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姿,等我们成了一家人,我得好好跟姐姐讨教的——”
姿姿一脸事不关己,“你可以不用跟我说。”
周琅收起玩笑神色,静静看了看姿姿,不由得问道:“在以为我只是翩跹的时候,你对我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知道我是周琅,却要如此退避三舍呢?”
姿姿微汗,不肯正视他——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答不上来。周琅还是周琅,周琅也是翩跹,但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跟周琅的相处模式,要让她跟周琅黏黏糊糊——不,她无法想象!
周琅轻叹一声,失望中那脂粉未施,素净却难掩妩媚的眉眼看来如此让人不忍,姿姿几乎要软下心来,因为当初那个华座上带着百无聊赖神情的男子的确打动过她。可是——那个人就是周琅啊——她没有办法给周琅任何一种定义,要让她想象自己跟周琅恩爱的模样她想不出,可是要让她想周琅跟别人恩爱的模样——她一点也不愿想。
她看看周琅,也跟着叹气。
“那你……可以以后都不化妆,保持这个样子吗?”
“——”
好了,她已经明白答案了。
就是说如果她现在接受了周琅,那么一旦危机解除,她就不得不终日面对一张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浓妆脸——不分日夜。
还是维持现状吧,太恐怖了。万一周琅到老都改不了……她就不得不看着一个皱纹里嵌着粉的老头儿过日子!
“小卓……”周琅三分哀怨七分妩媚的目光瞧着姿姿,看着他这般模样任谁也得化了一滩春水。姿姿很纠结,纠结得肠子就往一块儿缠,“罗衣衣对你的影响就那么大?”
“这不是罗衣衣的问题,而是我被人说长的丑,而且是个我爹娘喜欢她胜过我的人!”
姿姿没有处在他的地位过,她也不是周琅,无法体会他的想法。只是充分明白到人的童年果然是很重要……
好在周琅并不会总是纠结于一个问题,他很快又想到了别处,“对了小卓,吃完我们去上香吧。”
“对,上香还愿——我们还没有庆祝过再次重逢呢。”分明是翩跹的脸,但他的笑容,还有那双温暖明亮的眼睛,一如当日京城时,那个对她构想着美好未来的周琅。
姿姿忍不住也笑了,想起那个为她构筑美好未来,却因为挥霍而不得不变卖首饰来做盘缠的家伙,想起那些荒唐却开心的日子。“你要我现在这个样子跟你去上香吗?万一神佛认错了人,把你和丝丝凑一对怎么办?”
周琅也跟着发起愁来,“那我也不能拉着姐姐去上香啊——神佛会知道的,我心里想着的人是你嘛。”
姿姿点了头,周琅一张笑脸顿时明亮起来,杏眼弯弯的,从眼底透着欣喜,一把拉住姿姿的手,“那现在就走!”
“我们还没吃完——”
“路上我买好吃的给你!”周琅的手牵着姿姿一路心急的出了秦楼,姿姿一面笑他心急,一面感受这那只手——无论是什么样貌,这只手未曾改变。和那一日庙里上香时一样,暖暖的温润着,总是牢牢的牵着她。
其实,她真的……很喜欢在周琅身边。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八章 小卓小卓5
一路上得寺庙,庙里却分外混乱,根本顾不得招呼香客。院子里满满的和尚,就算是全寺僧人集合在这里,数目也未免多了些。
姿姿和周琅对视一眼,他上前拉住一位师傅,问道:“大师,庙里出了什么事吗?香堂有没有开?”
“阿弥陀佛,香堂尚在,施主只管去吧。只要这庙在一日,香总是可以烧的。”
“大师?难道这庙,要拆了吗?”
“唉……不至此庙,这天下间的庙,怕都要拆了——劫数啊。”
姿姿和周琅已察觉到事情不妥,虽然大师有意说到此为止,他们却很难不闻不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阿弥陀佛,当今圣上已下令,灭天下神佛,毁人间寺庙。这院里的,都是关内庙里的僧人——今日他们尚能到此一避,待灭佛令一到此地,就连我们,也不知该去何处容身——罪过,罪过……”
姿姿只觉全身一阵冰冷,脑中全是那一日,她躲在人群中,看着阎裳抬头仰望佛像的模样——
他不信神佛,却只求一愿。然而九天神佛,却连一愿都不给他。
如此,要神何用?要佛何用?
既然无用,索性毁个干净!
姿姿愣愣看着远处佛堂中的巨大佛像,身体如同浸在冰水中,阵阵刺骨之痛。
——阎裳,你何必心狠至此?
身边周琅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慢慢捂热,姿姿摇摇头表示她没事。她没事的,不会再为阎裳而迷惑了。
“走吧,我们去上香。”
他们牵着手走进香堂,周琅对一旁小和尚拽道:“这香太细,换大捆的!”
姿姿暗笑,姿容打扮变了,这德行倒还是没变。见周琅单手点了香,□香炉——他非不敬神佛,只是相信敬在心中,便没那么多形式和规矩而已。
满意的瞅着香炉里自己最粗最高的那柱香,他像过去一样,执起姿姿的手,握紧道:“永不分离,嗯?”
一般的笑容一般的话语,谁说神佛听不到?他们现在,不是还牵着手站在这里吗。
姿姿笑了,反握了他的手,“永不分离——除非你变成个皱纹褶子里全是残粉的干巴老头儿!“
“嘁,我变成老头儿,难道你就想走了么?那时候你也是老太婆!看你能走到哪儿去!”
老、太、婆?
——灭了你!
尽管灭佛的皇令还沉沉的压在心头,姿姿只想暂时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开心的和周琅笑闹。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时,或许迟早她都要去面对,那么只有此时,让她可以不去理会那些,只看着眼前的周琅就好。
他们牵手慢慢回程,陌上花开,姿姿笑着摘了小雏菊插了周琅满头,如斯一个美人丝毫也不在乎路人的目光,就顶着头上的小雏菊招摇过市。他们一路慢慢走一路慢慢看,丝毫也不急着赶路。
这样的悠闲,不知能够持续到几时。
——忽而身后一阵劲风,姿姿本能的回头,一道白鸿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后,一惊之后她却发现此人并非暗部——一身莲白重纱长袍层层重叠出近乎深邃的白,柳眉凤目妖娆的微挑着,长发漆黑如瀑有着绸缎一般的光泽。
姿姿有一瞬间愣住,因那沁入骨髓的邪魅间,这个人却又谪仙般透着纤尘不染的纯净,宛若盛世白莲,将邪魅与圣洁不可思议的糅杂在一起。
若是仙,他便定是妖仙,却超脱妖与仙之外。姿姿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之人,绝色二字,在他的面前已显得太过单薄。
然而只在这一愣的功夫,那白衣男子却持一柄微勾的长剑,妖魅凤目中浮现着若有似无的怒意,叫人难以捕捉。他只扫一眼姿姿与周琅相握的手,长剑在他手中挽出一个悠然的剑花,剑气直出,姿姿本能的推开周琅,然而一道细细血痕还是出现在周琅的手背上——
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连流出的血也极少,然而周琅微微冷汗——这是多快的一把剑,剑身上滴血不沾,恐怕姿姿若再慢一步,他的手已经被削了去。
——他究竟是什么人!?
姿姿还来不及质问,身子一轻,已经被白衣男子揪住脖领拎了过去,听到他悠扬的嗓音缓缓道:“你急匆匆的赶来,就是为了这个,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两只手都砍去,好断了你的心思?”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周琅的手已感受到滋滋的疼痛,尖锐着,却不剧烈——那便是如钩吧,果然是一把好剑。
周琅客气一笑,不怒反笑道:“姐夫似乎有些误会了。”如此绝代风华,世上能有几人?而偏偏会找上他们的,自然只有沧溟之主,笑无情。
笑无情微微挑眉——姐夫。
他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么这个“弟弟”,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什么人?”
“这件事恐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可否请尊下移驾,到秦楼一叙。”
没错,与其在这里即使说了实话笑无情也不会相信,倒不如带回秦楼让卓丝丝亲自处理。认识到这一点姿姿也闭了嘴乖乖不再反抗——她可不想惹怒了笑无情,凭白招惹出别的麻烦来。
只是,面对此人姿姿只觉无形间有一种压力让她无法反抗,或者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不断告诉自己对此人少惹为妙。即使面对阎裳的压力她都可以依然反抗,难道这仅仅是因为她已习惯阎裳吗?但是周琅居然可以如此从容,也着实让姿姿要对他改观了。
走进秦楼后院,周琅一眼看见正在和衣莫染书茶谈天的卓丝丝。她倒是悠闲,瞧见周琅回来还乐呵的招呼道:“这就回来了?哎?你怎么受伤了……”
随即看到跟在他后面,拎着姿姿走进院子的笑无情——一切似乎也都很一目了然了。
“莲莲!?你伤了周琅!?”
笑无情微微蹙眉,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人是鄢王暗部罗刹。他自然知道新月对罗刹的事情十分着紧,此番一接到周少消息她便直奔而来,甚至嫌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笑无情赶路太慢而直接丢下他一人上路。——对此笑无情已经很不满了——好吧,他没那么小气,他大度,他体谅——
他半点都不想体谅!
他的不满已经很严重了,可是为什么还不等他好好纠理一下新月,情况就有些异样?——新月可不是一个会乖乖让他拎着,等着挨训的女人。
“——你叫我什么?”
卓丝丝看看笑无情,再看看他拎着的有着自己模样的姿姿——啊……这回好像有点复杂。
“啊……不,我只是一时叫错了,我这就先告辞了……”
丫卓丝丝想跑!她脑子进水吗居然会指望这个女人!可是连自己的男人都不管任由误会继续只管自己跑路的,除了她世上也没别人了吧!
“卓丝丝你给我站住——”
姿姿开始有磨牙的冲动,阴沉着一张脸充满警告的意味。被她这一喊,卓丝丝就是想溜,也走不掉了。
笑无情微微蹙了眉却没有说话,只等看清其中蹊跷。
卓丝丝居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若无其事的笑笑,“我没打算走的,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来说明——”
——你可以继续找借口,不用客气。
卓姿姿充分表示她的鄙视。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八章 小卓小卓6
笑无情静静听着,起先未语,也未曾放开姿姿。( > 此时才缓缓开口,“你们,哪一个是卓丝丝?”他的确渐渐开始不信手上这个乖乖被他拎着的就是新月,纵然外貌相同,一言一行他岂会认错。可是看看对面的罗刹——她们二人不止容貌,就连身形也全然不同,就算能够易容,罗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岂是纤纤细细的新月能伪装的?
他都已经开口问了,再躲下去丝丝就是自找麻烦。
嫣然笑笑,高高举手——我。
笑无情那好看的眉毛蹙得愈紧,手腕一转将手上的姿姿面对他,伸手撩了她的刘海细细看过,又查过脸颊不曾易容。抬头,面对那个自认卓丝丝的女子——“解释。”
“啊,这个问题……”
“没问题,”姿姿插口道,“丝丝最爱解释这种问题了,哦?”
——卓姿姿你趁机报复!
——嘁,咬我啊~
对笑无情解释不是问题,问题是要解释到什么程度。
卓丝丝从来都没有对笑无情说过自己的来历,反正他瞧出不对头也不曾问。可如今要解释起来,似乎就牵扯了许多麻烦。
“这个事情,有点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短了说不明白。”
“那就说重点。”
果然笑无情是没有耐心慢慢听故事的。
丝丝清了清喉咙,端正好,“这里有个半吊子满地蛮巫,做法的时候不小心了一下就把我和罗刹的身体交换了——完了。”
笑无情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白玉般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做什么法?”
这个——解释起来果然有些麻烦。不过对付笑无情,丝丝怎么会没有窍门呢——“这件事情就得从你从鄢王手里救我,罗刹因此受重伤开始说起,事关罗刹和鄢王俩人的私事,你真的想听?”
笑无情瞄她一眼,“你知道我没兴趣。”况且,他又怎么听不出丝丝话里的意思表明了她不想说呢。
“你就是这点好。”丝丝很满意,此时才有闲心引见起来,“这位是秦楼馆主衣莫染,你见过的。还有罗刹——卓姿姿,另一位是翩跹公子周琅,我未来的妹夫。”妹夫就妹夫,你脸上笑那么欢干嘛?“卓姿姿,还不过来见你姐夫?”
对于“这种”的姐夫,卓姿姿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揽过丝丝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作践的人家,让好好一个绝世美人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大好人生了?”
“请说我拯救了他堕落的人生。”
“……”
也得有人信!
事情顺利解释清楚丝丝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只有她一个人认为真的解释清楚了。然而就当姿姿要与周琅相携而去时,桌上的茶杯盖却横飞而来,若不是姿姿反应快一把推倒了周琅跌了个屁股开花,现在开花的恐怕就是周琅的脑袋了。
“小白莲!!你干嘛!?”丝丝腾地站起来,提醒他他打的可是她的妹妹妹夫。
笑无情哪里理睬她的提醒,只见他悠然收手,拿起桌上没了杯盖的茶杯轻啜一口,“要走他一个人走,罗刹留下。到换回身体之前,罗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小白莲,打扰人家谈恋爱会被雷劈。”
“要谈就用自己的身体谈,新月的身体,免谈。”
卓丝丝气得咬牙切齿,她撮合周琅和姿姿的打算,就因为一个小白莲就这么破灭??她努力保持着笑容,温言软语的劝道:“莲莲,身体不过是个皮囊,里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对吗?你看我不是在这里的吗,那姿姿和周琅——”
“我看着不爽。”笑无情淡淡一句说的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丝丝怒,小样儿的管不了你了!
——掀桌!
……丫的,石桌……掀不动……
笑无情悠然喝茶,毫不理睬。
卓丝丝觉得很对不住周琅,灰常灰常的对不住。多好一孩子,多好的妹婿,却因为这样的姐夫杯具了。
丝丝无奈叹气,周琅却很体贴的微笑道:“姐姐不必介意,感情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待日后换回身体我再与姿姿好好相处便好了。”
“啊,妹夫……”
“姐姐……”
“妹夫~~”
“姐姐~~”
两人正真诚对望,一旁又有一个茶杯托横飞而来,周琅向后一闪居然闪了过去,大喜道:“我躲过了!”
“恭喜妹夫!”
“谢谢姐姐的支持,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如此的欢欣鼓舞让人热泪感叹,卓姿姿满头黑线羞于与他们相识——这两个人究竟在干嘛?
在人前还悠然如仙的笑无情进了房间便显得有些无力,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丝丝推门进来,一见他便念叨道:“又不舒服吧?让你乱用武功,多大点事也要用内力。”笑无情来的太快,她就知道这丫一定是急着追她,用了轻功。扔个茶杯盖茶杯托还偏偏要用内力——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见笑无情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朝他背上来了一巴掌——“还装!”
笑无情没提住气,硬撑的架子就被打的垮了,轻轻咳起来。
他只是还不习惯有着罗刹外貌的新月,尽管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是下意识的在她面前也硬撑着不肯显出一点虚弱。丝丝早已经习惯了他逞强到变态的个性,自拿出银针和药丸,“衣服脱了,坐好。”
笑无情动了动眉,却没有动作。
当初一直觉得这个人很难理解,现在丝丝却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插着腰问道:“难道要给你蒙上眼睛你才肯脱?”自己都很想喷鼻血一个,那该是多么YD的画面啊……可是,谁让这个人很介意她的外表。
笑无情鼻子里若有若无的轻哼一声,闷不吭声的转身,退下衣服。
尽管已经看了这么久……但是每次看到,丝丝还是忍不住荡漾……多么诱人的玉背啊……
其实每一次荡漾她很容易不她插错针于是就只好那么插着假装她没有插错——从笑无情那微微蹙眉斜目的模样,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背对着丝丝,笑无情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新月,你和罗刹几时可以换回身体?”
“总得七八日吧,那巫师说什么虫子挺难养的。”
“只是我们却快没有时间了。”
她手下一慢,“什么?”
“我接到了夏无极的消息,他那里遇上些麻烦,我总该去帮帮的——只是你和罗刹的身体还没有换回,看来此次要让她跟着一起上路了——说来这事,她倒也沾了些关系。”
丝丝微微愣了愣,依稀记得夏无极是前朝贵妃,想不到鄢王一番改朝换代他倒是还没死。只是如此一来,姿姿岂不是又被卷进这皇权的是非中……
“莲莲……”
“你知道我会去。”
丝丝微默,她知道。因为笑无情看来孤僻怪异,但其实很护短。对他们这些属下尚如此,对自己的师弟更不会放手不管。
“我跟你去,至于姿姿——我会跟她谈,如果她不想去,我们就暂时保持这样好了~”
笑无情的眉毛立刻又拧了起来,“不许!”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九章 天下灭佛1
灭佛的那把火,终于还是烧到了沧州,烧到了水越。($点-墨中-文 &).16801.Cn整个水越人心惶惶,看着大批官兵冲入各个寺庙,毁佛烧庙——而动荡的,又何止是水越和沧州,就连天下,又何尝不是陷入了惶惑之中。
阎裳究竟在想什么?难道这辛苦得来的天下,他就如此作践吗。
卓姿姿不懂。
他在毁的,是佛?还是人心……
而他要灭的,又是什么。
阎裳已经不记得,皇宫是从几时,变得这般寒冷。
大臣进谏的声浪直达御书房,天下灭佛,在天下初定之时何等的动摇人心。他这样做,是在自取灭亡——
话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阎裳已隐隐有了不耐。
人心动摇如何,夺取天下时,这些人心几时属于过他?而得到了天下皇权,他何怕人心?这世上,既然无佛,为何要信佛?就算有佛……
就算有佛,连罗刹都保不住的佛,要它何用?
他既得天下,难道连肃清自己天下间没用的东西,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阎裳漠然的听着外面高呼万岁的声音却渐渐出神。连罗刹也走了……罗刹不会背叛,不会离开,这世上,只有她绝对不会。那是承诺,他以为,这个承诺会一直摆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远,不近,切割不断。
——人若死了,还有什么承诺?
清若轻着脚步走来,放低了声音,“皇上?”
他回头,似乎有些恍惚清若为什么会在这里,渐渐想起还俗之后她就一直留在皇宫,因罗刹而将她留下,不知不觉中,她似乎也就承担起了宫女的职责。
“皇上,您该歇会了……”
“不必,你出去吧。”阎裳在椅子上坐下,额头隐隐作痛。
“皇上,您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清若试着再劝,阎裳却已经不耐,“叫你不要多事现在就出去!”
清若低头紧紧抿着唇,却坚持着不肯离去。她若走了,便再没有人能劝皇上了——
阎裳此时已稍稍敛了情绪,轻轻舒了一口气,揉着额角道:“你退下吧,去叫夜叉来。”
清若还想说什么,却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到一张微笑的脸,“你下去吧,我会劝皇上的——”
清若轻轻点头退了出去,她偶尔会在阎裳身边见到这个人,似乎跟其他大臣,暗部,甚至夜叉都不同,这个人,只出现在阎裳面前,也只听阎裳的命令。
“——真令人惊讶,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少了一个暗部统领而已,我随时可以帮你找十个八个人来代替她——”
“修罗。你最近倒是越来越自由了。”阎裳依然揉着额角,头也未抬,冷冷的声音已带了压力让人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