念他的行为,寻了媒婆上门,要把女儿嫁给他。
叶倾惊的葡萄没有拿住,周遭更是一片倒吸气声,这可真是神转折啊,这剧情玩的,简直一波三折。
当然,书生心中对那图上只有背影的美人还是念念不忘的,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当天晚上,书生对着美人图轻声询问,那画上美人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本是画上一幽魂,你我人鬼殊途,绝非良配,那庄大小姐我也看过了,温柔贤淑,又生的貌美如花,为先生红袖添香,再好不过。”
书生无语,第二天,答应了那再次上门的媒婆,很快,书生的破屋修缮一新,装点成了新房的模样,大红喜轿抬来了庄大小姐,后面跟着满满的嫁妆,街坊邻居们来贺礼,都道好人有好报,等来日书生高中魁首,这庄小娘子就有福气了。
书生揭开盖头,烛光下,庄大小姐眉目似画,含羞带怯的抬头看了书生一眼,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这也算是才子佳人大圆满的结局了,不知为何,叶倾心中空空落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洞房一刻值千金,书生吹熄了烛光。
一片大雾袭来,书生只穿了袭白色单衣,站在雾中,迷糊的四处张望,蓦然,那牢记在心的美人背影出现,却越行越远,书生大惊失色,急步追赶,同时大喊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女子脚步一顿,叹道:“你我缘分已尽,先生请多保重。”
书生站在雾里,双手握成了拳,他喃喃道:“你要走,我也留不住,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再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么?”
他语气诚恳,带着丝丝哀求的味道,连台下的众人都以为,那美人一定要转过来了!
从二人相遇开始,奈何做贼的卿本佳人为书生挪来那许多东西,书生后来又顶着流言蜚语,为她做了那许多事情,二人之间的牵绊,不可谓不深,甚至按照正常的戏本子来演,这两只就该是一对!
那美人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只悠悠叹道:“先生如今已经有了娇妻在侧,你既然已经摘下这朵解语花,便当知晓,这世界上纵有万紫千红,也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了!”
叶倾刷的一下站起,这台词,这台词,简直太赞了!!
她喃喃复述,这世界上纵有万紫千红,也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了!
这话她真想在梁平帝迎娶元妃的时候,当面摔到他的脸上去!
这话本子,剧情已经一波三折,画上美人的设定又足够有趣,却都比不上这最后一句画龙点睛。
叶倾忍不住看向段修文,声音有些激动的道:“表哥你这最后一句说的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叶倾双眼亮晶晶的崇拜眼神,段修文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其实当时写本子的时候主要是想,这剧演的话,还是女眷们看的多,所以才加了最后一句话。”
叶倾默然,她就知道,段修文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戏台上终于落幕,戏子们一起亮相,答谢诸位客人,当初引路的那个管事就站在正中,陪着笑脸道:“谢各位赏脸,老规矩,众位看在这些角儿这么卖力的份上,多多少少给个茶钱!”
就有人在下面喊了起来:“叫那画上的美人转过脸来,爷有的是银子!”
立刻哄声一片,叶倾十分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纵然她是个女子,都想瞧瞧那画上美人的样子,更何况是这些男子了。
那管事笑眯眯的,也不恼,朗声道:“不瞒各位爷,嫣娘是我们班子新捧的角,众位多打赏点茶水钱,小的一定领着她出来答谢众位!”
就有三五条小船从戏台子周遭驶了出去,一个楼船一个楼船的登上去,到了叶倾他们这条船,便见一个扎着双髻,约莫只有七八岁,生的玲珑可爱的小丫头捧着个圆形托盘,口里喊着吉利话,跳上了楼船:“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天天财神到,月月有喜事!”
段修文和段修元两兄弟从腰间随意的摸出了几块碎银子,丢进了圆盘里,段蔓娘从自己的荷包里摸了摸,恋恋不舍的把一个小鸭子形状的小银元宝丢了过去。
叶倾以前做皇后那会,打赏人根本不用她操心,身边有个公公,专门负责捧着托盘,上面一水的官制银元宝,成色足,颜色也好,锃亮锃亮的,一托盘就是五十两纹银。
看着叶倾心情好坏,打赏不一,最次也是十两纹银,逢上叶倾心情好的话,一两盘子的纹银赏出去都是有的。
梁平帝的后宫中,除了元妃身家丰厚,其他的妃子都比不过叶倾的手笔,谁让她是皇后呢,皇家的私产有不少都在她手里,每年庄子的出息就是不少钱,还有不少商铺,叶倾自己的嫁妆都是不动的。
习惯了身边的人带银子,唯一的坏处就是叶倾养成了身上不带银子的习惯了。
她现在就陷入了窘境之中,叶倾在袖子里摸了摸,愣是没有摸出一文钱来,捧着托盘的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叶倾这人也有点好面子,加上这出剧实在是合了她心意,不打赏不行。
她手慢慢的从袖子里抽了出来,然后想了想,作为定国公府的千金贵女,她这头上戴的发簪,耳朵上挂的耳环,手腕上戴的镯子,无一不是珍品,大多是长辈赐的。
换句话说,都是挂了号的,只要一拿出去,有心人就能认出来,是她的贴身之物。
这些珠宝首饰,平日里拿来送送亲朋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圈子,要是流落到了戏子手里,叶倾这名声就玩完了。
所以,这些玩意都不能送。
最后,叶倾在头上摸了摸,把早上刚戴上的那一对绢花给摘了下来了,这对绢花仿的是白芙蓉,因是宫中之物,倒也惟妙惟肖,打赏出去也不丢人。
小丫头的大眼睛闪了闪,行了礼退了下去,叶倾这才有空询问段修元,她发现了,这位表弟性情沉稳,有一说一,倒是打听琐事的好人选。
叶倾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和表哥的打赏都没有表妹多啊?”
段蔓娘的那只小鸭子,至少要五两纹银,一看就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特意给的,还叫金店打成这么可爱的模样。
段修文和段修元丢出的那几块碎银子,加起来怕也不过三四两。
第二十二章 一群纨绔膏粱
段修元笑了:“娘说女孩子要娇养,尤其是出门在外,不可过于小气,省的被人小看了去,所以我和哥哥的钱加起来,其实还没有蔓娘多。”
叶倾恍然大悟,舅妈付氏倒是会教养女儿。
宫里最是眉眼高低,逢年过节,外命妇们进宫请安,若是心疼银钱,给那帮子奴才的红包少了,可是有不少苦头吃的,比如喝茶,茶水是凉的,故意指错路,叫人找不到如厕之所,花样可多了。
叶倾对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这些人也可怜,宫里除了宫妃不养老人,这些伺候的,到了年纪都要放出去,到时候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指望着这点银子过的舒服点。
结果有一次,有个不开眼的把元妃给惹毛了,元妃的舅母进宫来探望她,心高气傲没给赏钱,被人故意指错了路,害得元妃空等了半个时辰。
元妃大怒,闹到了梁平帝面前,死不要脸的还把叶倾叫了去,当着元妃的面说了她一通,什么身为后宫之主却不作为啊,放纵这些子小人行奸佞之事啦。
叶倾没有跟梁平帝顶着干,当时她家里父兄皆战死,已经没有人给她撑腰了,叶倾走起了柔弱路线,推说近日伤心过度,无心宫事,不如交给元妃处理。
元妃大喜过望,没想到只是想踩皇后一脚,结果却逮住了个大的。
梁平帝没说什么,叫叶倾好生将养,缺什么只管找太医院要。
然后元妃就雄心勃勃的走马上任了,她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宫中的奴才们索要贿赂之事,声明一经发现就乱棍打死!
元妃这招可够狠的,宫里人也都知道这位一宫主位的背景,一个个老实了许多,只是日子一久,这些人就受不了了,元妃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下面的人连口稀饭都喝不上,谁干啊!
于是,在元妃的高压之下,宫里的奴才们空前的团结起来。
当然,他们拿元妃没办法,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可元妃不是一个人啊,伺候她的可是几十号人呢。
这些人就倒了霉了,吃饭的时候吃出根头发那是轻的,吃到苍蝇很正常,吃出条活的虫子可就有意思了。
送到浣衣局的衣服也总是被洗的一碰就破,去找,人家管事的还说,“姑娘的衣服我们最是精心不过了,这不,怕洗不干净,特意多揉了揉呢!”
元妃宫里的人叫苦不迭,元妃又不好为了底下这帮子奴才一再的大动肝火。
元妃脾气又大,不肯收回成命,就这样僵持段时间后,元妃宫里伺候的一个接一个的病倒了,她亲娘过来都没口热水喝,把女儿好一顿教训,元妃才慌神了。
末了,在她亲娘的指引下,元妃带着厚厚的礼物来探叶倾的病了。
叶倾看着元妃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样子,别提多舒爽了。
叶倾又坚持养了一段时间病,直到元妃三顾坤宁宫,连梁平帝也被惊动,亲来探病后,她才“撑着病体”,勉强出宫,重掌宫务。
元妃那条索要贿赂就把人拍死的不合理规矩,自然也无疾而终了。
所以叶倾有时候其实什么都没做,后宫的那帮子妖精,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回过神来,戏台上站了五六个小丫鬟,手里都捧着个大托盘,显然是收完了茶水钱回来了。
那名管事站在小丫鬟们中间,看着托盘上的金银之物,笑逐颜开,拍了拍手掌,道:“我们嫣嫣这就出来答谢各位爷!另外,今天给茶水钱最多的一位,嫣嫣还会登船道谢!”
他话音未落,围着戏台子的几艘小船再次窜了出去,撑着篙也不走远,就在这些楼船周遭晃悠。
叶倾哑然失笑,这庄子的主人倒是会做生意,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都好面子,等下这管事当面念出来银子数目,定然有人坐不住要加价,这些小船此时撑出来,怕就是为的等下收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