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之孝此时也没主意,抬手到了一盏茶在碗中,望见那茶水澄澈、香气宜人,显然是贾琏为抬举他叫人送了好茶来,皱了皱眉头,心叹船到桥头自然直,左右他自己做不得主,只听上头人的话就是了。
过了两日,赵天梁来请林之孝帮着筹备答谢金陵各家的谢礼,见送给黎家的只有少少八个长匣子,心里疑惑却不敢问,只待第三日一早起来帮忙张罗着叫人备了马车、轿子,准备送了贾琏、迎春二人去两江总督府。
在门外略等了等,才见面如冠玉的贾琏穿着青缎衫子腰上扣着酥白的脂玉带头领着一顶翠幄小轿出了门,赶紧上前打千请安。
贾琏叫林之孝起来,依旧骑马向外去,走出十几步后,回头看了林之孝一眼。
林之孝赶紧驱马上前,“二爷?”
“如今,是谁暂代大总管?”贾琏琢磨着贾母不会不叫她自己人做了大总管。
“……金彩。”林之孝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他。”贾琏哼笑了一声。
林之孝从贾琏的态度里分辨不出贾琏对金彩是亲是疏,等了良久,不见贾琏再问,只得尴尬地暗暗勒马后退。
“以后别叫大姑娘迎春大姑娘,只叫大姑娘或者姑娘。”
贾琏冷不丁地出声,林之孝赶紧应了,心道琏二爷这是彻底将元春大姑娘挤出荣国府?
贾琏看林之孝又是个老实模样,心道家中女儿能说出“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等话,再老实,心里也是个有数的,一路到了两江总督府衙门,不等霍成等人迎上来,先下了马过去,握住霍成的两手,感慨道:“此次回京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几位大哥。”
霍 成虽不曾在贾琏处拿到真金白银,但贾琏不声不响地聘了他家中正愁没个营生的兄弟在铺子里做二掌柜的事他哪里不知道,因贾琏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又叫他感 慨贾琏是个真正急他人之所急、重义气的人,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只会在用得着你的时候拿着几两臭银子砸人,于是此时也感慨万千地道:“琏二爷此去千万别忘了我 们,山水有相逢,指不定黎大人调回京都后,咱们有幸跟着去了,或能见上一面。”连连请贾琏向内去与黎芮、黎碧舟、许玉珩说话。
黎碧舟、许玉珩早在仪门处等着,见了贾琏,二人喜不自禁地上前。
许玉珩笑道:“巧的很,祖父年后大寿,我们正要一同上京呢。先时我们不知你们何时回京,还想拖延几日,多陪陪你,如今正好两家一起启程。”
贾琏见许、黎二人也要上京,更是求之不得,忙随着他们二人边走边说道:“君子六艺中,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这些个我是一窍不通,正琢磨着聘请了先生来家教导。如今可好,有了现成的先生了。”
许玉珩嗤笑道:“你怎又成了书呆子?虽说是君子六艺,但也不见人当真要一一研习这些。”
“切磋就罢了,我也不敢自居为先生。”黎碧舟谦虚道。
许玉珩只当贾琏在玩笑,嬉笑道:“这么着,我自此以后要称呼你为君子了?”一路向前进了黎芮内院书房,迎头望见一女子捧着棋谱领着两个小丫鬟从书房门内走出。
只见那女子年方十五,如云绿鬓尽数堆在脑后,发间只似有若无地露出两股猩红头绳,小巧的耳上悬着两串红珊瑚坠子,身上也是一件颜色极正没镶边也没刺绣的石榴红衣裙,周身的红映到她面上,越发衬得一张面容如冰似雪、剪水双瞳沉静澄澈。
“琏二弟……”黎碧舟不料这会子黎婉婷从黎芮书房出来,待要挡住黎婉婷已经来不及,忙去看贾琏。
好一个秀丽的黄毛丫头……
贾琏心道。


第35章 本性改不了
君子非礼勿视,可贾琏就那么看着黎婉婷,黎碧舟也觉得他是君子,甚至,望见贾琏瞧见他视若珍宝的妹妹后没有一丝惊叹,他心里隐隐还有些愤愤不平。
“琏二弟,这是你婉婷姐姐。”许玉珩瞧见黎婉婷这会子不哭不笑地出来,就猜到黎芮见她来的时候将她撵了,她心里闷闷不乐才会如此。
“见过姐姐。”贾琏作揖,头埋下去时就掐算起来,心道他还有两年的孝要守,两年后,兴许这黄毛丫头就长大了呢?眼睛扫向黎婉婷的纤纤玉手,心道不知这手捏着白玉棋子时,是不是手指比那白玉还要白上两分?
黎婉婷侧身略福了一福,因贾琏的眼神很是正派,又听他喊姐姐,虽气许玉珩就这么着将她的闺名说出来,却也没迁怒到贾琏身上。
“表哥,过年时你才回家两个月,如今是随着我们一同进京,还是随着舅妈他们?”黎婉婷起身后,就看向许玉珩。
许玉珩道:“我与琏二弟同船。”不等贾琏说话,便将手搭在贾琏肩头。
“那你与我的那半局残棋,何时……”
许玉珩道:“你哪里是我的对手?在姑妈那多磨练磨练再说吧。”拉着贾琏就向前去。
“姐姐似乎生气了?”贾琏这姐姐二字喊的十分顺口,心觉这黎婉婷实在是个美人胚子,这般艳丽的红也被她穿得出尘脱俗。
黎碧舟尴尬地咳嗽一声,黎婉婷的心思他哪里不知,但许玉珩白白长了年纪依旧不解风情,且素日里也不大喜欢跟黎婉婷说话,两家人心里都有了意思,只是怕许玉珩不答应,也不敢强拧着他的意思先定下来,如此,他也帮不了黎婉婷。
“叫你多嘴。”黎婉婷嗔怒地看向贾琏,对上贾琏的眼睛,先红了脸,忙将眼睛移开。
“别理她,小丫头片子也不知成日里生的是什么气。”许玉珩说着,先领着贾琏去见黎芮,黎碧舟安抚地看了黎婉婷一眼,便也跟着进去了。
“那位小爷的眼睛就像是会勾魂一样。”黎婉婷身边一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悄声道。
“胡说什么。”黎婉婷回想起方才那一眼,忙止住心思,只觉小丫头那勾魂二字用得妥当,又想起当着外人面被许玉珩贬低了,心绪立时纷乱如麻,捧着棋谱便去了。
三间的书房内,黎芮坐在东间炕上,正对着一盘黑白交缠的棋子举棋不定,凝眉苦思,听到动静,不出声地叫贾琏、许玉珩、黎碧舟先坐下,半天实在想不出如何化解,抬头去看许玉珩:“婉婷不是你的对手,你来瞧瞧如何替我落下这一子。”
言下之意,是已经将外头的动静听见了。
许玉珩接过黎芮手上棋子,轻轻巧巧地放在棋盘上,将黎婉婷的棋路看了一看,摇头道:“她那以柔克刚的棋路,也就能克到姑父罢了,换个人,哪里够看?是吧,琏二弟。”
贾琏心道何必来问他,故作不解地来来回回地看了棋盘几次,才开口道:“如今是那一路棋子赢了?”
许玉珩一怔,笑道:“惭愧惭愧,是我卖弄了。”
“不,是小弟技不如人。”贾琏忙道。
黎芮道:“行了,玉珩原就不知谦虚为何物,哪里还能再吹捧他?”盘膝坐在炕上,问贾琏:“你家大小事务,可整理出头绪了?”
“回黎大人,家父渐渐好了,内外事务有他坐镇,已经理得十分清楚了。”贾琏站起身来听训。
黎 芮摆摆手叫他坐下,此时只穿着家常褂子用一根竹钗挑着满头黑发,少了早些时候见面时的威仪,好似个寻常长辈一般,又问:“倘若圣人要将你叔父的官给你 呢?”那一等将军不过是个虚名,就好似那凫靥裘,看着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但只有外头荣耀罢了,哪里有什么兵马叫他带,比不得贾政那工部主事之衔实在,那 工部主事虽是个小小官职,但动用一些钱财人脉上去,将来大有可为。
贾琏坐在右手边头一张椅子上,此时忙又站了起来,只稍稍掂量一 番,就道:“万万不可,先不提这是祖父跪请下,圣人给家中二老爷的恩旨,但说晚辈小小年纪,又身无长物,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工部里胡乱做官。自己一无所知 丢了丑还是小事,若耽搁了什么大事,那就罪该万死了。”因黎芮这么说,心知贾政的官定是没了,那么个不孝不悌的人,圣人若叫他做官怎么对天下人解释?见黎 芮沉吟不语,又道:“晚辈已经在家父跟前许下考取功名,广大家风、荣耀门楣的誓言,不说能不能考上,但花上五六年,好好研读先贤的典籍,对晚辈这一辈子也 是大有好处。因此,晚辈万万不敢立时去做了官。”
黎芮怔了一怔,“……如此,你二老爷那官怕要叫你家大爷做了。”虽贾政犯下的事 天理不容,但一贾琏、贾赦父子两个实际上并没事,这未遂之事,律法上也没定下该如何处置;二太上皇尚在,圣人顾忌着太上皇,还要给故去的贾代善留下一些颜 面;三贾家里一番利益权衡,贾赦父子少不得要替贾政求情。如此圣人开恩后,那贾珠就要得了贾政的官了。
贾琏不知贾珠品性如何,但 此时做官对他自己是弊大于利,昔日贾政就是急匆匆赶来金陵袭爵如今才被人看轻,他怎会急慌慌地重蹈贾政的覆辙?况且他是圣人嘉奖的孝子,哪怕举个孝廉,都 有官做,只管笑道:“珠大哥哥是个真正有才华、真正品性高洁的人,叫他袭了官最好不过了。”
“难为你就事论事,没迁怒到你那堂兄 身上。”黎芮叹道,因见贾琏处事沉稳,哪怕此时将贾政一房压得死死的,也没昏了头脑忘了自身斤两地去领了工部的差事,立时又喜他两分,叫黎碧舟去东间里从 摆着二十四史、诸子百家经卷的格子上拿了《论语》一篇来,便考校起贾琏功课。
贾琏万万没料到黎芮会考校起他功课来,幸亏他一直忙着将自己培养成合乎士大夫标准的君子,虽磕磕绊绊了些,但总算能言之有物,勉强敷衍了黎芮。
黎芮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好不过了。”因听贾琏要学君子六艺,想了想,便推荐了个人给贾琏,对贾琏道:“等你到了京城安定下来,这位也当到了京城——若是你哪一日倦怠了,想将他打发了,只管再叫他来投靠我就是。”
贾琏忙道:“大人慧眼如炬,推荐的人必然是才德兼备的,晚辈尚且惶恐不知如何留下先生们,哪里敢打发了他们?不知这位先生可在金陵?若在,我请他一同坐船回京。”
黎芮苦笑道:“我可不不敢自称慧眼如炬,至于那位,如今不在金陵,待我去了信,叫他去京城寻你。”因黎太太也要回京,此时见许玉珩已经坐不住了,便叫许玉珩、黎碧舟领着贾琏去见黎太太。
出了书房,许玉珩揽着贾琏道:“吓了我一跳,姑父考校你时,我还替你捏了一把汗。”
贾琏笑道:“凑巧,这两日正看黎大人考校的那两章呢。”
黎碧舟道:“也得平日里就下苦功夫才行。”
三人去了黎太太处,黎太太早打发迎春去与黎婉婷、黎婉然、黎婉君说话去了,也不多留贾琏,问了几句贾赦如何、邢夫人如何,便叫他们三人自去说话。
贾琏随着黎碧舟、许玉珩去了外书房,通读了一篇许玉珩添加过标点的《诗经》,连连赞好,更改了几处,便将大半日蹉跎去,随着黎芮吃了晚饭,又去前衙里将一众门子见了一见,趁机看了几张邸报,略略明白了新近朝堂的人事浮动,这才骑马领着迎春的轿子出了两江总督府。
“二 爷。”林之孝这一日里将贾琏的做派看在眼中,只觉贾琏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虽往日也是好机变、擅言辞,可如今越发长进了,竟然能与两江总督府上下这般和 气,“二爷,老太太叫人重新刷了荣禧堂的院墙,在给老爷、太太、二爷、大姑娘的屋子里,添置了好些东西和下人。”
“她想借着这事,趁着我们不在,在账册里添加些名目,将账册里的亏空抹平了?”贾琏直截了当地问。
林之孝话里就是那么个意思,只是他不好明说,此时贾琏挑明了,他就连连点头。
贾琏心道贾母想得美,看林之孝这么快识时务了,也觉省事,待回了贾家老宅,进了家门,待要去见贾赦,又对林之孝道:“劳烦你去跟二老爷说一声,告诉二老爷,他的那个官,非得我不要了,才能落到珠大哥头上。”
林之孝一怔,见这种消息贾琏都打听得到,赶紧答应着就去了。
进了仪门,迎春下了轿子跟在贾琏身后,贾琏问:“今日跟黎家三位姐姐玩的可还好?黎太太听说太太病发了又爱打人,就开口叫你坐了她们的船。”
回京路上必要分男船女船,迎春正怕跟王夫人、“病中”的邢夫人一路同船尴尬,听贾琏这么一说,立时卸下心头的大石头,笑道:“黎家三位姐姐和气的很,只是黎大姐姐不知怎地红了眼眶。”
贾琏拿了贾赦赏赐的一柄绘着麻雀的扇子扇风,琢磨着许玉珩看不上黎婉婷,黎婉婷看上了许玉珩,自己倘若悄无声息地抢了黎婉婷,这算不算横刀夺爱?斟酌推敲了良久,决心走一步看一步,要紧时刻及时抽身就是。
“你认识随着林之孝家的过来的珍珠吗?”
“往日里说过几句话。”迎春不解。
“那珍珠可是从外头买来的?可是姓花?”
司棋见迎春不知,大着胆子上前道:“是从外头买来的,她原姓花。”
贾琏见那珍珠果然是袭人,就招手叫司棋上前两步子,低声道:“那个珍珠,你抽了空子告诉她,就说她哥哥花自芳已经被我悄悄地安排在金陵庄子里当差了。”这话自然是假的,可是他如今送信将那花家一家弄到金陵也不迟。
司棋不解,但见贾琏十分重用她,连连保证将这话背着人跟珍珠说了。
进了贾赦房外,贾琏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郁香气,与迎春一同见过贾赦后,叫迎春先回去歇息,走到成窑香炉边,拿起盖子向外一瞧,果然瞧见还有许多碎百合香没燃烧尽。
贾赦尴尬地笑道:“琏儿,你也回去歇着吧。”
贾琏咣当一声将香炉盖子丢回去,冷笑道:“趁着今日我们不在,父亲会了佳人?”欲盖弥彰,用这么多的香料,要掩饰的气味是什么,一想就知道了。
贾赦先尴尬、惭愧,随后又想他是老子,哪里用得着尴尬,待要义正词严教训贾琏,先忍不住咳嗽起来。
“全福、全寿都给我滚进来。”贾琏喝道。
全福四人赶紧从外头进来,战战兢兢地看贾琏。
“今日老爷会了哪个佳人?”贾琏问。
全福赶紧跪在地上道:“是绮兰小姨娘,老爷要见,小的们不好拦着。”
“不好拦着?以后统统给我拦着,那绮兰留在这边,不许带回去。”贾琏道。
贾赦躺在床上咳嗽得几乎将肝肺吐出来,指着贾琏好半天道:“琏儿你……岂有此理!”
贾琏一转头,酝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父亲怎这么不珍重自己呢?身子好容易好转一些,又……”
贾赦的气焰登时没了,咳嗽了半天,才道:“一时没忍住,日后、日后……”
“老爷不知道老太太在京都已经给你设下美人计,就等着老爷往里头钻呢,老爷借口病重,我也好替老爷把人打发出去,偏老爷又……这么着,我不好管老爷的事,难道老爷就放心叫老太太给的人在咱们房里四处游荡?”贾琏压抑着怒气慷慨道。
贾赦理亏了,嗫嚅了半日,到底是今日一时纵情又叫身子亏了一些,有些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唯恐自己又要死了,后怕起来,连连不出声地保证日后再不会如此。
“如此就好,老爷别觉得我管得严。老爷要往后想,忍了这一会子,身子保养好了,什么样的天仙儿子给你找不来?”贾琏说着,见全禧捧着清水来给他洗手,便将手浸泡在水中搓洗,又拿了丝帕擦手。
贾赦连连点头,手一伸就搭在床内的银箱子上,越发觉得自己如今有权有势不能贪一时淫、欲毁了身子。
“老爷能够想通就好,方才儿子说话急了些,老爷千万别往心里去。”贾琏道。
贾赦连连点头,待贾琏出去了,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向自己的银子箱子,想起赏了绮兰一锭银子,又回头对全福道:“……银子,要回来。”


第36章 你猜你再猜
贾赦翻脸叫小厮跟侍妾讨回银子时,其胞弟贾政正被林之孝捎来的消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琏哥儿的话,当真?”
“琏二爷不像是说笑。”林之孝道。
贾政两只手微微发抖,他早知道自己的官做不得了,如今能叫贾珠子继父业做了官就算祖宗保佑了,“大老爷可知道?”
林之孝道:“小的琢磨着,琏二爷不会将此事告诉大老爷,若琏二爷告诉了,大老爷一准叫琏二爷去做官。”
“……你去,问问琏二爷想要什么?”贾政肯定贾琏推辞工部的官,必然有所图谋。
林 之孝看贾政激动得满脸绯红,赶紧答应着退出去,沿着巷子一路去了西小院,听人说贾琏正沐浴呢,就在门外等了一等,约莫等了两刻,贾琏房门开了,才掀了帘子 随着几个小幺一同进去,只见贾琏只穿着一身月白绫子衣裤斜躺在拔步床上对着一盏插灯看书,几个小幺跪在床前脚踏上拿着帕子给他擦着黑油油的头发。
“二爷,二老爷问,二爷想要什么?”林之孝道。
“叫他猜,猜对了,我好他也好,猜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替二老爷去工部当差得了。”
林之孝心道这算是什么话,堆笑道:“二爷别为难小的,这话小的哪里敢跟二老爷说?”
“那就删繁就简,直接告诉他‘你猜’。”
“二爷又说玩笑话了。”林之孝等了又等,不见贾琏再言语,又不敢打搅他看书,只得拿着贾琏的话去跟贾政说。
“我 猜?!”贾政听了那两个字暴跳如雷,打发了林之孝出去,病歪歪地坐在书房更觉凄惨,扶着额头向王夫人屋子去,过去了,听见彩鸾、彩凤两个背对着他叹道 “哎,原本是冲着圣旨来了,谁知那圣旨还不如不来”。贾政正在气头上,听见这句,就疑心彩鸾、彩凤两个嘲笑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立时喝道:“来人,快将这 两个打死。”
彩凤、彩鸾一个激灵,立时跪在地上求饶。
王夫人被惊动,赶紧领着珍珠、彩霞、彩云等从房里出来,瞧见彩鸾、彩凤两个跪在地上,贾政气得说不出话来,立时喝道:“将彩鸾、彩凤领到屋后跪着。”三两步行到贾政身边,搀扶着贾政向房来去。
贾政犹自愤愤不平,进了房中,喝了一口茶后,将小丫头们全部撵了出去,才将贾琏的话说给王夫人听,“你说,他到底要什么?”
“不管他要什么,老爷只管给了吧。叫大老爷知道了,大老爷哪里肯叫珠儿去做官?”王夫人急道,虽贾珠是定然会金榜题名的人,可若能省下那功夫直接去做官岂不好?
“可他到底要什么?”贾政坐立不安地气道,怎会有人要挟人的时候,不说条件呢?
王夫人也想不出贾琏想要什么,看贾政为难,赶紧搀扶着贾政去床上躺着,又劝说贾政从贾珍带来的人里挑上一两个令他们速速回京打探虚实。
第二日夫妇二人依旧想着这事,听说贾琏、迎春去薛家跟薛姨妈、薛蟠、薛宝钗告辞,王夫人讪讪地,贾政不见薛家来人与他们践行,不免有些迁怒到王夫人头上,只是到底与她夫妻多年,况且因贾母的缘故已经委屈了王夫人,便只对彩鸾几个发了一通火,不敢对王夫人如何。
转眼到了出发那一日,一早贾政、王夫人便与贾琏等坐了马车出了老宅,到了渡口边,与王子胜一家汇合,又换了船。
贾政为叫贾珍帮着试探贾琏口风,便将话说给贾珍听了。
贾 珍思量一番,也觉贾琏从两江总督府打听来的话假不了——毕竟是贾代善当初替贾政求来的官,圣人看在贾代善面上不会将那官收回去,只能赏赐给贾家其他男子了 ——当着贾政的面,自然要满口答应替他试探贾琏,可谁知许玉珩上了他们的船,日日与贾琏说些句读等云里雾里的话,贾珍要试探也没时机,贾政却是当他们正经 读书想指点他们一番,谁知进了船舱,望见他们在锦绣文章上添了些乱七八糟的墨团,心里直说成何体统,也插不上话。
亏得船行了两日,遇上江苏巡抚许家的船,许玉珩被叫去了自家船上,贾政、贾珍才趁着贾赦不留意,相约进了贾琏的舱中。
“琏哥儿可知道凤大妹妹也在咱们家女船上?”贾珍进来先是说了句废话,随后瞧见贾琏房内开着窗子,正对着窗子焚了两支香,贾琏在窗边摇头背书,忙又笑道:“耽误琏哥儿考状元了。”
贾琏回过头来,望见贾珍、贾政双双过来,先放下书,随后笑道:“王姑娘在不在,与我何干?珍大哥有意这么说,实在是居心不良。”
贾珍讪笑一声,心道装什么正经读书人,往外一瞥,果然瞥见窗外黎家的女船正慢慢驶过,回想起登船时黎家那边的惊鸿一瞥,暗道贾琏好眼光,只是那么个人配贾琏实在糟蹋了,“罢了罢了,我以后不再提了。”先请贾政在书桌前坐下,随后叫全福关了门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