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去吧。虽老爷、太太不管咱们这房里的开销,但送出东西,你回头得跟老爷说一声。”碧阑伸手,搀扶着商琴回去,嘟嚷道:“也不知道谢大奶奶吃撑着了还是怎样,怎爱跟咱们过不去?”
“你说不知道才该打,爷爷、爹爹替谢尚书做了多少事,若有爷爷、爹爹做了他们房里的耳报神,他们不知道能多捞多少银子呢。”
商琴回了屋子里,见谢连城已经收拾妥当了,便叫人送谢连城回去,等着看谢大奶奶还有没有功夫再来算计这边。
才疏学浅之人,爱的就是窝里斗。
谢家三奶奶乃是太仆寺寺丞苏家庶出女儿,她姨娘是苏老爷的爱妾,长得是花容月貌,又通音律,又会做小伏低,处处都将苏太太压一头。
谢三奶奶自幼便尝到了窝里斗的好处,嫁了谢家三爷谢弘祖为妻,谢弘祖是好风流的人,在翰林院领了个闲差,人却爱往教坊司里钻。因谢弘祖如此,谢三奶奶没少被家里妯娌嘲笑。看透了男人没能耐,只能靠着她来替她们这一房出头,谢三奶奶在“窝里斗”的路上越发走得远了,照着她的算计,那就是谢蕴有五个儿子,若其他四个儿子房里都得不了好,那好处自然就落在她们房里。
于是谢三奶奶听说“安南伯”三个字,便立时以为是安南伯要找谢弘嗣晦气,问了谢连城几句,思量再三,将谢蕴大寿的情景想了一想,暗道谢家财大势大,哪里是轻易就能被安南伯整垮的?这次的事也不过是件小事,虽安南伯必然不怀好心,但他这算计衬了自己的心思,就依着他。下定决心,果断地捎信给她那素日里爱赌博吃酒的舅舅。
谢三奶娘的舅舅暗暗盯着勇毅侯家大公子冉瑞成,寻到冉瑞成藏在外头的宅子,等到一日勇毅侯府有贵客,打量着冉瑞成不会去外宅,便叫他娘子递了谢家的帖子上门,寻了那戏子月月红说话。
慢说是戏子,便是开过脸的妾室想要儿女双全也并非易事,因此月月红可不是旁人说一句,她就听一句的人。三两句追问下来,谢三奶奶的舅妈招架不住,便一五一十将谢家内斗的话抖落出来。
月月红听了这话,便又催着谢三奶奶的舅妈拿信物给她,谢三奶奶的舅妈无法,硬着头皮去跟谢三奶奶要。谢三奶奶见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偷了谢弘祖的印鉴,盖了个章送给月月红。
月月红见了那印章,方信了谢三奶奶的舅妈,只是她并不似旁人怂恿得那般跟冉瑞成哭诉,而是一日冉瑞成过来,面有凄色地跟冉瑞成敦伦一回,任凭冉瑞成如何问,都不肯说出心中郁结之事。等冉瑞成睡下,便起身领了儿女,带着包袱偷偷出门。
冉瑞成一觉醒来见身边无人,上下问了一问,月月红没带走的丫头先不肯说,后头挨了打,才说月月红带着小哥儿、小姐儿跑了,满院子一翻,果然月月红将值钱的东西带走了。
冉瑞成怒发冲冠,当即穿衣骑马去追,循着蛛丝马迹向渡头寻去,找了两日才在渡船上寻到月月红,见了面,二话不说,便拿手上鞭子抽去,冷笑道:“我那般待你,你竟然私逃?且狼心狗肺地带了孩儿们走!”
月月红双目含泪,跪在地上承受冉瑞成的鞭子,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月月红生的大姑娘才三岁的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哭哭啼啼地搂着月月红的脖子,哭道:“爹爹,别打娘……有人叫娘走。”
冉瑞成脸上青筋不住地跳,冷脸问大姑娘:“谁叫你娘走?”一双虎目瞪向月月红,见大姑娘哽哽咽咽说不清楚,月月红又强撑着不肯说,便又一鞭子抽了下去。
月月红的丫头忙跪着扑倒在冉瑞成脚下,抱着冉瑞成的腿哭道:“爷,别打奶奶了,是谢家、将来的大奶奶家里捎话……”
“青玉!住嘴!”月月红喝止丫鬟,一张嘴,嘴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红印子,一双不胜忧愁的眼睛看向冉瑞成:“爷,你叫我们走吧,我大着胆子带了些银钱走,亏待不了姐儿、哥儿……将来他们两个留在京里也是……不如就叫我们走吧!”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冉瑞成握着鞭子的手紧了又紧,心里不舍,却还是拿鞭子轻轻打了下去,冷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般没个担当?什么将来的大奶奶,日后的大奶奶,有了大奶奶,难不成我就不是你的爷了?给我从实招来,不然,我不打你,便打大姐儿!”
月月红吓得鬓发凌乱,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又满怀爱意地看向冉瑞成,搂着大姐儿说不出话,良久,哽咽道:“爷就听我一回吧,你我之间,原不合礼法。谢大奶奶、谢姑娘她们占理,句句话都说得我辩驳不得。且,她们未必没告诉给侯府老爷、太太,与其叫老爷、太太、爷为难,不如……”一声哽咽,又说不出话来。
冉瑞成听她这贴心的话,立刻心软了,将鞭子插在腰带上,伸手将大姐儿抱起来,又将月月红搀扶起来,“你呀你,本就心思细腻,又何必去想那么多的事?白累得一身是病。”将人搀扶起来,又后悔自责方才打她的那几鞭子,见她眼睛里没有丝毫怨怼,打在她肩头的头一鞭子却渍出血来,越发觉得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爷,你将来可是要做侯府主人的,我不过蒲柳之姿,谢大姑娘名门出身,自会好好辅佐爷,岂能因我叫你们二人生出嫌隙?”
月月红一身撒花素裙,有道是若要俏须戴三分孝,此时脸色苍白如皎月,气势柔弱如风中之烛,冉瑞成又满心里都是愧疚,忆起往日时光,看她更多了情谊。
“你绵软,话里说不清楚。青玉,你来说!”冉瑞成听到儿子哭了,便又一手抱儿子,一手抱女儿坐在床上。
“青玉不可!”月月红着急地道。
“你住口!”冉瑞成瞪向月月红,又气势十足地看向青玉。
青玉跪在地上,拿帕子擦了眼泪,然后道:“那一天也不知道怎地谢家大奶奶就叫了个嘴头子厉害的婆子上门,奶奶性子软,见人家客客气气来,便客客气气地请她吃茶。那婆子将奶奶房里的大哥儿、大姐儿看了一遍,又抱了一抱。然后跟奶奶说,谁家都没有正室还没进门,便先在外头养戏子生了儿女的道理。如今为了两家的颜面,不将这事宣扬开,只悄悄地告诉了侯爷、侯夫人。劝我们奶奶赶紧地领着孩子走,不然的话,侯爷、侯夫人出面,奶奶便是要死无全尸,这两个孩子……姐儿就罢了,哥儿万万留不得,不能叫他姓了冉……”
冉瑞成抱紧两个孩子,原想着等他做了侯府世子,两个孩子又出息了,领到侯爷面前,侯爷喜欢,自然叫她们进了勇毅侯府,谁承想,竟然这般早地就被谢家张扬开,脸色铁青,问月月红:“就为了这两句轻飘飘的话,你就舍我而去?”
月月红哭倒,说不出个整话来。
青玉忙哭哭啼啼地道:“爷,奶奶哪里是为了几句话就肯离开你的人。奶奶原想将这事跟爷商量,谁知道……那婆子一走,就发现哥儿不对劲。奶娘麻利地给哥儿抠嗓子,从哥儿嗓子眼里抠出小半块点心,哥儿正在吃奶的人,谁敢给他点心吃,若说大姐儿不懂事,偏大姐儿闲不住,那会子又不在,奶奶吓得两日没有睡好……这事过了,连着几天,院子外头又有人鬼鬼祟祟地看着……”
冉瑞成此时当真怒了,面目狰狞地道:“谢家如此胆大!竟敢动我孩儿!”必是谢家人不满他尚未娶妻便有了子嗣!
两个孩子因冉瑞成的脸色,吓得嚎啕大哭。
冉瑞成待要笑,又挤不出笑脸,只能拿了自己满是怒气的脸贴在儿子脸上哄他,满腔都是慈父之心。
等船回到渡头,冉瑞成领着月月红母子三个下来,却不回外宅,径直领着他们三个向勇毅侯府去,月月红在勇毅侯府门前,才看清楚来的是哪里,跪在地上求冉瑞成道:“爷,老爷、太太年纪大了,何苦叫他们心里不痛快!爷,这事万万做不得!”
“哥儿、姐儿是冉家子孙,认祖归宗,有什么做不得的?难不成当真要叫你们留在外头让谢家人治死!你若不肯进去,那你便走吧!”冉瑞成说完,抱着儿女便进了宅子,心里笃定冉侯爷不舍得孙子,定会认了孙子;冉太太怕这事张扬开不利他的前程,也会大事化小接纳月月红三个。至于此事会打了谢璎珞的脸?那他管不着了,如今便敢对他儿子下毒手的女人,能是什么好的。


25强词夺理

勇毅侯府大公子冉瑞成将冉侯爷、冉夫人的心思拿捏得分毫不差,冉侯爷、冉夫人原不知道冉瑞成的事,此时知道了,冉侯爷不喜月月红,却不舍孙子流落在外,冉夫人只有冉瑞成一个儿子,为儿子前程计较,满腔不甘地留下月月红,转而又去劝说谢大奶奶、谢璎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接纳他们母子三人。
谢大奶奶听说这消息,气了个仰倒,又忙叫人瞒着谢璎珞这事,在床上躺了半日,等到谢弘嗣回来,便赶紧跟他商议这事,“老爷,我原不敢贸然提起,就是怕姑爷将来怨恨姑娘,跟咱们生了嫌隙。不想如今冉家这样欺人太甚,竟然反过来说我们得理不饶人。”
谢弘嗣听了,便问:“若是咱们家大哥儿在外有了儿子,你可甘心将那孙子扔了不要?”
“自然不能……哎,这不是一回事,咱们大哥儿不会做那糊涂事。”谢大奶奶看谢弘嗣一副闲庭信步不慌不忙模样,气急道:“大爷倒是给璎珞做个主,见一见冉侯爷,就算留下哥儿、姐儿,那戏子也断然留不得!不然以后咱们如何见人?”
谢弘嗣依旧不急不躁,反倒劝谢大奶奶:“这有什么?小孩子一时嘴馋留下把柄罢了。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好看的?等璎珞嫁过去,什么戏子早被女婿抛在九霄云外了。”
谢大奶奶咬牙切齿道:“大爷这话说得轻巧,没进门就有了儿女,璎珞嫁过去越发难做人了。听说冉太太怕戏子养不好孩子,将两个孩子接到她身边去教养……”
“还没过门,哪里去管人家家里的事?父亲交代我去查理亲王、靖郡王怎会这么巧都寻到祥瑞了,这事我还没办妥当,哪里管得着你们娘儿们鸡毛蒜皮小事?说一千道一万,你不是看戏子不顺眼,是想将戏子生的男孩弄死。我劝你死了那心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弘嗣因看谢大奶奶急躁得五官扭曲,又看她不时咬牙切齿,原在外头累了一日,此时不耐烦再跟她纠结这些无法可解之事,便去了姨娘房里歇着。
谢大奶奶见谢弘嗣甩手走了,气咻咻半日,就叫人给冉太太下帖子,盘算着当面跟冉太太说清楚。
勇毅侯府收到谢大奶奶的帖子,知道她的来意,因理亏,只能拿青玉所说谢大奶奶谋害冉瑞成儿子的事说话,强撑着想要谢家让步,因此推说有病不见,只在回帖上理直气壮将谢大奶奶干的刻毒之事说了一通。
谢大奶奶收到回帖,满心狐疑、气闷,疑心有人暗中使坏,又疑心冉家强词夺理,于是求到谢太太面前,满脸泪光地求道:“请太太跟冉太太说一说,这可是打咱们谢家人的脸呢!璎珞是谢家大姑娘,若她开不了个好头,下头的姑娘们又该怎么办呢?好歹都要叫勇毅侯府给咱们一个交代才是!”
谢太太不愧是谢弘嗣之母,听了这话,便道:“你若气不过冉家大公子胡作非为,便豁出去大闹一场,跟冉家退亲;若看不过冉家欺人太甚收留那戏子,这大可不必,女人能有几年好年华?璎珞又不是立时嫁过去,等璎珞嫁过去,她是芳龄少女,那戏子是半老徐娘,跟她计较?没得丢了身份;若你忍不了冉家大公子的儿子,你当好好念念佛,修炼修炼,孩子已经生出来了,你叫冉家将孩子弄死不成?阿弥陀佛,未免太刻毒了。”
谢大奶奶听谢太太满嘴道貌岸然的话,险些吐出一口血水来,强撑着从谢太太房里走开,回到自己房中躺下,便见谢璎珞已经听到风声来了。
“……娘,那戏子还有孩子当真进侯府了?”谢璎珞浑身打颤,进门就做娘,这一样就将她在谢家积攒了十几年的体面打烂。
谢大奶奶忙将谢璎珞搀扶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看谢璎珞懒怠梳妆,发鬓斜斜挽着,身上只穿着了一件家常的蟹壳青衣裳,两只眼睛红肿,猜到她大抵知道了,虽自己对勇毅侯府的行事十分不满意,却强撑着劝说谢璎珞:“你放宽心,不过是个玩意儿,若将她当个人,那才是抬举她!等你过去了,有的是你拿捏她的时候!你且将心放宽一些,不要听那些个闲话!”
“娘,勇毅侯府不肯卖掉那戏子?”谢璎珞浑身发冷,勇毅侯府竟然不给谢家颜面。
谢大奶奶哭丧着脸道:“据说,姑爷跪下挨了十板子,说出那戏子走,他就走的话。不得已,冉太太才答应的,凡事往好处想,姑爷这样重情,可不比那些薄情寡性的人可靠?”
谢璎珞冷笑道:“娘亲哄谁呢?他对戏子重情,就是对我无情!娘亲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罢了,看娘亲如此,也是不肯替我筹谋的模样……”
谢大奶奶轻轻地在谢璎珞脸上打了一巴掌,骂道:“若不是为你筹谋,我怎会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你祖父、你父亲都以为这事算不得什么事,你祖母也劝我歇一歇……”
“娘,你别气,我是心里有苦,才冲你发火!”谢璎珞搂着谢大奶奶,母女二人哭成一团。
谢璎珞发狠道:“都说咱们家一家子都是能人,如今出事了,竟然一个肯站出来替咱们母女出头的人也没有?若日后老天有眼,叫我一朝翻身,我必——”
谢大奶奶忙捂住谢璎珞的嘴,骂道:“胡说什么,仔细叫人听了去!”说完,母女二人又是一场痛哭。
谢大奶奶、谢璎珞母女二人所思所想与商琴不同,商琴原想谢璎珞与冉瑞成退亲算是谢璎珞的造化,偏谢璎珞、谢大奶奶宁可将自己委屈死,也没一个肯提出退亲二字。
他们不提,有人乐意去提,雪艳早在勇毅侯府的御赐养闲别院见过了勇毅侯,与冉瑞成也有两面之交,听人说了冉瑞成的事,一日伸手替理亲王揉捏肩膀,便笑着凑到理亲王耳边:“王爷,现成的叫谢家跟勇毅侯府一拍两散的机会岂可错过?”
理亲王笑道:“这事本王可不敢做,没得得罪人。”
“这有什么得罪人的?勇毅侯好狡猾的人,跟谢家定亲,跟王爷交好。王爷许我出去吃酒,待我将冉大公子灌醉,拿了话激他一激,叫冉大公子醉中领着人将谢家大爷打了,再有人上折子……两家必然退亲。冉大公子醉打岳父还有朝廷命官的事递上朝廷,勇毅侯送上去请封世子的折子自然要被打回来。如此,两家不成仇敌也难。”雪艳眸子里寒光一闪而过,因他唱戏,眼睛比旁人亮得很,阴森森的光,叫理亲王也打了个哆嗦。
“你就这样恨谢家?”理亲王问。
雪艳点头,一场大火,将早先搜集的谢家罪证烧去,他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薛家子孙,如此,要替祖父、父亲报仇,便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徐徐布线,最后将谢家一击致命,而当是不放过任何叫谢家难过的事。
谢蕴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又偏向清平王,如此,谢家自然是理亲王不能宣之于口的心腹大患。
理亲王躺在榻上由着雪艳给他揉捏肩膀,微微颔首,到底不舍得雪艳抛头露面跟那群纨袴膏粱吃酒嬉戏,笑道:“此事用不着你出面,放心,本王吩咐两声,定会有人做下这事!”冉瑞成外强中干,敢将月月红母子三个领回家,哪里算得上什么担当,不过是仗着自己被父母双亲寄予希望,二老心疼他罢了。
理亲王行事,自然比旁人都便宜,吩咐给门下清客两句,便有人撺掇了京中一位世家公子做东,请冉瑞成并其他子弟吃酒,众人在席上推杯换盏,提起冉瑞成将月月红领回家的事,没有不称赞冉瑞成有男子气概、有担当的。
冉瑞成算不得意志薄弱之人,但也受不住这些吹捧赞誉,抿一口酒,便长叹一声:“我与月红有四五年的情谊,膝下又有一儿一女,怎会舍了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天大的错事,全叫我一人担着吧!”
“冉大哥不愧是豪杰!伟丈夫!”
……
看戏不怕台高,虽有人鄙薄冉瑞成与个戏子谈情谊,但也哄着冉瑞成将他与月月红二人如何相识相交的话说出来。
酒酣后,冉瑞成只觉得脚下软绵绵,听人哄着,便开口去说,身子摇了摇,见有人劝他吃酒,便推说去小解,他出了这精致厢房,向外走,便是一处花草茂盛的花坛,也不去寻茅房,便径直在这里解开腰带,正因减负长出一口气,便听花坛后有人议论。
“据我说,冉大公子算不得什么有担当的,儿子、女儿险些被谢家人弄死,连吭一声都不敢。”
“是呢,听说今日是有意将冉大公子支出来吃酒的,勇毅侯府跟谢家联手,要趁着冉大公子不在将那戏子还有一对孩子送得远远的呢!”
“难怪,谢尚书大寿时何曾风光,怎会在大寿过去没几日,就叫冉家这样打脸?”
……
“谁在说话?”冉瑞成踉跄着出来,却不见花坛后面后人,待扶着柱子向回走,又听里头有人窃窃私语,诋毁他没胆量,怕得罪谢家人。
冉瑞成醉了,当即冷笑,进了屋子里,二话不说掀了桌子,冷笑道:“谢家如今不敢吭一声,我怕他们?”
“没说冉大哥怕他们,是他们怕着您呢。”众人忙变了脸色哄着冉瑞成。
冉瑞成冷笑两声,众人越是顺着他,他心里越是恼火,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看方才饮酒的子弟们也骑马跟上,虽不喜,却也强撑着不动手。
醉里不知走到哪条街上,忽地听人低声道:“哎,是谢家大爷向冉家去了,冉大哥快躲。”
一个躲字,叫冉瑞成十分的不自在,看见前头果然是谢弘嗣,也分辨不出这条路到底是向哪里去的,一夹马腹便向谢弘嗣奔去。
谢弘嗣听小厮说,转头看见冉瑞成过来,只当冉瑞成过来跟他见礼,便立住马等着,虽见冉瑞成阴沉着脸,却也没多想。
冉瑞成骑马过来,奔到谢弘嗣身边,一伸手,将猝不及防的谢弘嗣从马上拉下来,吼道:“你敢动我的女人!”


26腑肺之言

冉瑞成将谢弘嗣拉下来,耳朵里听人说了一句“冉大哥,不敢这样”,被这话一激,提起拳头一拳打下去,待要再动,酒劲上来,便醉倒在马上。
被拉下马的谢弘嗣冷着脸被长随搀扶起来,看冉瑞成的小厮忙着搀扶冉瑞成,竟是无人跟他赔不是,心内冷笑连连,又闻冉瑞成一身酒气,也不跟他计较,径直上马走了。
虽不似理亲王设想的那样叫冉瑞成跟谢弘嗣厮打,但冉瑞成将未来岳父拉下马并打一拳的事,已经被众人看见,自然,早已准备好的弹劾奏本便呈上去了。
弹劾的奏本跟冉家请封世子的上书递上去都石沉大海了,谢弘嗣、冉侯爷、冉太太、谢大奶奶等人都不免着急起来,就连谢璎珞,也顾不得去计较月月红母子三个,紧催着谢蕴、谢弘嗣上折子替冉瑞成求情。
冉瑞成也着急了,月月红温言软语劝他去谢家赔不是又要自请出府去住,冉太太见月月红并非不懂礼数,对她稍有改观,也劝冉瑞成去谢家。
冉瑞成果然去了谢家,赔了不是后,跟谢家人又亲密起来,仿佛两家不曾有过嫌隙。
这一群人同心合力、丑态毕露地要保住冉瑞成的世子之位的作为,实在叫商琴倒足了胃口,再一次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那句话,更明白了对付那群人,这样的打打闹闹,压根伤不到他们,那群人有厚脸皮这道金刚罩呢。
十五那日,因商阐、商释的文章得了先生称赞,商韬便领着他们父兄二人来这外宅吃饭。
饭后众人捧着茶盏坐在商娘子前院里看那轮满月,满月边上围着一拳淡淡的光晕。
商韬先说明日有雨,茶会未必办得了,随后无意间说:“这次为冉家求情,谢家的花费不比冉家少。”
“那可不,若是求不来情,叫冉大公子丢了世子之位,谢家丢了个世子女婿不说,跟冉家就结仇了。”商阐一十五岁,生得虎头虎脑,方脸大耳,与商老太太十分相似。
商释一十二岁,有些削瘦,神韵与清癯的商略有些相似,“真难为他们自己折腾一场,又要自己想法子周全。”
商琴并不吃茶,伸手理着百褶裙子上的蝴蝶结子,冷笑道:“物以类聚,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比起不要脸来,京里还不定哪一家能得了魁首。”
商阐、商释二人拍手笑道:“琴妹妹这话说得好,论起旁的,京里的达官显贵未必肯吱一声,论起不要脸来,那必定是群雄奋起。”
“琴儿!阐儿、释儿!”商娘子嗔道,一双温和的眼睛看向商琴,她虽不舍叫商琴回谢家,但也不许商琴这般“诋毁”自己父母双亲,“琴儿也不许说,谢家也有谢家的苦处,若是谢家不帮着,冉家大公子吃了亏,璎珞姑娘下半辈子可就毁了。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谢家也是为了璎珞姑娘才咽下这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