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姿从墙头上跳下来,对于这种邀请,基本已经放弃了抵抗。阎裳只要逢用膳就必请她的,三月来除非他忙于国事无暇吃饭,否则姿姿若是不去,他便吩咐人备了饭菜来找她。
连日来阎裳都在御书房用膳,姿姿进门自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了,对面前身着暗袖皇袍的那个人视而不见。姿姿见过前朝小皇帝,穿的是赤紫的皇袍,有些深邃,有些魔障的颜色。自阎裳登基,皇袍便换了暗袖,像是干涸的血,浓的化不开。
面对这透着血腥气的暗袖,姿姿仿佛还能看见那根根射进周琅身躯里的箭,那迅速在天晴蓝绸缎衣衫上洇开的团团血迹——她没有半点胃口,只是木然的扒着自己碗里的饭,早点吃完早点离开。
几乎每日都在一起吃饭,姿姿却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阎裳的脸。
每一日都可以草草混过,不去理会桌上菜色吃完就走,可是眼前却有一双筷子,夹了菜平静的放进她的碗里。视线里,猩袖的一角衣袖,让她的胃微微抽搐。
姿姿放下了碗筷,从放弃抵抗默认了共同进餐后,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正面直视阎裳。
对面的阎裳,似乎一直也没怎么吃,只是看着她。姿姿端正了坐姿,郑重问道:“你究竟想这样到什么时候?”
阎裳看着她浅浅一笑,“姿姿,你还要这样闹别扭下去?”
“对你来说,这只是闹别扭吗?”姿姿紧紧盯住阎裳,他不会不懂,却故意忽略了那件事情。阎裳依然从容,像是从不曾发生过什么,“过去我让你受的委屈,都会好好补偿你。至于那种人,就忘了吧。”
姿姿蓦地站起来,她没有办法继续跟阎裳谈话下去,对于他,周琅只是如此。但是他口中那条不值一提的性命,却是她无法忘却的存在。
她正要走,阎裳的声音不复方才温和,开口道:“姿姿,别仗着我宠你。我能给你的都可以给你,你还想要什么?”
姿姿转回身,“给我皇后的位子和软禁一样的生活?那你不如给我钱放我离开!”她不等阎裳回答,因为就算等了也不会得到什么有新意答案。
她回来,只因为不回来会连累更多人,只因为自己不会武功的遗憾。她会走,不再只依靠别人,至少,她想要一点能够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能力。走到门口她稍稍驻足,头也不回说道:“明天我不会来,别叫我。”她大步离去,身后的阎裳看着姿姿碗里吃了一半的饭菜,放下的筷子没有再拿起来,只挥手叫人撤了。
“皇上,您多少再吃一点,不管怎样总要顾着圣体要紧——”
阎裳摆摆手打断宫人的话,让他撤了饭菜。许是有些疲惫,天下初定内乱不断,总有些乱臣贼子妄想颠覆。一面是国事,一面是内乱。他可以放下国事一心扫平内乱,甚至宁错杀勿放过,这样不过是一时的铁血手段就可以永除后患,或许大多的帝王都会选择如此。
但是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可以两面兼顾,他可以无声无息不惊动天下就做好。
或许在逞强的这一点上,他与宿敌笑无情真的是一模一样——如果他肯承认这一点的话。
“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丞相大人等候求见。”
阎裳起身回到桌案前,“宣。”
一身疲惫。
十五也许就是块石头,脑袋里面一脑壳石灰,面对她这个“初学”武功的人,完全不知道度量而习,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灌输给她,然后拼命的练——因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夜里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房间,却睁眼瞪着房梁睡意全无。
想睡,却不愿睡。
没有人知道她从记忆的间隙中窥探到什么,自周琅死后。她想念周琅,却没有太多时间想起他,午夜梦回,她脑中反反复复的,却是一个修罗地狱。
刀剑,血光,杀人。
每一次都指尖冰冷,忍不住微微发抖。让人绝望的黑暗里,那人是唯一的光,高高在上,不可攀折。
她只想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驱除,夜深之后更深,很久才恍惚睡去。
几时房门无声打开,有人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抚过头发脸颊。姿姿一直睡的很不安稳,宛如被梦魇住,阎裳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像是没有生命的玉雕,且美且润,几乎可以称得上有些笨拙的轻轻拍着,直到姿姿的呼吸渐渐平顺。
月光下的阎裳让人有些陌生,明明是那么冷清的光,他的面容却像是卸下了一层壳,些许疲惫,些许柔和。
姿姿恨着他,他却满足于她留在身边。
自来他什么也不缺,什么都可以得到,甚至天下。所以对于追逐在他身后的罗刹,他甚至没能回顾一眼,待他明白了罗刹的重要,这个女子却已经不再追逐,而远离了他。
看着姿姿的睡脸渐渐平和,他的眼里却有着痛。
“罗刹,要怎么样,才能回到你没有离开的时候?”
——她说过,只要阎裳一日不抛弃她,她就追随一日,绝不背叛绝不改变,不死不弃。
不死不弃。
是因为他曾经放弃了她,还是因为过去的罗刹已经死了?
他的手去触摸姿姿的脸颊,还没有碰到便停在半空,眼中的柔色与痛楚瞬间尽退。他收回手直起身,看着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
“主上,看来罗刹非但无用,还已经成为您的拖累,还是尽早除掉吧。”黑影跪在地上黑暗里看不清脸庞,嗓音沙沙透着乖桀,纵然用着敬语,语气却算不上多少恭敬。
阎裳冷着脸站起身,“修罗,我不记得有容许你随便进出罗刹的房间。”
“属下只是为主上着想。”
阎裳只压低了声音冷道:“滚。”
“属下听命,还请主上好好考虑。”声音里没有惶恐没有顺从,甚至还带了淡淡的戏谑,黑影迅速从屋里消失。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姿姿,阎裳也迈步走出房间。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四章 罗刹之心2
暗部皆知鄢王身边有三大暗部,但是从始至终,只有夜叉和罗刹两人。没有人见过第三人,如果不是一些异样的蛛丝马迹,甚至会让人以为其实并不存在第三人。
阎裳一早并没有召夜叉,反而摒退了宫人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镇压乱党迫在眉睫,阎裳这样的反常让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夜叉很快便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姿姿吃过早饭来到院子就遇到夜叉等在院门口,就算想对他视而不见,那明显在等她的架势也让她做不到那么过分。
她走过去,“有事?”
“没有意外今日我会带兵去镇压叛党,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就一起跟来。”
姿姿挑眉,不解夜叉为何突然一反常态,瞪着他等答案。夜叉知道如果不说出理由,恐怕她不会那么轻易听话。
“修罗可能回来了——他是圣上除了暗部之外另外隐藏的力量,他负责做的事情比暗部更见不得光,若出现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留在宫里就算不被卷入也必定难逃清静,而且此人——”夜叉不知该怎么说,但他始终觉得,把现在的姿姿放在离修罗太近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办法。“跟我一起去虽然做的事情残酷了些,毕竟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好。”
恐怕,修罗此时回来,正是借夜叉镇压乱党声东击西,他的目标,必定在别处。如此一来,夜叉在明修罗在暗,夜叉所在的地方反而更加安全。
姿姿没有说话,她想到的却是,阎裳已经有了暗部,却还要另外准备一股力量。即使在当了皇帝得了天下,暗部转明的现在,那股力量依然暗中不动。他就这样不信任旁人?连对自己的暗部也是如此防备。
忠心对他来讲,算什么?
她恍惚记得曾经的罗刹,绝不背叛,绝不离弃,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这个人的孤傲。因为她知道,他的心里一无所有。
“姿姿?”
姿姿恍然回神,点了头,“我知道了。”
夜叉心稍落,“既是如此,今日你尽早找机会向圣上请命。”说完不再扰她,转身离去。姿姿向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至今她并不明白,夜叉为什么出卖她?既是职责所在,何必为她如此。
姿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到她的十五走过来站在跟前候着,姿姿却没有吩咐练剑,对他道:“我去见阎裳。”十五并没有退下而是一路跟着她往御书房去,走到门口正听到阎裳吩咐调兵,姿姿没有通报便直接走进去,“我也去。”
阎裳的御书房一直都允许姿姿随意出入,只是她回到皇宫三个月以来,从不曾主动过来。她的到来让阎裳意外,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因她来的原因而微微蹙眉。
“你要去?”
“对,不可以吗?还是我得像这三个月一样,继续困在宫里?”姿姿看来好似无可无不可,直接把问题丢给阎裳让他自己看着办。
不是说她仗着他宠她么?如果这算宠,那么她也就仗着了。
阎裳不着痕迹的向一旁夜叉看去,夜叉只作不知,姿姿也看都不看夜叉一眼,不管夜叉是出于什么心思帮她,至少不能把他卖了。
“好,你若想透透气,就跟着一起去吧。”阎裳也作若无其事,从容浅笑,“也顺便去试试身手,看武功恢复的怎么样了。——十五,你跟着姿姿,好好保护她。”
十五领命,姿姿瞄他一眼——又给她找“保镖”。
姿姿转身就走,十五正要跟出去,阎裳叫住他,“你应该知道,这一次如果再出意外,你会有什么下场。”
十五小山一样的身子伏得更低,姿姿在他手上跑过一回,能捡回这条命已是阎裳开恩。
夜叉带着官兵和部分暗部前往镇压乱党,姿姿策马跟随,却丝毫不参与他们的血腥镇压。
这世界的一切与她无干,她再不想沾上半分。
“十五,我上次逃走,害你受了不少连累吧?”她坐在马上侧目,站在马旁的十五低头,“不敢。”
姿姿挑眉,“没问你敢不敢——我如果再跑,应该没你好果子吃吧?”
十五性子有些木,不解姿姿的用意,只是将头压的更低。
“既然忠心无用,索性不要跟着阎裳了,十五。”
小山似的身子动也不动,姿姿也不管他怎么打算,继续说道:“我是一定会走的,你自己想好退路,是找什么理由,还是干脆也一起跑。”
十五一愣,转头看马上的姿姿,她却只是眺望着夜叉所在的那处重重包围的院落。
“罗刹大人,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十五一急连称呼也搞错,阎裳早已吩咐过按姿姿的意思,都不再唤她罗刹。
“事到如今我也有话直说,当日我回来只是因为那时根本走不了,我也不想再连累别人。我回来习武,只是为了离开的一日。——我打不过你,你若时时盯着我根本走不了,所以我把实话都告诉你。但是我今日走不了明日也会走,只要有机会,一定有离开的一日。若暗部真的没有人性随你怎么做,但你若有人性,今日我的请求,请你好好考虑。”
十五愣了很久,远处的屠杀与他们无关,在穿着官兵服装的暗部“保护”下,若无其事的低声交谈。
从暗部严苛的训练中磨练出来的人,姿姿以为不会有呆头呆脑的类型。可是十五却依然是有些木的,他的能力来自肌肉,而不是头脑。
“罗刹大人……”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卓大人——我——”十五顿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最终只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吓得姿姿差点从马上蹦下来,她可不习惯被人跪,而且,一旦他跪完之后说一句“对不起”“得罪了”,那她也就前途堪虑了。
但十五只是单膝跪着,头伏得很低,那模样,与跪阎裳时一般无二。
姿姿的心落下来,“你快起来吧,会被人看到。”她猜对了一件事,阎裳的无情……真的很伤人心。只是心里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些沉沉的,不知为他的无情,还是为他失去的人心。
十五站起身,小山一样的身材,站在地上跟马上的姿姿一样高度。
“卓大人如何打算?”
“我本来倒是没打算这么快走,不过夜叉却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十五,“十五,我该谢谢你。”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该谢谢他现在的心意。她没有谢过夜叉,这或许也是一个遗憾。
远处夜叉已经骑马而来,到跟前勒住马缰,“姿姿,还有一些叛党逃了,我们现在要去追捕,你——”他原想让姿姿回宫,可是迟疑一下,想起带她来的原因,还是说道:“你跟紧些,让护卫护着些,别被卷进来。”说完他策马而去,一旁官兵打扮的暗部立刻动身,将姿姿围在中央,追随而去。
叛党残余一路逃亡山中,夜叉不得不入山,却担心山里地形复杂叛党奸猾,姿姿的武功尚不济会有危险,只得留下护卫,将她留在山下。姿姿看向十五,他略一颔首,趁守卫的暗部正戒备着外患的时候,突然出手袭击——
十五心思简单,但天生神力,就是靠着强健的体魄和一身蛮力才能从暗部的苛选中撑到现在,那些护卫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只他一掌,便昏厥过去。
“十五!?你做什么!?”
其他暗部一惊,却慑于十五的蛮力不敢轻易靠身,十五一伸手扛起姿姿,明明熊一样沉重的身躯,却腾空而起跳出包围,肩上扛着一个人依然健步如飞。
姿姿向后看着紧追不舍的暗部护卫,几乎差点想要欢呼——太强悍了~~谁见过跑的比马还快的熊吗??
“十五我好葱白你啊~~”
“大人您说什么?”十五憋着气狂奔,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若非他武艺出众阎裳也不会派他来跟随姿姿,但后面追的也都是暗部培养出来的精英,颇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甩掉。
他们躲入人潮,但十五的身形却太过惹眼。十五放下姿姿道:“大人,您混在人潮里跟着走,我引开他们就去找您。”姿姿来不及问她该去哪里等他十五已经离开。她只能尽量隐藏起自己跟着人潮,很快就发现这人潮正往城外的寺庙走去。
今天是上香的日子吗?
她走在这条有些熟悉的路上,今日似乎没有上一次人多热闹,也许因为不是庙会的日子。她这才看清两旁的风景,不像上一次只看到人挤人,也不像上一次,打扮的花枝招展被人一路拖着硬冲……
跟着人潮被动的挪动着脚步,一身黑衣的她,只身一人,忽然感到空落落的孤单。
她知道自己一身黑衣在人群中还是太过惹眼,入了寺庙便找了无人处躲起来,只远远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庙堂。
那一日,周琅是在这里拉着她的手挤进庙堂,硬是插了一大捆香,执起她的手,笑着说“永不分离,嗯?”
她摇摇头似乎想要甩掉回忆,周琅已死,他却让她学到一件事——淡出这个世界。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再深入碰触,只会让依然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自己受伤而已。既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她该做的事情,就是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淡出这个世界。
正想寻摸个角落把自己隐蔽的更好些,突然三个月来习武锻炼的本能却让她感到一股压力瞬间迫近,快得已经来不及逃避躲闪。她只能回身,抽出随身的短剑自卫,然而从天而降的黑影并未有任何袭击,只是落在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拉近——
“夜叉!”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来的?难道他不去追捕乱党吗?
“罗刹你到底在想什么!”夜叉居然真的怒了,抓着她劈头就喝道,“你以为圣上任何时候都不会对你生气吗!?一而再再而三,你可知道如果你真的再逃跑,会有什么结果!?我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得到你应得的,不再受苦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留下来别再惹麻烦?!”
姿姿被他吼的愣了片刻,才木讷的问:“所以你把我卖了?”
夜叉一顿,一肚子训诫却再也出不了口。他握着姿姿的手紧了紧,最终只是松开。
“跟我回去,如果这一次你逃走的事被圣上知道,他不会一再原谅的。暗部已经被我找理由压下去,你现在回去圣上不会知道什么。姿姿,过去的事你既然已经忘记,为什么不能彻底放下,只要留在圣上身边——”
姿姿依然愣愣的,打断他,“留在他身边,当皇后?”
夜叉点头。
“然后每天接受他一群小老婆的拜见?”
这回,换夜叉愣住。
“——这不是——”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夜叉继续愣,点头。
姿姿很认真很努力的去体会这种“理所当然”,但结果却是,“那还不如让我进冷宫风凉呢。”
类似这种对话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但在夜叉好容易说服自己之后,她的话依然让他动摇。姿姿不可能妥协的,他的希望似乎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姿姿,你不是没逃过,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应该清楚。”
第一次她莫名其妙就被带回去,第二次却害死了周琅。姿姿沉默下来,咬着唇,片刻之后抬起头,目光里依然闪着倔强,丝毫没有妥协。
“我不信阎裳管得了天下之内,还管得了袖尘之外!”
夜叉一愣,姿姿已经甩开他,大步向庙堂走去——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四章 红尘内外1
“小师傅!请问住持在哪里?我要拜见住持!”
姿姿气势汹汹的拉住一个小和尚,小和尚才说了一句:“请问施主……”
“住持!”
小和尚没抵得住姿姿的气势,“请施主随我来。”小和尚到庙堂里,对着里面的老和尚一拜,低语几句,老和尚转到侧堂,见了姿姿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见老衲所为何事?”
姿姿甩开已经脸色发青想要拦住她的夜叉,“我要出家!”
这一句让老和尚都愣住了,打量她一眼,“看施主不像是看破袖尘之人,佛门净地,并非施主用来逃避之所。”
姿姿面对大师未曾失礼,却依然倔强,只是反问道:“大师,佛门难道连一个决议出家的人都容不了吗?”
老和尚借口道:“若有心向佛,心中有佛,在哪里都一样,何必拘泥形式。倘若只为逃避,即使入了佛门,六根不净也无参悟之日,还是请施主三思。”
“可是我已走投无路,世间已无我容身之所,大师既然说心中有佛在哪里都一样,那我佛慈悲就不肯救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吗?今日六根不净不等于明日还是不净,虽是被逼无奈,但既入佛门,如何说我就不念收容之恩,今后一心向佛,非要把人一棍子打死,现在就下定论?”
老和尚再次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倒是老衲拘泥了。看来施主也颇有慧根,只是——此处乃是寺庙,不收女弟子,施主是否另寻庵堂?”
老和尚说的委婉,但意思就是——你走错门了。
姿姿一愣,大囧,她怎么一时冲动居然忘了这茬,跑到这和尚庙里出家来了!?——丢人丢大了~~!
捂脸狂奔~~
姿姿郁闷的边走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夜叉开始只是在身后跟着不做声,跟了半晌,快走几步拦下她的脚步,“回去吧。”
“你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他当然不认为,但是,不排斥赌气的成分。况且这件事的可行性……
“姿姿,你真的明白出家的意义吗?剃度出家,那是要剃度的。”夜叉淡淡说出这句话,姿姿脚下一顿——剃度。
光头。
默。
。。
。
丫!
剃度就剃度!
她随即便又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半晌,再次停住,微微汗颜滴等着夜叉跟上来,问道:“尼姑庵往哪儿走?”
夜叉默。
他已经安排好暗部继续捉拿乱党,即使完成也不会立即复命,在原地等候他的安排,找借口全力压下姿姿逃走的这件事。
她忽然回头,“十五怎么样了?被抓了?”
“他逃了。”
夜叉的心思只在姿姿身上,十五逃了随时都可以捉回来,绝非难事。最要紧的,是姿姿不可以再违逆阎裳。
姿姿心里一动,即使说她天真也好,她却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十五逃了,她就还有机会。她应该相信十五会来。
“我现在不想回去。”
“姿姿,在外面拖的久了没有好处……”
“夜叉,别逼我,给我点时间缓口气。”她紧蹙着眉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在阎裳身边久了我憋气,好像自己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夜叉我不知道罗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不想变回去,我不愿去想起过去的事……那些改变只会让我害怕。”
夜叉一时无语,找不出一句劝诫的话。姿姿本该都忘记了的,他没有想到过去的一切在她心里的烙印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