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曾经有过好奇,那些好奇也早已消失不见,她一点也不想想起失去的那十四年。一点也不想。
周琅在门外颇有些担忧,他的确不该放着她一个人独自留下,本以为自己可以更快一些回来……
只是这个人其实真的已经很神速了,派粥厂这样的大事他也能跟姿姿前后脚回到秦楼,他还想怎么着?
轻叹,他转身去向先前见到衣莫染的地方,他还在原地,鸟雀已经重新聚集,他周身散发着淡淡宁静的气息,甚至有鸟雀在他手上啄食谷子。
很静,很淡的人,全然没有了方才冰冷的杀气,好似那不过是姿姿和鸟雀们恍惚间一个共同的错觉。他或许早已知道周琅的到来,只作未觉。
周琅用他抹了浓妆的脸拉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唤道:“衣馆主。”
衣莫染转身,点头浅笑,“周公子。找衣某有事?”
周琅不易察觉的轻叹,“的确是有些事情——衣馆主,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在下的同伴,是否有得罪衣馆主?”
衣莫染是秦楼楼主世人都知道。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他却是水越这个不侍官服,不问江湖的地方暗中维持着秩序让一切正常运营的力量之一。
他邀请周琅坐下来,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手指轻扣着石桌面,“周公子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跟鄢王的暗部一起到水越来,并不合适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与身份无关。”
“周公子或许是如此想,但是其他人又怎么会这样认为?不知道你身份的人则已,倘若知道,难道真的可以忽略你的背景,毫无芥蒂完全只将你当作一个个人来对待?周小少爷的背后,毕竟是整个周家。”
周琅无法反驳,他不拿自己当周家人,别人却只拿他当周家人。就连派粥一事倘若他不是周琅,谁会鸟他?
“那么衣馆主希望我怎么做?——我还是换个说法,要怎么样,衣馆主才不会为难小卓?”即使顶着一脸浓妆和满身脂粉味儿,周琅的眼睛却是清亮,从俗艳的妩媚中跳脱出来。
衣莫染稍稍沉默,周琅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他无可改变的立场,自己再劝也是徒劳。
“既然周公子心意已决,衣某也不再说什么。但衣某有衣某的立场,就请周公子和罗刹一起离开水越,不要在这里引起任何风波。”
周琅浅浅一笑,“好。”
天下之大,难道会没有他们二人的容身。即使舍弃了最理想的去处,也总可以去其他的地方。他舍弃的,只会是去处,而绝非同行之人。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三章 徜徉水越3
城里的粥厂在当天傍晚便开放,当流民们聚集在一处,那场面并未因派粥而变得安慰,反而让姿姿心惊。
她从未经历过,就连灾害,灾区,都只是在报道上的一张张方方的照片。眼前这样真实的场面好像与自己无关,却连闭上眼睛都无法驱逐出脑海。
阎裳造的孽,为什么她要在意?
他们已站在马车旁,准备离开水越。周琅看着她,似乎能够读懂她的心思,“大势所趋,迟早要改朝换代的。不是鄢王,也还会是别人。不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派粥,派到你心里舒服一点为止。”
姿姿转头看他,担心这人情是不是越欠越大了,害他铺子关门,离开京城,害他在水越呆不下去,害他四散钱财,搞不好哪天身无分文露宿街头?
“喂,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看看你素脸长什么样啊?”
周琅一听便谨慎的捂住脸,“干嘛?”
“哪天我真的还不了你的债要以身相许,好歹也让我知道我嫁的人长什么模样吧?”
周琅牢牢的捂着自己的脸,“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
难道他长的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本是沿江南下,一路水路来到沧州,现在为了能够为流民做点事,他们又重返关内,沿路北上,置备些粮食衣物分发给流民。为了避免周琅把剩下的三成银子一下子败个精光,姿姿揽走了财政大权,却似乎根本没什么作用。
她盯着眼前精美诱人的食物,感觉到的不是食欲,而是结郁。
“老板。”
“嗯?怎么不吃?这家的醋鱼很有名,从江里刚打的很新鲜,快尝尝看。”
“……我说过我们不能去大酒楼吃饭。”
“是说过,所以我才让他们做好了送来。都还热着呢。”
“我也说过我们不能住太贵的客栈……”
“是啊,所以我才包了这个院子。”周琅一脸“我很听话吧”的表情,让姿姿直想掀桌子——
“——可是你花的比去馆子住客栈还多!!”
周琅立刻后退三尺,警戒着以防姿姿扑过来撕了他,“我也是不想你受委屈嘛……”
桌子上有饭菜,不能浪费,姿姿掀了凳子狮吼:“吃小馆子住小客栈就叫受委屈!?你丫知不知道什么叫艰苦朴素勤俭节约!!”
周琅尤不甘心却又输给姿姿的气势,只低声道:“我都没顾车夫和厨子老妈子跟着马车随行了……”
姿姿扶了扶额头,深呼吸——马车,对,还有这个问题。
“你,不能把那辆招牌一样的大型豪华马车换掉吗?你是嫌阎裳找不到我们?”
周琅一脸为难,“这马车我坐惯了,换了多不舒服……”
郁,结。
她真的连吼都懒得跟他吼了。
姿姿直接拿出钱袋子,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一个元宝也没有哎。
周琅眨眨眼,尤不甘心的扒拉了几下,真的没有元宝。
周琅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出门向来只拿元宝,碎银子根本不看在眼里,若非如此大概连这些碎银子也不会剩下。
“那今天的饭钱怎么办?我还赊着呢,院子的钱也还没结——”一抬头就迎上姿姿鄙视的目光,周琅干笑着挠挠脸颊,当即拍桌——“当首饰!”
姿姿从皇宫里出来时沿途买的那些黄金翡翠他全都打包带出来了,周琅拣了几条粗的拿去当了,总算又坚持了几日。
就这样当首饰,当衣物,当马车,当到一无所有。
周琅坐在大道边儿上戳戳姿姿,她终于不再鄙视他了,她已经直接无视。
“——小卓?”
无视。
“小卓……”
继续无视。
“小卓~~”
永远无视!
——没吃的,没住处,没盘缠,乃解决了再来叫我!
“恩人姑娘,公子……”怯怯的声音让他们一起转头看去,几个流民站在他们面前,小心客气的躬着身,“恩人要是没地方去,我们那里总还能遮风避雨,托恩人的福也能吃上饭,只要恩人不嫌弃——”
“多谢几位……”
“不过,她不去了。”
一个声音打断姿姿,她整个人一滞,转身,看到一身黑衣的夜叉站在几步之外。
[没有表情的表情],他依然不曾改变。姿姿与他对视着,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连那一双眼睛也如那不见五指的夜里,一片漆黑。
“又是你来?”姿姿的话里带了些许讽刺,只是说不清讽的是夜叉,还是自己。
夜叉垂目片刻,只道:“王爷在等你。”
结果,她依然逃不掉。
周琅要上前,姿姿却拉住他,严肃的对他摇头。她不知道周琅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但是这不是他出面的时候。她没有忘记替她招魂的道士怎么死的,只要一瞬间,周琅就可能身首分离。
她紧紧抓着周琅的衣袖,眼中的戒备一目了然。
周琅挑挑眉,低头问,“你不想去不是吗?”
姿姿瞪他一眼,“至少你要听我一回!”
夜叉默默等着,不曾催。姿姿眼里的戒备如他像是刀子在身体里慢慢的割,她已经不再信任他。过去虽然他在姿姿眼前杀了道长,但姿姿一直是相信他的,因为信任,不曾害怕。但是失去了她的信任,姿姿眼中的戒备让他清晰的意识到,在完全重生,依然干净未曾被血染脏的姿姿眼里再次添上血色的,正是他自己。
“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放了周琅。”
夜叉有片刻迟疑,他的职责所在不该放了周琅,但是他却明白,如果将周琅一起带回去,姿姿真的将不会原谅他。
他暗暗自嘲,难道他还在期望水落石出,得到姿姿的原谅吗?
“好,我可以让他走。”
周琅还不知死活的开口,“既然要去见鄢王,周某倒想一起拜见一下——”姿姿的脚很淡然的挪到他的脚上,用力的碾下去——
周琅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面上却丝毫不肯露了痛相,笑的依然翩翩。姿姿瞪他一眼,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就死维持形象,只有跟自己那般没脸没皮吗?
可是,这个人再怎么“义气”,也不必上赶着自己找死。
“你不许去!”
——听不见。
姿姿还要拦,夜叉和周琅却好像约好了无视她的意见一样,夜叉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迈步离去。姿姿咬牙——你们去吧去吧!你们俩去,姐干脆逃跑得了!
她刚这么想着,夜叉就好像接收到她的想法一般,稍稍侧目看了她一眼。姿姿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颇为不爽的跟了上去。
仅仅相隔几日,姿姿再次见到阎裳,只觉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她不是第一次逃跑,在上一次被带回去的时候,她所见到的阎裳虽然有着怒气却还是隐忍着,对她摆出和善的态度。可是这一次,阎裳站在早已清场的临江酒楼上,仅仅是背对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的阎裳周身冷冷的怒气已然让人有一瞬心慌。
姿姿承认,她那平淡的人生着实不曾面对过这样的压力,只是倔强,只是不服,她让自己昂着头,不曾退缩半步。
阎裳稍稍侧目,目光在扫过周琅时,有冷冷的杀气弥漫。他转过身,长袍上的金蟒在墨绿的锦缎上闪烁,仿佛游走。柳叶似的双眼,瞳如薄冰。他的模样她像是看过千百遍,熟悉他的线条,熟悉他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动。
可是,依然挪不开视线。
心底里很深的地方像是有一道裂缝,有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从那里渗出来,那金蟒像是要从墨绿的锦缎上游向她,也或许她一直都被缠绕着,奔逃无门。
阎裳却只看着周琅,没有向姿姿那里看一眼。似乎在他眼前,只有周琅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周公子的勇气真是令人赞叹,想必你已经知道罗刹的身份了。”
周琅笑的妩媚,料想不到他这个油头粉面的人面对如此却丝毫没有胆怯,“小卓就是小卓,不管她以前是谁,她不想再当罗刹,她就不是罗刹。”
简简单单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人生看法,姿姿信周琅说的只是他的真实想法,而他自己一直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自由自在的败家子。心里好像真想骂骂他,却有一些感动于他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人生,与阎裳全无关联。
“无论叫什么名字,她一生都是我的人。周公子虽然家大业大,想必不会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我的女人你也敢动,现在我就可以杀了你。”
周琅状似无奈的耸肩,“我以为鄢王是做大事,收天下的人,应该会讲道理。原来只是如此而已,连一个没有发反抗能力的女子也不肯放过。”他的试图说服完全落空,半是嘲讽的激他,而阎裳却根本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活着离开。周琅不死,姿姿的心便不收。
他只稍稍侧目,夜叉已接收到命令,他的身影刚动,从方才就一直注意着她的姿姿已经瞬间明白,相同的事情将再一次发生。
“阎裳!”她转向阎裳惊怒的阻止,然而阎裳不会为其所动,“杀了他。”
夜叉抽剑,周琅露出一脸烦恼的神情,这间酒楼内外都有鄢王暗部把守,想从他们所在的二楼逃走,着实有些天方夜谭。可是即使如此夜叉却没有从这个人脸上看到惊恐,或对死亡应有的惧怕。
姿姿要上前挡在周琅身前,一旁两个暗部却架起她拖开,夜叉的剑指在周琅颈间。
“夜叉!”姿姿的声音里已带了恳求,夜叉的手微顿,姿姿对他的恳求,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夜叉,还不动手。”
夜叉知道自己该死心,鄢王必然要杀周琅,而杀周琅的人,也必定是自己。
手腕一动,他的剑便要向周琅咽喉刺去,然而此时眼前突然数道银光,周琅抬起手,自他袖中竟暴雨般射出银针,逼得夜叉不得不暂时退后。周琅的腕上竟绑了一个可发暗器的机关盒子,他趁机又向抓住姿姿的两个暗部发针,吓得姿姿一声惊叫险些连她也一并中招。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真的很想现在揪住他大骂一顿。
“小卓!来!”
周琅拉住姿姿,带着她就要往窗外楼下跳——好高!这里是临江的二楼啊~~!
周琅已经纵身跳下,他的手还拉着姿姿,姿姿的身子都已经向下坠落,突然腰上一紧,身子被提起来,拉回窗内——她的手,生生从周琅手中脱离。
姿姿回头,几乎面对面的,迎上阎裳那张宛若寒玉雕琢,美丽华贵却冰冷的脸。
周琅落在地上没有站稳还跌了一下,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姿姿被阎裳单手拦腰困在身边。他心一沉,自知已经错过唯一带她离开的机会。
阎裳放在姿姿腰间的手匝的紧紧的,下令道:“杀了他。”
暗部得令,然而未近他身便受到银针攻击。这暗器机关着实霸道,同时放出数十根针,倘若针上淬上见血封喉的毒,那必是霸道非常。但周琅的暗器上淬的却是麻药,虽杀伤力不足,倒也难以应付。
阎裳的脸色越发冷了,挥手让暗部退下,吩咐四周护卫:“放箭!”
姿姿的心一颤,某些记忆扑卷而来,火,箭,还有火焰对面阎裳冰冷燃烧着的目光,她的心那么痛,那么痛——
“周琅——!!”
腰间的手匝的那么紧,那么疼,可是她全然顾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数支箭扎进周琅的身体,他如一个没有生命的偶人,从江堤坠落,瞬间便被卷入滚滚江水中……
“周琅!!周琅!!”
滔滔江水瞬间便吞没一切,再无一丝痕迹,姿姿愣愣的看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水面,只觉得很冷,全身都冷得想发抖,只有腰上的那只手像是连皮肤都能灼伤,想要一把甩开离得远远的,却僵住动不了。
阎裳松开了手,失去支撑的姿姿跌坐在地上,视线一直不肯离开江面,好像还在等着有一个人浮上水面,像平时一样没脸没皮的对她笑。
不可能的,不是祸害遗千年吗,周琅那种闷骚,怎么可能死的这样尸骨无存?
阎裳冷冷的看着她,眼瞳里的冰冷和怒气在几经纠葛之后,最终还是退去,浮出一丝暖色。她背叛过离开过,决议不会再原谅她,但是此时的自己却不想追究。终究周琅已经死了,这个带走了罗刹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唯有想到这里,心情才和缓起来,伸出手去扶她,“起来吧,我们回去了。”
姿姿抬起头,她的目光却让阎裳的手停在半空。
那是黑暗里绽出的一朵血袖,滋生着恨意。
阎裳从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眼神,也从没有感觉到过微微的指尖冰冷。为什么,她已经在他手中了,为何从指尖到心头,一点冰冷。
姿姿盯住阎裳,她从不知,自己可以这样恨一个人。那一点点滋生的情绪,零零落落,汇集成河。以为周琅只是根浮木,以为他只是个同伴,可是在一起时的快乐却太真实,让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以为,可以嫁给那个人,悠闲开心的笑闹。
阎、裳。
她忽略阎裳的手,视线始终不曾离开与他的对视,缓缓起身。
“我跟你回去。”
阎裳的心放下来,指尖的冰凉终于退去,面上带了浅浅笑意,将手放在姿姿肩上,“只要你回去,任何时候皇后之位都是你的。”
姿姿却拂开了他的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当皇后,你若要我回去,就让我当回暗部罗刹。”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径自向楼下走去。阎裳在她背后看着,握紧刚刚恢复了温度的手指,却感到另一种寒冷。彻骨着,像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而姿姿却丢失在这片黑暗里,无从去找。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四章 罗刹之心1
黑衣的衣摆上,绣着暗金的蛇,随着脚步晃动。夜叉从长长的回廊走过,脚下生风,带起衣袂轻摆。路过园子时他稍稍驻足,看着院墙上两道人影对立,顷刻间长剑相交缠斗在一起。
突然有人脚下一滑,失却了平衡,便向地面落去——
夜叉身影一动,如一道影子飞去,接住了下落的人影。
姿姿在坠落的失衡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落入夜叉的怀抱,她看着夜叉的脸微怔,随即便稍稍推开了他。
“谢谢。”她轻声说着,眼睛却没有看他。
夜叉松了手,也许早已料到她的反应,表情没有任何变动。“你还没有抓到轻功的要领,躲避时提起的气不能放松。”
“我知道。”这些话姿姿听过很多遍了,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做到?就算她现在知道怎么腾空怎么飞檐走壁,但剑到眼前还提着那口气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陪她练剑的人这时也从院墙上跳下来,其壮如牛,身型如山,却不算是个陌生脸孔,正是当日在胭脂铺时,曾奉命来保护姿姿,将那挑事的泼妇扔出去的人。
姿姿没再看夜叉,只对那小山一样的黑衣壮汉道:“十五,我们继续练吧。”
她对夜叉的漠视夜叉已经习惯,自她那日从江边酒楼被带回来,已足三月有余。这三月来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看她重新学习武艺,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受伤,但她选择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十五来教她,而不是他。
阎裳想要安排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而且会做好。
如今,在姿姿的世界里,夜叉已经完全被摒弃在外,阎裳可以安心的将他放在他们身边。
夜叉的胸口,一直像压了一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被那石头的棱角刮得隐隐作痛。
从姿姿回到暗部,要求学武,他就一直害怕再一次看到过去的罗刹,但姿姿始终不是过去那个罗刹,她的眼里有了伤,有了恨,见识过人的生死,却没有被血染脏。
姿姿此刻站在院墙之下,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发愁,最后只得招招手,“十五,带我上去。”
“……”
她真的一直都让夜叉看的很着急,三月间,她甚至无法独立飞跃高墙。这个身体的内力和武功底子都是有的,欠缺的不过是她心理的克服。
十五很遵从的去扶姿姿,夜叉明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姿姿更加依赖他人无法独立飞跃,却也只能在一旁看着,无法插手。
姿姿在墙头找了找平衡站稳,迎面的风吹得她眯了眯眼睛,带起翻飞的衣袂。黑衣翩然,金蛇游动。虽然只是挂个名号没有实际职务,但她现在已恢复暗部副统领身份,和夜叉一般服饰。有时见了面,她会很恶搞的觉得像是情侣装。
挺好,她还会笑,还会恶搞。周琅若是知道,不知道会不会骂她没心没肺。
也许……不会吧。他从来都不曾责怪她,反倒是任她责怪打骂,只会顶着那一脸大浓妆妖媚笑容里带了几分纵容。就好像总是在说:看,这是我媳妇,打我怎么地?
有时候,姿姿会想,在京城里的时候,嫁给他就好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那时候就该嫁给他的。
“大人?”见姿姿一直在发呆,十五恭敬请示,姿姿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叹气。
“今天不练了,没心情。”
“是。”十五伸手便又要去扶她下去,姿姿摆摆手,“下去我自己还能做到,你先走吧。”
十五恭敬应了,却依然只是站在墙根下没有走。
姿姿在墙头坐下来看天发呆,她自来到皇宫中,除了练功,几乎什么事都不做。阎裳已经登基当了皇帝,天下初定忙的似乎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她要练功还是要拆房,只要不离开皇宫都由着她。
她时常在想,如果她会武功,如果她早些学习或者当日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她而是过去的罗刹,也许情况会有那么一点不同。
即使无法挽回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不想将来再遇到一样的无能为力。
低下头看见十五还等在下面,轻轻叹气,偷懒结束。
“十五,我们继续练。”
“是。”
十五跃上墙头,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止是他,所有的暗部都一个样子,除了长相身材不同,那神态表情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丝毫个性可言。
姿姿回头便能看到夜叉依然看着这边没有离开,感到少许郁闷。——阎裳是个怨妇,夜叉像个小媳妇,只有她是负心汉,哦?
总算熬到夜叉离去,一旁却又有宫人,在墙根下恭敬道:“卓大人,皇上请您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