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虽然不否认有不法之徒套别人的车牌,但他们不能就此断定,那天晚上确实是有人套了顾嘉树的车牌肇事逃逢。
霍小栗急了,说你们可以查吗?
交警却说,但凡有人想违法套用别人的车牌,都狡猾得很,通常会选择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型号同一颜色的车辆来套,想抓住他们,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霍小栗几乎是扯着嗓子跟交警喊上了,套牌难道不是违法吗?如果违法他们警察不就得管嘛?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难抓就不去抓,顾嘉树就该活该倒霉地代人受过,警察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越说越激动,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把这段时间以来承受的屈辱像放连珠炮一样地发射了出来。或许交警也能体会她的情绪,倒也没发火,只是说,类似的话,顾嘉树也在一直在跟他们强调的,他们也不会不负责任地仅凭监控录象就断定是肇事逃逸为顾嘉树所为,而是做了详尽的调查,也去公寓停车场做了调查,那天晚上,顾嘉树的车确实不在停车场,顾嘉树解释说,那天晚上他心情不好,晚饭后开车出去兜风,越兜越郁闷,就想回来杷车放下去酒吧喝酒,却因为公寓停车场内爆满,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免费泊车位,然后,只身一人去了酒吧街,结果喝得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公寓的都记不清了。因为顾嘉树车停在路边免费泊车位上,找不到目击证人,警察也去酒吧调查过,酒吧服务生只记得当晚顾嘉树喝醉了,至于他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无人知晓,至于霍小栗所说,顾嘉树是个非常有社会公德的人,从不酒后驾车,可那是以前生活平静的时候,可现在,对顾嘉树而言,面临离婚,又因诸多原因停职接受调查,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煎熬,是人生的非常时期,难免情绪失控,做出点不合长理的事儿来。
霍小栗听得只剩了欲辩却无语的眼泪,末了,说,如果我查出来呢?
“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交警正说着,电话响了,有起交通事故要他赶过去处理,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歉意地笑了一下,说要出去办案了。
霍小栗失魂落魄地从交警队出来,满脑子都是顾嘉树冤比海深的暴怒,从相识到相恋,到结婚有十几年了,顾嘉树从未如此狂躁过…
如果顾嘉树撒谎了,面对监控录象这样铁一般的证据时,一般人都会惭愧地低下了头,可顾嘉树没有。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是民事还是刑事责任,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让他承担,不管他曾经多么凛冽地伤害过她,毕竟他们爱过,十几年的感情,早就融入到彼此生命中去了,他落了难,她不仅没丝毫的快意恩仇,更做不到袖手旁观。何况,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如果他坐了牢,她也倒下了,铁蛋怎么办?虽然有奶奶姑姑有姥姥舅舅,会爱他保护他,可是,在孩子的心里,不管这些爱来得多么浓郁,都远远比不上父母的爱来得熨帖。
早早失去了父亲的霍小栗知道,有一些爱可以营造,唯有一种爱,属于亲情,与生俱来就存在了,谁都无权选择,是注定了的骨肉相连,谁都不能自己选择父母或者幸福,所有的美满,只是一相情愿地设计,一个人在设计亲情幸福的中途,忽然发观,自己居然是连纸和笔都是不曾有过的,那样的哀伤,会穿透了心灵,这是一种一生不能磨灭的贫穷,属于生命质地里的贫穷。贫穷在心灵的情感,会让铁蛋很疼很疼。
如果顾嘉树是被冤枉的,为了铁蛋,她也必须还他清白。
4
可是她该从哪儿入手呢?
从寻找顾嘉树把车免费泊在马路边的目击证人开始吧,她去现场看了看心就凉了半截,顾嘉树租住的心寓在湛山附近,而当晚他泊车的马路,是靠近湛山的一条偏僻马路,马路的右边是依山而建的居民区,还有高高的围墙,马路的左边就是树木茂盛的湛山,一到入夜,这里便僻静得人迹罕至,路灯黄昏而寂寞,极像是一副幽静的静物画,更要命的是顾嘉树是十点以后才把车停过来的,想找个目击证人,是很难的。
可,就算这样,霍小栗还是在这一带站了整整四个晚上,她擎着一只写满了字的大牌子,不顾旁人的目光,满眼期盼地站在这儿,直到因夜夜晚归引起了母亲的好奇,追问她下班不回家,到底是去了哪儿。
霍小栗筋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因为站立太久,她的四肢像瘫痪了一样直直地伸在那儿:“我觉得顾嘉树是被冤枉的。”
“什么被冤枉的?”母亲把热好的饭莱端过来。
霍小栗喝了一口粥,就把顾嘉树可能是被冤枉的,他的车可能被套了牌的事说了一遍:“我在找目击证人。”
母亲啧啧了两声说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咸吃萝卜淡操哪门子心…接着,又说米糖妈下午过来了,逼霍小震跟米糖去办离婚。
霍小栗吃了一惊,忙问弟弟是什么态度,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说:“他的态度顶个屁用,米糖妈铁了心要让米糖和小震离婚,都把米糖锁在家里了。”
“这可怎么办呐?”霍小栗起身,往霍小震房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地上扔了不少报纸和杂志,床头柜上还歪了几个啤酒瓶子:“小震呢?”
“说心里闷得慌,出去喝酒去了。”母亲嘟哝着说:“顾嘉树都死活要跟你离了,你还整天顾着他,小震可是你亲弟弟,哪头凉哪头热,你自己摸不出来啊?”
这一阵,家里的饭桌上几乎见不着霍小震,每到深夜,他才醉醺醺的回来,霍小栗知道他痛苦着呢,便不忍心数落他,每次,只能是默默地为他开门,再要不就是说句别喝那么多,喝酒不解决问题。霍小震总是不辩解也不多说,歪歪斜斜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嗵地把自己合衣摔在床上,若是没人管,他就这么躺一夜,仿佛,没了爱情,这具肉身成了可有可无,不值得珍惜的什么物件儿。
霍小栗看得心疼,这要是在以往,她是一定会想办法帮弟弟一把的,可现在不行,不是她自私冷漠,而是顾嘉树那边情况更紧急,律师已经电话告诉她了,检察院已经对顾嘉树的肇事逃逸提起了公诉,估计用不了多久,法院就要开庭了,她必须在开庭之前掌握证据,否则,顾嘉树的人生,真的会变成不能翻身的咸鱼。她总是愧疚地宽慰自己,霍小震和米糖不过是在感情上遭遇了挫折,还有的是修正补救的机会,相比起来,顾嘉树是遭遇了命运中的灭顶之灾,她当然要先照顾顾嘉树这边了…
霍小栗吃不下饭,母亲端起盘子,霸道地往霍小栗碗里扒拉了半碗菜,没好气地说:”就吃那一口口,把自己当鸟喂啊?把碗里的菜吃了,看看你那张脸,都瘦得就剩一张皮贴在骨头上了!”
这就是母亲的万式,哪怕是有一肚子蜜糖般浓稠的爱要端给孩子,也要用呵斥的可式,在霍小栗记忆里的母亲,从未温柔过,像水浒里的孙二娘,有点狰狞但本质上不坏,所以,虽然父亲去世得早,却没人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霍小栗明白这是母亲心疼她,既心疼她还在为白眼狼顾嘉树奔波又生气她为了顾嘉树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在母亲和顾嘉树之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她端起碗,把饭菜硬塞进了肚子。
第二天一早,刚一睁开眼,就听见母亲在客厅里和霍小震嘟哝着什么,好像跟顾嘉树有关,就听霍小震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打印多少份?”
母亲说:“越多越好,我给他把那条街贴满了,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一辆车停在那儿没人看见。”
霍小栗心里一潮,知道母亲心疼她每天举着个大牌子在路边站到深夜,正想办法帮她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这些年,母亲是不易的,无论她怎么泼怎么厉害,可时时想着的,却是他们姐弟,从没想过自己,如果说母亲曾把这个世界当成仇敌,那也是因为她在堤防着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里藏着一些随时会冲出来伤害她一双儿女的怪兽。
等霍小栗起床,霍小震已经走了,母亲端出给她留的饭,告诉她已经把铁蛋送到学校去了。
霍小栗柔柔地看着母亲,突然,从背后搂着母亲肥硕的背:“妈,谢谢你。”
母亲被她吓了一跳,回击看着她泪津津的眼,习贯性地翻了一下白眼球:“谢什么谢?以后别当我是害你就行了。”
母亲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暖暖的,或许是因为她厉害,霍小栗从小就不跟她近乎,有时候在街上看到那些挽着胳膊逛街的母女,她就眼馋的要命,可眼馋归眼馋,如果她去挽女儿的胳膊,女儿未必会甩开,可她不想那么做,好像还要讨好她似的,要挽,也应该是霍小栗来挽她,可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霍小栗从未挽过她的胳膊,甚至连她的手都不碰一下,好像她就是一怪兽,连和她一起上街都要保持着一尺开外的距离。
霍小栗吃早饭的空档儿,母亲说举着牌子整天站在那儿也不是个办法,何况她是个女人,也不安全,她想出来一办法,在那条街上张贴寻找目击证人的启示。霍小栗点头说是个办法,然后又说打算请段时间的假。
母亲说我都替你想出办法来了,你还请哪门子假?
“我必须在法院开庭前找到那辆套牌车。”霍小栗知道母亲肯定又要说她犯贱,就耷拉着眼皮不敢看她。
“你这不是大海里捞针吗?青岛这么大,车这么多,你上哪儿去找?”
霍小栗说不是在海信立交桥下出的事吗,她琢磨着,都凌晨了,还在街上跑的车,多半是往家赶的,如果真有人套了顾嘉树的车牌才出了事,那一带肯定是套牌车主回家路过的地方,所以,只要呆在海信立交桥上,早晚能抓着他。
“海信立交桥那儿可是个风口子,这大冬天的,你整天蹲在上面,这不是找挨冻吗?”母亲坚决反对霍小栗去海信立交桥上蹲点,就算要抓套牌车,那也是交警的事,再说了,就顾嘉树母子对她干的那些缺德事,也不配让霍小栗去为他们吃这苦:“小栗,我告诉你,你就是什么也不干都问心无愧,你对得起老顾家,是他们对不起你。”
母亲眼睛越瞪越大,眼瞅着,卫生球眼又出来了,霍小栗决心已下,不想因为这和母亲吵起来,就笑了笑,收拾了一下,去医院了。
第二十三章
1
到了医院,霍小栗连门诊也没去,直接去找林主任请假,抬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谢兰像只气势汹汹的母老虎一样冲了出来,见是霍小栗,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扇了上来:“霍小栗,你他妈个逼的够不要脸够积极啊,大清早的一上班,你不上班先跑出来勾搭一圈男人啊?!”
霍小栗先是懵,然后是怒了,她再也不能忍让谢兰了,否则,无论是谢兰还是其他人,都会把她的忍让当成是理亏心虚,所以才在谢兰面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扬手还了谢兰一个嘴巴:“谢兰,你觉得你丈夫好那是你的事,可我看不上,你也甭端着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否则,我告你诽谤。”
谢兰没想到霍小栗敢还手打她,彻底恼了,冲上来就要揪霍小栗的头发,被林主任从背后抱住了:“谢兰!你要再发疯再闹,咱俩就甭在一块过了!”
谢兰可算抓住了证据,回手就来挠林主任一把,转头又去挠霍小栗,骂不要脸,婚还没离下来呢,就忙活着找下家了,找来找去找到了老林头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把老林迷昏了头,还没离婚呢,老林就开始偷偷转移财产,可巧被她发现了,居然还撒谎说借给王医生应急了,让她给问漏了馅才坦白是借给霍小栗了,这哪儿是借,分明是转移财产…
走廊上的人越围越多,林主任又尴尬又难堪,连拖带拉地把谢兰弄进了办心室,对外面围观的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谢兰误会我了。”
谢兰嗷地又是一嗓子:“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他妈的当我是三岁奶娃儿啊?”
霍小栗觉得如果不解释,林主任和自己以后都甭在医院里抬头做人了,便不卑不亢地说她是借了林主任的2万块钱,但事情不像谢兰说的那样。当然,谢兰可以不信,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围观情感纠葛就像围观人的精神裸体,听霍小栗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三三两两散去了,霍小栗敲了敲林主任的门,隔着门说:“林主任,我是来找您请假的,我把假条写好,让王医生转给您。”
霍小栗回了门诊,草草写了一份事假条,妇科门诊离林主任的办公室很近,王医生听到了刚才的一幕,正为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而内疚呢,跟霍小栗解释说,今天一大早接到了谢兰电话,谢兰一开口就说娘家哥哥的儿子要结婚,让她赶快想办法还钱,当时她刚起床,脑子没转过弯来,就迷迷糊棚地说了句我没借林主任的钱啊…等她反应过是怎么回事来,谢兰已扣了电话,她想挽回一下,就忙忙打回去,说自己想起来了,是借了林主任2万块钱,谢兰却用鼻子笑了两声说没想到她一堂堂的妇科医生,居然干起王婆的勾当来了。说完就啪地扣了电话,王医生就知道,坏了,怕谢兰上班后到妇科闹事,就给霍小栗发了短信,把情况说了一下。
霍小栗从包里摸出手机,果然,有条未读短信,苦笑了一下:“我没听见手机响。”
说到这里,霍小栗已经哽咽了,把写好的事假条推给王医生,让她转给林主任,王医生见她一请假就是半个月,有点吃惊:“小霍,你一下子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干什么?”
霍小栗就把顾嘉树的车可能被人套了牌,她要替顾嘉树查清,还他清白这件事说了一遍。王医生幽幽看着霍小栗,半天才感慨说:“到底是夫妻。”
霍小栗笑了笑,把病号一一交接给王医生,正说着,内线电话响了,是院办李主任,让霍小栗过去一下,王医生说是不是谢兰去院领导那儿告状了?要陪霍小栗上去解释清楚,霍小栗见有患者捏着病历进来了,遂拦下王医生,自己上去了。
上楼的时候,霍小栗想好了,自己可以就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的事写检查,但如果是谢兰在院领导面前恶人先告状地把她给诬蔑了一顿,她决不罢休。
果然,李主任先是批评霍小栗不该不顾忌医院影响,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见霍小栗心平气和地承认是自己太冲动,就话锋一转,说小霍啊,自打你进医院我就看着你是棵行医的好苗子,可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霍小栗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谢兰打架的事,就又说了遍对不起。
李主任摆了摆手:“不是这事,我是说没想到像你这么优寿的女人,老公怎么会出轨。”
霍小栗不想就她和顾嘉树的感情和李主任探讨什么,就敷衍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她先走了。
“小霍,你跟林主任…”可李主任还意犹未尽,追问了一句。
“我跟林主任是上下级关系。”霍小栗不想再听任何人把她和林主任捏在一起,飞快地截住了李主任的话:“如果说我和林主任还有另外一种私人关系的话,那就是债主和借债人的是关系”
李主任倒是朗声笑了一下,大度地说:“小霍,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跟林主任借了多少钱。”
霍小栗一下子就脸红了,觉得自己是有点风声鹤唳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以为是谢兰让李主任帮着讨债呢,就让他转告谢兰,这一两天她就会把钱还了。
李主任忙解释说谢兰倒没催着她还钱,只是觉得她跟谢兰都闹成这样了,这笔钱还是早点还了的好,让霍小栗不要操心了,他马上去银行提现金,替她还给谢兰。
霍小栗错愕地看着他:“不行不行,我哪儿能让您替我垫上呢。”
李主任突然有点黯然地:“小霍…等以后再说,客气话别说了,你先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霍小栗给感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剩了不停地说谢谢,出了医院,想着就这么去海信立交桥去抓套牌车不行啊,抓住确实有这么辆套牌车存在,她总不能发现了它撒丫子就追吧?何况也追不上,现在,她需要一台数码相机。
数码相机在她和顾嘉树共同的家里,那个家已经不属于她了,肖爱秋未必会让她进门,也不想去讨气生,就给霍小震打了个电话,去他公司拿了相机,就去了海信立交桥,桥的两侧竖满了广告牌,她好容易找了—个视角合适,也刚能容一个人探出身去的缝隙,探身一看,还好,贯穿南北方向的车辆,尽收眼底。
又潮又冷的海风从海上忽忽扑来,才半个小时,霍小栗的脸就给冻得通红了,用手戳一下,都没了知觉,双脚冻得像针扎一样的痛,全身上下没一点热乎气,期间,有几个电话打进来,声称自己就是她要寻找的目击证人,霍小栗很激动,感恩戴德地要约对方见面,可对方不肯,提出让霍小栗意思意思,霍小栗顾不上那么多了,满口答应着,说只要他肯出庭做证,就算他不要,她也会给笔谢金,可对方还是不肯见面,坚持让霍小栗先把钱打到他账户上,霍小栗这才起了疑心,多问了几句他看到顾嘉树车的细节,才明白是骗钱的。
整个下午,她接了十几个类似的电话,都大同小异的结局,对寻找目击证人这事,遂不再抱太大的希望了。
既然找不到目击证人,唯一能证明顾嘉树是清白的、没有撒谎的证据就是在茫茫车海里找到那辆套牌车了。
霍小栗盯车盯得就更是专注了,每当有辆和顾嘉树相同牌子相同型号相同颜色的车从桥下路过,她的心,都狂跳几下,几乎要从喉咙里一跃而出。
下午四点多,李主任给她发了个短信,钱已经还给谢兰了。被冷风吹了大半天的霍小栗,心里一暖,差点掉下眼泪来,给李主任回了个短信,说了一大堆感谢话,然后继续盯桥下的车来车往,盯得月亮升起来了,盯得有稀稀落落的星星在干冷的夜空上眨着慵懒的眼睛,可她,一无所获,失望像巨大而无形的石头,撞击着她的心。
期间,铁蛋打她手机,带着哭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姥姥都生气了,要跟她说话,霍小栗刚要说不用了,手机里已传来了母亲的咆哮,母亲先是把肖爱秋骂了一顿,然后又骂顾嘉树,说在这时候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居然还想在顾家母子跟前做好人,把自己累倒了,心疼受累都是她这当妈的…
母亲的愤怒就像一挂响亮而脆生酌小鞭炮,在霍小栗的耳边噼里啪啦地炸着,霍小栗远远地擎着手机,任由母亲骂完了,挂断了电话,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盯着桥下,到晚上九点多,霍小震来了,一声不响地拉起霍小栗往桥下走,霍小栗打开他,想说干什么呢,却只是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奇怪的嘶哑声,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的嗓子居然嘶哑得说不出话了。
霍小震心疼地拉起她:“姐,你别这样,我替你守着,你回察吃饭。”
霍小栗摇了摇头,用了些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不行,你心粗。”
“姐,我保证我绝对细心,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让咱妈来把你拽回去。”霍小震推着她往桥下走,连冻加上站了将近十个小时,霍小栗的腿早就不听使唤了,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摔倒在了桥面上,差点让一辆过桥的车给撞了。
霍小震看着扶着地、竭力要装成是不小心摔倒的姐姐,眼泪刷就掉下来了,他什么也进说,把相机揣进口袋,弯腰背起霍小栗就往桥下走。
趴在弟弟温暖而健壮的背上,霍小栗就觉得整个身体一下子涣散了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说小震,咱妈要是看见我这样,明天我就甭出来了,别背我回家,背我找家小饭馆吃点东西。
霍小震哽咽着嗓子点点头,背着霍小栗到桥下找了一家羊肉馆,要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霍小栗才笑着说,在桥上站了~天,都忘记吃饭的茬了。
是真的,在桥上站着的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因为过于专注盯着桥下的车,霍小栗根本就没觉出饿来,直到看看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到了前胸贴着后脊梁的地步了,一口热羊肉汤喝下去,就觉得一股温柔的暖流,顺着喉咙蜿蜒而下。
吃完饭,她拿出几颗药吃了,见霍小震盯着她手里的药看,就笑着说是芬必得,当这些年的妇科医生给当出职业病来了,站久了就腰酸腿疼的。霍小震有点又气又疼地说那你还在桥上站了一整天?霍小栗笑了笑,和顾嘉树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这点疼算什么?
从羊肉馆出来,霍小震催着她回家,可她还是不放心,非要跟霍小震一起在桥上守着,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两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一连4天,一直是这样,霍小震有点泄气了,劝霍小栗换个地方,说如果真的存在一辆套牌车,如果他真的在那个夜晚从这里经过,说不准也是偶然的事,并不像霍小栗想像的那样,他回家必须经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