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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爱秋的这番比喻,倒把顾嘉树逗乐了,“妈,您这比喻可真逗,今晚我就告诉小栗,让她知道知道,在我妈眼里,她可是功夫高手。”
肖爱秋的脸色一沉,刚要发火,见顾嘉树冲她做了个鬼脸就下楼去了,就释然地笑了,她的儿子当然不会笨到在老妈和媳妇之间不传好话。
肖爱秋不怕霍小栗的母亲来找她吵架,大不了大家撕破了脸喊就是了,可她怕霍小栗,霍小栗从不跟任何人吵架,她会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话,而且态度极好,句句谈在理上,让人听了,又羞又愧又窝火,而且就算霍小栗让你把一肚子火发出来你都不好意思发,因为你一发就会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就是欺负人。
肖爱秋暗自感叹了一声,书上形容一个人阴险就说是软刀子杀人,可她这儿媳妇是软刀子不杀人,修人,刀刀修在你又疼又痒的软肋上。
2
这两年,顾嘉树在事业上不那么如意,干脆把重心都放在了爱情上。对霍小栗好得让人嫉妒,下雨了来接,刮风了来送衣服,就算不风不雨也经常到医院门口等霍小栗下班。他也暗自庆幸过,还好,事业不畅至少他还有爱情可经营,有时候,在公司里混了个满肚子阴霾,只要一见着霍小栗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霍小栗也希望顾嘉树干出番大事业来,可机遇不好,也不想给他太多压力。顾嘉树有时表现出一副心灰意冷来,她甚至还劝慰他不要一天到晚地琢磨着做什么大事业,人嘛,毕竟还是普通人多,买不起钻石戒指她不眼馋,买不起房子她也不埋怨他,别人能过他们就能过,只要他对她知冷知热,她就心满意足了,人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都占全了不是?
可顾嘉树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没让霍小栗过上好日子就是对不起她,尤其是一想到每次做爱,霍小栗就像贼似的怯怯地压抑着自己的快乐,唯恐惊动了家里其他人,就觉得自己很窝囊。
女人嫁男人,虽然爱情占了相当大的成分,可生活这东西,只有爱情是不够的。
他觉得对不起霍小栗,一想到做完爱之后,霍小栗贼眉贼眼地去卫生间端盆热水进来清洗两人的快乐战场时,他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不仅给不了她丰富的物质生活,连使用自己的身体找点乐子这样的事都像是偷,可他们是夫妻呀。
也是因为心里憋着这么多的内疚,在性爱上,他已经没有以前狂热了,快感总是短暂的,而内疚却是那么的长,长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碰到霍小栗有情绪的时候,会悄悄地把身体往他身上贴,好像要挤到他身体里去似的,他也会顺应霍小栗的召唤,热情澎湃地做一次爱,做完了,仰面朝天地躺着,说小栗,再这么下去我就完了。他说的完了,是泛指,事业,性能力。可霍小栗总是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有了。他会感念着霍小栗的包容和善意,拍拍她光洁的脸,叹气说,你看,我让你连套像样的化妆品都不舍得买。霍小栗就诡秘地笑着说我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品。他默默地看着她,说小栗,你后悔了没?霍小栗就装傻,答非所问地一惊一乍说怎么,你后悔了?是不是嫌我老了?顾嘉树就猛地把她揽到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霍小栗就一本正经地捏着鼻子说,不许你后悔,我这辈子赖也赖上你了。那些感动啊,就浩浩荡荡地淹没了顾嘉树的心。多好的媳妇呐,他哪一辈子修来的福?
今天,顾嘉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未来貌似一片光明,虽然妈妈有点小叵测,但至少主动表现出了要和岳母修好的意向,就提着果篮去医院门口等霍小栗下班,见霍小栗出来了,站起来迎过去,顾嘉树来接她,霍小栗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提了两手的礼物,就问:“这是要给谁送礼呢?”
“猜猜。”顾嘉树说着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霍小栗塞进去,司机回头问去哪儿,没辙,顾嘉树只好说,“去河南路。”
霍小栗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这是干吗呢?”
“去看看咱妈啊。”
“用得着这么隆重了?再说了,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的气还没消呢,你就是把商场搬过去,她都不带给你个笑脸的。”
顾嘉树做一脸无辜状,“咱妈气性也太大了。”然后又揽过霍小栗的肩,无比虔诚地说我就不信了,我怀里揣着一团火就烤不化咱妈这块坚冰了。
霍小栗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怪我妈,是我不好。你说,我干吗不缓一阵再跟你结婚啊?跟你妈吵了一架,我还是跟你结了婚,还连个婚礼都没有,她可能是觉得在邻居还有你妈跟前丢了面子,心里的疙瘩一直没解开。”
两人一路聊着,就到了,进院门前,顾嘉树拉着霍小栗的手,说:“小栗,你跟咱妈说话,也别老是呛着她了,人只要年纪一大,心理和骨头一样脆弱。”
“看不出来,你还蛮懂心理学啊。”
“那是。”顾嘉树拉着她进了院子。
霍小栗推开门,喊了一声妈,没人应,却听见有人正咕咚咕咚地倒腾东西。霍小栗揉了揉眼,适应了一下屋内昏暗的光线,才见母亲正在一只大铝盆子里忙活着腌鲅鱼。顾嘉树也喊了一声妈,她看了一眼,答应得像蚊子哼,嘴里说着来了啊,手里继续往剖成两片的鲅鱼上抹盐,只要顾嘉树来了,母亲总是这样子,虽然不至于往外赶,但也爱搭不理的。
霍小栗故意把婆婆买的东西放在饭桌上,“妈,这是我婆婆买的,让我们过来看看您。”
“你婆婆的东西我吃不起,拿回去。”母亲沉着脸去外面的小厨房洗了两遍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我怕吃了拉肚子。”
“妈,您真是的,我婆婆可是诚心诚意地让我们代她向您道歉呢,说以前都是她不好,她不该争强好胜,抢着把您的尖掐了。”霍小栗拉着母亲坐下,边给她按摩肩边冲顾嘉树丢眼色。
顾嘉树赶紧应声附和,“是这么回事,妈,当年也有我的不对,我不该急着怂恿小栗偷户口簿跟我登记,我应该缓一缓,等您气消了再说,可我实在是太喜欢小栗了,不把她娶回去我就睡不踏实…”
母亲绷得紧紧的脸让顾嘉树给逗成了一朵胖菊花,忙摆了摆手,“行了,你就甭给我喂甜枣了,吃饭了没?”
“没呢,嘉树想吃您做的手擀面,刚才他在路上跟我说了,为了吃上您的手擀面,您就是让他下跪他都不带打哏儿的。”霍小栗心情很好,一门心思要趁热打铁把母亲和顾嘉树的关系给理刷融洽了,所以,这一张口,话都是怎么让母亲高兴怎么往外端。
母亲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脸上还要尽力努着,撇着巨大的乒乓球白眼说:“小栗,你是不是跟嘉树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到家就给我演双簧?”
“只要您以后见着嘉树别再沉着脸,我们天天回来给你演双簧。”
“我倒想让你们天天回来演来着,你那婆婆也得让啊。”母亲嘟哝着,去厨房和面去了。
霍小栗跟到了厨房,问长问短地跟母亲聊着天。母亲知道霍小栗这是在哄她开心呢,但是,开心这东西,谁都想要,她当然不能不知好歹地揭穿她,就用沾满了面的手拍了她脑袋一下,“今天这是太阳打哪儿出来了?”
霍小栗指了指窗外,“西边。”
“我看也是。”
霍小栗就把顾嘉树工作的公司被某电器集团收购,顾嘉树可能出任这家分公司经理的事说了一遍。母亲愣愣地听着,半天才说:“真的?”
“这又不是骗金子骗银子,我骗您干吗。”
母亲突然不吭声了,低着头继续揉面。
“妈,这是好事啊,您怎么不高兴呢?”
“傻闺女,妈怎么能不高兴呢,妈是想我的小栗要过好日子了。小栗,等你们攒了钱,买套房出来单过吧。你那婆婆看上去像个知书达理的文明人,可妈跟她打了两回交道就感觉出来了,她那人就是自己筐里没烂杏,有颗烂杏也是买杏的人没存好心给故意掐坏的,跟这样的人一块过憋得慌。”
霍小栗说知道了,又叮嘱母亲在顾嘉树眼前别挑婆婆的不是,就算顾嘉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那是他妈,没人愿意听别人说自己妈妈的坏话。母亲说你用不着掐破耳朵地嘱咐我,我还没糊涂呢,然后撵霍小栗回屋陪顾嘉树说话。
顾嘉树两口子吃完面,又陪母亲聊了一会儿天,憧憬了一会儿未来,就回家了。
一进门,顾嘉树就夸张地摸着肚子说:“手擀面太好吃了,都快把我的肚子撑破了。”
听儿子进门就夸亲家母,肖爱秋心里就不是滋味,纵使肚子里有一万个鄙夷也不能表现在嘴上,唯恐让霍小栗捡了话把儿去,不软不硬地给她来上那么两句,今晚她就甭想睡觉了,遂笑吟吟地站起来说:“噢呦,我的宝贝儿子,手擀面再好吃你也不能把自己吃撑了哦,把胃吃坏了会遭罪的。”
霍小栗心情很好,人的心情一好了,破坏性的敏感就不容易被启动了,顺着婆婆的话打趣顾嘉树说:“妈,你是没看见他那吃相啊,他整个就是只要我妈和得出面,他就能豁出命来吃。”
“小栗,快别说了,你当我真是吃不饱的大肚汉啊,我拼命吃还不是为了让你妈高兴嘛,有人不是说了嘛,想让父母开心,就带上好胃口回家,哎--呀,不行了,我得去厕所蹲会儿。”顾嘉树捂着肚子钻进了厕所,霍小栗跟公婆寒暄了几句,就回房间了。
3
霍小栗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虽然收购条款中强调了必须把顾嘉树留下,却并未明确安排顾嘉树的位置。
第二天,集团人事部就打电话让顾嘉树去总部报到,人事部长跟顾嘉树谈了很久,充分肯定了他的能力,最后才说,集团进人,向来都是层层把关,细细筛选,管理层人员必须深入一线,直接面对市场,锻炼两年才能晋升到管理层。因为情况特殊,顾嘉树进公司没有走正常考核筛选渠道也就罢了,可是,到基层一线的这道程序免不了。
顾嘉树静静地听着,就觉得冥冥中有一层沉甸甸的灰,往心上扑来,屈辱得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硬塞到人家手里的弃儿,人家迫于情面不得不收养,可至于怎么个养法,就是人家说了算的事了。
年轻气盛的顾嘉树本想起身走人,不受这种窝囊气,可他没有,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说:顾嘉树,不要意气用事,你不是一直想进这家公司吗,现在有机会了,虽然你觉得别扭,可是,你这一走,就再也没机会回头了。
他默默地听着,不时嗯一声。
后来,人事部经理说人事部研究决定派他去西部销售公司,负责市场调研和市场协调,鉴于他对集团公司的产品不是特了解,人事部会给他配一助手。
顾嘉树原以为最多是不让他负责管理刚被收购的分公司,把他派到生产一线,没想到要派他去西安待两年,就觉得人家塞过来的这窝窝头不仅是冷的,还发了霉。
他没说话。
人事部经理看了他一会儿,说公司向来充分尊重员工的个人意愿,如果他不想去,可以申请去别的部门,也可以请辞。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嘉树明白,其实就是不愿意干你就走人的意思。
顾嘉树点点头,说我考虑一下再回复您。
从集团办公大楼出来,顾嘉树茫然得就像一片飘浮在风中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落叶,冬天的风,忽忽地扑上来,像又冷又硬的巴掌,掴在他昨天还意气风发的脸上。
顾嘉树不想回家,因为他不想面对母亲失望时夸张的表情。坐车去了医院,在走廊里远远地见霍小栗正忙着,便也没打扰她,出去买了份报纸,在医院门诊大厅找把椅子坐了,等霍小栗下班。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等霍小栗五点半下班出来,整个城市已是华灯初上。
冷不丁站在眼前的顾嘉树把霍小栗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你嘛。”顾嘉树想笑,可笑得一点儿也不自然,眼角里甚至挂了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悲凉。
霍小栗感觉到顾嘉树有心事,拉着他上了街才问怎么了。
“我去集团人事部了。”顾嘉树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他们让我去西部销售公司待两年。”
“不是说…”霍小栗也很意外,但又怕自己过分地表达意外会更加刺伤他原本就失意重重的心,遂小声而柔和地说,“你不想去?”
“没想好,这感觉就像是你满心以为会抱一西瓜回来,结果人家无比隆重地递过来一粒芝麻…总之,别扭。”
两人沿着街边往前走,不时彼此看一眼,很少说话。其实,霍小栗明白,集团人事部出尔反尔地一杆子把顾嘉树扒拉到西安去。这明显就是“流放”嘛,说在面上的是人事程序,可私底下就是他们集团对接受顾嘉树进入管理层不感兴趣,他们不仅不怕顾嘉树不去西安,甚至希望他不去,给他们一个上茶送客的机会。
霍小栗没把这些猜测说出口,怕再度刺伤顾嘉树。
其实,就算她不说,顾嘉树也比谁都明白,现在,他再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茫然。
这事像块石头堵在两人心上,也没觉得饿,甚至忘记了该坐车回家,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黄台路,贮水山的夜市已经开始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卖台湾烤肠的、卖煎饼果子的,还有郊区的渔民守着两只筐子买小海鲜的…
霍小栗看了顾嘉树一眼,“饿吗?”
顾嘉树摇了摇头。
“回家?”
顾嘉树还是摇头,两人沿着热河路的大上坡往上走,走到上海路头时,霍小栗突然拉着顾嘉树转身,指着刚刚走过的一路大上坡的热河路说:“这段路,多像现在的我们,一路大上坡。”
顾嘉树勉强地笑了一下,“打算给我上励志课啊?”
“感慨一下嘛。”霍小栗笑着说,又看了看周围,“去我妈家坐会儿吧。”
顾嘉树不想去,两天前他刚给岳母报了喜,终于证明了就算他是条小泥鳅,也真有掀起大浪头来的时候,今天就垂头丧气地去了,这不分明是再次向岳母证明,小泥鳅终究是小泥鳅而已么?
“别去了吧。”
“怕我妈说出不好听的来?”
顾嘉树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一支。
“你太不了解我妈这个人了,她最看不惯的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可是,如果你遇上了事,需要找人给打打气,我妈就是一流气泵。”霍小栗抱着顾嘉树的胳膊,推着他往前走,“走,让你见识见识我妈的鼓劲打气功。”
母亲正在收拾报摊准备回家做饭,霍小栗两口子先是七手八脚地帮着把摊子收回去,才和母亲把公司要把顾嘉树派到西安去,可顾嘉树不想去的事说了一遍。
霍小栗说的果然没错,听他们说完,母亲脸上的表情就硬朗了起来,很有电影上的民族女英雄的味道,说:“凭啥不去,嘉树,人越是看扁咱,咱就越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咱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你们还年轻,又没孩子拖累,现在不拼什么时候拼?”
霍小栗怕母亲接下来会数落顾嘉树没魄力,怕吃苦,让他下不来台,就笑着说:“妈,是我不愿意他去。”
“不就两年嘛,有什么不愿意的?怕让人抢了去啊?”
霍小栗就嬉皮笑脸地说:“妈,您真说到点子上了,把这么帅的老公放出去单飞,我心里还不整夜整夜地敲小鼓啊?”
“没出息的丫头,怪不得你婆婆和你大姑姐都不拿你当菜呢。”母亲说着,就挽了挽袖子,“嘉树,别琢磨了,你只管去你的西安,要是小栗敢拖你的后腿,我收拾她。”
母亲的话,让顾嘉树心头一热,觉得有股子说不上来的力气,顺着丹田往上拱,“妈,我去,豁上两年拼出点颜色来给集团领导看看。”
“这就对了,妈这就去擀面,让你吃饱了有力气往前冲。”
看着母亲进了厨房,霍小栗冲顾嘉树眨眨眼,“我没说错吧?”
顾嘉树贼头贼脑地冲窗子往厨房看了一眼,母亲正专注地和面呢,就猛地把霍小栗拽过来,在她脸上啃了一口,“你妈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合法老公,她的正牌女婿。”
“不对,要这么说,我以前是你的预备役老公、你妈的预备役女婿,她干吗拿我当蓄谋不轨的贼人对待?”
“你这就不懂了吧,你预备役那会儿,我妈老琢磨着把你轰跑了给我换一更好的,她当然不会对你好了,可咱俩登记了结婚了,铁定是轰不跑了,我妈当然要对你好点,也希望你混得更好,只有这样,她女儿才有幸福可言嘛。”
“嗬,搞了半天,你妈对我好是把我当成了你的一头牛啊。”顾嘉树笑了。
“怎么,不甘心啊?你要不甘心,我可以换头牛。”霍小栗故意虎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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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树终究还是去了西安,这一去就是两年。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顾嘉树到了西部销售公司,简直就是拼了,放弃了所有的节假日,霍小栗给他打个电话,他的语速都快得跟抢似的。其实,霍小栗只身留在青岛的日子并不好过,白天在妇科门诊忙她不怕,她怕回家,怕跟肖爱秋说话,怕见着顾美童两口子,罗武道混得比前些年好点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勉强糊口养生而已,这让顾美童很是失望,加上两人几乎成了无性夫妻,关系就更是冷淡了很多。每每家里有人提起让他们要孩子的事,两人肯定就要吵上一顿。虽然顾美童是自己的女儿,可顾新建还是看不惯她的霸道,只要两人一吵起来,就呵斥顾美童闭嘴,并对罗武道说:“小罗,她再不要孩子,你就别要她了,我没意见。”
“不要我了?爸,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我都三十好几了,大把的青春给了他了,你让他像甩块破抹布似的甩了我?你还是不是我爸?”顾美童每次和罗武道吵架都要把全家人咬一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她咬住了一条原则,坚称是不想让孩子来这个世界受苦而不生,绝不能和盘托出是自己不能生,连亲妈都不能告诉。倒不是担心亲妈嘴上把不住门把她给卖了,她是担心妈妈一旦知道了是自己的女儿不能生育,很可能就会觉得愧对罗武道而对他好得莫名其妙。她也看出来了,关于她没生育能力的事,罗武道好像没起什么疑心,甚至还有点自责,好像真是因为他疏于耕种或是耕种不力才让她怀不上孩子似的,总是吵着吵着人就蔫了。
她也想明白了,她不能跟罗武道离婚,虽然他曾经是乡下小子,可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律师,出去一说还是蛮有面子的。更何况她都三十二岁了,还有大批的精品剩女还没嫁掉呢,依着她的自身条件,一旦离掉婚,岂不成想嫁都嫁不掉的二手剩女了?
她见过一些老而无依的孤单老人,目光里全是对温暖的渴望。那样的老景,她不想要。
她习惯了把他当成情绪痰桶,情绪一上来,冲着他呸上一口才会觉得过瘾,虽然呸完之后,她也会羞愧也会内疚,也怕罗武道会跟她翻脸,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谁让他在夜里对不住她呢?就凭这一条,他罗武道也不敢嚣张,她没公开骂他太监就已经是给他留脸的了。
有时候,霍小栗也会劝顾美童两句,顾美童就瞪眼看着霍小栗,“想看我热闹?”
劝她生孩子怎么成了瞧她的热闹?霍小栗觉得她不可理喻,遂就不再说了。
后来,顾新建让肖爱秋问问霍小栗,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顾美童给罗武道生个孩子,霍小栗没在意,随口说这还不简单,用维生素片把她的避孕药换出来就行了。
顾新建眼睛一亮。见公公婆婆当了真,霍小栗才明白过来,自己不经意的一句废话,让老两口当上方宝剑了,忙解释说自己是瞎说的,避孕药都是一板一板的,用维生素片蒙混过关的可能性不大。
老两口就蔫了,最后,顾新建破釜沉舟似的说,不管能不能蒙混过关,先把顾美童的避孕药偷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再说,说不准能想出办法来呢。
见公公铁了心要这么做,霍小栗也知道拦不住,抽了个空子,提心吊胆地去顾美童背包里找避孕药,却怎么也没找到貌似避孕药的药片,只有一个没有任何标签、装满了白色小药片的塑料小瓶子。霍小栗有点疑惑地看着瓶子里的药片,凭着做妇科医生的多年经验,闻了一下味道,觉得不对,就拿出一颗舔了一下,酸酸的,居然是维生素C的味道。
顾美童为什么要随身带着一瓶维生素C?她百思不得其解了半天后才渐渐明白了,或许,顾美童根本就没避孕;或许,根本就不是她不想生孩子,而是,她生不了孩子,却不想让人知道而已。
见霍小栗拿着瓶子呆呆地站在那儿,顾新建有点奇怪,问霍小栗找到了没有。
霍小栗恍惚着哦了两声,说找到了。
然后,她默默地把瓶子放回顾美童包里,说:“爸,我们这么做,有点太不尊重姐姐了。”
虽然顾新建也有点矛盾,可女婿是他选的,他有义务为罗武道主持公道,“我倒想尊重她,可她也太不尊重小罗了,不想生孩子她结婚以前说啊,都把小罗拖了这么多年了,这不是坑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