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隔墙有耳
等毓秀郡主一走,媳妇子笑着说了句“我们家郡主就是这么个性子”,然后领着商琴去换衣裳鞋袜,试探着问了句“你为何不在谢家姑娘身边当差”,听商琴说了句不在籍上,便不言语了。
虽则商琴不似媳妇们原以为的是个大家闺秀,但到底靖王府的教养在,商琴年纪又算得上小,模样又温婉,于是媳妇们也客气待她,请她泡了热水澡换了衣裳喝了姜茶,便对她道:“外头雨小了许多,大多数姑娘都递帖子说不来了。你们谢家的姑娘跟着你们谢家二奶奶来了,我领着你去见见?”
商琴听那“你们谢家”四个字十分刺耳,料到谢大奶奶为冉瑞成的事无心过来,笑道:“多谢嫂子,只是我原跟谢家姑娘们不曾谋面。见了也尴尬,不如嫂子领着我去见翠环阁封太太还有我姑姑去吧。”
那媳妇有些为难道:“姑娘不知,郡主生了左性子,原是不肯办这茶会的。王妃苦口婆心劝说她许久,她才勉强答应。这么着昨日她去了城外庄子里住,今日一早才慢慢赶回来,许多事尚未来得及布置,今日来的姑娘虽少,但也不能没了礼数不是。”
商琴听这媳妇啰啰嗦嗦,心知她怕麻烦,想图省事将自己一并送到谢家那边,于是笑道:“想来是我耽误嫂子的功夫,对不住的很。只是不见姑姑,又怕姑姑担心,要不,嫂子当什么差,我先随着你去,等嫂子忙完了,咱们再一起去王妃那。嫂子一看便是王妃、郡主手上的干将,想来没一会子就要跟王妃、郡主复命的吧。”
是人都爱听好话,这媳妇既然被指派过来照料商琴这管家之女,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此时听商琴吹捧了她两句,心里得意,有意叹道:“论理该将姑娘立时送过去的,可惜我这劳碌命……”叹息着,领着商琴出去,横七竖八地找了许多闲事,一会子见了个小丫头,催着问今日下冰雹可伤着花园里的梅花鹿没有,念叨一声阿弥陀佛,又关怀起今年北边庄子里的收成起来;一会子见到个婆子,又说天冷,该多熬一些姜汤,继而冲着皇宫那边一拜,面色凝重地说这个天不知宫里太后身上怎样……总之,据商琴所见,不独靖王府的事,就连天下的事,都跟这媳妇有两分瓜葛,就好似这媳妇一个过问不周,华家江山就要丢掉半壁。问了姓名,知道这媳妇夫家姓乔,商琴就满嘴乔嫂子喊着,从茶房到门厅,没有不跟着这媳妇去的,原本一心要去见商大姑,此时见乔嫂子嘴大心热,乐得跟她听热闹。
乔嫂子原因商琴的身份有些怠慢之心,转了小半个时辰,不由地就生出一些亲近之意,嘴里不似早先客套地喊姑娘,也喊她琴儿,带着商琴去厨房里拿了点心、茶水吃过,又领着她出来,对她说:“今儿个姑娘有福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神龟去。”
“神龟不是送到皇宫里去了吗?”商琴手腕上提着乔嫂子塞给她的盘子大的柳条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茶会中要用的榛子、松子、瓜子、肉干、樱桃,因今日下雨,来的人少,准备好的东西多出许多来,于是乔嫂子就仗着她不知从哪里来的两分体面拿了一篮子叫商琴提着吃。
乔嫂子笑道:“你有所不知,抓到的神龟有三只,献给宫里一只,送给定南老王爷一只,家里还留着一只。”伸手从商琴挽着的篮子里抓了一把松子,嗑着松子,随口将皮吐到穿墙游廊外,“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不矜不傲,模样又好。”
“看乔嫂子说的,我这模样,勉强中下罢了。”商琴说着话,冷不丁见前头过来一队人,微微偏开头回避,眸子垂着,竟见是那队人里,有一个眼熟的,就是穿着一身水蓝袍子,行动间,比一众世家子弟都显得贵气、倜傥的薛燕卿了。
乔嫂子偷了半日闲,此时忙挡在商琴前面。
“乔嫂子又偷懒,这是谁家的姑娘?”领头金冠锦衣的公子也不过十三四岁,伸手在商琴提着的篮子里抓了把松子,分给身后的人。
商琴将提着的篮子向前送了送。
“是谢家的。世子爷赶紧去前头亭子里吧,这边两边通风,风太大了一些。”乔嫂子唯恐显得自己太悠闲,不敢说商琴是个可陪伴可不陪伴的管家之女,无中生有道:“太太叫我领着姑娘来看神龟,世子爷也是才看过?”
靖王府世子华三思笑道:“我们看,你们也看,若是看杀了那神龟……”
“世子爷,这话说不得!”跟着华三思的人忙打断华三思的话。
“若是看死了神龟,就赖你!”华三思与毓秀郡主一样生了个怪脾气,手指忽地一指,指着商琴的鼻子将那十分不吉利的话说完。
商琴不敢多说多动,于是呆呆地愣住。
雪艳伸手将华三思的手拉回来,笑道:“世子爷别吓着谢姑娘了。谢姑娘怎不跟其他姑娘在一处玩?”
“看她这身上花红柳绿的,定是被毓秀姐姐撵出来了。”靖郡王尚武,旁人在华三思这年纪早懂得人事了,偏华三思一心习武,如今于那男女□上还不通,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于是那打人脸的话脱口就说出来了。
跟着华三思的子弟虽风流,到底有些风度,于是三三两两推着华三思,“走,世子爷,咱们去前头叫人将禽鸟扔出来比试箭法去。”
华三思也不多停留,被人推着就走了。
雪艳走了两步,又回来在商琴篮子里抓了一小把瓜子,低声道:“世子心直嘴快,你心里莫介意。”说完,便又步伐优雅流畅地跟着华三思去了。
“啧啧,这位公子好相貌,不知是谁家的。”乔嫂子一直打量着雪艳的身影,等人走远了,长出一口气,拉着商琴向前走。
商琴嗑着松子,笑道:“世子爷跟郡主长得真像。”
乔嫂子唏嘘道:“你不知为了生他王妃受了多少苦,世子爷只比郡主小一岁。据太医说,就为了世子一个,至少夭了王妃二十年寿命。”
商琴会意,心知这是靖王妃连死两个儿子,没等才生下毓秀郡主的身子保养好,又生了华三思的缘故,叹道:“这可真真是巧了,毓秀郡主不爱花红柳绿、金银珠翠,偏我是做那一行买卖的。”
“哪一行?你也会做买卖?”乔嫂子问。
“嫂子看我头上戴的,都是我自己画的。后儿个我也替嫂子画一个,叫翠环阁打出来,送到嫂子门上。今儿个带了一个过来,娘亲交代说要送给王妃,可我又见到王妃,就送给嫂子吧。”
“使不得使不得。好巧的手,竟然会这个,难怪我看你这打扮这样好。”乔嫂子细细去看商琴头上的海棠簪子,嘴里赞叹不绝,手上接过商琴递来的鹤鹿同春鎏金簪子,因白得人送的东西喜笑颜开,“这哪里使得?若你一定送来,千万叫人送后门上我家里去,不然不知要生出多少事。”
“好。”商琴靠在乔嫂子身上,仰头冲乔嫂子一笑,认定这媳妇在靖王府里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然嘴碎又爱躲懒又贪心,怎能一身打扮十分体面又能跟毓秀郡主、世子爷都说上两句话。
乔嫂子携着商琴的手,笑道:“你既然是做这买卖的,我教给你一个巧宗。别去王妃、郡主面前碰一鼻子灰,过两天跟着我去替王妃给隔壁定南老太妃请安,你跟着我同去。太妃虽年纪大了,但她精神头足的很,打扮得比王妃还鲜亮,又爱送小辈这些东西。你过去了,好好跟老人家说说好话。她喜欢了,日后再要那些东西,都只管跟你要。”
“嫂子跟定南太妃相熟?贸然上门,未免太冒失了。”商琴听乔嫂子轻飘飘的话,疑心她是有意装大头,定南老太妃夫君尚在,儿子孝顺、孙子出息,与太后一对老妯娌又十分和气,怎会是一个媳妇子想领着人见就能见到的?
乔嫂子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我虽是这府上的人,根子却在定南府上,我爹娘都在那边呢。老太妃早几年就不管事,她素日里见的不是谁家的闺秀,都是有名的绣娘、女先生,从早到晚取乐罢了。”
商琴闻言笑了,“多谢嫂子,若不是嫂子太年轻,我当真想认嫂子做干娘。”
乔嫂子拍手笑道:“我还年轻?老婆子一个了,家里小子都比你大几岁。”说话间,拉着商琴上前,“到了。”
商琴一路费心费力揣测乔嫂子在靖王府的身份,也不曾留心向两边看,此时听她一声到了,抬头就如进了画中,只见两边廊下水流如瀑,前方云烟雾绕,香气熏人,一处嶙峋山石凭空出现在游廊之中,山石之上,精心栽培了盘子大血红灵芝数枚,山石之下,是一间屋子大的水潭,水潭边,依旧用栏杆围着。再往西边,便是一间紧连着游廊的二层亭子,亭子四面开窗,大抵是今日谁选了这处吃酒,此时亭子里已经摆上了桌椅。
“看,在那。”乔嫂子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过去。
商琴手撑在围栏上,看见那浮在碧水之中磨盘一样大的龟壳,吓了一跳,惊叹道:“竟然有这样大的乌龟?这样大的该成精了,它怎没随着云雾飞走?”
“说是神龟,你以为它当真神了?”乔嫂子是躲懒躲出窍门的人,身子靠在栏杆上,将商琴提着的篮子接过来,挑一颗樱桃吃了,“若它当真是神龟,何至于被人抓住?”
话音才落,忽地听到动静,竟是从山石后面过来的,忙令商琴噤声,听出声音是毓秀郡主的,心知毓秀郡主比华三思难缠,便赶紧拉了商琴向亭子里躲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狗东西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竟然肖想我,还想求太后指婚!”毓秀郡主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另一个道声音却是男子的,“郡主,你我二人青梅竹马,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明白。你在马上的事,除了我,谁肯信?”
“我就知道是你这狗东西有意散播那些话,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就会下嫁与你?”
“既然你认定是我散播的,那我也就只能认了。”
屋子里,商琴听毓秀郡主话里满是愤怒,那男子的话又无赖无耻的很,越发不敢出去了,忽地又听哎呦一声,有人喊救命。
乔嫂子心慌了,唯恐闹出什么事,忙赶出去。商琴只得跟着出去,过去了,二人双双傻住,看见的却是毓秀郡主作势将另一个人向水潭里推,听声音毓秀郡主是十分愤怒,但看二人的姿势,此时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仰着身子倒在栏杆上,两只手抓着毓秀郡主的手抵在自己胸膛,毓秀郡主伸着双手瞪着眼睛去推,嘴角却带着笑。
乔嫂子是有夫之妇,商琴是再生之人,二人一眼看过去,便知她们误会了,毓秀郡主在跟那少年打情骂俏。
“郡主,闹出人命可不好!这乌龟是吃肉的。”商琴忙去拉毓秀郡主。
乔嫂子也忙嘴里喊着饶他一命,与商琴合力去拉扯毓秀郡主。
毓秀郡主因马上的事故心里颇有些自卑,于是强撑着做出跋扈模样,但她终归是妙龄少女,焉能全然无情,只能借着跋扈与倾慕之人打闹,以此试探他的真心,颇有些幼稚地以为就算他是虚情假意,也不丢自己的脸。此时被人撞见,尴尬不已,被那二人拉开,作势啐了一口,骂道:“还不滚!”
“小的这就滚,多谢郡主不杀之恩。”那分明做了贵公子装扮的人嘴里自称小的,作揖再三,才顺着游廊走,走开不远,又折回来,“郡主,理亲王的新欢过来了。赶紧叫我躲一躲。”
这水潭边四面游廊相通,毓秀郡主一时心急,伸手胡乱向亭子后边的游廊指去,又怕那人迷路,赶紧地拉了那人向亭子里走。
商琴、乔嫂子不明就里,忙快步跟上。
待进了亭子里,来不及关窗,四人贴着墙躲着。
商琴抱着膝盖,偷偷去看那此时拉着毓秀郡主手的少年,心道这人是谁家的?理亲王的新欢又不知是哪个。
那少年见地上有个篮子,弯腰爬了两步够到,送到毓秀郡主手边。
毓秀郡主醒悟过来,瞪他一眼,又瞪向商琴、乔嫂子,听外头有动静,就将那少年手上松子抢了去。
“雪公子,那日一别,再见竟是如隔三秋。”
“多谢谢五爷厚爱,雪艳无才无德,担不起。”
“你莫妄自菲薄,有道是造化弄人,你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实在是暴殄天物。”
“哼,”一声自嘲的笑后,“谢五爷太抬举我了。我这一生算是废了,除了奉承他人,再没有出路。”
“雪公子,你才华高得很,我见你无意间写下的诗句已经十分了得,若你有意从良……”
“从良?!”
“是在下唐突了,原不该用这两个字。”
“罢了罢了,我今生是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除非遇见救苦救难的菩萨,能叫理亲王放手……可惜,菩萨就算是显灵,我也见不着她。况且理亲王终归对我有恩,权当做报恩吧,就这么着一辈子伺候在他身边。”
“雪公子万万不可,就算报恩,也不独这一条路。你放心,我定会替你筹谋,定要叫你无拘无束!”
“谢五爷何必给我这心灰意冷之人一线希望,我可再受不得……唔……”
29山雨欲来
恰这会子雨小了,外头声音听着清楚得很,乔嫂子当机立断地伸手捂住商琴的耳朵;商琴虽早有预料,却也没准备听这声音,当即傻住;坐在毓秀郡主身边的少年方才肆意胡闹,此时面红耳赤却强撑着做出懵懂不解的模样;毓秀郡主见惯了少年厚颜无耻的模样,此时看他也十分窘迫,不由地捂着嘴闷笑。
许久,外头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随后雪艳凄厉道:“原当你与旁人不同!你怎可这般羞辱与我!”
“是我一时情难自禁,雪公子要打要骂,我都随了你。”
……
“跪下做什么?你可是谢家五爷,跪我,没得折了我的寿命。你起来,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饶了你。”
“慢说一件,就算一百件我也答应。”
“我这有道题目,限你五日内做出文章,送到我手上。也叫我这人人都可作践的人做一回考官,若是你在我手上得了状元……”
“如何?”
“我便依你一件事,只是这文章只能由你来做,不能告诉旁人,若你请人捉刀,又或者请教了尚书老爷,那就算不得你的能耐了。”
“你放心,不用问旁人,只三日,我便能做出文章。题目在哪?”
“你随我来,我告诉你,你记在心里便好。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你我之间……”
……
许久,外头没有声音了,坐在毓秀郡主身边的少年试探着向外看,见廊下雪艳、谢弘宗渐渐走远,于是咳嗽一声,故作从容道:“今日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打情骂俏了。”
“你也要挨巴掌,下跪不成?”毓秀郡主冷声道,想起谢弘宗挨巴掌、下跪之前做了什么事,又红了脸,转而对乔娘子要挟道:“你若敢出去胡说……”
乔娘子忙赌咒发誓道:“郡主放心,我绝不会胡说。”
“还有你……”毓秀郡主转向商琴。
商琴茫然地看向那少年,“出去说什么?”
那少年笑道:“你放心,她年纪小,未必懂这个。”随后盘腿坐在地上,拿了樱桃来吃,“正经读书的都是假道学,这两个调情之中不忘做文章,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不成?只是那戏子撺掇谢家少爷做文章,还不许旁人看见……啧啧,必定有阴谋。”
毓秀郡主冷笑道:“你也知道什么是阴谋,快走吧,若叫父王、母妃知道你偷偷摸摸地进来了,定要打折你的腿……”
“……大抵那个雪艳知道今年春闱的题目呢?”商琴抱着膝盖,此时毓秀郡主还有那少年没站起来,她也不好站起来,薛燕卿最善的就是科举考试,他的题目,想来就是春闱的题目,难不成他要栽赃谢弘宗一个舞弊?
“他怎会知道?就连皇上都还没拟出题目呢。”少年看向商琴。
商琴笑道:“世上多少事,你以为不能的,都有可能。比如我听公子说要求太后指婚,又与郡主青梅竹马,又躲着理亲王、靖郡王……公子当是太后外甥孙儿,是温家公子。”
那少年姓温名延棋,听商琴这般说,便托着脸探头问:“那你再说一说,我求太后指婚的旨意,可能下来?”
毓秀郡主心里一紧,骂道:“你又问她,你当她是神算不成?”
“……只怕不成。”商琴偷偷觑了眼毓秀郡主。
温延棋击掌道:“你也这样说,他也这样说,看来我果然该听他的,早早地寻了由子打消太后指婚的念头。”
毓秀郡主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强撑着冷笑道:“太后有那念头也是你捯饬出来的,如今你又说……”一气之下起身要走。
温延棋忙拉住毓秀郡主的手,嗔道:“你急什么,坐下听我说清楚。”
“我去门口替郡主看着。”乔嫂子识趣地向外去。
毓秀郡主脸上微微发白,咬着嘴唇笃定温延棋先求太后指婚,又反悔,必定是那指婚的事从来就没有,不过是编出谎话来骗她,心里恼火,却想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
“才刚在平清王爷家,我见到一个曾跟你说过极有几分怪才的人,他姓傅,名字十分有意思,叫惊鸿。他也说若是我此时去求太后指婚,太后定然会将灵国公的女儿指给我。”温延棋说完,才看向商琴:“傅惊鸿跟在王爷们身边,知道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谁家的姑娘?”
“我姓商,是谢家管家的女儿。”商琴抱着膝盖,心里一叹,傅惊鸿、薛燕卿,竟然都跟在王爷身边了,看样子薛燕卿是借着那令人不齿的路子跟在理亲王身边的,傅惊鸿不知凭借的又是什么。
“可是商韬?”温延棋问。
“是。”商琴答。
温延棋笑道:“那就难怪了,商韬很有些才干见识,只可惜被谢家束缚住了。”
“哼。”毓秀郡主大抵是见温延棋跟商琴说话说得热闹,哼了一声,以将温延棋的目光吸引过去。
温延棋果然对毓秀郡主道:“皇上总共有七个儿子,两个还小,五个已经大了。你也知道太后自来跟皇上母子同心,一样偏爱你三叔叔平清王爷。朝廷里催着立太子的折子一年多似一年,拥护谁的都有,其中拥护平清王爷的最多。在这当口求太后赐婚,太后怎肯叫你我二人如愿以偿。若是这样,岂不是叫旁人以为她站在你父王这边?太后是必定不会表明立场的,只会挑了其他人家的姑娘指给我。你父王、理亲王也不喜欢我们温家,温家坏过他们多少事。等回去了,我就借口被雷劈了,卧病不起,请和尚道士说我这三年不能议亲。”
毓秀郡主咬着嘴唇,嗔道:“谁跟你如愿以偿?被雷劈了?这话谁信,还不如说是从马上跌下来呢。”
温延棋拉着毓秀君主的手笑道:“是是,那就从马上跌下来吧。等哪一日我背信弃义了,再叫雷劈我。”
乔嫂子进来道:“王爷领着几位老爷过来了。”
“快走,从这走。”毓秀郡主熟门熟路地带着温延棋、商琴、乔嫂子从亭子后边门走,乔嫂子不忘提了篮子,赶紧地顺着游廊躲出去。
出去了,温延棋顾不得再说,又怕被人看见,披上大氅,借着大雨,便跟着毓秀郡主安排好的人出去。
毓秀郡主患得患失一会子,扭头又看向乔嫂子、商琴,“嫂子去母亲那,就说我要鹿舌、鹿筋、獐子肉,跟商姑娘一起烤着吃。嫂子去说,也免得母亲又以为嫂子偷懒。将炭火安置在我院子后头的小亭子里,别叫其他姑娘过来,怪吵的。”
“是。”乔嫂子转身去了。
“你跟我来。”毓秀郡主有些尴尬地说道,一路上咬着嘴唇不言语,半天见雨又大了,才道:“想来你心里十分瞧不起我了。”
“……郡主多心了。”商琴回忆不起自己情窦初开时是不是也这么喜怒无常、患得患失,细细回想,自己就不曾情窦初开过。
“你别狡辩,我知道……”毓秀郡主瞪大眼睛。
商琴笑道:“你真多心了,又不关我什么事,我费那个心做什么。比起郡主,我更爱关心乔嫂子呢。”
毓秀郡主冷笑道:“那可不,今日来的人不多,却也算不得少。你不跟太太、奶奶、姑娘们说话,挤在乔家媳妇身边,可不更关心她?”
“这就是了,郡主何必处处与人针锋相对,未必所有人都将郡主的事放在心上。我今日来是要卖头面首饰的,除了钻营这个,旁的我一概不管。”商琴忽地想起自己放在碧阑那边的匣子,又记起商大姑的交代,问毓秀郡主:“郡主可要买些钗钿?我这里有卖。”
“呸,你以为看见那混账,我就会被你要挟,食言而肥!”有道是说嘴打嘴,毓秀郡主早年因在马上破了处子血,日日听靖王妃、奶娘念叨着她日后如何,便生出反心,赌咒发誓不嫁人。乃至于情窦初开后,将自己逼到这骑虎难下的局面中,若是太后、皇上指婚,她大可以说不得不嫁,不得不如何如何,如今上头没发话,下面叫她自己个出尔反尔又将脂粉钗环用上,岂不叫人笑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