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事不敢再吊人胃口,果然言而有信,他侧过身子,双手轻击,一名穿着缕金百花怒放浅粉云缎窄袖袄,下着秋香色锦绣八幅裙的美人款款行来,遥遥望去,她腰肢细细,走起来好似弱柳扶风。
只是她低着头,一直行到了几个捧着托盘的小丫鬟中间,才一点点的抬起头,周遭便是一阵倒抽冷气声,有那轻浮的开口叫道:“好个精致的小娘子!”
没错,这女子生的眉眼弯弯,鼻子小巧玲珑,一点朱唇不点自红,五官精致已极,细看无一不好,搭配到一起更是我见犹怜。
叶倾却略有些失望,台上这唤作嫣嫣的女子,论气质不如柔妃,论长相更是远不如丽妃,猛一看,还以为是病愈了的柔妃,还不如病恹恹的更讨人怜爱。
现在想来,梁平帝的眼光精准至极,每一个被他纳入后宫的女子都堪称举世无双。
叶倾不以为然,戏台下的公子哥们却十分捧场,这唤作嫣嫣的女子容貌也的确称的上上佳,
就有人催促,叫那管事快些读那酒水钱的数目,好拨个头筹,把美人请上船。
这管事惯会做人,却叫嫣嫣来念,嫣嫣伸出纤纤玉指,拿起左手边托盘里的一块银子,听着小丫鬟低声告诉她打赏何人,高声念了出来:“扶风公子,纹银二十两。”
段修元知道自己这位表姐疑问多多,好奇心重,早体贴的站在了叶倾身边,低声给她解释道:“有些人出来玩,却不喜欢被人知晓身份,就起个雅号。”
他话音未落,周遭哄声四起,“二十两也好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回家哄你娘去吧,说不得下次出来的时候可以多带点!”
“还扶风公子,周老三,别以为换个名字就不晓得你了,一听这穷酸相就不用猜别人了!”
段修元连咳数声,讪笑道:“这被人认出来,也是常有之事哈。”
叶倾登时无语,看来想要玩,还得看看别人肯不肯陪你玩。
嫣嫣又拿起一块玉佩,脆生生的念道:“威武侯五公子,上等和田玉佩一枚!”
就见远处的一艘楼船的窗户被人推开,一位玉面公子穿着白袍,风度翩翩的站在窗前,对着四周拱手笑道:“小弟承让,承让了!”
立刻,周遭的楼船里丢掷出无数的水果,也幸好那威武侯小公子躲的快,不然定会弄的一头浆水。
这次是采莲吃吃的笑了起来,她帕子掩住唇,咯咯笑道:“咱们家船上的水果是用的最快的了!”
段蔓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拍手笑道:“这个好,等下我们也叫哥哥站到窗前,然后就有好多好多果子吃了!”
叶倾眉毛一挑,心里大赞段蔓娘的神来之笔,眉眼下意识的向着段修文飘去,且看他要如何应对。
段修文拿起扇子,不紧不慢的摇了两下,赞道:“这主意好,等下就让你二哥站到窗户前面去!”
叶倾:“…”
周遭又是一片哄声,这船只位于湖面上,声音传来就有些飘渺,也听不清到底是哪只楼船传来的声音:
“小子,想出风头还是叫你哥哥来吧!”
“瞧瞧你那位置,都偏的快看不到影了,也敢出来充大头!”
叶倾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楼船排位也有讲究,是按照诸人的身份地位来的,这热闹听得,倒是不逊色方才那戏台上的大戏了。
嫣嫣又接着往下念了起来,果然有出手豪阔的,一下就是张五百两的银票,那些周遭的小船便派上了用场,在众多楼船间穿梭往来,不时的有某某公子加银三百两,某某大人解下宝剑赠送佳人的消息传来。
台下的骂战就没停过,无论什么人敢于出头,一律水果削死!
一片热闹中,嫣嫣低头看着托盘上这一小撮银钱,用手拢到一起,打眼一望也不足十两纹银,旁边更是有两朵绢花凑数,登时心里就有些恼。
常来玩的都知道,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台,也是决定日后身价的重要时刻,哪怕不给银子呢,也比丢出这么点玩意打发乞丐的强。
嫣嫣心中有些怒,就不等捧着托盘的小丫鬟报出名头,捏着那宫花发作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哪位大爷,身上没钱把自家娘子头上的花也拿来充数,快快拿回去,省的回家进不去门!”
台下一片静默,片刻后,爆发出了阵阵大笑声,笑声中,有一个清爽的男声带笑响了起来:“还以为台上的小娘子又是个木头美人,没想到却是个有脾气的,倒是和了我的胃口,来啊,这两张银票拿去,给小娘子买点胭脂水粉。”
那撑着舟的妇人立刻靠了过去,片刻后,对着戏台上打了个手势,嫣嫣心中大喜,居然有三千两之多!
“原来威武侯的大公子也在,那爷也不能落下了,刚巧新得了一匣子的南海珍珠,就给嫣嫣姑娘拿去玩吧!”
戏台上管事的喜上眉梢,这种情况是他最喜欢的了,后说话的这位,是长安侯的长子,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长安侯和威武侯素来不对付!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
曾经有一次,长安侯和威武侯的车队在街上相碰,愣是谁都不肯退上一步,皇帝来调停都没用,硬是堵了最繁华的菜市口一天一夜,两位侯爷连吃喝拉撒都是在车上进行的!
最后逼的皇上下了圣旨,两个人同时后退,灰溜溜的各回各家才算完!
这两位显然是京中顶级公子哥的代表,他们一说话,起哄的人就少了许多,只剩下三五声音在一旁打趣调笑,显然是双方各自好友,在为彼此掠阵助威。
叶倾气的满脸涨红,一帮不识货的家伙,三千两能买来宫中御制的宫花?一匣子南海珍珠你戴脑袋上,比得上这宫中之物来的有面子?
不信去问问这满京城的公侯夫人,会选那样!
在威武侯世子和长安侯世子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帮没眼力价的东西,那两朵绢花看着不稀奇,却是宫中御制之物,统共就只做了百枝,却没有一枝重样的。”
众人立刻在心里盘算上了,一百枝宫制绢花,皇后娘娘怎么也得留上十几枝吧,贵妃娘娘再留上十几枝,剩下的后宫小主们再分一分,几个公主也要分去些,这么算下来,能捞到一两枝的,都是天子近臣,和皇家关系匪浅的人家。
威武侯世子和长安侯世子都不说话了,常在京城混的,都听出方才说话均是谁了,当今的太子殿下。
虽然说暗地里不满这位太子的人很多,明面上和太子作对的,还一个都没有,谁不知道前皇后为显庆帝挡了刀,太子出生就体弱,皇后更是太子出生没多久就去了,念着发妻的情分,显庆帝对太子可不是一般的宠溺。
叶倾呼出一口长气,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有识货的,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连宫中之物也一眼认出,看来这庄子里的水真的很深。
一片安静中,戏台上的嫣嫣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大错,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下众人的注意力,嫣嫣勉强打起了笑脸,看向那捧着托盘的小丫头,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这宫花,是哪位打赏的?”
小丫头的大眼睛闪了闪,脆生生的应道:“是小段状元——”
…带来的女眷。
后面半旬未及说出,便听到一阵乒乓之声,几乎所有楼船的窗户都被瞬间推开,伴随的是一片悦耳的莺莺之语:
“小段状元也来啦,在哪儿了在哪儿了?!”
“哪个船的姐妹这么不厚道,也不通风报信一下!”
各艘楼船的窗户前挤满了各色佳人,什么长安侯世子,什么威武侯世子,全被她们抛之脑后,那可是小段状元!
众佳丽一个个努力的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着,一时间仿佛百花盛开,万紫千红!
段修文人气之高,远远超过了方才嫣嫣登场的轰动!
段修文轻咳一声,踱步到了窗前,把窗户轻轻推开,月光下,小段状元一袭青衣,面上带笑,宛如谪仙下凡,再次引起了周遭女子的阵阵尖叫,与此同时,无数的帕子雪片一样的向他掷来。
粉的,黄的,白的,恰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威武侯五公子看的眼睛都红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其中还夹杂了两三只绣鞋,也不知道哪一位姑娘忘了带帕子,慌乱下连鞋子都丢了出来。
众位公子尽皆无语的看着身周疯狂的娘子们,恨的牙痒痒,姓段的小子简直是所有男人的公敌!
在段修文所在楼船相邻的那只楼船上,姓林的青年男子亦是缓缓踱步到了窗下,他站立的位置十分的有技巧,整个人几乎半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使他可以把船外的场景尽收眼底,旁人却又注意不到他。
他看了不远处的段修文片刻,声音低沉的开了口:“这就是段侍郎的长公子?”
那做东的锦衣公子站起身,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那位风靡京城的小段状元,说起来,他还是你那位未婚妻的表哥。”
林栋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阴沉沉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楼船。
戏台上的嫣嫣姑娘又是一番心情,方才还嫌弃这枝并蒂莲过于廉价,现在心中却涌上了阵阵甜蜜——可没听说过小段状元送过姑娘们什么东西!
很快,众位莺莺燕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不满的向段修文质问起来,段修文摸了摸鼻子,一把揽住了段修元的肩膀,一脸无辜的道:“其实这绢花是我二弟交出去的,他对嫣嫣姑娘好奇的紧——”
段修元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大哥!”
段修文的手死死的钳制住了段修元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希望他们知道,这是表妹丢出去的?还是你希望多一个嫂嫂?”
段修元登时蔫了,却还记得讨价还价,“那你的八美人图,要借给我把玩几天!”
段修文一口答应下来。
兄弟俩这番讨价还价落入了不远处的林栋眼中,他搭在窗沿上的手猛然一紧,握出了满手的木屑,他冷然道:“她就在那船上!”
锦衣公子一怔,脱口问道:“谁在那船上?”
林栋阴沉的扫了他一眼,“我那挂名的未婚妻!”
他顿了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林一,去驾条小船过来,林二,林三,隐藏身形,等下把其余的小船全部弄沉,林四,若是姓段的来追,就把他的船也弄沉!”
随着他的命令,四条身影从楼船上的阴暗处同时窜出,吓了那锦衣公子一跳,他结结巴巴的道:“林,林兄,你出门还带着这许多人手!”
林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你每天都被行刺上至少三次,你出门也会习惯带上足够人手的。”
林栋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走去,锦衣公子小跑着跟在他的身侧,忍不住问道:“林兄,你怎知道那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在船上?”
林栋嗤笑一声:“那御制宫花,你以为人人可得?若不是叶贵妃的关系,定国公府也未必弄得到手!”
锦衣公子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林家老二都承认了,是他拿出来的宫花啊!”
林栋冷笑一声:“方才段家老二喊的那一声大哥满是愤怒,又一脸的委屈,说明根本不是他拿出来的,不是他,也不是段老大,你说会是谁?!”
说话问,林一已经弄了只小船来,船在他手,却比那些船娘撑着快上许多,箭一样向着楼船冲来,两船相撞的瞬间,林栋长腿迈开,凌空飞渡,稳稳的跳上了小船,小船借着这一撞之势,又闪电一样向着隔壁的楼船冲去。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小船又撞上了段修文的楼船,林栋脚下一个用力,小船的舢板向下一沉,林栋已经向上凌空飞起,翩然落在了甲板上。
他没有片刻停留,直接进了舱房之中,视线在舱内一扫,记忆里,叶家大小姐就是一团火焰,整个人打扮的光鲜亮丽,可惜五官不够明艳,倒只让人记住她那一身过火的打扮了。
林栋的视线在船舱内的几个女子身上快速扫过,经过叶倾时微微一顿,这女子一身青衣,面带笑容,看上去清丽温婉,十分舒服,只是到底不是他要找的人,视线略一停顿,便略了过去。
叶倾亦是又惊又怒,刚在心里给这园子的主人点了无数个赞,就有人闯了上来,这保密的功夫做的实在是不到家!
她开口便是质问,“你是谁?!”
与此同时,林栋看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人,浓眉亦是皱起,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段修文:“…”
段修元:“…”
你们两个一个把人家的脸抽花了,一个被人家抽花了脸,再见面不是应该上演仇人见面,直接开掐的戏码么!
这互不相识是闹那样啊!
叶倾一出口,林栋锐利的视线瞬间便落到了她的身上,他的判断绝不会有错,叶家的大小姐一定在船上!而这女子俨然一副主人架势的开了口,说明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女人!
林栋狐疑的打量着叶倾,真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沉稳自如的少女和打上门的泼妇会是同一个人!
林栋二话不说,向着叶倾急走两步,长臂一伸,就去拉她的手腕,“跟我走!”
早有准备的段修文俊眉深深锁起,横走一步,硬生生的拦在了二人中间,与此同时,他右手五指熟练的张开,一个纸包顺势丢出,刺鼻的粉末瞬间飘出,劈头盖脸的向着林栋扬去。
叶倾连打了两个喷嚏,看的两眼发直,心道,段表哥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小段状元会随身带着这玩意!
段修元不知道何时又到了叶倾身边,见她一脸恍然,忍不住为自家兄长开解:“京城里圈子很多,我们都是文人圈子,那帮子喜好舞刀弄棍的,经常说不过我们就开始动手动脚,我们也是以防万一!”
说话间,段修文已经又丢出去三四个纸包,快,狠,准,叶倾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以防万一,还是以防一万啊!
第二十四章 狭路相逢柔者胜
可惜段修文这次遇到的不是京中纨绔,而是在边关磨砺了三年的军中干将,几乎在段修文抬手的瞬间,林栋一个转身就褪下了外袍,同时右手拎起袍领一旋,袍子飞旋而起,那些粉末尽皆落到了袍子上。
叶倾此时在段修元的低声解释下,已经知道了林栋的身份,看着褪去外袍,只穿了一身紧身武士服的林栋,蜂腰猿臂,宽肩窄臀,身材极好,配合那张俊朗的脸,分外的英气勃勃,忍不住忖到,这家伙倒是个极好的面首人选!
段修文利器尽出,到底还是奈何不了林栋,眼睁睁的看着林栋迫近,二者错身而过间,林栋肩膀微动,就把段修文撞的连退两步。
段修元正要上前阻挡,叶倾却抢先把段修元推到了一旁,任由林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
段修文抚住胸口,素来笑意晏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断喝一声,板着脸叫道:“林栋,你要做什么!”
林栋话都懒得说,拽着叶倾就大步向外走去,倒是叶倾,尚有空回过头来,安抚自家表哥:“我没事的,表哥,你别追,追上了你也打不过——”
段修文只觉得被撞过的胸口更痛了,这表妹到底谁家的!
眼见叶倾就要被林栋拽的出了船舱,她匆匆又道了句:“若我明日没有回来,就去找我祖母,叫我祖母去林府找林家老头算账!”
林栋眉头微皱,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掌下的女子,今日的她,和那日颇为不同,那日她失了理智,歇斯底里的挥舞着马鞭,靠近的下人全被抽伤,今天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条有理的安排补救措施!
若非叶倾已经亲口承认,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捉错人了!
这些想法在脑子中一晃而过,二人已经到了甲板之上,林一驾的小船就在眼下,林栋毫不犹豫的揽上了叶倾的细腰,足尖轻点,带着她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船头上。
叶倾眉毛扬起,心中大赞,姓林的腰身劲瘦有力,果然是做面首的上佳人选。
林栋哪里晓得叶倾的这点小心思,只觉得怀里的女子目光灼灼,让人暴躁的很,这女人果然还是那般不知礼数!
林栋侧过脸,别过叶倾的视线,沉声喝道:“开船!”
段修文黑着脸,冲出了舱房,看着快速划走的小船,狠狠的道:“船公,给我追!追上了一百纹银打赏,决不食言!”
一边说,他抖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摞子百两纹银的银票,几名船工眼睛一亮,齐齐用劲,楼船猛地提速,向着前方的小船追了过去。
刚行了没有多远,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三只楼船,横冲直撞,排成了一行,恰好挡在了段修文的楼船前,段修文薄唇紧抿,死死的瞪着对面楼船上跨坐船舷之上,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跌下船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着一身白袍,长发凌乱,眉目清俊,手里举着一樽酒杯,高高的对着月亮举起,“美人,喝!干了这杯,本殿下就带你回宫!”
段修文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太子殿下!!”
太子高昊俊美的脸泛着红光,微微抬起眼,斜斜的看着段修文,“小段状元,怎地,你也想要陪本太子喝上一杯么?那你得先换上女装才行!”
段修文无视太子的荒诞之言,沉声道:“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高昊轻叹一声,手腕微微倾斜,手中酒杯里的美酒洒落湖水中,月光下,激起一串涟漪,他捂住胸口,哀声道:“哎,本太子的胸口好痛,段爱卿,你的胸口痛不痛?!”
段修文胸闷几欲吐血,知道和眼前的混蛋是说不出道理来了,眼看着林栋的小船越来越远,他一咬牙,对着身后的段修元道,“我们上小舟!”
楼船体积大,转向不变,换了小舟,太子的三艘楼船未必还拦的住他们!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声扑扑声,同时身周传来了惊慌的喊叫:
“船翻了!有水鬼!”
“快救人,快快,抓住撑篙!”
段修文冷冷的看着面前一幕,段修元目瞪口呆,半晌,轻声问道:“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倾探头向后望去,林栋看着她露出的半截雪白的玉颈,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很快却又挪了回来,冷哼一声,“看什么,段修文追不上了,我的手下带了水靠,此时应该已经把小船都弄翻了!”
叶倾目光古怪的看着他,温和的道:“表哥追上来也无用,我只是好奇,将军何时把手放下?男女总是授受不亲。”
林栋如遭火燎,刷的一下松开了手,片刻后,他面色古怪的瞪着叶倾,眼前的少女在他松开手后,不紧不慢的开始整理起衣裙——先拢了拢鬓旁的碎发,拽了拽有些皱的衣襟,接着对着林栋深施一礼,温声道:“林将军,妾身有礼了。”
林栋双眼眯起,盯着面前温婉有礼的少女,眼前这女子和那日大闹将军府的泼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难道又在玩什么把戏?
林栋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叶倾的问候。
叶倾也不恼,有回应就好,说明眼前的男子还是可以沟通的。
她微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显得十分端庄温婉,柔声问道:“不知道将军把小女子请出来,所为何事?”
林栋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带你去个地方。”
叶倾的声音依旧温和:“是什么地方,非要用如此手段么,姑娘家的闺誉可是轻忽不得。”
林栋心道,你还有什么闺誉可言,若非家里的老头子发了话,现在早就是下堂妇了!
只是看着叶倾温婉的样子,那些狠话硬是说不出口,末了,林栋只能再次冷哼一声:“到了你就知道,休要多问!”
话罢,林栋转过身子,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撑舟的林一看的目瞪口呆,眼睛几乎掉出来了,这还是他们家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么,怎么两三句就被那叶家小娘子说的落荒而逃!
他真想破开嗓子大喊一声,林二,林三,林四,快点过来看热闹!
叶倾见林栋转过身去,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林栋背影,柔声劝道:“下次切切不可如此了,若是换了旁的姑娘,许会羞愤投缳了!”
林栋没有答话,只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叶倾暗自好笑,林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她家祖父,爹爹,还有哥哥们,都是这个样子,只要你态度柔和,温声软语,他们表面上是恶声恶气,最后服输的却必然是他们!
叶倾说完这句,侧过大半个身子,同样以背影对着林栋,一副大家闺秀知礼守节的样子。
林栋微微侧过身,从后面看她双肩瘦削,却如青竹般挺直,和那日的恶形恶状简直判若两人!
她腰间只束了条同色丝绦,却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想到方才这腰肢就在自己手下,软的不可思议,林栋的口一下干了起来,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叶倾背影片刻,这次是彻底的转过身去了。
叶倾却在心中默默盘算,看林栋的行为,应是临时起意,他原本不知道自己就在隔壁楼船上,不然只怕一开始就动手了,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那随手丢出去的宫花露了破绽。
出门游玩还带着四名会水的手下,甚至连水靠这玩意都带了,可见他为人缜密到了何种程度!
从他临时起意的行动看,有接应的,有善后的,就连个人武力也统计在内,不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