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皇宫里,一应的日常起居都由内务府供应了,平时也没个花钱的地,再说了,谁会给皇太后送金子送银子,多俗气啊。
所以叶倾手里的现银,真是没多过,这次一下就花了这么一笔,还真是有点心疼。
叶倾揉了揉眉间,开口道:“放心,这笔银子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她闭上双眼,张姑姑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叶倾看似闭目养神,心里却如烧开的井水一样,不断的沸腾着。
出宫之前,她就料到了,满天下能把那么多庄子铺子都给瞒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不是显庆帝,就是徐皇后。
她本以为是徐皇后,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显庆帝。
那两套头面,用的都是贡品的翡翠和珍珠,徐皇后就算有胆子瞒住金玉满堂的存在,也万万不会胆子肥的拿贡品来打造首饰。
满天下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干,也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干!
真是丢人。
叶倾只觉得羞耻,堂堂的大梁天子,把异邦上供之物拿出来做成首饰出售,这得穷成什么样,才能干出这种事!
简直就跟个后宅的小脚妇人教养出来的庶子一般!
现在想想,从前她过千寿节的时候,显庆帝每次都送她两个铺子,还说什么“儿臣也不知道送点什么给母后,就送两个铺子,母后手里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当时叶倾还庆幸,都说天家无情,看看显庆帝多么的有情有义,感恩又孝顺,现在她知道了,人家那是拿她当猪养呢!
养的肥肥的,然后一刀宰了!
最最可恶的是,这人把庄子铺子都一把搂了,单金玉满堂一家,就称的上日进斗金,偏偏后宫又过的紧紧巴巴。
这厮天天吃肉,家里的大小老婆却连口肉汤都喝不上。
太恶心了,叶倾想,天底下总算出了个比梁平帝还恶心的。
这一刻,叶倾甚至都觉得,连徐皇后都可亲可爱起来,嫁给这么个悭吝的家伙,能活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吃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娘娘,东宫到了。”
叶倾睁开眼,张姑姑上前,小心的为她整理了翻仪容,又拿出了貂毛的披风给她披上,兜帽戴好了,才揣着手炉下了车子。
一进到宫里,就有女官带着宫女迎了上来,这位女官姓郑,叶倾看着还算稳妥,就叫她和张姑姑二人轮班跟在她身边。
郑姑姑一边递了个刚烧了碳的手炉换下叶倾手里的,一边轻声道:“娘娘,殿下回来了。”
叶倾点了点头,把身上的披风解了后,先回到寝殿换了身家常衣服,才向着西暖房走去。
宫里的房间都烧了地龙,一打开帘子,便是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叶倾抬起头,一眼望去,微微一怔
窗边的梅瓶里插了支怒放的红梅,高昊就坐在梅瓶后的软榻上,应是刚刚出浴,满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了肩头,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浴袍,浴袍的袍口敞开半截,露出了里面莹白如玉的肌肤。
他斜靠榻上,手里拿了本书,闻到动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了来,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挑眉看着叶倾。
叶倾深呼吸一口气,急走两步,把手放到了高昊手中,一股沁人的凉意从指尖传来,叶倾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手,高昊十指立刻收紧,一双大手把她纤细的手掌完全包裹在内,一脸心疼的道:“娘子,你的手好冰。”
叶倾:“…”
人家的手一直握着手炉进宫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好么!太子殿下你爪子这么凉你这么说你好意思么!
下一瞬,高昊嘴巴张大,直直的朝着叶倾而来:“阿,阿嚏!”
没等叶倾反应过来,高昊一低头,干脆的整个人都埋入了叶倾怀里,在叶倾新换的浅紫罩衫上蹭了蹭,再抬起头时,白皙俊美的脸上,鼻头眼圈已经红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叶倾:“娘子,我好像伤风了。”
说完,他鼻子狠狠一抽,叶倾清晰的听到了哧溜的一声。
高昊再次低下头,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硬生生的向着叶倾怀里挤去,偏偏手长脚长,怎么也不能全缩进去,最后长手长脚死死的扒在叶倾身上,只把一张俊脸埋在叶倾胸前,又蹭了蹭,抱怨道:“娘子,你怎么生的如此娇小”
叶倾:“…”
第146章 赤子之心
叶倾只觉身上仿佛背负了一座巨大的火炉一把,整个人都变的热气腾腾,在数次尝试把高昊拽下无果后,也只能任由这位太子殿下扒着自己了。
叶倾气喘吁吁的跌坐榻上,只觉得这片刻功夫比和梁平帝玩心眼子都累。
她无奈的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我叫她们传膳可好?”
高昊从后面抱住她,一张俊脸几乎完全埋入了她的颈项间,闻言闷闷的道:“好吧,不过娘子你要喂我!”
叶倾:“…”
她朝着张姑姑招了招手,“叫下面晚饭弄的简单点!”
千万别弄什么鱼丸蟹肉之类的,她要伺候这祖宗,可别把她累死!
张姑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很快,几样清粥小菜就被端了上来,叶倾满意的对着张姑姑点了点头,吃粥好,吃粥只要用勺子就够了!
叶倾端起碗,刚舀起一勺,高昊便转到了她的侧面,张大了嘴巴,红唇潋滟,眼巴巴的看着她。
叶倾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勺子送到了高昊嘴边,高昊啊呜一声,吞了下去,眼睛眯起,一脸心满意足。
叶倾心道,罢了罢了,就当养了个儿子了!
一口一口,到底把高昊喂饱了,叶倾自己匆匆用了半碗,便叫人撤了下去,因高昊不肯喝药,叶倾见他也不是很严重,又哄着他用了点姜汤。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高昊这股子黏糊劲,想要做什么也做不得,索性早点就寝,只是这一身粘糊糊的可受不了。
叶倾拽住了高昊的手,好言好语的安抚他道:“你先乖乖的上床,我去沐浴完了就来。”
说着,叶倾从旁边拽了个枕头过来,直接塞进了高昊的怀里:“你先抱着这个!”
高昊不情不愿的抱着枕头,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娘子要早点回来啊。”
他修长的十指捏了捏枕头,不满的道:“这玩意摸起来一点都不好,没有娘子软!”
叶倾:“…”
她逃难一样的出了寝宫,进入到了浴室之内,因冬日寒冷,往日里在浴池内洗浴也换成了木桶,泡在里面倒也舒服。重生,庶女也嚣张
张姑姑亲自在一旁伺候,为她搓洗那一头乌发。
叶倾闭上眼,郁闷的道:“太子今日怎会这般模样,粘的人好生难受。”
张姑姑笑了:“娘娘是还没自己的孩子,所以不知道,小孩子生病以后,最粘着娘亲了,我家鸣儿小时候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一到生病了还不是粘人。”
叶倾更郁闷了,难道高昊把她当做娘了?
顿了下,张姑姑一边用水冲洗着手里的乌发,一边笑道:“依老奴这些日子看来,太子虽然胡闹了点,性子倒是跟孩子似的,殿下这是抱着一颗赤子之心呢。”
叶倾喃喃道:“赤子之心么——”
总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会出现在老高家的血脉里。
叶倾又泡了会,待水温稍凉,才从浴盆里站了出来,张姑姑立刻拿出一块雪白棉巾把她裹了起来,几下擦干身体后,又穿上了亵衣,最后披了件袍子。
她回到了寝殿之中,一眼看到了高昊整个人都缩到了锦被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姿势,屁股高高崛起,一时间倒是有些像是鸟兽趴窝。
只露出了半个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一见她进来,便邀功道:“娘子,我把被窝给你暖好了!”
叶倾心中一荡,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公主府上最听话的小倌也不过如此了。
叶倾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下意识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太子立刻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一下翻身而起,长手长脚再次扒了过来,一下把她抱到了床上,两个人滚做一团的时候,高昊还不忘记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盖的严严实实。
又笨拙的伸手拍了拍叶倾的后背,“乖乖,睡吧!”
叶倾身体一僵,下一刻,她仿照着高昊的模样,笨拙的拍了拍高昊的后背,“嗯,睡吧!”
不知道高昊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她倒是有了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叶倾拽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抱枕,塞到了高昊的怀里,高昊恍然未觉,抱着抱枕,还砸吧砸吧嘴,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叶倾把被子拽了上来,给他掖好了被角,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寝殿。
张姑姑立刻迎了上来,轻声道:“娘娘,都准备好了。”
叶倾点了点头,侧殿中如今只有她和张姑姑二人,连近日来颇为倚重的郑姑姑也不在,中间的小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叶倾吩咐道:“姑姑,你在外面守着,若是太子醒了就进来唤我。”
张姑姑应了声后安静的退了下去,叶倾坐到了小桌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提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重活一世,这手一模一样的字体就是她最大的作弊工具了,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可以伪造出无数孝贤皇后的手札来。
叶倾现如今要做的,自然是一本账册。
她回宫后第一时间就已经叫人打探明白了,孝贤皇后去了后的头年,宫里一场大火,倒是烧没了不少账册,所以如今宫里只剩下徐皇后执掌后宫以来的账册了。
若是没有她的起死回生,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叶倾下笔如有神,她也不需要写多么仔细,反正这一本,只是她偶然找出的,和其他孝贤皇后的物件一起,夹带到了定国公府的总账册。
——东大街的金玉满堂和客云来,平安大道的绸缎庄子,京城外小汤山的温泉庄子,千亩的山林,万亩的水田。
叶倾一笔笔的都记了下来,一直写到了四更梆响,才吐出一口浊气,放下笔,活动了下手指。
最后把这些伪造的记录装订成册,又用烟熏火燎一番,使之看上去有了年头,叶倾满意的掸了掸账册,这就是她的聚宝盆摇钱树了。
从皇帝手里抢东西,想想就挺爽的。
叶倾打了个呵欠,被高昊折腾了半个下午,自己又熬了大半夜,这个时候,纵然她精力充沛,也有些熬不下去了。
叶倾把账册收好,又蹑手蹑脚的摸回了寝殿,刚一爬上床,高昊就自动的丢掉了手里的抱枕,长臂一伸,把她揽到了怀里,惊的叶倾目瞪口呆。
这厮倒是知道什么才是好的。
叶倾实在倦极,阖眼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往日里抱着冰山的感觉再次袭来,且这座冰山越来越冷,她就像是赤着双足行走在冰面上一般。
叶倾不由瑟缩了身子,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如有千斤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的睁开,入目便是高昊贴近的俊脸,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叶倾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双眼闭合之间,那一排漆黑的睫毛轻轻的刺在眼睑之上,而他的瞳孔之中,更是清晰的映出了她的倒影:“娘子,你好像也着凉了。”重生之歌坛巨星
高昊一脸担心的道。
叶倾伸出手臂,费力的把他推远了些,想说自己不妨事,一张嘴,却先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我——”
她立刻闭上嘴巴,同时,听到动静的张姑姑也进了寝殿之中,见她一脸苍白的靠在高昊的怀里,立刻迎了上来:“娘娘怎么了?”
叶倾一脸懊恼,怎地就这个时候着凉了,她瞪了高昊一眼,高昊满脸愁容的看着她,右手先是在她额头上摸摸,又到自己的头上摸摸,如此反复,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她的温度降下来。
叶倾见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想起了张姑姑昨日里说的赤子之心来,一时间,纵是满腹怨气也消了七八。
她转过头,看向了身前的张姑姑,沙哑着嗓子道:“我生病的事情,姑姑且先压下来,反正太子也病了,多抓两副药就是了。”
若是卧床不起的徐皇后知道她感了风寒,怕是立刻就活蹦乱跳了,眼瞅着大权在握,她可不能自毁了长城。
叶倾心中亦是苦笑,生个病都身不由己,徐皇后是没病装有病,她是有病装没病。
张姑姑担忧的看着她,却并未出言反驳,叶倾对她很是满意,最烦打着为了主子好处处劝谏的婢女了,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还需要弄个御史来无事生非。
只是手头那件事却是必须去办了,手里没钱,什么事情都不好办,幸好她原本也没打算自己出头。
叶倾从床边摸出那本账册,递给了张姑姑,吩咐道:“姑姑且把这本账册去交给贵妃娘娘,再告诉她昨日咱们买的那两套头面的事儿。”
叶欢歌如今这般聪明,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软硬兼施,不怕啃不下显庆帝这块骨头,让显庆帝的宠妃去面对他,总比一个儿媳妇找公公算账要好。
张姑姑接过账册,认真的点了点头:“娘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看着张姑姑走了出去,叶倾只觉得一股精气神都没了,她一下软了下去,全赖身后的高昊支撑,才没有躺倒床上。
耳边响起了高昊的惊慌之声:“娘子你怎么了,脸色好白——”
第147章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叶倾再次睁眼时,仿佛刚刚才亮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许是怕扰了她休息,只在寝宫一角点了支火烛,还拢上了灯罩。
睡了满满的一大觉,叶倾精神好了许多,她单手撑起了身体,没等唤人,旁边就伸出一双手来把她扶正了,又体贴的在她身后塞上了靠枕,还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叶倾抬起头,虚弱的一笑,“张姑姑,什么时辰了?”
张姑姑神情复杂,“娘娘,已经酉时了。”
她转身倒了杯温茶来,端着喂了叶倾吃了两口,见叶倾气色还好,轻快的开口道:“贵妃娘娘那边传了信了,说那些庄子铺子,三日后就可以派人去交接。”
叶倾神色一松,心上大石一去,这病眼瞅着又好了几分,张姑姑看在眼里,也放松了起来,笑道:“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外面给您熬药呢!”
叶倾的脑子还有些迟钝,半天才消化了张姑姑这句话的意思,迟疑的道:“太子,给我,熬药?”
张姑姑欣慰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谁拦着都不行,殿下说娘娘是因为他才生病的,他要亲手照顾您,而且昨天殿下病了,也是您亲手照顾的!”
不知为何,看着张姑姑这般快慰欣喜的模样,叶倾却难以如她一般欢喜,浮上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其中有诈。
前面有梁平帝这个死不要脸的开道,后面有显庆帝这个臭不要脸的接力,叶倾总觉得,老高家的血脉,想要出一个正直纯良的,哪怕祖坟冒青烟,也绝无可能!
叶倾伸手招了招,不管是否有诈,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你且附耳过来。”
耳语完毕,叶倾抬起头,盯着张姑姑:“可记下了?”
张姑姑神色复杂的看了叶倾一眼,郑重点头:“记牢了。”
话音未落,高昊捧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前后各有两个宫女开路,他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手里的药碗,半弯着身子,生怕洒出一滴,鼻尖上还蹭了团烟灰。
到了叶倾身前,高昊把药碗小心的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方吐出一口长气,一脸欢喜的唤道:“娘子,你醒啦,我刚给你熬了药!我亲手熬的!”
叶倾笑了下,拉着高昊坐到了自己身边,拿起帕子,仔细的给他擦着鼻尖上的那一团灰,高昊朝她笑了起来:“娘子,你对我可真好!”
那笑容灿烂无比,叶倾也晃了下神,回过味来,叶倾瞥了旁边冒着热气的药汤一样,意有所指的道:“你对我不是更好。”
当年和梁平帝最是要好的时候,那混蛋可也没有亲手熬煮过药汤给她,叶倾看了眼满脸懵懂的高昊,心道,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张姑姑上前端起了药碗,“殿下的一片心意,娘娘趁热喝了吧。”
说着,她用调羹舀起了一勺药汤,往叶倾嘴边送去,一旁的高昊立刻叫道:“给我,我来喂娘子!”
旁边几个年龄小的宫女就只是笑,知道这个时候两个主子心情好,忍不住道:“殿下和娘娘的感情真好。”“殿下刚才一直守在药炉旁,也不会打扇子,一个劲的猛扇,倒把自己呛了满头灰。”
高昊回头瞪了她们一眼:“聒噪!”
回头撞上叶倾含笑的双眼,立刻结结巴巴的道:“她,她们胡说,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一双眼却向下翻去,舀起一勺子药汤,轻轻的吹了两下,送到了叶倾的唇边,恶狠狠的道:“快点喝药,休要听她们聒噪!”
叶倾含笑看着他,吞了药汤,平日里苦的要死的汤药,今日竞也不觉得如何苦了。
又喂了叶倾两口,高昊笑嘻嘻的看着叶倾道:“娘子,昨日你喂我吃粥,今天我喂你吃药,娘子待我如此好,我也要好好的待娘子!”
叶倾一怔,总觉得高昊这话意有所指,但是看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眼,又当是自己多想了。
一碗药,足足喂了半柱香的功夫,叶倾吃了药以后,肚子里暖和和的,又是一阵困意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呵欠,高昊立刻体贴的道:“困了就再睡会,等晚膳我再叫你。”
说着,为叶倾抽掉了后面的靠枕,扶着她滑到了被窝里,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在床边坐下了,坐了片刻,却又坐不住了,他小声的唤道:“娘子,娘子——”
叶倾正困的紧了,哪有功夫搭理他,闭眼只是装睡。
片刻后,只觉一股凉意袭了进来,身后的被角被掀开,高昊偷偷摸摸的爬上了床,又在她耳根子处小心的叫道:“娘子,娘子——”
叶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凡有半分精神,也回头一巴掌把他当蚊子给拍了。
就听得高昊在身后自言自语的道:“娘子果然睡熟了。”
话罢,这厮肆无忌惮的把长手长脚都探了来,从后面牢牢抱住了叶倾,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也陪娘子睡一会好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俊脸已经埋入了叶倾的颈窝,后面半句几近无声,叶倾动了动,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身后热气腾腾宛如火炉的身体,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叶倾动了动眼皮,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意识很清醒,可身体却绵软无力,那感觉,就像是身上被生生的套了一副铁铸的盔甲,让她动弹不得。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娘子既然醒了,怎么不睁开眼?”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声响了起来,隐隐的,还带了些傲慢。
叶倾不知道怎么从一声轻笑中听出这么多情绪的,却轻易辨别出了这音色,这几日时时在耳边萦绕,分明是高昊。
她知道再不能装睡下去了,索性睁开了眼,入目却是一片锦衣的下摆,云从龙,太子袍服的下摆绣的就是层层叠叠的彩云,彩云中一条五爪金龙穿梭邀游若隐若现。
然后是一双靴子尖,整张鹿皮裁制的,用的是当年新生的幼鹿,皮子又软和又保暖,上面用金丝银线又装饰了一番,更难得的,这双本该在雪地里行走时穿用的靴子,此时一尘不染,就像是刚刚制成一般。
叶倾努力的往上转了转眼珠,终于看到了太子的脸,从视角的变化判断,太子坐着,而她,躺着。
躺着的地方,似乎还不那么好,应该在地面上。
两个人对视半晌,高昊轻笑一声,从躺椅上俯下身来,一手探到了叶倾颈下,一手探到了膝下,双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后靠去,半靠在了躺椅上。
叶倾侧过脸,心道,很好,现在两个人是平视了。
看着一脸懵懂的叶倾,高昊捉起了她鬓边的一缕长发,食指勾起,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轻笑道:“娘子心里一定很好奇,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叶倾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许是坐的位置的问题,高昊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平日里俊美的容颜此时看起来,竟是带了些邪魅。
高昊微微垂下头,白皙的脸便贴上了她的侧脸,一只手执起她的手,五指穿梭,两个人的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轻叹道:“为夫昵,做人最是公允不过,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他轻笑一声,道:“你看,昨日里你喂我粥饭,今日里我喂你汤药。”
叶倾垂下眼帘,果然,若她没有记错,他还为她熬煮了汤药,若是这般计较,倒是成了她欠他的了。
高昊的声音突然委屈了起来,“可是娘子还踹了我两脚,又偷了我的葡萄,为夫活了这么久,还没人让我吃了这么多亏呢。”
叶倾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发出声音来,高昊记仇记了这么久,又费劲心思把她弄成了这般模样,今日定然无法善了。
高昊抬起头,在叶倾小巧的耳垂上咬了咬,一脸欢喜的道:“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若是再记挂着往日的仇怨,倒显得为夫小肚鸡肠了不是?”
叶倾定定的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是这些日子以来见惯了的笑容,以往只觉温暖人心,此时却叫她莫名的心颤,她终于开了口:“你待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