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是有,只是轻易不能告诉谢尚书,须得告诉王爷一声才行。我才回京,许多事要等着交托,不能一一告诉谢尚书了。”傅惊鸿微微一抱拳,转身就去了。
“他是……”谢蕴因傅惊鸿这一举动,一头雾水地看向傅振鹏。
傅振鹏笑道:“这是我兄弟傅惊鸿,他虽算不得绝顶聪明,却十分了得。在金陵时就有个怪才的名称,专替人解决疑难之事,原本我们在金陵耿家当差。四年前凌郡王还不曾封王,随着平清王爷去金陵办差,遇到些许难事,耿家老爷就向凌郡王举荐了他。谢尚书莫看他肚子里文墨不多,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谢蕴点了点头,只当傅振鹏、傅惊鸿二人联手骗他,随即又觉凌郡王不是收留一群鸡鸣狗盗之人的人,忙对傅振鹏道:“我且回家去写请罪折子,还请两位傅先生多多劝说劝说凌王爷。”
“是、是。”
谢蕴抹了下脸,抹到一层冷汗,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赶紧赶回家去。才回了家,去看谢弘宗,就见谢弘宗气息奄奄,竟像是快要咽气的人,赶紧叫人将谢弘宗送回房中,又催着人去请太医,又叫人将上好的金疮药拿来。
谢太太扶着谢大奶奶过来哭哭啼啼地来看,也不敢问谢蕴外头的事,忽地看见谢弘宗睁开眼,忙围上去。
“……雪艳……雪艳……”谢弘宗迷迷糊糊地喊。
谢蕴冷笑道:“这混账,竟然在这会子惦记女人!”
“父亲,不是女人,是个戏子,父亲大寿的时候那戏子过来唱了《一捧雪》,商韬看见,说了老五两句,老五反而跟母亲告状,母亲还……”谢二爷口舌伶俐地告状,见谢太太瞪他,微微撇嘴。
“这作死的畜生!”谢蕴冷笑,“眼看就是太后大寿,竟然弄出这种事来!”
“老爷,你莫听老二胡说。”谢太太忙道。
谢蕴冷笑道:“我说怎地家里的老人们跟我们谢家越来越客套,原来竟是你这种不辨是非的妇人从中作梗!”
谢太太羞愧不已,恨不得将谢二爷弄死。
“老爷,太医来了。”谢大奶奶低声提醒。
谢蕴恰又听谢弘宗喊雪艳,将雪艳这名字与《一捧雪》连在一处,虽不曾见过雪艳,却也料定定是雪艳捣鬼,冷笑道:“将太太送走,没我的话,谁都不许来看。请太医给他看一看,告诉太医,不必太过尽心,他若死了才好,若不死……”
“老爷,老五吐血了。”谢大奶奶忙用帕子掩住口鼻,看谢弘宗面如金纸,心知谢弘宗寿命快尽了。
“快,快请太医。”谢蕴原只当谢弘宗的伤外头看着厉害,实际上不碍,于是赌气咒骂,此时顾不得再生气,赶紧叫太医来看。
太医伸手给谢弘宗把脉,又看了他身上伤口,摇头叹道:“五爷肾脏破了,老臣无能,救不得他。”
谢蕴茫然,怔怔道:“老夫只打了他臀股,怎会伤了内脏?”
“定是老二打的那两下,我知道他黑心的很!我的儿!”谢太太趴在谢弘宗身上嚎啕大哭。
谢二爷忙跪下:“母亲万万不能说这话,我才打了他几下?看父亲太用力,我才接过来轻轻地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若说打,就连母亲也动手打了……”
“五爷要说什么?”太医看谢弘宗张嘴,忙示意谢太太噤声。
谢弘宗趴在床上用力将头抬起来,忽地歪着嘴角笑了一下,睁着眼就去了。


32怪力乱神

“我的儿呀!”谢太太扑在床上痛哭不已。
谢大奶奶等人一边拿帕子擦眼泪、安慰谢太太,一边咒骂谢弘宗好死不死,非要连累了他们。
谢蕴瘫坐在椅子上,原本只是想打谢弘宗两下,告诉平清王、凌郡王他已经教训过谢弘宗了,不想谢弘宗就这么死了,“死无对证……”
谢弘嗣等人心里想的也是这四个字。
“老爷,老五的身后事……”谢大奶奶泪眼婆娑地问。
“先停着,别动。”谢蕴扶着椅子站起来,见谢二爷、谢三爷扶他,将这两人推开,便领着谢弘嗣向外去,先回了自己书房,病急乱投医地对谢弘嗣道:“去,赶紧备了厚礼,去请凌郡王府傅惊鸿先生给拿个主意。”
谢弘嗣道:“谁是傅惊鸿?”
“废话少说,快去快回。”谢蕴心烦意乱道。
“是。”谢弘嗣不再多问,出去一遭,迅速回来,对谢蕴道:“父亲,那姓傅的古怪的很,他叫咱们搜一搜老五的字纸。”
“他原话是什么?”谢蕴问。
“傅惊鸿说,老五做文章乃是为了取悦戏子,老五若是出口成章的人,如今早有功名了,据此可见,老五肚子里墨水有限。他若诚心哄戏子开心,定会暗自研究文章,既然是研究,想来草稿底稿多的是。他说咱们家是,门下的小厮、丫头们都不敢胡乱扔弃纸张。皇上封存题目不过过了三日,三日里老五做文章需要花去两日,时间早已不够,便是文章宣扬开,料想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有能耐背下文章的更是屈指可数,何至于考场里出现那么多雷同舞弊试卷。此事定有蹊跷,翻一翻老五的字纸就知道了。”
谢蕴闻言,舒展开眉头,对谢弘嗣道:“领着人,将老五内外书房还有院子里都搜一搜,凡是带字的东西都拿过来,一一搜检。”
“是。”谢弘嗣领命亲自过去,带着人翻箱倒柜,将所有有字的东西收拢了几个箱子,又问了丫头、小厮,将他们平日收集去剪鞋样子、卷铜钱的废纸都要来,全部抬到谢蕴面前。
谢蕴道:“搜,所有应试文章,还有新近老五做的文章都拿来我看。”
“……父亲,姓傅的话未必管用,何必去翻老五箱子,弄得我们做贼心虚一样……”谢弘嗣不解。
谢蕴冷笑,见商略来了,便对商略道:“你来回他。”
商略忙道:“大爷,有道是知己知彼,老爷是要看看五爷是否当真与此事无关。分辨清楚了,才好有下一步动作。”
谢弘嗣忙点头称是,一边听商略回谢蕴“安南伯辩白说此次的事与他不相干,若是老爷强赖在他身上,他也没法子。到时候替老爷求情的折子他也会送上去。”一边将翻出来的可疑文章摆出来,忽地在几册书中发现十几张稿纸,果然做的就是今次科举的文章,于是心如死灰地忙将那几张稿纸递给谢蕴,又将新近谢弘宗做的文章一一传上。
谢蕴眯着眼看,商略站在谢蕴身后,忽地指着纸张道:“老爷,您瞧瞧这纸边角上的小字。”
谢蕴一怔,忙低头去看,果然瞧见那行小字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晨赠雪艳云云,那日期竟是皇上封存题目的日子,心跳不已,颤声道:“竟有人埋伏在皇上身边,窥伺皇上的一举一动?皇上午时才封存题目,送入孔夫子面前供奉,怎早晨那孽障就做出文章来?”
“老爷,不管如何,老爷明日一早进宫,赶紧将此事说给陛下。”商略忙道。
“不急,再翻翻。”谢蕴发话道。
谢弘嗣忙又细细翻查谢弘宗的纸张,又翻出两张纸来,“父亲,了不得了。你看弘宗的文章,有人替他批改过,字句精炼,竟是比当世大儒还博学多才。”说罢,将谢弘宗被人批改过的文章送上。
谢蕴面沉如水地去看谢弘宗的文章,稍稍思量,冷笑道:“立时进宫。”
“父亲,可要跟平清王……”谢弘嗣有些迟疑。
“不必,谢蕴心中只有皇上,这等事必要先跟皇上回报。”谢蕴说罢,又听商略在他耳边道:“老爷,傅惊鸿原是受过韬儿相助之人,他说雪艳便是梁溪穆家小儿,是安南伯干孙子。”
商略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犹豫,论理,他也有些人脉,便是谢家抄家合家倒霉,与商家也并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后,再换家主人继续做下人,日子绝不会比在谢家差。不过是他与商韬筹划着与谢家好聚好散,将一家子脱了籍,才会因顾虑重重觉得事情难办一些。
“哦?当初从穆家搜出来的东西,可还留着?”
“这要问大爷。”商略看向谢弘嗣。
谢弘嗣一愣,随即忙道:“还留着。”
“一并带进宫,你去告诉安南伯,要么谢家跟安南伯府同归于尽,要么请他好好思量如何回陛下的话。”谢蕴终于明白雪艳跟他过不去的缘由,叫人备轿子,顾不得外面已经天黑,眼看便要关了宫门,叫人抬上谢弘宗的文章还有昔日从穆家搜来的东西,就急忙向皇宫赶去。
谢蕴在御书房外跪了许久,才见皇上领着平清王华迆、凌郡王华逊二人出来。
“谢爱卿可是来请罪的?”科场乃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多少人指望靠科举跃入龙门,如今考场出错,失了天下读书人的心,皇帝脸上乌云一片,目光深沉地看向谢蕴身后的两个箱子。
“臣有罪,罪在教子不严。还请皇上看过犬子的文章再说。”谢蕴双手将谢弘宗的文章奉上。
平清王去接,看了一眼,先不明所以,待看见那行小字,便讶异道:“父皇,大事不妙。”
皇帝接过那文章,匆匆扫了眼,最后目光也落在谢弘宗题下的那行小字上,“谢爱卿家五公子何在?”
“……臣一时莽撞,失手打死了他。”谢蕴惭愧不已。
“……”平清王、凌郡王双双看过去,心道他们父皇还不算太严厉。
“据爱卿所见,多久,令公子能做出这文章?看来,考场上几份雷同试卷,多半是参考令公子这篇才华横溢的文章所作。”皇帝又问。
谢蕴忙道:“这是搜出来的三篇底稿,皇上手上那一篇,已经趋于成型。如此看来,犬子昼夜不眠一日,才能做出这文章。但贱内对犬子溺爱得很,放了大丫头在他房里,大丫头看着,犬子断然没有机会彻夜不眠。如此,就当是皇上封存题目前一天做下的文章。”
“……朕封存题目前一个时辰才将心中所想写出。”皇帝嘴角噙着冷笑。
谢蕴身子一歪,“巧合”二字跃上心头,又自己将这话否决,跪下道:“皇上……臣虽知道此事荒谬,但皇上细想,犬子无才无德,若是巧合,谁会去背诵他的文章,想来断然没有巧合一说,必是有人鼓吹这文章是今科试题。鼓吹之人,又是如何知道题目的?”
平清王道:“谢尚书在暗指,有人窥伺父皇一举一动,借此推测出父皇今年拟定的题目?”
凌郡王道:“父皇,先去找几个老人来看一看这墨迹,先确定谢尚书所言非虚,再做他论。”
谢蕴心里松了一口气,机不可失地告状道:“陛下,平安湖卧佛几百年就在那边,知道的人多就罢了。神龟浮游不定,灵芝长在空山幽谷,二者双双被人发现,未免太蹊跷了一些。”
“子不语怪力乱神,谢爱卿慎言。”皇帝交握着手,心里也不免疑虑重重,他自信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科举题目早在两个月前他便在心里定下,只是一直不曾用笔墨记下,如何会有人知道题目?
“父皇,温家延棋说他在靖王府偷偷听到理亲王府的戏子雪艳,也便是谢弘宗题字相赠之人,哄着谢弘宗背着人做文章。且那戏子据说才气十分高,这又是蹊跷之处,试问戏子无人教导,又是烟花之地出身,识字已经了不得,哪里来的才气?”平清王道。
凌郡王拿起谢弘宗被人批改过的文章,闻了闻,躬身上前两步,“儿臣斗胆请父皇闻一闻。”
皇帝闭上眼睛,闻到一股子香气,便笑了:“脂粉气,好一个戏子!竟然这般高才!令理亲王带那戏子速速进宫。”
“是。”平清王挥了挥手,叫人快去传话。
谢蕴思量一番,暗道总之今次罪名少不得要他顶,对外说外力乱神一事安能服众?既然如此,不如破罐子破摔,将以往之事都抖出来,若能赶在太后大寿前自己盛宠之时提出,待皇帝开恩,日后便不必再怕人提起,想罢,磕头道:“臣因那戏子与犬子十分亲昵,着人查看,这戏子原是梁溪穆家人,他父亲是安南伯的义子。”
平清王笑道:“既然是安南伯义子,就是安南伯的干孙子,怎会沦落为娈童?”
谢蕴磕头道:“回王爷,臣也一头雾水,这是另一桩蹊跷。不如请安南伯来,一同说个清楚明白?”
皇帝点了点头。
不一时,几个精通品鉴文墨的老人过来,几人将谢弘宗的文章看了又看,纷纷对皇帝道:“皇上,这文章绝非近日所作,起码放了一月有余。”
“父皇?”平清王不由地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心道这事实在太奇怪了,“谢尚书断然没有教唆儿子写下这文章又害了他性命,弄出这桩悬案的道理。”
皇帝知道平清王的言下之意,袖着手闭着眼睛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宫里人来传旨令理亲王带着雪艳进宫,理亲王立时慌了手脚,他虽有煽风点火,但跟外人一样认为是谢蕴粗心大意泄露题目,原本正隔岸观火,冷不丁听说谢蕴进宫后,皇帝便要见他,不由地迁怒道雪艳身上:“定是谢蕴告诉父皇是你教唆谢家小子泄露题目。”
雪艳也没料到错漏在哪里,但他比理亲王心平气和的很,不管怎样,为给读书人一个交代,谢家都得不了好,“王爷莫急,王爷细想,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怎会将罪名推到雪艳身上?”眸子微动,暗下决心进宫之后随机应变,千万要留在皇帝身边。皇帝那么多儿子,最后帝得了江山的是最小的儿子,可见皇帝心里,是不肯将皇位交出,即便皇位给的是他的儿子。
理亲王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在父皇面前乱说,攀扯我一句……”
“王爷放心,雪艳,定不会如此。”薛燕卿低垂了头,虽略有忐忑,


33金蝉脱壳

理亲王领着雪艳进宫,二人进了御书房西暖阁,看见谢蕴跪着,凌郡王、平清王都在,地上堆着一些字纸,顾不得多看,理亲王、雪艳二人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雪艳眼睛偷偷向字纸上看去,一心要弄出自己的错漏之处,又瞥向谢蕴,心内冷笑谢蕴这次是难以脱身了,微微偏头,又怕被谢蕴认出来。
“雪艳,抬起头来。”皇帝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见他虽一身香气袭人,但神情并不轻浮猥琐,看似,比前面站着的凌郡王还要风神俊秀,“好一个少年,老大,不想你竟喜欢这样的。”
“父皇,不过是个玩意,儿子一时胡闹罢了。”理亲王堆笑辩解。
“雪艳,你可曾教唆过谢家五爷做文章。”皇帝微笑。
雪艳低头,疑心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磕头道:“雪艳出身下贱,却心怀应试之心。因此觍颜与谢五爷一同研究应试文章。”
“这可是你替谢五爷批改的?果然见识过人,文采飞扬。”皇帝将谢弘宗的文章递给凌郡王。
凌郡王将文章送到雪艳手上,稍稍看了雪艳一眼,只觉得这人委实妖异。
“……这是草民的字。”雪艳坦然承认。
“今科的题目,你是何时告诉谢五爷的?”皇帝又微笑。
雪艳匍匐在地,磕头道:“陛下,草民并不知道今科科举的题目。”
“那为何,谢五爷做了文章送给你?做下文章的时候,竟是比朕拟定文章的时辰还早?”皇帝又问。
雪艳先不明所以,随即恍然大悟,看凌郡王又拿了谢弘宗的文章给他,心恨谢弘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大,是谁告诉你灵芝一事?还有老二寻来的神龟……”皇帝有意语焉不详。
理亲王只当靖郡王出卖他,忙指向雪艳:“父皇,全是此人告诉儿臣的。儿臣与二弟想叫父皇、太后高兴,是以便听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雪艳,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可知道,平安湖卧佛一事?”皇帝问。
雪艳趴在地上,思量一番,开口道:“草民不知。”
“果然不知?神龟那游移活物你都知道,如何会不知道卧佛?朕还以为国运昌隆,苍天赐我一个无所不知之人。”皇帝冷笑,“平清王,你审一审他,问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试题一事。”
雪艳抬头,大胆道:“皇上,草民实在不知道什么试题,草民大着胆子给谢五爷出了许多题目,不知哪一道题目有幸与陛下拟下题目雷同?”
“岂止是雷同,倘若是雷同,怎会有人争相背诵、请人捉刀代笔?”平清王道,听人说安南伯进来了,便又道:“雪艳,你干爷爷进来了。”
雪艳听到干爷爷三字,抬头,便见安南伯弓着身子进来。
安南伯进来后跪下,看见谢蕴在,便直觉是谢蕴陷害他,忙跪下磕头道:“皇上英明神武,臣对科场舞弊一案毫不知情。倘若谢尚书给臣定下什么罪名,还请皇上许臣分辨两句。”
凌郡王道:“安南伯,父皇叫你来认亲,并非叫你来领罪。”
“认亲?”安南伯转头看向周遭,最后目光落在最为陌生的雪艳身上。
“这人可是你干孙子?”平清王问。
安南伯忙道:“老臣虽糊涂,却还不曾糊涂到这地步,是不是老臣干孙子,老臣怎会不知?”
谢蕴道:“他如今叫雪艳,先前,叫穆燕卿,是你干儿子穆令之子。”
安南伯忙道:“谢尚书莫血口喷人,我不曾听过穆令这名字。”
谢蕴磕头道:“陛下,臣带来的两个箱子,是当初在梁溪得来的。昔日犬子弘嗣人在梁溪督查水利……”
平清王、理亲王、雪艳等人纳罕谢蕴怎有胆量提起梁溪水利一事,转而,众人纷纷明白谢蕴这老狐狸要金蝉脱壳了。
“恰听闻穆家发生惨案,穆家娘子阉割穆令。彼时县令忙于公务,谢家管家商韬前去穆家查看,听闻穆家管家穆行扬言穆令是安南伯义子,弘嗣心觉蹊跷,便令人去查,不想查看几日,穆家人心虚,防火焚烧自家宅院逃遁。情急之下留下这两口箱子。”
“箱子里,是何物?”皇帝问,心内不喜谢蕴卖关子。
谢蕴起身将两口箱子打开,将一个包袱呈上。
皇帝示意凌郡王、平清王去看,两位王爷看了,便对皇帝道:“父皇,是穆家送给安南伯的生辰纲单子,足足有三年之多。”
安南伯脑后流汗,要紧咬牙,心恨穆行办事不妥当,竟然留下这把柄,又暗暗琢磨谢蕴要他说什么,思量一番,磕头道:“陛下,臣虽两袖清风,但每年阿谀奉承要送臣寿礼之人如过江之鲫。臣一概没有收下,大抵有个姓穆的,仗着山高水远,打着臣的旗号行事。”
凌郡王又去看那两口箱子,一番搜检,拿出箱子里一块金锭给皇帝看。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笑道:“苏州府铸造的官银?”
谢蕴忙跪下:“臣曾任苏州知府,离开苏州不久,苏州便有一场纷乱,苏州府库被抢。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挂心苏州,但因与新任苏州知府并无交情,身为京官不敢与外官擅自往来。待七年前搜出这两箱东西后,臣辗转反侧,苦于没有证据,又不知状告何人,一直封存这些东西不敢善动。”
“吭。”凌郡王强忍住笑意,用帕子擦了下嘴,心道谢蕴好厚的脸皮,私自扣下证据,且证据还是银子金子的事也干得出,说话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皇帝一双眼睛向凌郡王看去,“十分好笑?”
“儿臣……”
“出去笑一个时辰。”
“……遵旨。”凌郡王躬身出去。
“安南伯,你有何话可说?”皇帝问。
安南伯忙道:“皇上,这穆家行径看起来委实奇怪,竟像是跟谢家有仇一样,谢家人在哪里,他便出现在哪里,且总会生事。”字斟句酌地说了一通,看谢蕴微微眯眼,料到自己说中,长吁一口气,疑心除了这些,谢家还在穆家搜到其他证据。
皇帝笑道:“果真?”
“果真,老臣先前领命围剿江南水上盗贼,曾抓住一伙人,仿佛领头之人叫薛令,并非穆令,但是他手下却是叫穆行的。因是老臣最后一次身负皇命领兵,是以,老臣还记得。老臣曾听人诽谤谢尚书是贪官,想来是寻常百姓不明就里,不知苏州府一半税赋被水贼截去,才有此一说。”安南伯伏身。
谢蕴听到一个“薛”字一凛,疑心是薛蕴后人,再三将雪艳看过,将穆字换成薛字,心道雪艳、薛燕卿……可见,雪艳是薛家后人,难怪敢在他生日宴席上唱一捧雪,见雪艳要开口,忙磕头道:“陛下,臣认出这雪艳是谁了,他原是臣在苏州故旧薛老先生之孙,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臣先扶持他祖父,叫他家成了小康之家,谁知他祖父见臣因《据经》一书被皇上器重,心中不服,以他曾指点臣数字要求臣属上他的名。后倾家荡产状告臣,臣因不肯与他一般见识,割席断义后便不曾再打听他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