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阑牵了牵商琴的袖子,叫商琴向蔷薇花墙上看,商琴抬头看去,就见满是红花绿叶的墙上蝴蝶蹁跹、蜜蜂飞舞,花墙上露出一张素净的脸,一看就是杨家素心姑娘。
杨素心踩着梯子攀在花墙上问:“傅嫂子要搬家了吗?家人看见你家进了好些人。”
连着几年这墙上都种豆角、丝瓜,今年改种了蔷薇花,杨素心也不蠢顿,自然知道这花是给她种的。
碧阑瞅了眼商琴,想着不能叫傅振鹏一腔痴情丢出去没人知道,就扬声道:“我们相公还有老爷都押入顺天府牢里了。”
趴在蔷薇墙上的杨素心哎了一声,看她吮手指,当是手指被蔷薇刺刺到了。
杨素心慢慢下了梯子,碧阑替傅振鹏不甘心说:“要是老爷这一墙蔷薇是给我种的,我情愿跟着他坐牢去。”
商琴笑道:“你放心,自有人替你种花戴呢。”傅振鹏跟杨素心之间清清白白,杨素心听说傅振鹏坐牢就下了梯子也不奇怪。转身又进了小楼里叫人将东西小心地一样样拿出来。
倏尔碧阑出去,回来抱着一个月白包袱过来,笑嘻嘻地对商琴说:“姑娘,这是杨家太太送来给老爷的。”
商琴伸手打开,见里头做了一件衣裳,细看那衣裳上绣花,不像是下人手上针线,就猜到是杨素心不知怎么说动了杨家老太太;衣裳下,又有几本书,仿佛是杨素心打听到傅振鹏读书不多,特意挑选了好的送他,翻开里头还有娟秀的蝇头小楷批注,暗叹傅振鹏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叮嘱碧阑:“快别声张,还不知老爷、相公怎么样,张扬开就叫杨姑娘为难了。”


82山水相逢

商韬回来,商阐、商释兄弟二人的婚事就要紧锣密鼓地操办。
商琴虽回了商家,但怕打搅商家的喜气,便暗暗叫人打点着要去大牢里探监。
过了两日,商韬终于察觉了,便提前一日对商琴说:“明儿个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大牢里看看——那边怨气重,身上多带几个护身符。”
商琴忙道:“爹爹,这事……原就有人胡言乱语说爷爷仗着是状元,就欺上瞒下替惊鸿哥哥……”
商韬道:“怕个什么?郭大人定能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打量着商琴有些瘦削的脸,叹道:“当初不该叫你这么早出嫁,若挨到你爷爷中状元,你再嫁……”
商琴忙拉着商韬的袖子,笑着说:“等爷爷中状元再嫁,还不知道嫁个什么样的势力人呢。”
商韬听她这般说,叹了一声,又叮嘱她两句,便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商琴叫人准备了衣裳、酒菜带着,就上了轿子,跟着商韬一起向外去,等到了顺天府门上,看见冯茝兰的小厮走出,商琴疑心冯茝兰给傅振鹏送东西呢,等见了捕快,便笑着问:“大哥,刚才那小厮来,可是来探望傅振鹏老爷?”
捕快是知道郭大人的心思的,但看傅振鹏兄弟人在牢里却没吃苦,便知道他们两个来头不小,此时听商琴问,便说:“哪里是来探望振鹏老爷的,我琢磨着,那女人未必不是来打听振鹏老爷会死不会死,然后改嫁呢。”
商琴心想这才多大功夫,待要问,自己就想通了,定是又有人再寻冯茝兰,想以一门好亲事贿赂她,叫她改了供词。话不多说,先随着捕快、商韬去了大牢里,等进了那阴暗的大牢,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裹紧披风进去,偷眼看去,两边牢间里关着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个个伸手将头探在栅栏里死气沉沉地看商琴一行人。
商韬领着商琴加快脚步,终于走到尽头单间牢房里,只见这牢房比早先那些安静、干净许多。里面摆着一桌一床两凳,还有一个两指多长的蜡烛立在烛台上,后面向阳的窗子里金色的阳光洒进来,比起方才走过的牢间,这边算是天堂了。
“几位慢慢说话,我去去救来。”捕快识趣地开了锁。
商韬忙又递了银子说多谢,里面傅振鹏、傅惊鸿正在看杨素心送来的书,见来人,便起来。
傅惊鸿见商琴来了,便气道:“你怎来了?这等地方来做什么?”
商琴摸着肚子慢慢扶着门进来,低声道:“不看你一眼,我能安心?”
傅惊鸿忙扶着商琴在凳子上坐了,碧阑、朱轩两个被吓得脸有些发白,将点心酒菜摆上去,又拿了酒杯斟酒。
傅惊鸿握着商琴的手,低了身子,跪在她身边,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又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哽咽道:“终于又连累你了。”
“你一直被我连累,能被你连累一次也算两讫了。”商琴有意说笑,偏这会子说两讫,又有一拍两散的意思,知道自己失言,便赶紧紧紧握住他的手,以免他多想了去。
商韬瞅了眼傅惊鸿两口子,便拉着傅振鹏出来寻捕快说话去,又将碧阑、朱轩两个也带上。
只剩下两人,傅惊鸿便戏谑道:“果然是呆子,这会子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起来,依旧跪着搂着她的腰,低声道:“如今已经比上辈子好许多了,就算这次死了,这辈子也不算亏了。想前生,我哪有个能这样搂着你说话的时候?”
商琴伸手慢慢摸着他的头发,笑道:“又提那事做什么?”
傅惊鸿笑了一声,眼角滑下泪,便将眼睛在商琴身上擦了一下,脸对着商琴的肚子,无声说了句“将来你娘跟谁,谁就是你爹”,这话说完,眼泪簌簌落下,想到虽然他跟傅振鹏在这牢里有郭大人关照不曾受过拷打盘诘,但秀水村的官司迟迟找不到证据,这案子没有个突破口,少不得他们两个要……
商琴慢慢摸着傅惊鸿的头,傅惊鸿一抬头,就见商琴微微嘟着嘴似是在想什么,心里忽地认定她想的不是好事,便猛地握住她的手,“琴儿,你胡思乱想什么?”
商琴低声道:“你早先人不在京里,我又是深宅妇人,知道的事都不如雪艳多,要是、要是去问他……”
“使不得,你去问他,不就暴露了你跟他一样么?想那雪艳行动不得自由,要是你也这样……我情愿死,也不能叫你那样。再说,他跟你有仇,知道是你,还能放过你我?”傅惊鸿哽咽道,“不为你我,也要为了他……”一双手颤抖着放在商琴肚子上,暗想莫非自己就没有父子缘分?
商琴眼睛眨了眨,却忍着没落泪,安慰他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听你的。只是,这未必不是解决这事的法子。”
“快给我死了这条心!找他断然没好事!”傅惊鸿斩钉截铁地说。
商琴将脸转向一边,转过头来,低声笑道:“好,听你的。你起来,我敬你一杯酒,看你吃些好的心里才能放心。”
傅惊鸿略怔了怔,不信商琴那么执拗的人会改了心思,暗道该叮嘱商韬好好看住她,站起来,接过商琴递给他的酒,先喝了,然后痛痛快快地吃给商琴看。
等商韬、傅振鹏来,傅惊鸿借口这边阴气重,叫碧阑、朱轩先陪着商琴出去,然后握着商韬的手说:“岳父,还请你替我好生照看琴儿,只叫她老实呆在家里,别叫她多事,又做出旁的事来。”
商韬道:“可是她说了什么?”
傅惊鸿说:“她糊涂,听说雪艳是活了两辈子的,就以为雪艳知道我们这官司,想找雪艳想法子呢。”
商韬忙道:“这万万使不得,那雪艳邪性的很,跟谢家、商家又有仇,怎能找他?”看傅惊鸿、傅振鹏兄弟两人这般落魄,便安慰道:“放心吧,有皇上看顾,你们一准没事。”
傅惊鸿、傅振鹏心说案子没有进展,就算皇上看顾,难不成他们要一辈子在这大牢里?这秀水村的案子一日悬而不决,他们两个即使出了大牢,也是千夫所指的凶手。
“……琴儿不大好生孩子,还请岳父先请了稳婆在家里候着。”
商韬虽不知道傅惊鸿怎么笃定商琴不好生孩子,但听傅惊鸿说,便也答应了。
等商韬走了,傅惊鸿怔怔地发呆,傅振鹏又拿了书看,一边看,一边笑道:“是该多看看书,不然出去了,跟那杨小姐话不投机,反而叫人笑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傅惊鸿见傅振鹏因得了杨素心青睐精神大振,便也打起精神来,握着手,心里想着好歹趁着没事先将孩子的名字给起了,于是便也去翻书。
商韬回家后叮嘱商大姑看着商琴,商大姑日日安慰商琴,却没见商琴怎么样。等过了一月,听说逃难在外的秀水村村民都召集起来进京了,证据也送到京城了,料到郭大人要审案了,商大姑便劝说商琴:“郭大人明镜高悬,定然没事。”
商琴笑了笑,此时她已经卧在了床上,就等着日子到了生孩子。
商大姑又说:“茝兰改嫁了,果然是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寻了新人。”
“大半年了,振鹏哥哥都另有心上人了,还不许冯嫂子也有人?”商琴道。
商大姑、商老太太看商琴这般镇定,反而越发疑心,这两人背后嘀咕道:“琴儿不是*哭的性子,但也没少哭过,怎么这会子竟然不哭了?”
虽疑心,但转眼就有商阐娶妻一事,又有商略要随着人去福建征召水军、造船一事,更有冯茝兰改了供词、矛头越发指向傅惊鸿傅振鹏一事,这二人也不能只顾着商琴,日日忙忙碌碌,又因商琴不言不语省事的很,便也不再盯着她看。
一日毓秀郡主亲自来探望商琴,见她比早先还瘦削一些,空荡荡的衣裳里高高地挺着个尖翘的肚子,看着就让人心酸,便嗔怪道:“怎么这么不*惜自己,要是你有个万一……要是你把自己折腾的老丑了,等傅惊鸿从牢里出来,看他还要不要你。”
商琴握着毓秀郡主的手,笑道:“好姐姐,那个雪艳是活过两辈子的,你替我问问他,这事有没有法子处置?”
毓秀郡主道:“他说上辈子没这官司,他不知道。”还有,那便是雪艳巴不得商家跟着傅家一起倒霉。
商琴道:“他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他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他怎会不知道太子的事?兴许,他知道太子犯下过什么事呢?兴许,他知道太子手下有什么人强抢民女,又或者……总归是太子门下犯错,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定能找到秀水村案子的凶手。”
毓秀郡主见她说得急了,便伸手替她抚着胸口,又看她可怜兮兮地看她,便叹道:“罢了罢了,虽如今跟我要好的人许多,但我知道,早先我名声不好,她们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我。我心里只将你一个看成朋友,若不帮你,我心难安,你等我叫延棋问问他去。”
“多谢郡主姐姐,郡主姐姐别忘了。”商琴央求道。
毓秀郡主迭声答应,等回了温家,便将这事说给温延棋听。
温延棋听了,叹道:“难为她想到这个,只是我见雪艳听说傅家兄弟有难,竟然得意忘形,可见,雪艳,是定然不会替他们想法子的。还有太子滑不留手,皇上虽寒了心,放手叫郭大人去查,但郭大人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来……只怕这官司拖下去,郭大人也要落个办事不利、徇私枉法的罪名。”
毓秀郡主说:“好歹尽了心,替琴儿走一遭,我看她瘦成那样,只怕傅惊鸿有事,她也活不成了。”
温延棋点了点头,暗想且去试一试。
这般想着,过了两日,便去靖王府登门造访,靖亲王听说要问太子的短处,便有些为难地道:“我一时大意,跟他说话的时候把太子跟傅家兄弟官司的事说了,只怕……雪艳猜到是跟傅家有关,不会道出实情。”
温延棋道:“那他早先写下来的他上辈子的事里头,可有关于太子的?”
靖亲王道:“你一心叫我安分守己,等着做铁帽子王,谁有心问他这个?”
温延棋一怔,他的心思是顺其自然,因此早先也没想利用雪艳知道谁的不是,甚至,他连将来谁做皇帝也没问过雪艳,此时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去问雪艳了。
靖王府别院里,小海已经会捻着笔写字了,她虽年幼,却依稀察觉到自己的不同,这院子里,除了她爹,丫头婆子就像是聋哑一样,话也不说一句。
此时,小海见常来的温叔叔又来了,便上前抱着他的腿,仰头问:“叔叔答应我的风筝呢?”
温延棋忘了这事,靖亲王一蹙眉,便吩咐下人:“去府里挑两个齐整的风筝过来。”
温延棋对小海说:“小海乖,你留在院子里玩,我跟王爷找你爹说话去。”说完,便跟靖亲王向屋子里去。
隔着窗子,雪艳已经看见温延棋、靖亲王来了,便捧着自己写好的半册书给他们看。
温延棋草草翻了翻,见雪艳竟然是反复润色跟谢家的恩怨情仇,竟像是将自己跟谢家绑在一起一般,并未多提起太子等人,心里略有些失望,便将来意说了:“雪艳,从你的只言片语中,可见太子上辈子并未落下个好下场。不知他犯下了什么事?”
雪艳敏感地看向温延棋,常年不见天日,脸上的肌肤越发莹透,淡然一笑道:“温郡马是为了傅惊鸿来的?”眼睛看向靖亲王,见靖亲王略有躲闪,便已经了然,镇定道:“王爷、郡马若拿小海要挟雪艳,雪艳自是无可奈何,但若跟傅家兄弟有关,恕雪艳无能为力。”
靖亲王道:“堂堂大丈夫,我等岂会拿个无辜小儿要挟你?”
温延棋道:“雪艳,皇上正在用傅家兄弟的时候,定然不会叫他们受苦。你如今设法将他们救出,这也是你的功劳。”
“雪艳此生,还能封侯拜相不成?既然终归要困在这小院里,能两手干净地看着仇人落入法网,也是桩大快人心的事。”雪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听见外头小海呼声,便抱着手臂去看,全然不管温延棋、靖亲王,看温延棋似对傅惊鸿的案子十分关切,便又说:“若想叫我开口,请傅惊鸿娘子亲自来。不然,你们这群自命是正人君子的人,也不必折腾,这世上的事,很多不就是上头说有罪就是有罪,上头说没罪就是没罪的吗?”眼睛里似笑非笑,手撑在窗边,仰头看向外边小海放出去的风筝。


83人之将死

有道是山水有相逢,昔日卖了雪艳的傅惊鸿也料不到有一日会要求了雪艳才能逃脱这牢狱之灾。
温延棋、毓秀郡主为免商琴多心,只瞒着她说雪艳病了,开不了口说话,并不将雪艳的话告诉她。
七月流火,大牢里傅惊鸿掐算着商琴的日子惶恐不可终日,商家里商琴终于发作了,商大姑、商老太太急着叫人请稳婆、大夫。
商大姑亲自在产房里陪着商琴,见她咬着牙使劲,便心疼地落泪说:“好孩子,你喊出来,别憋着,将牙齿咬松了,就再没地补了。”
商琴虚弱地一笑,“姑姑……生了三个……自然要听姑姑的。”虽这样说,却依旧咬着牙不肯喊叫。
在床上扭了半日,商琴用上全身的力气也生不下孩子,眩晕中听见稳婆说她骨盆小了一些,不便生养,越发将全身的力气积攒出来,听着商大姑的话将那孩子往外推,推了两下,人就像是死了一样瘫在床上。
商大姑着急地喊“琴儿?琴儿?”看她手脚有些发凉,便落着眼泪给她擦脸,问稳婆:“可能用擀面杖去赶孩子?听人说过有用擀面杖将孩子从肚子里赶出来的。”
稳婆忙摆手:“小的不会那些,用了伤了小娘子、孩子性命,小的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了。”
商大姑心里干着急,又叫人出去请商老太太请太医。
商琴朦朦胧胧听到商大姑的声音,忽地就觉自己漂浮在水中,手里依稀握着谁的手,用力去拉,只见青丝、衣带随着水波荡漾,拉近了一些,就见手上拉着的竟是傅惊鸿,水光中,只见他的瘦瘦的脸慢慢变大,就像是被水泡的浮肿了,待还要再拉近一些,忽地水波一荡,她的手就在没有力气了。
“惊鸿哥哥——”商琴低声喊着,眼睛瞥向床边,竟瞧见已经点起蜡烛了,身边商老太太、商大姑哭成一片,还有个白胡子老大夫在她身上扎根。
“我昏多久了?”商琴低声问。
“大半日了,快喝了参汤,等会子还要用力。”商大姑劝说道。
商琴听话地被商大姑扶着喝参汤,等那老大夫出去了,略歇了一歇,隐约听稳婆说不能再等了,便靠着高高的枕头,听商大姑说一声用力,便用一次力气,又有两个经验老道的稳婆在她肚子上按着帮着用力,挣扎了半天,商琴只觉什么东西从身子滑出来,看了一眼,没听到哭声,身下脐带还连着,便伸手去探,“姑姑,怎么没声音?”
商大姑也急了,赶紧问:“怎么没声音?”
一个稳婆去剪脐带,两个便忙去拍孩子,终于听到哭声,商琴松了一口气,又听商大姑说是个男孩,便闭着眼昏睡过去。
梦里,商琴一直梦到自己在水里漂着,随着水波慢慢摆动荡漾,手里握着傅惊鸿的手,偏没有力气将他拉过来,等到耀眼的阳光刺过来,眼睛终于觉察到光亮,便听一旁有婴孩哇哇声,还有商大姑、商老太太的啜泣声。
“茝兰竟然反咬一口,偏那何大文又死了,这样闹下去,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保住惊鸿他们了。”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商琴猛地睁开眼睛。
商大姑、商老太太并不知情,又絮叨了一些秀水村案子的事,关照碧阑她们好生照看商琴,便抱着孩子去。
商琴等她们走了才醒来,碧阑红肿着眼睛给她断水漱口喝水,“老太太说姑娘照看不了孩子,她把孩子抱走了。已经跟牢里的相公说了生了个男孩,据说相公高兴的了不得,给起了个名字叫秉元,听说元字为首,是蟾宫折桂的蟾宫,将来指不定能高中状元呢。”
商琴心想傅惊鸿若获罪,凭孩子多大能耐也不能走科甲那一条路,面上笑道:“他高兴就好。”
“要不要将孩子抱回来给姑娘看看?”碧阑问,等商琴漱口,便拿了红糖红枣茶给她喝,又吩咐人去将炖着的鸡汤端来。
商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仿佛还在水里拉着傅惊鸿一般,“不用抱来了。我坐一坐,还要睡。睡醒了再看。”
碧阑、朱轩两个一头雾水地听她说,心想这新做娘的怎会不想见孩子?虽疑惑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只满口胡诌着孩子哪里像商琴哪里像傅惊鸿哄着她开心,又说了哪一日商阐的岳父岳母家来看新人的屋子等等。
商琴听了就攥着被子睡了,歇了两日还是恹恹的,终于才去看自己个的孩子,见了孩子,看他瘦巴巴的,便又哭。
商大姑、商老太太赶紧哄着她再睡下,又怕孩子哭闹吵嚷到她,就叫人将孩子抱走,只盯住人好好看着她歇息。
商琴捡着欧阳家上门那一日请毓秀郡主来说话,等到那一日,她已经坐满了月子,洗了头发身子,此时也还算清爽,先请了毓秀郡主来,等她来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郡主姐姐,请问秀水村的官司怎样了?”
毓秀郡主笑道:“你放心,郭大人紧锣密鼓地审着,虽说傅惊鸿还在大牢里,但是皇上有事也叫人去问他。”
毓秀郡主的意思是皇帝一日用着傅惊鸿,傅惊鸿便平安无事。商琴却想这么一直待在那阴湿的牢里,什么时候是个了?急道:“郭大人没查到太子什么?”
毓秀郡主迟疑地说:“我那个太子叔叔,他才做了几日太子,就要顺藤摸瓜,眼下也找不到藤。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查来查去也没意思。唯有顺着雪艳口中那些‘兴许会有’的话,才能找到他‘莫须有’的把柄。偏雪艳又不肯说。”
商琴心想也是,早先太子那般谨慎,哪里会留下什么把柄;就这么一桩秀水村的案子,也因太子太狠抓不到线索,见毓秀郡主看她,便忙问:“郡主姐姐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尽管说就是了,我没那么娇弱。”
“……雪艳要见了你才肯说。”毓秀郡主终于将藏了许久的话说了。
“他要见我?”商琴的眸子稍稍睁大,“那就见吧。”
“你……”毓秀郡主听商琴的话,莫名地就觉得商琴认识雪艳,可论理,他们不该认识。
“劳烦郡主姐姐替我安排一下,我今日便去见他,夜长梦多,免得雪艳也遭了毒手。那可当真求救无门了。”商琴心里一团乱麻,猜到雪艳不会轻易松口救人。
毓秀郡主道:“你再歇两日……”
“不必,趁着今日欧阳家人上门,快些去吧,免得叫奶奶、姑姑不放心。”商琴道。
毓秀郡主不由地后悔自己多嘴了,忙说:“那个雪艳邪性的很,不阴不阳的,见了怕没好事,还是……”
“姐姐,就叫我去见见他,看他能怎样。”商琴道。
毓秀郡主思量再三,雪艳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怕他不成?于是便点了头,叫人抬了自己轿子来,领着商琴一同坐进去。
碧阑、朱轩两个被商琴指点去抱孩子,此时回来见商琴已经坐着毓秀郡主的轿子走了,赶紧去跟商大姑、商老太太听。
商琴一路上思量着见到雪艳要说什么,是软硬兼施,逼着他弃械投降,还是……转而想到雪艳只怕没什么挂牵的事,不好要挟他,便将这心思息了;思量着苦肉计也未必成,雪艳最是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