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亲王又蹙眉,半响道:“原来是他家,我看他家有些破落,竟然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因往日里雪艳说的都是些军国之事,难得见他又说起旁的,便道:“你将你死之前那些有才的做官的全部给本王写出来。”
“那谢璎珞——”雪艳忙问。
靖亲王道:“不怕,她如今还在谢家,等她生了孩子,那孩子要抱出来容易。”见雪艳不信他,又道:“你放心,本王定然言而有信。”
“多谢王爷。”雪艳又找到了替靖亲王办事的门路,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好似江郎才尽之际,又下笔如神一般。
靖亲王悄悄地跟陆家来往,果然陆家如今门庭冷落,陆行风不在京中,但陆家长辈们见靖王府垂青,立时顺着杆子爬,又听说要许亲,虽打听到毓秀郡主行事偏颇,又莫名其妙破了红,依旧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如此雪艳因谢璎珞有了孩子,不似早先那般急着将傅惊鸿、傅振鹏、商略、商韬等人置于死地,反而豁然开朗,认定了老天不会绝了他的后路,定会给他留下一个儿子,不禁为儿子前程打算起来,竟是指点起靖亲王该纳了谁家的女儿为妾,该给华三思定下谁家的女儿为妻。
如此,靖亲王也不觉更器重雪艳,三不五时,将谢璎珞的消息捎给雪艳。
出了十五,靖亲王请他母妃说项,毓秀郡主听到风声如遭雷击,待要进宫求她祖母,又被靖王妃拦住,困在屋子里,又看不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只能暗自苦闷。苦闷两日,乔嫂子悄悄给毓秀捎话,说是温延棋叫她稍安勿躁,于是她就等着温延棋想法子。
果然过了两日温延棋找上靖亲王,开门见山要提亲。
靖亲王笑道:“温小子糊涂了,定亲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有自己上门的?”
温延棋道:“晚辈知道,不过装糊涂罢了。”
“这等事也是能装糊涂的?”靖亲王笑道。
温延棋道:“不独这件事能装糊涂,靖王爷藏着雪艳的事,我也能装糊涂。”
靖亲王忙道:“胡言乱语!本王只在御书房见过他一回。”
温延棋道:“王爷,这可不是你装糊涂的事,不独我知道,王爷们都知道,就连皇上也大约知道。京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王爷亲自请了陆家人说话,隔日就有人说王爷要跟陆家结亲。”
靖亲王吓得魂飞魄散,冷笑道:“放肆!污蔑本王就罢了,还敢攀扯父皇?”若是皇帝当真知道,怎会事事顺着他的心意?
温延棋道:“王爷,皇上英明神武,想将雪艳物尽其用罢了。你不曾用雪艳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事,皇上自然由着你褒奖你。”
靖亲王慢慢出了一身冷汗,细想,果然是他得了雪艳后皇帝开始倚重他的,他原以为自己行事谨慎,定不会惹人怀疑。
“王爷,请你将毓秀许给我吧。”温延棋又求道。
靖亲王冷笑道:“既然父皇都已经知道了,本王还怕你用这事要挟我?”
温延棋道:“皇上不过是想看王爷是如何用雪艳的罢了,但若是我将这事张扬开,皇上哪有不处置你的道理?毕竟一国亲王宣扬怪力乱神之事,终归不是好事。”
靖亲王见自己竟然被温延棋要挟了,气得咬牙切齿,虽知道他没证据,但也不免乱了心神,挥退温延棋,去与雪艳商议,雪艳道:“温延棋是个人才,可惜我早先不知道他跟毓秀郡主有些情谊,才说的陆行风,如今既然皇上还没赐婚,不如将家里的庶出姑娘给了陆家,身份上也配得上,对陆家,就说毓秀郡主先没了红,不敢委屈了陆行风。”
靖亲王心道也是,试探着将毓秀郡主的亲事亲自跟皇帝说了,原以为皇帝必不肯将太后的娘家侄孙配给毓秀郡主?——毕竟两家原本有些恩怨,且那毕竟是太后娘家,谁眼中不是代表太后的意思。谁知皇帝竟顺水推舟答应了。
靖亲王见果然如温延棋所说,若非什么伤天害理、算计兄弟的事,皇帝一概都会答应,自此后,越发用心审理谢家官司,也不着急打压平清王等人,先依着雪艳所说慢慢地拉拢那些前途不可限量之人。
到了夏日,谢璎珞在谢家里生下一个女婴。
靖亲王果然言出必行,先叫人传出谢璎珞生的是死婴的话,随后将女婴偷偷抱出来,悄悄地拿给密室里的雪艳看。
雪艳虽失望这女婴不是个男孩,但因这女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由地生出许多怜子之心,原本打算是男孩便叫他替他报仇,如今见是女孩,便将“父仇子报”的心思歇了,求靖亲王替他偷偷抚养女儿,又殚精竭虑为靖亲王筹谋,以求靖亲王善待他女儿


49滴血认亲

隔年春日,终于谢家的官司告一段落,那些牵扯甚广的大官司,如跟安南伯的官司,已经处置了,剩下的官司繁多且又琐碎。
一日,商琴见落花巷子一头的施家嫁女儿,原以为嫁的是施佳,于是送了一副头面过去给施佳添嫁,不想过来一个小丫头道谢,又说嫁的人是施佳的妹妹,嫁的是个官宦人家,不过不是妻,是做二房良妾。
商琴掐算了一回施佳的年纪,只能叹一声人各有志,又觉施老爷穷算计了这么久,到底是哪家王府都不进不去,只能做个教书先生户口。正在廊下跟商大姑学着用丝线打帐子上的网络,便见商老太太打发人过来了。
那人过来垂手道:“姑太太、姑娘快些换衣裳吧,凌郡王叫人从江南送来许多人,据说都是当初丢了跟姑娘一般年纪大女孩儿的人家。如今人都在大理寺后堂,等着认亲。”
“大理寺?要上公堂?”商大姑忙问,到底是寻常妇人,听说要上公堂就心慌了。
那人回道:“并不上公堂,因要提了谢大爷夫妇还有谢家琳琅姑娘一同过堂,才要借了大理寺的后堂用。”
商大姑听了,因又悄声问:“老太太可还叮嘱过旁的没有?”
那人回道:“老太太说,去了只管看老太爷、老爷眼色行事。”
商大姑点了点头,忙跟商琴去换衣裳,将商琴打扮齐整了,才领着她坐轿子向大理寺去,在大理寺门房里又遇上商略、商韬、商老太太,一群人向内去,进了大理寺后院,果然看见一群或插金戴银、身披绮罗的人立在院子里。
等商琴来,那些人便纷纷向商琴看去。
“这位姑娘身上可有胭脂胎记?”众人纷纷看去,之所以会来这么这些人,是因为办这案子的人是凌郡王,凌郡王并不事事亲为,但到底顶了他的名,且又听说被拐走的姑娘是当做大家闺秀养的,于是这些小康之家的乡宦士绅便纷纷来认亲。
商琴摇了摇头,商大姑笑道:“她是苏州人,身上没有胎记。”
听说没有胎记,众人都失望地散了。
说话间,便见一队执事过来,随即又有人领着谢蕴夫妇,还有一位温柔沉默的姑娘过来。
那位琳琅姑娘才过来,便被人团团围住,有人道:“这姑娘跟我母亲一个模子,必是我家妹妹。”又有人说:“看她一双大眼睛,该是我们家的。”
商琴跟在人堆后头,听众人说话,竟然有的人家的姑娘是被大晚上偷走的,猜到定是薛令为弄个相似的孩子,于是从稳婆那打听来了消息,便去偷人。
忽地有人道:“大理寺左寺丞到。”
方才七嘴八舌的人都住了口,谢大奶奶跟谢宏嗣一同垂着头站着,这会子忽地瞅见了商琴,先看一眼商琴那已经长开了的脸庞,心里十分确定商琴便是她女儿,心恨商家人居心叵测,又见琳琅此时因被认亲,急红了眼睛,商琴却安静镇定,不由地心生怒气,认定了商琴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为了怕被谢家连累连亲生爹娘都不认,于是冷脸看向商琴,“好一个俊俏的好姑娘,见了自己亲生爹娘也不跪下!”
商琴故作茫然地问商大姑:“姑姑,这位是谁?”隔世再见谢大奶奶,心里竟起不了一丝涟漪,论起心酸,还不如她想念商娘子的时候难受。
商大姑道:“这是谢家大奶奶,旁边那个是谢家大爷。”
“大奶奶、大爷好。”商琴客套地福身,就似看不见谢宏嗣、谢大奶奶戴着的枷锁。
谢大奶奶一噎,冷笑两声,心中生出一股不平之气,越发认定了商琴是白眼狼,该叫她落到他们一般下场才算老天长眼,于是脸上神色稍便,当即嚎啕大哭起来,挣扎着喊商琴:“我的儿!”
谢宏嗣只瞥了商琴一眼,神色波澜不惊,认不认亲,只为了将商家扯入泥潭,如今谢家已经倒霉了,商家倒不倒霉,又有什么用。
“肃静!”有门子呼喝。
谢大奶奶已经是阶下囚,不敢跟人对着来,便收了声,只呜呜咽咽不住看商琴,好似十分心疼商琴模样。
大理寺左寺丞抱拳向皇宫那边一拜,“皇上心忧万民,听闻江南一代拐子横行,害的不少人家妻离子散。于是特令凌郡王清查江南拐子,查到许多乡绅丢失女儿腹上有胭脂胎记一枚。如今便令人来认亲,一辨认胎记,二滴血认亲。”
听到滴血认亲,谢大奶奶当即胸有成竹,她心里想着若是商琴这会子服个软,她便劝谢宏嗣不滴血,一双眼睛反反复复所睃向商琴,见商琴冷静自持地不看她,不由地心生气恼,暗道便是只畜生看见爹娘受难,也该滴两滴眼泪。
“商姑娘身上并无胎记,但谢家夫妇笃定她是谢家女儿,因此她只跟谢家仿佛滴血认亲就好。”左寺丞又说道。
商韬、商略一家陪着商琴等着,其他人家的女眷则被领取后衙,挨个去辨认琳琅姑娘身上的胎记。
商琴站在商大姑身边,又听谢大奶奶趁着衙役不看她时哭着喊“我的儿”,于是酝酿一番,丢出一个天真懵懂又好奇的眼神看向谢大奶奶。
谢大奶奶一怔,哭声一滞,弄不明白寺丞已经说清楚了,为何商琴还是那茫然样。
“老爷,可否叫小女先验血,她虽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但这抛头露面的事……”商韬开口道,走进寺丞,悄悄递了个荷包。
寺丞将那荷包一捻,笑道:“是我疏忽了,先给商姑娘验吧。”于是叫人断了两只碗过来,又拿了匕首,将谢宏嗣、谢大奶奶的血分别滴在碗中水里。
商琴心里有些慌张,却见商韬将手搭在她肩头,示意她安心,知道商韬定花银子叫人做过手脚了,于是放心地伸出手指叫人去割,血滴在碗中,只见两只碗中的血如何搅合都溶不到一处。
谢大奶奶脱口道:“这不可能!”
商琴将割破的手指含在嘴里吸了两下,看谢大奶奶那副不拉着她一起死不服气的模样,微微挑眉。
“血融不到一处,可见是谢家诬告了商家。商家姑娘委屈了,快请回去吧。”寺丞忙道。
商略、商韬父子齐齐道谢,待要告辞,便又听人说:“且慢,再验一次!”
商琴看去,见是匆匆而来的一个王府长史,猜不到是谁家的,心跳不已,只觉这人定猜到商韬做的手脚,因此特来再验。
谢大奶奶道:“是,正该再验一验!”
那位王府长史并不理会谢大奶奶,亲自叫人打了井水,拿来干净的碗,又叫人割破谢宏嗣、谢大奶奶的手指。
商琴先有些忐忑,随后又觉生死有命,于是伸出手指,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碗中。
那位王府长史亲自拿了筷子去搅拌,搅合了一会,却见两只碗中的血还是不融合。
商琴、商韬等人也很是吃惊,商略虽也纳罕,却恭敬地问那位王府长史:“官爷,可还要再验一验?”
那位王府长史心里纳闷,反复又将验血中用到的器物看了一遭,最后拱手道:“不必了,商官人请。”说罢,请商略一家先走,又等了一会,再看旁人滴血认亲,只见半盏茶后,终于有人的血跟那位琳琅姑娘的血相溶了,于是剩下的不再验。
因上头发话拿谢家贪去的两千银两给这位琳琅姑娘做嫁妆,认亲的人又自觉领回家的是大家闺秀,又是凌郡王做主给认回的,便欢欢喜喜地认了女儿,感恩戴德地带着女儿去凌王府谢恩。
那位王府长史将诸事看完,便赶紧回靖王府回话。
靖亲王听说商琴的血竟然跟谢家夫妇的不能相溶,不由地大吃一惊,随即对雪艳道:“人有相似,如今看来,果然是谢家为了攀扯商家撒下的弥天大谎。”
雪艳忙道:“这必然不会,草民在靖王府见过,那位商琴确实是真的谢琳琅。”
靖亲王问:“兴许是你前生见到的琳琅是假的,养在谢家的琳琅也是假的。假作真时真亦假呢?你们薛家也没安好心,那么些相似的姑娘都是你们薛家拐带出来的。”
靖亲王两句话搅乱了雪艳的心思,雪艳一直都觉谢琳琅罪有应得,谁叫她是谢家女儿,如今竟然不是……终于觉察自己报错了仇,雪艳不禁有些恍惚,难得地再回想起谢琳琅时有了歉意,一直支撑他报仇的意念不禁崩塌,他并不认为前生报仇有错,如今看来,竟是连累了一个最可怜的,若论血脉,他女儿才是真的谢家血脉……因他每常独自一人留在密室,只能等靖郡王来跟他说几句话,闲时胡思乱想,不禁想入了魔……此时心乱如麻,终归想起自己女儿,稍稍安心一些,一边想跟傅惊鸿、商韬报仇,一边又怕连累到女儿,迟了那么些年,终于想起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边厢,商琴纳闷为何血不能相溶,只当是商略又布下什么机关,便去问商略。
商略摇了摇头,说道:“谁能想到还会来人?并没有布下什么。”
“那我果然不是谢家女儿?”商琴长出一口气,能不是谢家的女儿最好。
商略、商韬二人对滴血验亲一事也笃信不疑,乐得商琴跟谢家没有牵扯,于是双双点头。
“既然不是,就不怕人再来滋事,你搬回家来住吧。”商略道。
商琴点了点头,巴不得重回了阆苑去住,于是忙回了落花巷子里收拾东西搬家。
因她的东西琐碎繁杂,又是样样都是要紧的,于是搬家之事只得又拖了两日,忽地一日傍晚有人来敲门,来的却是施家的人。
一个媳妇上门,寒暄一番,便很是客气地问:“不知商姑娘见到我们家姑娘没有?姑娘一早出门,说是要送一送商姑娘,可如今都没回去。”
商琴道:“我今日都没见过施姐姐,嫂子去旁人家问一问吧。”
那媳妇笑道:“若是商姑娘见了,还请商姑娘支会我们一声。”说完,眼睛四下里瞄了瞄,不见蹊跷,便转身出去了。
“去问一问怎么回事,怎地寻到我们这边来了?”商琴问。
碧阑道:“不独我们这,就连隔壁空着的傅公子的院子他们也敲门去了,据我说,定是施老爷要叫施姑娘也给人做二房去,施姑娘不愿意,便跑了。”
商琴依稀猜到施佳跑去哪里了,不愿深究,一门心思盘算着自己开铺子的事,跟翠环阁合伙那么久,总要有自己的铺子才行。


50情窦初开

商琴这两年也攒下了一笔小钱,因与翠环阁家亲近,翠环阁家太太老爷精明得很,心知不能一直拦着商琴开铺子,于是便出了一份银子,算是两家合伙开的。
商韬将商家一间胭脂铺子旁的书肆替商琴买下,休整一番,雇了两个伙计,请了四个经验老道的银匠师傅,弄出个牌匾挂着。
开张那一日,商琴不便出去,便请商韬替她张罗,随后两日才过去看了看。虽是女儿家,到底这铺子是她自己的东西,于是前前后后看了一遭,又亲自出了银子请工匠伙计吃酒,然后上了这铺子二楼,将楼上各色做样子的钗钿看了又看,这铺子里的卖的是现成式样的,毕竟有心使人专门设计首饰的人还太少。
正看着,忽地碧阑、朱轩二人示意商琴悄悄地去楼梯口听,只听楼下是商略、商韬两个在说话。
“琴儿也大了,该说亲了。只是如今她又自己捯饬铺子,虽不抛头露面,但寻常人家的太太奶奶还是怕她太要强了一些,不服管教。况且她常见的又都是王侯人家的夫人,跟咱们门当户对的,又怕琴儿心大。再说,到底我们将原来的主人家告了,名声不说臭了,也有个不仁义的名,多少人对我们敬而远之,这样,琴儿更不好说亲了。”商略道。
商韬道:“翠环阁封家太太倒是喜欢琴儿,只是她家小哥儿小时候多病,性子养得娇惯了一些。”
“这些算不得短处,有的越是娇惯的男孩儿,越是性子和顺,爱惜女孩子呢。”商略道。
商琴在楼梯口微微撅嘴,商略、商韬父子两这做戏做的太假了一些,还不如明明白白告诉她大约要跟封家定亲呢,“爷爷、爹爹,封家小哥儿我见过了,太腻歪了,跟我一样大的人,说起话来,嘤嘤唧唧,你听我学学,‘妈妈、妈妈,那丫头我喜欢的紧,你就赏我吧——’”将头探出来,只见楼梯下还站着两个男子,一个穿着官袍,一个背着光,先看不清楚,待看清楚了,恰就是黑瘦许多的傅惊鸿。
傅惊鸿看向楼梯上探下头的商琴,只见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脸庞眉眼都有了妙龄少女的丰韵。
“哈哈,琴妹妹看着比小时候活泼多了。”傅振鹏笑了。
商家父子知道商琴如此是因为血并未跟谢家人的血相溶的缘故,毕竟不管相不相认,知道自己父母是害死许多人的贪官污吏,心里都不会好受,不管笃不笃信神佛,只要不是泯灭人性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个“报应不爽”的影子。
傅惊鸿眼睛瞅着商琴,却对商韬道:“既然那位封家小哥说话总掐着脖子,那就算了吧。”
商韬遗憾道:“那孩子我瞧着不错,就是有些毛病罢了。算了,如今十□再嫁的多得是,再看看吧。”
商琴慢慢走下楼梯,打量着傅惊鸿,暗道若是自己不知根底,哪里会将眼前的傅惊鸿认作上辈子的傅惊鸿,“哥哥瘦了不少,亏得去的还是鱼米之乡,若去了塞外南疆,岂不是要瘦得没形了?”
傅惊鸿打量着商琴用一身碧色衣裳包裹得越发纤长的身量,不觉失神,笑道:“去的是鱼米之乡,可是是去抓那米里的蠹虫去的,哪里能够享受。”
傅振鹏随着商韬边说边笑地慢慢走上来,商琴见傅振鹏一身官袍,便笑道:“振鹏哥哥做官了?那惊鸿哥哥呢?”
傅惊鸿不以为意道:“你振鹏哥哥在江南抓官商勾结的私盐贩子立了功,可惜我白去了一遭,没甚功劳。”
傅振鹏道:“你莫胡说,是你不知又怎地生出闲云野鹤的性子,不爱做官,只爱办事,将功劳推给了我。凌王爷不爱强人所难,才叫你留了白身。”转而对商琴道:“过两日我成亲,你来吗?”
商琴笑道:“自然要去,不光去,我如今可是有钱人,还要送礼呢。”
商韬指着商琴摇了摇头,傅惊鸿、傅振鹏也笑了,忽地听到下面一阵锣鼓声,商韬开口道:“不该今日出门的,今日……谢家人游街呢。”
“已经判下来了?”傅振鹏问。
商韬点了点头,“谢老爷、谢大爷秋后处斩,剩下的,年纪大的流放到军中洗衣煮饭,年纪小的,男子为奴,女子为娼。皇上是发狠了要杀一儆百。”
商琴略眨了下眼睛,说道:“振鹏哥哥听见了吧,以后做官千万小心,不然就要步了谢家后尘。”
傅振鹏笑道:“琴妹妹放心,日后你振鹏哥哥不能成为鼎鼎有名的傅青天,也不会做了声名狼藉的贪官奸臣。”
因见商琴并不介意提起谢家之事,其他人也不有意做出顾忌她的模样,商略、商韬、傅振鹏、傅惊鸿站在楼上向下,只见谢蕴父子两个坐在囚车里,一路被人追着丢菜叶等物,几人具是不盛唏嘘。
商琴向下看去,忽地手被傅惊鸿握住,待要扯开,又怕惊动了身后的碧阑,旁边的商韬,于是只能用指甲向他手心里掐去。
傅惊鸿捏着掌心里纤巧的手,不禁心潮澎湃,他是当真想将商琴看做妹妹——毕竟总是他养大的,给她准备亵裤、肚兜,给她洗澡,这些事自己不知做了多少次。只是她这模样,又说服不了他自己将他看做妹妹。借着袖子遮挡,拿了拇指慢慢摩挲她的手背,任她小猫一样掐着,总不肯放手。
“也不知连六哥儿怎样了。”碧阑伸着头问。
商韬道:“进了定南老王爷北边庄子里做下人去了。”
碧阑啧啧两声,伸着头问:“老爷,你说谢家那些娇养的姑娘们日后会怎么着?可会有寻死的?她们可是平日被人多看一眼就要死要活的。”
商略扭头骂道:“就你这丫头舌头长,放心,死不了,蝼蚁尚且贪生,这世上当真肯死的有几个?况且谢大姑娘在谢家的时候就不清不楚地生了孩子。”
傅惊鸿道:“……秦淮河上,大抵会出来几个名动天下的花魁了。”
商琴回忆起谢玲珑的性子,默默点头,谢玲珑进秦淮河的时候年纪也不小尚且能左右逢源,如今只怕那花魁定是她的了,想起一个人来,便问傅振鹏:“振鹏哥哥,你们可见到施佳姐姐没有?她一个人离了家,大抵是去找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