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裳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他只是静静依靠着姿姿,她无法推开,也只能装睡。

天将亮时阎裳默默离去,姿姿也一夜未睡,竟然这么好的机会跟阎裳说十五的事,却没有开口。那时的宁静,只让人觉得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打碎掉什么。

可是天一亮,姿姿的理智也回来了,只能懊恼着错过了机会,一早便找到守卫,“我要见阎裳。”这次不再是询问的口气,守卫像是得过命令,派人去询问了,便由两个人护送她前往。

“他不在御书房?”

“是,皇上刚下朝,命我们带您在这里等候。”

姿姿想起昨夜的他,虽然双眼闭合着,却不知有没有睡着。而天刚亮,他却又起身去上朝。她所见到的阎裳,与记忆中窥探到的那个鄢王,有太大的不同。

究竟是人变了,还是她的记忆有了差错。

远远看着那个身着皇袍的人走来,不见了墨绿金蟒,暗袖浓重的长袍上,暗金的朱雀自左肩拖下长长的尾羽。

面如冷玉,全然不见丝毫昨夜的疲惫。

阎裳屏退暗部,只是未退宫女和宫人。或许在宫中人眼中,他们的存在根本不算是存在。

“你找我?”阎裳的脸上浮出一道笑容,曾经觉得他的笑那么难得,现在,却宁愿希望他不是为她而改变……

因为这样的改变,注定连回报都没有。

姿姿稍稍移开目光,“是,我有事求你……”

“不用说求,有什么你就说吧。”

姿姿抬头,“放十五离开吧,我可以保证他从此只当一个普通人绝不再露面,不与官服和江湖有任何瓜葛。”

阎裳的笑容有少许的敛去,却依然没有消失,淡淡的凝在脸上,微微勾一下唇角,“你倒是改变了不少,为了别人的事情这般上心……”这或许不是第一次见,之前,有过那个叫新月的女子,卓姿姿的姐妹。后来,又有那个一脸浓妆的庸俗男子。

为何,卓姿姿的目光,她的关心,就不曾落在他身上分毫?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他一条命?他带你逃走我本留不得他,只因他对你,尚且忠心。你说,我该如何做?”留他,因他尚且有用。但留他,也依然是个祸患。可是不留,就再无留他的理由。

风动衣袂,他们彼此对视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良久姿姿终于开口,已下了决心——“放他走。我不再逃了,逃也逃不掉,我会留下来。”低头咬了咬唇,“这次,是真的。”

她终于还是输了,不得不认输,不得不在这个时代中对权力低头。

只是她心里依然赌着气,下定决心,就算留下来,她也绝不蓄发绝不入后宫。阎裳就算要勉强她,他要拿一个光头尼姑怎么办?

只是一抬头,却迎上阎裳深达眼底的笑意,那双薄冰般的眼瞳透着暖意,让姿姿心里一震,心里竟生起浓浓的愧疚。

他何必?

真的何必……

她并不是那么真心的留下……

“我……十五的事就拜托你,我还是先——”话音未落,只见阎裳脸色一变,一旁两个宫人不知何时掏出短剑直向他们刺来——那两人本冲着阎裳而来,姿姿身置他们中间眼见一把短剑就要除去她这个障碍,阎裳将姿姿往他身后拉去,自己却没来得及防备,被剑深深刺中的肩头——

“阎裳!!”

“有刺客!护驾!!”四周暗部飞速赶来,那两个宫人竟也武功不俗,一时混战起来,阎裳拉着姿姿退出危险之地,身体始终挡在她之前。

姿姿看着那汩汩浸透了整只衣袖的血,暗袖的衣衫颜色变得更加暗沉,暗金的朱雀隐没在血中。

“阎裳!快叫大夫来啊!”这一刻姿姿的心真的软了,何必呢何必呢?她从没有把他放在心里,从没有诚心留在他身边,就在刚才她还只是想着怎样跟他对抗。可是阎裳却为她无奈下的妥协真心的欣慰着。

她看着血从阎裳的指缝间依然不断渗出,伸手去帮他按住伤口,原来他的血,也是热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再逃了。”

这句话情不自禁的出口,像是魔怔了一般。从很早她就知道,在这个人身边,她会变得渐渐不像自己。

御医很快被招来,刺客已被暗部拿下,那凄惨的声音让姿姿不想去知道他们如何下场。

她松开了阎裳的肩由御医去处理,自己手上满满的血迹渐渐冰冷干涸,粘腻的触感让人心中微颤。

这一次,是她输了吧。

——她走不了了。

床榻上阎裳惨白着脸色,神情却依然冷傲,若无其事的听暗部回报,不肯显出一丝虚弱。姿姿只坐在一旁看着,只觉她和阎裳之间仿若有一种束缚,逃脱不开,却又靠近不了。

阎裳和罗刹之间,是不是一直如此。

阎裳听着暗部的回报,眉头却越蹙越紧,安排好各处加强守卫之后,却唤姿姿道:“宫里可能还有刺客隐藏着,你收拾一下,我派人护送你去行宫。”

姿姿默默点头,如今怎样的安排都无所谓。她已经答应了不再逃,皇宫还是行宫,没什么不同。她起身,阎裳突然唤她,“罗刹。”

姿姿愣了一下才转头,阎裳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问,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叫她“没事,去吧。他们会保护你,等刺客的事情了解,就把你接回来。”

他或许是想问,她答应的,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作数。

他终究没有问,因为他该相信罗刹。罗刹从不会对他食言——只除了一次。唯一的一次,他所熟知的罗刹却是永远消失。是他先放开手,让罗刹身置险境,因为他相信着她的承诺。然而,终究得到了报应。

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姿姿坐上马车,十个暗部护送她,出城不久,便远远看到白云庵的庵顶。她想起夏扬,便探头对赶车的暗部道:“可不可以绕一下路?我有事想往那边的镇子去一趟。”

暗部看看天色,“禀大人,现在快马加鞭才能在天黑前赶往下一个城镇,如果耽搁下来,今晚就要在附近住下。”

“那就住下。”

暗部稍一迟疑,他们固然是担负着姿姿的安全,不敢有所疏失。但此次出门是护送而非押送,他们自然要遵从姿姿的意思,便在附近找了客栈。

“大人,天色已经稍晚,就不要再出门,请明日再去陈庄。”

如今情况特殊姿姿自然会听从暗部劝告,跟随暗部走入客栈。

“小二,要邻近的六间房,准备饭菜送到房中。”

客栈一楼是酒楼,从二楼可以直接看下去,暗部查看了六个房间,正在安排人员,姿姿百无聊赖的站在扶栏边看着楼下,突然一道身影从门外翩翩走进,一身天蓝锦缎,让姿姿的心重重一跳。

那样熟悉的天空蓝,发色漆黑,一丝不苟的拢进精美的束发。

姿姿几乎要停了呼吸,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楼下的人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悠悠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

一股巨大的情绪像是要冲脱出来,姿姿极力压住喉咙里想要叫出来的名字,努力的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比起笑,她现在更想哭。

让人熟悉的浓妆,让人熟悉的笑容。她以为不会再见到了,以为,这一切早已经沉入滚滚的江水再也无迹可寻。可是她却不敢叫出他的名字冲下楼去,不敢让暗部和阎裳知道他还活着。

楼下的人看了看姿姿身后注意力正放在房间里的暗部,对她做了个手势,指指天,指指两人。姿姿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是天黑后再想办法见面,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在暗部的引领下走进房间。

暗部的房间分布在她左右两边和对面,并无人看守她,似乎她的一切行动也都是自由的。阎裳信了她,无论是不是真心,他只让暗部保护她的安全,却没有监视她的行动。

她没有忘记自己答应的事,她不会逃走,可是不能不见周琅。

姿姿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虽然没有人监视,但是她可以从走廊上走过而不被暗部察觉吗?烦恼间窗户却被轻叩,姿姿一怔,随即冲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天空蓝的锦缎长衫出现在窗外,周琅一只手挂在窗上一手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对她招招手。姿姿拉住他的手,周琅一用力便将她拉出窗外,抄住她的腰飞了出去。

姿姿险些惊叫出来,她不是没飞过,但从不知道周琅有这样的身手,着实心里忐忑了一下。他们在远处的树林停下,姿姿落地,半是惊讶半是欣喜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活的好好的也不早点来找我!”

周琅歪头笑了一下,姿姿才想起来,“对哦,我在宫里,你也不能来找我……”

她的一颗心似乎终于悠然落地,那些痛那些伤此刻都那么遥远,不禁苦笑起来。很安心,很安心,安心到想哭。这个家伙,这个祸害,没死呢。

“啊,周琅你——”姿姿一抬头,却见周琅脸上带着冷冷的奸笑,一只手突然伸来,扼住了她的脖子——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五章 逃出生天1
“周琅!?”

“我看的没错,什么甘心留下,你根本只是个未知的变数,留下来迟早是祸害——”阴阳莫辨的尖细嗓音,那根本不是周琅的声音。

姿姿被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已经明白一点——无论这个人是谁,他只是要躲过暗部把她引诱出来,除掉她。

眼前的“周琅”高高抬起另一只手,运足了内力,“你留在主上身边迟早只会坏事,不如早早除了你,断了主上的念想!”他的手掌就要落下来,此刻姿姿真的体会到什么叫生死一线,在那只手掌落下之时,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原本试图扒开他的手突然抠上他的脉门,力气大到指甲都陷入皮肉,“周琅”抽手甩开她,反手抽出一把短刀便向她刺来——刀锋划过手臂,姿姿吃痛的呻吟,却还是忍着抓住一切机会逃走。

那人一刀未果,正要再下手,林中突然有动静传来,暗部发现姿姿不见已经分头出来寻找,一人正找到这里,喝一声“住手!”便飞扑而来拦住“周琅”。姿姿趁机脱身,拖着刺痛的手臂跑去,身后却传来暗部的一声惨叫,再无打斗的声息。

真真切切的死亡,真真切切的恐惧。在这片漆黑的林子里没有一个人能帮她,身后的人越追越近,脚下却像是前路无尽,根本没有逃脱之时。

此时突然眼前一亮,林子已到尽头,皓月当空,明晃晃的照在身上,然而面前的河流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姿姿回身,那人似已知她走投无路,放缓了脚步,从林中一步步走出。月光之下,天空蓝的锦缎仿佛生辉,映着脸庞,他脸上的笑容与周琅一般无二。那令人怀念的笑就这样逼近,姿姿的恐惧突然变得悲伤和愤怒,他怎么可以这样用着周琅的形貌,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虽然别人不会听到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听一下。怎么说也是你最后的遗言。怎么你不感谢我吗?你很快就可以去见周琅,而且,以同样的方式——希望这条河,最终能汇入江中吧。”

姿姿应着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丝毫惧意,“你这么肯定我会死?”

“当然,我会确认你完全没有心跳之后,再让你随着河水走的。”

“那么就算死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你是为了阎裳而杀我?”

“没错。”

“你——是修罗。”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动,即使自己如此隐秘的身份被姿姿猜中也丝毫没有一点惊讶。不,大约在他看来,身为罗刹,这点眼力她还是该有的。

“你杀我,就不怕阎裳发怒?”

修罗笑了,“我几时杀了你?大概你是自己逃走时,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吧。”

姿姿明白,今日她若是死在这里,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而在阎裳看来,她是又一次背叛了他的信任,从他身边逃走了吧。

她不能死在这儿。

想到如此,她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毕竟留下来也只是死,她只能赌一次。转身,她猛地跳进河中,修罗自然早已经料到这种可能,既然不急,自然是不怕她有这一招。他拿出数支雷公钻,甩手飞出,钻身进了水也丝毫不减力道,潜入水中的姿姿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烈的钻痛,一张口气泡不断涌出,一口河水灌进口中。

难道自己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杀了她的人还继续在阎裳面前假惺惺。

她不干!

姿姿终于憋住了最后一口气,刺痛的身体已经无力游动,只能随着水流远走。

河水中她的身体渐渐冰冷,她知道自己的后背一直在流血,似乎身体的温度也随着血液流失。

修罗没有追来,想必他有充分的自信自己绝不会失手。姿姿在冰冷的河水里意识渐渐模糊,直到身体撞到河里的暗石,疼痛却让她稍稍清醒。用力扒住石头,将自己挪到岸上。身体在发抖中微微的抽搐,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硬撑着站起来,向陈庄的方向跑去。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翻进陈家院墙,连夏扬的房间也来不及找,便一头栽倒在院中。

始终,只是彻骨的冷。

不停的颤抖,抽搐,意识里混沌不堪,反反复复,只有一双眼睛。薄冰之瞳,柳叶之眼,可是为什么那双眼睛不曾在她身上驻留片刻,她要追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双眼睛所注视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那混沌涣散的思维才渐渐清晰,身体有了感觉,混沌中那无尽的苦和疲惫才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后背抽搐般的疼痛。

“小卓?”

睁开眼就看到夏扬那张变成了荡漾美少年的脸,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于是姿姿就咧开嘴笑了,笑得那个欢,可一笑后背就痛,于是笑容便扭曲了欢乐,欢乐了再扭曲。把夏扬看的担心不已。

“小卓你怎么了?你别怕,我这就喊大夫过来!”

他的手就放在姿姿手边,她顺手抓了,“我没事,就是看见你太开心了。”她是趴着的姿势,稍稍一动后背就牵扯得抽痛,这倒是很郁闷的。

“我的伤?”

“那三根钉子已经从你背后起出来了,扎了四个洞,大夫说好玄险些伤到要害,不过既然你撑过来了就不会有事,只是失血太多,得好好养养。”

——钉子……那是雷公钻好伐?暗部大多用的是这种暗器,钻身倒有几分钉子的原理,螺旋而入,入肉三分,最为歹毒。她就这么被活生生的钻了三个窟窿,还在水里泡了半天,居然也让她活下来了。回想起来真的是有些后怕。

“小卓这是怎么回事?白云庵突然被官兵包围,她们说你被官兵带走,十五也不见踪影,现在你又弄成这样——”

姿姿把头埋进床里,“夏扬,你现在可以先别问吗?”

“我怎么能不问!你变成这样,这——”

“哎哎好痛好痛——”姿姿一哼哼夏扬果然上套,“好好不说了,我去叫大夫来!”

虽然有些对不住夏扬,但她真的不想告诉他这些事情。她现在得好好考虑之后的事情——她本不想逃了,修罗却“逼死”她给了她另一条路。阎裳不可能不追查她的下落,但修罗若想彻底绝了阎裳的念想,必定让他认为她已经死了。

她可以自由。只要从此消失,连修罗也不会知道她还活着。

夏扬带郎中来再给她诊治过,送走郎中,她将夏扬叫到跟前,“我到这里来有多少人知道?”

“你倒在院子里,这里那个夫人的随侍老妈子发现的,她见过你,就立刻去找那个夫人了,夫人怕闹出什么流言来,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和一两个丫头知道。”

“那最好,这件事别再让任何人知道——不过那不是你母亲吗,总那个夫人那个夫人的不别扭吗?”

夏扬叹了口气坐下来,岔开双腿双手支膝盖的模样跟他这文弱的身板儿,荡漾的美貌丝毫也不协调,“让我叫娘我才别扭!”

“那好歹也是这个身体的娘吧?”

“喂,她才多大?居然十五岁生孩子现在才三十二!比我才大十岁呢!让我叫她娘?——你怎么了?”

姿姿的目光着实古怪的很,怨愤的瞪着夏扬——十七,娇嫩嫩的十七岁啊!她也比他大十余岁呢!

姿姿哼一声把头转到里面,夏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卓?你怎么了?小卓?”

“不知道!别跟我说话!”

“小卓——”

姿姿闷了半天,才转回脸问,“你十七岁——”

“快十八了。”

姿姿磨了磨牙,忍了,继续说:“你家里人会允许你出远门吗?”

“出远门?为什么?”

“因为你要陪我走!”

夏扬一顿,立刻点头,“我会跟他们说。”因为有卓姿姿在这里他才可以安顿下来,无论姿姿要去哪里,他没有理由不跟着离开。至于原因,至于去哪里,以后再问也不迟。

夏扬本想等着姿姿养好伤,姿姿却很坚持,一定要尽快上路。

她身子底子尚好,过去受的伤也早已经修养好,背上的那几个洞在慢慢长肉,失去的血也在夏扬让大夫变着法的大补中渐渐恢复。

夏扬没有忘记过答应姿姿的事,便郑重的去请求了爹娘。

屋子里的气氛有少许凝重,陈夫人将夏扬看了又看,许久才道:“寿儿,你是……为了那个尼姑?”

“她已经还俗了。”

“为你?”

“这个……不是,她有还俗的原因,不过那不重要。”

陈夫人紧蹙着眉头语重心长,“寿儿,我们家虽然家风开明,不会容不下一个正经还俗的人,但是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她的年纪再大几岁就赶上娘了,你和她——你们——虽然她是静慈师太的徒弟,但出家不久,不知根底,现在这么快又还俗,娘是怕你年轻,受了骗——”

“不是那么回事,我和她过去就认识的——”

“胡说,你打小儿在府里长大,娘怎么不知道你认识她?”

夏扬只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说得通,解释得清,幸好此时陈老爷开了口,“寿儿也老大不小了,这些事他会看着办,你就别再操心了。”或许对于一个爹来说,儿子的那点风流韵事,毕竟不如当娘的那么觉得了不得啊不得了。

他所关心的倒是另一方面,“眼看寿儿也满十八,是时候单独出去锻炼锻炼了。相当年我十六岁就开始跟老太爷走南闯北的做买卖,再看看寿儿,你真是对他保护的太过了。”陈夫人想说什么,陈老爷却没给她机会,问夏扬道:“你已经有了打算?若是没有,家里在外面有几份产业,你去巡查一下。”

“我……准备南下。”

“南下?要走到哪里?”

“关外。”

陈夫人当即惊叫出来,“什么!?那么远!?”

陈老爷却不动声色,对陈夫人摆摆手,“关外倒也有不少生意可以拓展,一路上也能见识不少东西。好,去吧。不过明年你母亲过寿你得回来,就算在外面有所发展,至少也要回来禀报一下。”

夏扬一喜,“一定!谢谢爹!”他起身就要往外走,陈老爷嘱咐道:“多带些银票,有机会就不要错过,别一事无成的回来。”

“是!”
我自妖娆我自生?正文 第五章 逃出生天2
记得上一次南下时,正是阳春三月,南方的天气暖得早,四处早已是一片春意融融。时隔四个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姿姿坐在船上还觉得一身汗,小说里那些四季清凉无汗的绝世美女都在哪里?

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了些,雷公钻虽然歹毒,毕竟只是皮肉伤。他们的船已经到达南方,一路上,都是按着姿姿记忆中曾经和周朗走过的地方而来。

“夏扬,还没有到水越吗?”她一边扇扇子一边大声问,夏扬再颠颠的跑到船另一头去问船夫。

“快了,就快到了!到了水越就凉快了,那地方处处是水,没关内那么炎热。”

“多谢船家!”

姿姿在另一头听着船家高扬的声音,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快了,快到水越了。

河水渐渐趋于平缓,他们的船由河道入了湖,姿姿一路谨慎极少露面,船便停靠在湖边,由夏扬上岸去找住处。

不久夏扬便匆忙赶回,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小卓,又找到一件!你来看是不是?”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宽边雕花的金镯子,分量十足。姿姿接过来,在手里攥了片刻,“没错。”她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居然都是金子翡翠的首饰,一件件极致的华丽而且分量沉重,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又找回了一个。一路上,用她凭着记忆画出的图纸,他们在各个当铺和金铺寻找——这件,是赈济流民时当掉的。这一件,是没钱吃饭的时候拿去抵债的。这一件,是周琅看中一身惊为天价的金丝腰带时拿去卖的……一件件细数来,如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一路都沿上一次的路线而来,为的就是这些东西。那时候,它们只是拿来换银子的奢侈物,如今,却是她唯一可以寻找到周琅痕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