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闭不行啊,只要一张开眼,看着这满屋子的宝贝都不是他的了,显庆帝就觉得痛不欲生。
显庆帝觉得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勉强道:“朕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爱妃就早点休息吧!”
燕美人明显年纪还小,脸上一下就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瘪着嘴巴道:“那臣妾送送皇上——”
显庆帝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脸灰败的向外走去,一脚踏上龙辇时,周顺瞥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小的听说昭贵人和沈才人的屋子,也是这么装扮的。”
显庆帝一个趔趄,险些从龙辇上摔下来。
方才在燕美人的屋子里看到的那些宝贝,一个个在他眼前飘过,又飘回来,足足飘了三次!
只要一想到那些宝贝本来都是叶欢歌的,显庆帝就说不出话来——本来都是他的啊啊!
原本瞧着还鲜亮的几个美人,面容瞬间模糊,一时间,竟然都想不起来这些美人的模样了!
显庆帝捂着胸口,直接吩咐道:“摆驾朝凤宫!”
他得去盯着那败家小娘们,省的她又把他的东西都打赏出去了!
叶欢歌靠在大红鸳鸯引枕上,咔咔的啃着苹果,一手摸着肚子:“好孩子,你爹不靠谱没关系,娘疼你!就是可怜我儿了,要不是你老子是皇帝,娘一口气给你找上十个八个后爹!”|
一旁的蔷薇掩面,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啊啊啊!
月季一脸神色古怪的从外面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也莫怪她如此神情,上午太子妃才来过,走之前说了,等着吧,不用多久,就叫皇上滚过来哭着求着娘娘原谅。
当时屋子里就蔷薇和她,听的真真的,真是没想到,下午皇上就真的过来了。
虽然说没哭着求着吧,她看那脸色,也和死了亲娘差不多了。
叶欢歌手一顿,接着咔咔两声,狠狠咬了两口苹果,气鼓鼓的道:“说本宫身体不舒服,叫那臭不要脸的在外面等着!”
月季素来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叶欢歌又改了主意:“等等,你过来。”
显庆帝在外面等的坐立不安,他是发现了,别的美人都是赔钱货,一个个只入不出,只有叶欢歌这里,都是宝贝,还大方的紧,只要他多看两眼,张口就说送他。
他这几日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喜欢上那几个赔钱货了!
一个老婆子颤颤悠悠的端着托盘过来了,把茶杯放到了显庆帝面前,一张嘴,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红色牙床:“皇上喝茶,这是娘娘吩咐的,专门给您泡的。”
显庆帝心中有事,没多想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见眼前的老婆子还没走,咧着一张没牙的嘴笑的如一朵老菊花,不由眉头皱了皱,朝凤宫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的,叶欢歌从哪里寻了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婆子来?
那婆子端着托盘一路退到了门口,估摸着安全了,朝着显庆帝叫道:“皇上,那杯茶刚才老奴已经先喝了一口。”
显庆帝:“…”
艾玛,这辈子就没这么恶心过,显庆帝哇的一声就吐了。
吐完了就被搀到浴池了,显庆帝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就把衣服麻溜的脱光了,直接跳进去了,洗了一通,又换了一遍水,又洗了一通,才觉得干净了些,可口里的怪味却有如幽灵般如影随形去之不掉。
显庆帝从浴池里长身而起,咬牙切齿的叫道:“来人,给朕穿衣!”
隔着重重纱帘,月季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娘娘吩咐了,皇上得在池子里泡足三个时辰才行。”
不待显庆帝回答,月季又道:“娘娘还说了,皇上喝那口茶,就和娘娘现下对皇上的感觉差不多。”
显庆帝:“…”
听的扑通一声,月季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回到了寝宫内,见叶欢歌正懒洋洋的看着蔷薇做小衣服,闻得动静,头也不抬的问道:“那臭不要脸的可是恼羞成怒了?”
月季半垂下头,恭敬的道:“皇上进浴池了。”
叶欢歌呼出一口长气,胸口的闷气稍解,哼了一声道:“算他识趣,等他出来,再叫他焚香斋戒,至少半个月,中间断了一天,我都不见他!”
她的东西,旁人多看了一眼都觉得讨厌的不行,再也不想用,何况还是旁人用过了的。
只是显庆帝到底比不得旁的物件,不能轻易抛弃,只好退而求其次,叫他把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清个干净。
宫里的美人们都被镇住了。
徐皇后本来心情挺复杂的,显庆帝宠幸了新进美人们,疏远了朝凤宫,她是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了,一边欢喜着朝凤宫的那位被冷落,一边又恶狠狠的咒骂着新近得宠的小蹄子们。
然后,突然之间,朝凤宫贵不可言了!
连续半个月的椒房专宠!显庆帝忠实的保持了乾元宫和朝凤宫的两点一线!
于是,本打算在年前病愈的徐皇后病情再度加重了。
太子妃继续把持着后宫。
今日沐浴更衣,又读了遍佛经后,显庆帝终于服刑期满,获得了探望自己妻儿的权利。
他小心翼翼的磋着手,凑到了叶欢歌身前,叶欢歌白了他一眼,兴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就在刚刚,肚子里的小魂淡居然踢了他娘一脚!
显庆帝正要开口,叶欢歌突然满脸欢喜的叫了起来:“臭小子,又踢你娘!”
显庆帝一怔,顺着叶欢歌的视线看去,见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突起了一块,便像是鹅卵石突然多了一个棱角,样子奇怪极了。
显庆帝半张嘴巴,“这是什么?”
叶欢歌白了他一眼,捉了他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你儿子最近活泼的很,老是动来动去!”
话音未落,她肚子上又起了一块,恰好就在显庆帝的手掌之下,那一脚仿若天外飞来,却又凶狠有力,就像是一匹千里驹扬起了马蹄子,狠狠的踹了一脚。
显庆帝立时就呆住了,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刚,刚才那是皇儿?”
莫怪显庆帝如此失态,便是国公府侯府这等的勋贵之家,若是女主子有喜了,男主子还会收几个通房,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后宫里的美人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宫里的美人们,无论什么阶位,只要有喜了,就甭想皇上再来你屋子里留宿了,便是当初的先皇后,有喜了以后,显庆帝也只是偶尔去略坐一坐,问上两句吃穿用度,便完成了公事一般,从不留宿。
也因此,叶欢歌肚子里这胎,倒是显庆帝真真切切的见识到小家伙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点点的成长起来的过程。
打从叶欢歌肚子里的小家伙踹了当朝万岁一脚后,显庆帝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来了兴趣,每日里下了朝就过来,抱着叶欢歌在怀里,一双手贴着她的肚子,只盼望着这小儿子多踹自己两脚才好。
晚上更是和叶欢歌同榻而眠,一双手不离叶欢歌肚子左右,叶欢歌有时恼了,把他的手狠狠拍下,显庆帝还一脸欢喜:“爱妃,你看朕的皇儿多像你啊,真有劲!”
叶欢歌便转怒为喜。
第156章 朕一直看着你!
攒钱,越多越好。
和勋贵重臣搞好关系。
太子,叶倾的手一顿,一滴浓墨从笔尖滴落,子字瞬间模糊了半边,一眼看去,竟是成了太二两字。
叶倾揉了揉眉头,把面前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了脚边的火盆里,看向了候在一旁的秋实:“什么事?”
秋实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简洁:“启禀娘娘,燕美人求见。”
叶倾手一顿,手里的毛笔彻底的放下了,上次她略施小计,效果可谓立竿见影,天性小气的显庆帝果然缩起了尾巴,灰溜溜的滚回了叶欢歌身边。
荣宠一时的几个美人立刻就被冷落下来,这位燕美人估计是看一连半个多月显庆帝没有照面,病急乱投医了。
叶倾坐正了身体,瞥了眼秋实:“她可说了来做什么?”
秋实立刻道:“奴婢问了,说是现在住的院子里的家具物什不合规格,请娘娘收回来呢。”
叶倾笑了,这位燕美人倒是有几分脑子,知道没了显庆帝的宠爱,那一屋子的摆设立刻就成了招灾的祸头。
她手一挥:“行了,叫她用着吧。”
左右以后也不会有帝宠了,有点物件傍身也好,那些玩意都是叶欢歌丢弃不要的,拿回来也是无用。
秋实看了眼叶倾,见她没别的吩咐了,知道这意思是不打算见那位燕美人了,便行礼退了出去。
叶倾也是无奈,这儿媳妇当家就是这点不好,哪怕是太子妃的身份,也不好管公公房里的事儿。
要不然她直接做本账册,写上显庆帝宠幸一位美人,按例需要赏赐多少布匹珍玩,又有屋舍家具,一应总总需要耗费多少银钱。
这些消耗还不是一次性的,每逢年节,按例又得多少封赏,若是提了位阶,到了九嫔四妃,林林总总,又是多少银钱。
一旦生了皇子公主,那更是不得了,耗费的银钱数目直接就是天文数字。
只要把账本往这位吝啬小气的皇上面前一摆,估计他立刻就要捂住胸口去当和尚了。
可惜,她毕竟是晚辈,又是儿媳妇,所以只能用那么婉转的手段来敲打一番。
等叶欢歌生了,就把掌管宫务之权还给她好了。
不过之前,还是要用这些铺子敛上些银钱才是。
叶倾看向了角落里束手而立的春华:“叫如意绣庄裁制的新衣可送来了?”
春华老老实实的应道:“已经送来了,正等着娘娘试穿呢,若是有不合适的,再送去修改。”
这就是叶倾打的好主意了。
年节宫中宴请甚多,她穿了自家布庄做的新款成衣,便相当于一个免费的广告,那些诰命夫人的心思她最清楚了,一个个就喜欢跟风宫里的娘娘主子们。
像是以前,丽妃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元妃的衣服料子最好,可论起款式,上身效果,却是拍马也比不上长腿细腰的丽妃。
所以宫里的几个妃子里,丽妃的陪嫁铺子生意最好。
现在叶倾也不过有样学样,好处却是没有元妃那等碍手碍脚的对手,身为太子妃,满宫的娘娘里就挑不出一个比她年轻的了,比她年轻的身份又不够贵重。
所以叶倾对于这次的新衣,还是信心很足的。
这些铺子,说是后宫的公产,其实大有油水可图,只要保证了每年给宫里的供应,多赚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了。
这次做好的衣裙,一共有八身,以外裙为主,还有两件外出穿的皮毛斗篷,斗篷的皮毛算不得顶好,难得的是还做了配套的帽子和手笼,连靴子也有,这么一套穿下来,就显得人格外的精神。
春华话不多,却句句都在点子上:“铺子里的大师傅都夸娘娘的点子好,这下连一些破损琐碎的皮毛都用上了,偏偏价钱还上去了。”
叶倾笑了笑,她这也是当初被逼出来的,元妃气焰最盛的那几年,她宫里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最好,便只能从旁门左道上打主意了,反正她是不能被元妃给压下去的!
叶倾又试了试几条裙,显庆帝节省了这么多年,宫里宫外的太太小姐们都穿了多年的筒裙,款式简单到不能更简单,叶倾做的这几条裙,可着布料霍霍,能做十六幅裙就不做八幅的,一条裙子穿上身,行动间人动裙不动,便如一朵云彩飘过,用的颜色又是浅绿水蓝,真真叫人惊艳,周遭伺候的大小宫女都看呆了去。
叶倾心中亦是喜欢,上一辈子等她能尽情挥霍布料的时候,韶颜已去,再漂亮的料子上身,也不过是个半老的徐娘。
现在可真好,年轻粉嫩,真是穿什么都漂亮。
叶倾来了兴致,便一套套的上身试验着,直到不速之客打断了她的兴趣。
“娘娘,贵妃娘娘宫里派人来了。”说话的秋实带着喜气洋洋,贵妃娘娘就是疼她们太子妃,派来的小宫女手里捧着的,一看就是头面首饰,娘娘刚穿了新衣,正缺首饰搭配。
叶倾眉毛扬起,轻笑着问道:“来的是谁,蔷薇姑姑还是月季姑姑?”
秋实笑道:“都不是,是个面生的丫头,唤作阿苹,听她说,这名字还是娘娘给起的呢。”
叶倾手一僵,她来做什么,这个叫做阿苹的,分明是高昱插进宫里的钉子,她最清楚不过了。
叶倾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镜子里的美人恢复了一派高贵清冷,“叫她进来吧。”
片刻后,圆脸的小宫女低着头,跟在秋实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看到叶倾,屈膝一礼,脆生生的道:“娘娘安好,奴婢给娘娘请安了,这是我们主子给娘娘准备的一副头面。”
说话间,阿苹把手里的托盘递到了秋实手中,秋实捧到了叶倾面前。
叶倾勾起红锦一角,轻轻掀开,只见一副珍珠头面静静的躺在了红色绸布上,个顶个的浑圆无瑕,微一低头,从那珍珠上便映出无数个她来。
周遭的宫女们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也算见过好东西的了,可这般精美绝伦的珍珠,又这么多颗,委实还是第一次见到。
秋实笑嘻嘻的开口赞道:“也就是贵妃娘娘这么疼主子,这一套珍珠头面,和娘娘身上这条翡翠罗烟湘妃裙真是配的不能再配了。”
叶倾眼睛眯起,秋实这么一说,她也看出来了,这套价值连城的珍珠头面,和身上这套葱绿的裙子的确般配的很。
莹白的珍珠往头上这么一盘,压住身上这身嫩绿,就像是春风拂过,绿叶吐芽一般。
叶倾的指尖拨弄着一个个浑圆的珍珠,沾满了凉气的珍珠一片冰冷,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主子还说什么了?”
阿苹也不怯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珠滚玉盘般开了口:“我们主子说了,知道娘娘一共八条新裙,所以就打了八套头面,只是这首饰比不得衣裙,却是要慢工出细活,紧赶慢赶,也只赶出这一套来,拿过来请娘娘先掌掌眼。”
叶倾唇角淡淡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苹果却恍若未觉,依然叽叽喳喳的道:“我们主子还叫娘娘放心,这些首饰都是从金玉满堂打的。”
叶倾的脸色终于彻底的沉了下去。
梁平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她这次本该用金玉满堂的头面搭配着如意绣庄的新裙来,如此一下就推出了两家铺子的新品,偏偏金玉满堂里像样点的珠宝原石被显庆帝拿了个精光,就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玩意。
把她的心思猜的如此清楚,又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纵是叶倾二世为人,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刹那问,她只觉自己是那笼中鸟,自以为天高任鸟飞,却不过在方寸之间扑棱,笼外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秋实等人不明所以,还在夸赞个不停:“贵妃娘娘真是疼主子!”“这下好了,八条新裙,一条新裙搭配一套头面,真真再好不过!”
叶倾闭了闭眼,耳边每一个字都如扎在她心上一般,只觉讽刺无比。
当年她身为皇后,拿到手的首饰头面不可谓不好,却比不上梁平帝私下截留的贡品,一有什么宴会酒席,元妃丽妃等人的首饰必然胜过她一筹。
这死不要脸的,以为一套罕见的珍珠头面就把她收买了?哼,哪怕再来八十,八百套,也讨不去她半点欢心!
既然避不过,干脆顺势而为!
半晌,叶倾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苹果,一字一顿的道:“我有一事,要你们主子帮忙,你传个话罢!”
这却是为了叶倾写在宣纸上的第二桩事儿做准备了。
长安侯和威武侯斗了一辈子都是旗鼓相当,甚至两个人娶进家门的儿媳妇的出身背景也相差无几,一个是浙州州牧的长女,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幼女,都是诗书耕读五代传家的大家族。
只不过长安侯夫人入了冬身体就一直不好,长安侯有意把长子的婚事定在年前,未尝没有借着喜事冲一冲的意思。
第157章 护卫甲
威武侯难得这次没有凑热闹,非要再和长安侯撞一撞日子,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不然若是这两家勋贵之首的大好日子撞到了一起,那真不知道去哪一家了。
叶倾便决定,亲自出宫一趟,把贺礼送到长安侯世子的手上。
一是为了还掉当初长安侯世子为她添妆的人情,另外就是防止二人之间因她的进宫而导致彼此生疏了。
就算是姑舅至亲之间,也要时常走动才好,便像是叶倾重生之前的段大学士府,因不常走动,舅母明显生疏了。
叶倾这次私下送礼,却不愿意被人知晓,既然高昱炫耀他的神通广大,那就干脆的利用他一回好了。
阿苹很快回了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娘娘尽管派人去就是了。
叶倾换了一身小黄门的衣服,把头发都扎了起来,扮起男人她真是轻车熟路,再熟悉不过了,扮做太监虽是头一遭,缩头缩脑的,却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唯一惊吓过度的就是秋实了,恼了她一口一个贵妃娘娘最疼主子了,叶倾这次便唤她引路。
秋实在前面匆匆走过,不时的回头瞥上叶倾一眼,只盼这位胆大包天的主子改了主意回转东宫。
叶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二人一路行到了御膳房,这边有个偏门,却是供食材采买补办之用。
秋实拿了出宫的牌子一晃,那守门的太监慢吞吞的抬起眼,惯例的嘱咐了句:“宫门落匙前务必要回来!”
便放了叶倾通行。
秋实眼巴巴的看着她出了门,讪讪的回转了去,一颗心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只觉当初爹娘送她入宫,也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叶倾出了门,微微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番,便见红色宫墙外不远处停了辆马车,青布油蓬,便如这京中最普通不过的殷实之家的行走车辆。
叶倾知道,这就是了,不由抱紧了怀里的物件,大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那本在打盹的车夫忽地从驾座上一跃而下,只手微抬帽檐,露出了一张清俊难言的脸来,对她咧嘴一笑,一排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和他黑的发亮的眼睛交相辉映,动人之极。
叶倾惊的退了一步,俏脸立时冷了下来:“你!”
高昱的手本已伸出,见到她这般模样,又讪讪的收了回去,俊脸上满是受伤。
他抬头看着叶倾这张脸,和当年的叶卿只有五六分想象,配上叶卿惯有的神态表情,便像足了九分,一眼看去,叶倾脸色苍白,下巴尖俏,大病初愈之姿越发明显,不由一阵心怜,脱口道:“你病可好利索了?我唤了顾太医一起去探你,却被高昊那厮给拦住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倾便想到那日不着寸缕的窘迫,只隔了几重纱帘,听着越来越近的男子声音,偏偏动弹不得!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难堪过,叶倾当下脸就黑了,亳不客气的啐道:“二皇子事务繁忙,怎地自甘堕落,做起这赶车的活计,我可使唤不起,还是换个当用的来吧!”
高昱不怒反笑,一脸坦荡:“这世问除了你,谁又能令我鞍前马后?”
话音未落,看到叶倾又要张口,高昱脸色一沉:“把你交到别人手上,我怎能放心,休要罗嗦,再废话就回去!”
说完,长臂伸出,直接揽住了叶倾的细腰,把她抱上了马车。
叶倾看着轿帘落下,昕到高昱驾马的声音,只恨得伸出右手,在车壁上抓了又抓,偏偏这车外表毫不出奇,里面却奢华无比,车壁都贴了厚厚的毡布,外面又蒙了层软布,指甲刮上去,毫不受力。
长安侯乃是天子近臣,长安侯府自然离皇宫不远,叶倾没有气恼很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显然高昱早已经打点了关系,长安侯府知道宫里来人,马车一路直接行到了前院停下,高昱又来亲手打开了轿帘,叶倾有意为难他,轻哼一声道:“没有下马凳,你要我直接跳下去不成?”
豪门大族之中的贵人上下马车多用下马凳,却也有骄纵淫奢之辈,诸如元妃之流,便喜欢令奴役趴伏于地,再踩着其后背下地。
叶倾说这话,却是明知道高昱做不到,故意为难他罢了。
高昱忽然扬起了头,压的低低的帽檐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他单膝跪地,右腿着地,左腿立起到了她的脚下,他身材高大,腰背挺拔,姿态从容,便是这样一个臣服的姿势做出来,却也只能叫人觉得好看,而丝毫不觉得猥琐可怜。
叶倾胸口一堵,忿忿的一脚踏下,倒是真的踩在了高昱的左边大腿之上,一脚下去,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足腿相交之处。
叶倾只觉这人的腿还真结实,她那么使劲的一脚,他动也未动。
待叶倾站稳,高昊也站起身,有意无意,二人擦肩而过,他的唇恰好经过了她的耳边:“脚真小——”
声音带笑,压的极低,偏偏又让她听个一清二楚。
叶倾真恨不能身处密室之中,只有她和高昱二人,她立刻化身为猫,嗷的一声扑上去,挠他个满脸开花。
最后只瞪了这人一眼,高昱的帽子压的极低,挡住了大半张脸面,只露出了曲线优美的下巴,她瞪了一眼后,清晰的看到他薄唇勾起,荡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叶倾正要啐他一口,长安侯世子身边的亲近长随已经迎了上来,叶倾看着眼熟,便安静下来,微垂着头,跟在了那长随身后。
一路又穿过了一重院子,到了书斋前,长随停下脚步,恭谨的道:“家主人正在等候两位,小的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