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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栗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落了泪:“顾嘉树,你一定要这么说才能显示出你的无辜伟大来?”
霍小栗穿过众多疑惑亦或是同情的目光回了门诊,翻开病历,继续给患者看病。
王医生小声说:“霍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霍小栗摇了插头,泪水滴在了桌上,顾嘉树能为了给秦紫出气,闹到门诊,居然还怀疑她因为恨他和秦紫的事而给集团领导写了举报信。
爱情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这信任首先是基于对对方人品的信任,然后是对对方爱情的认可,可现在,顾嘉树对她,连最基本的人格信任都没了。
2
顾嘉树心乱如麻地从医院出来,坐在车里发了半天呆,怎么都想不通秦紫怎么可能跑到医院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这样的蠢话。
何况是无中生有的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跟秦紫有事了,就算秦紫真怀了他的孩子,这也是桩需要掩盖得越严密越好的事啊,怎么可能不打自招?除非秦紫傻,再有一个可能就是秦紫依然很喜欢他,喜欢到了想快点把他和霍小栗拆散成全自己的份上?
这么大的事,难道霍小栗能信口胡说?他回公寓,打电话叫了外卖,闷着头喝了两瓶啤酒,有酒遮脸,就没那么尴尬了,从手机里翻出了林主任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林主任正在吃饭,一听是顾嘉树,就说作为霍小栗的直接领导,他正打算找他聊聊呢。顾嘉树叹着气寒喧了两句,问有没有秦紫跑到医院去跟霍小栗说她怀了自己的孩子的事。
林主任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谢兰听地两眼发光,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忽闪着眼晴听这桩发生在身边的真人真事八卦。
末了,林主任说:“顾总,你们感情的事我不多说,可就算有外遇,你也不能让情人找到老婆单位去示威啊,你又不是不了解霍医生的心性,多清高的一人啊,你让她以后在同事面前怎么抬头?”
听林主任这么一说,顾嘉树就觉得脑袋一炸一炸地胀疼,恨不能立马把秦紫抓过来问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害他,跟林主任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手机。
刹那间,他明白了霍小栗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假如有人跑到他跟前来说,霍小栗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的反应,怕不仅是要发飙,连发狂杀人的可能都会有吧。
他甚至能想像得到,这一切对霍小栗的伤害,就像是他在她的心上扎满了匕首。顾嘉树难受得要命,起身就去找秦紫。
他只知道秦紫家住福州路,却不知具体门牌号,更要命的是福州路很长,几乎是纵贯青岛的南北。
他在福州路立交桥下给秦紫打电话。
秦紫没接,是没法接,因为陆丰已默默地把一份生殖诊断放在了茶几上。
秦紫心虚得如万鼓齐擂,壮着胆子拿起来:“什么呀 ?”
“你自己看。”陆丰冷冷地说。
秦紫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呵,真巧,我刚怀孕你就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问医主了,不是我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而是我一直就在解放前。”陆丰看着秦紫的眼睛:“孩子是谁的?”
“奇怪!除了你的,还能是谁的?”秦紫不敢再继续和陆丰对峙下去,起身想回卧室。却被陆丰一把拽住了胳膊:“把话说完。”
“你神经病啊,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就等孩子出生以后去做DNA鉴定。”秦紫的嗓门很高,陆丰却已明显地听出了外强中干:“我不打算花这么长的时间等一个谎言被证实。”
秦紫死命地往外抽胳膊:“神经病,我手机响了。”
“我替你接。”说着,陆丰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她进了卧室,从她包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顾嘉树的,就冷笑一声,把手机屏幕擎到秦紫面前:“是他的?”
秦紫劈手夺过手机:“给我!”
有了前面的那些渊源,再加上这个电话,在陆丰心里,已肯定这孩子就是顾嘉树的,抓着秦紫的手往外一送,把秦紫摔到了床上,拉开窗子,把手机往窗子一扔:“秦紫,你可以和我离婚的,可你为什么要侮辱我?!”
陆丰双眼通红,像上了场的斗牛,秦紫吓得大气不敢喘,嘴里却还在倔着:“神经病!你不是一直说会有奇迹发生吗?现在就是奇迹发生了。”
“你想让我相信这是奇迹?怪不得你非要替我去拿诊断结果,原来是调了包造假的,今天无起医院问过了,你根本就没去拿,你给我看的是份假的,这份才是真的,它在医生那儿睡了四个多月的大觉了!”
秦紫见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吧,你想怎么着?”
“你给我打掉,就算我陆丰没本事有自己的孩子,也用不着你给我生个野种!”
秦紫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抱紧膝盖,护着肚子:“你做梦,这是我的孩子。”
“不是我的,你是我老婆!”陆丰咆哮:“秦紫,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待我?”
秦紫扭头看窗外,用沉默和陆丰对峙,心里却在飞快地想着,不管陆丰怎么逼,她都不能把伍康端出来,否则,伍康非但不会因她执意要给他生个孩子而感动,反而会和陆丰一起施加压力,逼着她堕胎,至于陆丰认为孩子是顾嘉树的,就让他认为好了,顾嘉树为了自证清白,都把她的利益和前程给牺牲了,还有顾嘉树的母亲以及霍小栗的母亲不都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顾嘉树而把她父母家搅得鸡犬不宁嘛,妈的,那就由顾嘉树来承担这一切好了。
也只有让顾嘉树承担这一切,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安全的。
或许伍康会因此而和她暂时决裂,可等孩子出生,真相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何况,顾嘉树比谁都清楚孩子不是他的,当然也就不会紧张,最多是怨憎她而已。
怨憎就由着他怨憎去吧,世界如此之大,多顾嘉树这么一个人恨她不多,少顾嘉树这么一个人恨她不少。
最关键的是,她爱伍康,想要一个伍康的孩子。
她跟陆丰气咻咻地吵了一夜,陆丰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历数了对秦紫的爱。如果她实在想要个孩子,他们可以去接受人工受精,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只要她打掉这个令他倍感屈辱的孩子,秦紫一言不发,如果陆丰逼着她必须说话,她就说她就想要这个孩子。秦紫之所以如此笃定不肯妥协,是因为已办好了孩子的准生证,孩子的出生和落户都已不存在问题,至于和陆丰离还是不离,都无所谓,她不离也不是觉得陆丰还多值得留恋,是怕在怀孕期间和陆丰离婚,会让伍康怀疑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而且,她也不想费口舌向周围的人解释为什么要挺着大肚子跟陆丰离婚。
最后,陆丰流了泪:“秦紫,难道我不够爱你吗?我对你不好吗?”
如果爱你的人却不被你所爱,他所有的付出与努力,到了你这里都不会是感动或温暖,而是烦恼,因为你无以为报,因为不爱,所有亲昵都是性骚扰,你知道吗?秦紫轻声款款地说完这些,淡淡地看着陆丰:“对不起,这是事实。”
3
次日一早,顾嘉树早早去了秦紫的公司门口,把车停在一旁等她,远远见秦紫的车来了,便把车缓缓开过去,挡在她车前。
他透过挡风玻璃,逼视着秦紫。
秦紫漠然地看着顾嘉树,把车往后倒了倒,绕了过去。顾嘉树把车往旁边一靠,下了车,跟着秦紫的车,进了公司大院。
秦紫从车上下来,小腹已微微隆起了,她从容地下车,锁车,如同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
“秦紫!”顾嘉树低低喝住她:“你为什么要对小栗说那些话?”
秦紫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就想听我说这个嘛,我成全她。”
顾嘉树拧着眉头看着秦紫:“秦紫,如果霍小栗曾伤害过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今天你必须和我一起去跟霍小栗解释清楚。”
“顾嘉树,好像我没这义务吧?”秦紫转身往办公区走,顾嘉树大步追过来,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必须去!”
“如果我不去呢?”
“算我求你。”顾嘉树窝住内心的火焰,几乎有些低声下气。
“嗬,您可是堂堂的顾总,我哪儿敢让您求我呢。”秦紫抽出手:“顾总,关于咱俩的流言,早就誉满江湖了,您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会增加流言的真实度的。”
秦紫扔下瞠目结舌的顾嘉树,婀娜袅袅地走到办公区门口,又回头嫣然一笑:“如果陆丰找您闹,您也别怪我,因为您母亲去学校找过陆丰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都是拜您的家人所赐,是他们推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地步。”
说完,秦紫就进了办公区。
顾嘉树困兽样来回踱着步,手机响了,助理带着哭腔说有个男人正跟疯子一样砸他的办公室呢,日要不要报警,顾嘉树从矛缝里挤出一个字:“报!”
顾嘉树赶回办公室时,助理正在收拾满屋的狼籍,抬头见顾嘉树来了,说陆丰已被带到某派出所去了,民警就让他也到派出所一趟。
顾嘉树一进派出所的治安办公室,就见一位民警正要把刚做完笔录的陆丰带出去,陆丰一见他,眼珠子都红了,挣扎着想往上扑,社民警拉住了,顾嘉树懒得和他搭话,回晷了民警的几句话,在笔录上签了字,顺道翻看了一下陆丰的笔录,看着看着就来气了,回头说陆丰,咱俩谈谈。
陆丰梗着脖子,冲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我建议你起诉我,然后你向法院申请给我和秦紫肚子里的孩子做DNA鉴定,我非常愿意配合。”顾嘉树往外走时,又追了一句:“请你一定起诉我,律师赞和诉讼费我来掏。”
陆丰大闹顾嘉树办公室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集团领导那儿,当然,伍康也知道了。
事已至此,秦紫怀孕的事,在伍康那儿也成了纸没包住的火。他先是惶惑了一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很快就鄙夷着否定了,和秦紫在一起,他们为安全套事业做了多少贡献啊,所以,孩子没可能是他的。
既然不是他的,既然外界都把苗头指向了顾嘉树,看来,这事就不是捕风捉影了,想到这里,伍康便怒了,怒秦紫对他的背叛,怒顾嘉树果真又在女人的事上切了他一刀。
虽然顾嘉树这一刀切在了他做为男人的自尊上,但秦紫毕竟不是他老婆,外界也无人知晓他们的私情,所以,所谓自尊被伤,也就是一个人的内伤而已,只要他不说,就没人说三道四地同情他,倒是把顾嘉树完美的外壳给切开了,现在,集团不是正调查举报信的事嘛,有了陆丰这一闹,等于是直接给顾嘉树拿公司利益为情人谋私的事件定性了。
被窃喜击中的伍康,突然想给秦紫一个拥抱给陆丰打一个拱,如果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单凭他的力量,是找不到扳倒顾嘉树的缺口的。
既然炙烤着顾嘉树的大火已经在集团内部烧起来了,他也要做点什么,毕竟,任其自燃,速度慢了点。
所以,下午他先是给秦紫打了一个电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紫唯恐他追问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想过分渲染陆丰对她和顾嘉树的怀疑引起伍康的反感,就避重就轻地说这一阵,因为顾嘉树和老婆闹离婚,她呢,和顾嘉树来往的次数有点多,顾嘉树家的人就对她起疑心了,还去找了陆丰,加上昨天晚上顾嘉树给她电话,想拉着她去跟他老婆解释一下,碰到了陆丰敏感的神经,于是有了今天上午这一幕。
伍康满腹心事地听着,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着秦紫,末了问秦紫怀孕多久了,孩子到底是谁的。
秦紫有点紧张,说怀孕四个月了,然后,又半开玩笑似地试探:“该不是你的吧?”
伍康一听就恼了:“秦紫,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秦紫吓得吐了吐舌头,把电话挂断了。
放下电话,一个快速推倒顾嘉树的计划已经在伍康的脑子里成形了,事不宜迟,撂下电话,他就以知情人的身份,写了篇某绿帽男怒砸本市著名某集团经理办公室的贴子,发在了某著名网站上。
帖子写得艰细,从顾嘉树莫名其妙要跟老婆闹离婚,到秦紫所在的公司中标被举报,露出了他的婚外情马脚,又到患有不育症的情人丈夫意外发现老婆怀孕,不堪戴绿帽之辱怒砸顾嘉树办公室…
当霍小震发现了这个帖子时,不仅点击量已过万,还被勤劳的网民们转得遍地开花,捂都捂不住了。霍小栗也看到贴子了,见霍小震打来电话,知道是想跟她说这事,可她一个字也不想说,所以,接起电话,她只淡淡说了句:“小震,别说了,我知道。”
挂断电话,霍小栗依在沙发上流泪,铁蛋跑过来,问是不是想爸爸了。霍小栗用鼻子嗯了一声,是的,她现在无比想顾嘉树,想他死。
整个晚上,电话此起彼伏,霍小栗把手机关了,座机的电话线也拔了下来,不想听任何人的声音。
顾嘉树毁了她,把她像一只大猩猩一样推到了舞台中央,任人审丑,任人取笑。
顾美童也知道了帖子的事,捞起电话就打给了顾嘉树,顾嘉树一接电话,还没等开口,顾美童就劈头盖脸地骂上了,骂着骂着就哭了:“嘉树,你是我亲弟弟啊,我没想到你真能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来。”
顾嘉树一句话也没说,因为说什么都没人信,他得咬于忍着,忍到秦紫把孩子生出来再说。他不明白秦紫到底怀了谁的孩子?又为什么要默认大家把孩子按到他头上?
第二天一早,顾嘉树去了集团总部,不是去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而是主动请辞。集团领导层正大为光火,事情的起因虽然是顾嘉树的私生活问题,影响最大的却是集团的企业形象。可是,顾嘉树把分公司经营得很出色,集团领导不想因为这事失掉一员干将,何况他们也非常清楚,依着顾嘉树的能力,批准他的辞职,最高兴的是那些看好顾嘉树一直想挖他却挖不到手的竞争对手。
所以,他们没批准顾嘉树的辞职,而是和颜悦色地宽慰了他几句,让他暂时休假,调整一下心态,等风波过去了,再上班。
4
集团给了顾嘉树一个月的假期。
这一个月期间,分公司不可能群龙无首,曾在分公司任职两年的伍康暂时代理顾嘉树的职务。
回到公寓,顾嘉树一头扎在床上,他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睡着就永远不要醒来,脑袋里却有千军万马在厮杀,睡不着。
他想起了妈妈。事情闹到这么大,想必妈妈也该知道了。
果然。
一进家门,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察里的电话,还在丁零丁零地响着。
顾嘉树叫了声妈,就坐下了,肖爱秋先是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然后,两眼一闭,一巴掌就抽到了顾嘉树脸上,手却迟迟地没有拿下来,细细磨挲着儿子的脸,嚎啕大哭。
顾嘉树知道妈妈的心碎,回手拿起旁边响个不停的座机电话喂了一声,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心平气和地说:“嗯,如果您相信这事是真的,没必要来问我,如果您不相信这事是真的,也没必要问我,OK?”
整个晚上,他不停地接电话,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无论是打着宽慰的幌子来打探消息的,还是以为肖爱秋不知情来通风报信的,顾嘉树都厌恶透了,因为这些电话,到了妈妈这儿,就变成了刀子,一刀地削着妈妈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心。后来,他拔下电话线,说妈,什么事也没有。
肖爱秋除了哭还是哭,哭儿子即将受到威胁的前程,哭儿子的婚姻,哭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孙子,就她对霍小栗的了解,不管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儿子的前程,可他的婚姻已无药可救地毁了。
这一点,顾嘉树也清楚。
最初,霍小栗的母亲还不知道这事,直到这天中午,她到院子里洗衣服,一不小心把洗衣粉的泡沫溅到了正蹲在公用水龙旁刷牙的年轻邻居的牙缸里。
邻居不高兴了,啪地泼掉了牙缸里的水,在水龙下稀里哗啦地洗了半天牙缸,才又接了一杯水,母亲是个节俭的人,就数落他说:“小许,节约点,这水是要大家一起掏水费的。”
邻居嘟哝了句什么,故意气她似的,把牙刷和牙缸放在水龙底下刷地叮咣做响。
母亲气不过,一伸手把水龙关了:“交水费也不是浪费的理由。”
邻居把牙刷往牙缸里一丢,斜了她一眼:“张阿姨,有这闲功夫你还是操操你闺女的事吧。”
自从霍小栗和顾嘉树闹离婚,院子里的人一提霍小栗,母亲就心惊肉跳的,谁说她就觉得谁在成心想瞧他们老霍家的热闹呢,就边下狠力搓着盆里的衣服没好气地说:“我闺女好着呢,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邻居一边往家走一边说:“还好着呢?网上都传得铺天盖地了,你还有心思洗衣服。”
母亲觉得不对,忙甩了甩手,拉住正要回家的邻居:“小许,阿姨不会上网,你跟阿姨说说,网上都说什么呢?”
邻居就绘声绘色地把网上的帖子复述了一遍,没等他说完,母亲的脸就沉成了一块铁板,把围裙一摘,锁门就往医院去了。
霍小栗都快烦死了,不断有人跑过来安慰她,可在她听来,那些安慰,都像是结实的鞭子,每被安慰一次,她的自尊就被鞭笞一次,可她还要努力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和悲怆,所以,当林主任一再说她可以休息几天时,她都婉柜了。
后来,再有人来问来安慰,她都会说网上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我不信。说这句时,她表情淡淡的,好像笃定网上的是个谣言,而这些谣言是因为嫉妒顾嘉树,她对顾嘉树一反常态的维护引起了王医生的好奇,问她是不是跟顾嘉树已经合好了。霍小栗笑了一下,说没,但正在合好中。
王医生叹了口气,说做女人真是苦啊。
霍小栗说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总会有意外的烦恼来敲门,解决完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可谁都不知道下一个烦恼是什么。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对所有人坚称自己不会和顾嘉树离婚,只会招来嗤笑,嗤笑就嗤笑吧,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既定路线往下走,不离婚。
现在,她就是那个爱丈夫爱到了犯贱的女人,丈走外遇了,被第三者挺着大肚子逼宫了,她不仅没有揭竿而起,反倒是替犯混的丈夫打起了马虎眼辩护。外界的种种舆论,她已不在乎了,也顾不上,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主动找顾嘉树、找婆婆、找顾美童,放低姿态,跟他们和好,然后,不管她有没有做错什么,都要诚恳地请他们原谅,然后,和顾嘉树复圆,在她所剩不多的时间里,营造一片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这一切,都是为了铁蛋。
虽然有药物控制着,但疼依然潜伏在她身体里,她想过请假,可又怕这假一旦请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一旦不上班了,一人在家独处,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像疾病,想像疾病正以蚕食的速度剥夺着她的生命,或许,会让她更快地垮掉,何况请假总要有理由,她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得了绝症,别人的悲悯和同情,对她的人生,已经起不到任何的改变,她只想继续拥有所有尊严,哪怕最后只剩一息。甚至,她曾侥幸地想,疾病这东西,或许跟不开心的事一样,你越想它越怕它就越是给它生长的营养元素,只要不想它,它就不存在了。
母亲赶到医院,霍小栗正给患者瞧病,母亲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头闯进去,劈头就问:“小粟,网上说的事是真的?”
霍小栗抬了一下眼皮,说妈您先坐,等我瞧完这个病号再说。好像妈妈问她这个做女儿的晚上想吃什么饭莱,然后去买。
母亲哪儿坐得住?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
她给病号开了化验单,才转头对母亲说:“是真的。”
母亲扬了一下巴掌,当然不是要打她,而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想拍着她的桌子哭,说小栗啊,不是妈非逼着你离婚,眼下这情形,你不离才是最丢人的,离了吧,至少离了咱还赚点骨气,少赚点笑话咱的唾沫。
刹那间,霍小栗都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可是,她不能,她还要坚强地活着,坚强地面对,所以,她只能涨红着脸,却装做风平浪静,并和颜悦色地扶着母亲往外走:“妈,您回去吧,下午别忘了去接铁蛋,下了班我回家吃饭。”
“吃饭,你还有心思吃饭?”母亲悲愤地。
“妈,我干嘛不吃饭?事情总会过去的。”
她扶着母亲出了门诊,伸手叫了辆出租车:“妈,求您件事。”
母亲搓着泪眼看她:“说吧。”
“你回家,谁都别找。”
母亲点点头:“小栗,你放心,妈不给你丢这人,妈都想把你装在口袋里,谁也别想看见你。”
原本,霍小栗以为母亲就是一市井街巷女人,粗洒市侩,要面子却不知自尊为何物,可母亲的这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错了,母亲是知道的,如果说自尊自爱等等的品质是女人的宝库,那么,母亲的宝库里什么都不缺,她只是轻易不动用就是了。因为一旦动用,就会堵住了前面的路,人活着,总是要往前走的,所以,有些东西,母亲宁肯压住了它不让冒头,就当是它不曾有过,人生那么长那么难,她还要领着两个孩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