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爱秋更是,动辄眼泪就下来了,好像顾嘉树不是搬到新家去了,而是像旧时代的父母送别儿子一家充军远方。
顾新建也难过,可他毕竟是男人,不可能像肖爱秋似的动辄就掉眼泪,就边逗引铁蛋边说:“离着就两步远,你哭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肖爱秋就是管不住难受。
晚上,顾嘉树回来,见箱子打包得差不多了,就跟霍小栗说,就这些箱子,也用不上搬家公司,明天找人帮着给拉过去行了。
第二天是周末,正好霍小栗也休息,就问顾嘉树大约几点钟往那边拉,顾嘉树说看看再说。霍小栗就有点生气,觉得他这是在敷衍,不仅在搬家这事上,其他时候也经常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她让他帮着办点事,他从来没有利落地答应下来过,总是说看看,要么是改天再说。
以前被他敷衍,霍小栗还能忍,可这一次不行,这是搬家啊,就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你就会再说再说,什么时候能给句准话?”
其实,顾嘉树心里烦着呢。今天上午,一位开叉车的老员工,在工作时突然脑血栓发作昏倒在了工作台上,导致叉盘下坠,又把下面理货的员工给砸成了全身多处放射性骨折,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可这事却成了集团管理层某些人用来攻击顾嘉树的把柄。顾嘉树还在医院呢,就被叫到了集团办公室。
尽管去的路上顾嘉树就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可没想到事情上升到了他管理无方的层面。领导的大意是,尽管他在西部销售公司业绩卓越,但提升他任分公司经理还是有争议的,争议的焦点就在于他太年轻,管理经验不足,容易出纰漏,但大部分人还是本着个人能力不必与年龄挂钩的原则选择了信任他,结果,他顾嘉树却用事实打了信任他的领导们一巴掌。这事万一让媒体捅出去,肯定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其实,顾嘉树可以解释员工的疾病不是他所能预知和控制的,但他不想解释,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解释太多反倒像是狡辩了,除了抱歉,他只能保证尽量不让这件事见报。
从集团出来,顾嘉树赶紧给守在医院的员工打电话,叮嘱他不要对外声张,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可话还没说完呢,员工就说某某报纸已来采访过了。
顾嘉树就觉一股青烟噌地从心里蹿到了脑门,直接要了记者的名字,在两家报社之间来回奔波了大半个下午,说话说得嘴巴都要冒烟了,才把新闻稿撤下来。他知道,生产事故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是,集团管理层里,之所以有人拿这件事向他开炮,更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而在于积累他顾嘉树的不足,等积累得够多够分量了,就会在集团管理层掀起一场针对他的蝴蝶效应。
顾嘉树上任将近两年来,虽然大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水下的暗涌,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他无法辨别这暗涌的制造者到底是谁,也就无从防范,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等这暗涌汹涌成大浪,再去收拾,虽然有些晚,但也只能如此。他没这时间和精力跟个疑心特重的特务似的,逐一去排除嫌疑。
事业上的事,顾嘉树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操心,也不想弄得全家人都跟着他捏一把汗,所以,他回家后什么都没说。作为集团分公司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在外人看来他可谓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职场没那么简单,说白了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你坐在高处,一片灯火通明的辉煌,底下的人在卖力鼓掌,掌声响成一片,你却无法断定这掌声里有几多真诚几多虚假甚至几多叵测,更无法断定有的人在鼓掌的同时心里也在谋划着什么…前路上明明铺着的是红地毯,可保不齐那片貌似平整华贵的红地毯下的某个地方就藏了一个陷阱,他每迈出一步,那些飞快运转的脑细胞都在成批成批地死去。
可现在的霍小栗又是一脸的不满,顾嘉树就有点烦了,没好气地说:“你要是等不及了,我今天晚上就一箱一箱给你扛过去。”
霍小栗本想反驳他两句,见婆婆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呢,遂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抱起铁蛋回房间去了。
肖爱秋无声地啧啧了两下嘴巴,“嘉树,你这是怎么跟小栗说话呢?”
顾嘉树知道妈妈又在演老把戏,这话是特意卖人情给霍小栗呢,觉得妈妈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也有点过分,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妈知道你忙…”肖爱秋小声说,“嘉树,你能不能给妈一套钥匙?”
顾嘉树一愣,“您要钥匙干什么?”
“没事的时候,我过去帮你们打扫打扫卫生。”
“不用,光看孩子还不够您和我爸累的啊,我们自己打扫就行。”顾嘉树一屁股坐下,点了根烟,肖爱秋劈手一把夺了下来,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看了霍小栗一眼,小声说:“祖宗啊,让小栗看见了,又跟你急,她都说多少遍了,吸二手烟会让铁蛋得咽炎的。”
顾嘉树显得垂头丧气,都不知该怎么好了,从茶几上抓起烟盒就进厨房去了。片刻,厨房里响起了油烟机的轰鸣声。
顾嘉树皱着眉头,站在油烟机下抽烟,越抽越烦,好像胸口堵了块石头。肖爱秋又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嘉树,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你爸手里的那套钥匙留下了啊。”
“好,您留着吧。”顾嘉树头也不回地说。
抽完烟,顾嘉树翻了翻报纸,从资讯广告里找了个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预约了明天一早过来帮着拉东西。
肖爱秋瞪大了眼睛道:“嘉树,你不是说找人帮着拉过去就行了吗?就这么十来个箱子,你犯得着花那份冤枉钱找搬家公司吗?”
“用得着,妈,现在哪有请人白帮忙的?有请人吃饭的钱都还不上这人情的份儿,还不如请搬家公司利落。”顾嘉树说的是实情,想找人帮忙很简单,自打他当了分公司经理,平时不怎么联络的同学和朋友,也开始频繁地联络他了。他当然明白,大家频繁联络他并不是他突然有人格魅力了,而是他掌握了点别人想得到的资源而已。就搬家这点小事,只要他一个电话,不仅会有人帮着他拉过去,还会热情洋溢地给扛到楼上,更会借着他乔迁新居的借口送礼。
但是,这样的热情他不愿接受,虽然说主动送礼才是件让自尊受辱的事,可是,在他看来,被别人怀揣了目的送礼才是更大的辱没,因为别人之所以给你送礼,至少是认为你的原则是可以被收买的。一个可以被收买的人,人格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第二天一早,搬家公司的工人就过来把东西搬过去了,可乔迁新居的喜悦,他们脸上一丝都没有。还在冷战呢,谁都不理谁,霍小栗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就出门了,走在街上,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和顾嘉树之间,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温暖了?
从她被推倒在地早产的时候吧?自从顾嘉树上任分公司经理以来,就整天忙啊忙啊的,回家就像头扛了一天重活的牛一样,往床上一倒,不要说和她说话了,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了。以前怀孕的时候,怕伤着孩子,她尽力克制着,不让顾嘉树碰她。可她后来把铁蛋生出来了呀,虽然他伤了她的心,可既然没离婚日子就要过下去,既然好也是过坏也是过,她还是想把日子往好里过的,所以她暗示过顾嘉树几次,她可以过性生活了,甚至在夜里主动过,结果,三次至少有一次顾嘉树懒洋洋地推托说床太窄了,怕冲动起来伤着孩子。
霍小栗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未婚女人的失败是把恋爱谈黄了,已婚女人的失败是把婚姻经营成鸡肋了却无路可回。
3
夜里,她和顾嘉树项背相对地躺着,沮丧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来。自打结婚后,在婆婆和大姑姐眼里她整个就是一误闯进这个家、一点儿也不受欢迎的孩子,为了爱情,她忍了也认了,只希望有能力从家里搬出去。现在,终于心愿得偿,搬出来了,可是搬出来了又怎样?没有了爱,再华丽的家也是座坟墓,婚床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棺材罢了,摆着两颗行将就木的心。
她叹气,辗转难眠,甚至,悄悄地流了泪,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其实,顾嘉树也没睡着,本来,搬新家是件高兴的事,可看看霍小栗沉着的脸,好心情全没了。他可以忍受霍小栗跟他发脾气,跟他吵架,可他就是不愿意看霍小栗那张生气的脸,胡适不也曾说过嘛,人最最可恶的举止,就是把一张生气的脸端给别人看,那是比鞭子抽打、当众辱骂还让人不堪忍受的滋味。
自从生了铁蛋以后,霍小栗好像就迷上了冷战。一句话不中听,一个眼神不对,都能引起他们之间的冷战,更要命的是霍小栗对冷战非常上瘾,而且分寸拿捏得很好,在父母跟前,该跟他说话跟他说话,跟没事人一样,可一回到他们两个的小空间,她就变成了哑巴、盲人、聋子,好像他顾嘉树不是个人,而是空气。顾嘉树就不明白了,有事说开了不就得了?哪怕是吵也成骂也中,只要她开口说话,别把他当带着致命细菌的空气对待。
他想和她讲道理,希望她能放弃这种两国交兵之后的冷战姿态,他们是夫妻,又不是敌我矛盾,犯得着这样吗?想着想着,顾嘉树就坐了起来,按亮了灯,推了推她,“霍小栗,咱谈谈?”
霍小栗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
顾嘉树有点恼了,“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来?有事说事!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你说!”
“你没做错,是我错了。”霍小栗依然躺在那儿,声音像是从其他地方飘过来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顾嘉树了,你是顾总了,你跟我说一句话是瞧得起我,我哪儿敢有意见。”
“霍小栗,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顾嘉树忍了又忍,没把声音提上去。
霍小栗猛地坐了起来,盯着他,“你为什么叫我霍小栗?”
“因为你就叫霍小栗!”顾嘉树觉得她质问得很荒唐,她就叫霍小栗嘛,他不叫她霍小栗叫什么?
“对一个人的称呼反映了这个人在你心中的位置,不错,我是叫霍小栗,连我的同事都不会叫我的全名,你不觉得这三个字从你嘴里喊出来很冷很别扭吗?”
顾嘉树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已经很久没叫她小西瓜、宝贝、媳妇等等的昵称了。为什么自己会冷冰冰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叫出她的全名?是因为生疏了吧?虽然名字不过是称谓,可夫妻之间叫出全名,确实显得有点生硬了,就叹了口气,说:“我倒想不叫你霍小栗来着,可你整天沉着张脸,你让我叫你什么?着厚脸皮肉麻地叫你心肝宝贝?”
霍小栗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家,还是我的不是。”说完,就躺下了,顾嘉树觉得没劲,“咱以后能不能别冷战了?”
“我是女人,只会冷战,火拼是男人的习惯。”霍小栗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点,甩给他一后脑勺。
顾嘉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霸道地一把扯开了被子,往地板上一扔,连霍小栗的睡衣都给扯开了,淡青色睡衣里,霍小栗雪白的身体像葱白一样,把他的眼睛闪得跳了一下,霍小栗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掩上睡衣,“干什么?要强奸啊?!”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在顾嘉树心里滚了一圈,噗的一声,他就笑了,说对,我都正人君子了这么多年,还没干过这活呢,我强奸自己的老婆总不至于坐牢吧?说着,就扑上来,三把两把地扯下霍小栗的衣服就往上扑,霍小栗下意识地裹紧了睡衣,尖叫了一声,“你神经病啊?”
“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强奸犯,你喊吧,你就是把喉咙喊破了也不会有警察叔叔来搭救你。”说着,顾嘉树压住了霍小栗的腿,又把她的胳膊撑开了压在床上,狞笑着说我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然后一脑袋扎到她胸脯上,一顿乱亲,霍小栗还没从刚才的生气中走出来,气得要命,当然不肯配合。嘴里嘟哝着神经病,奋力抽出一条腿,一脚就蹬在了顾嘉树的胯骨上,奋力一蹬,顾嘉树就滑到床底下去了,赤身裸体的顾嘉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霍小栗,“你来真格的啊?”
霍小栗看了他一眼,摸过睡衣套在身上,飞快地扣上扣子,又裹上了夏被,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从不相信,没有女人的配合一个男人能强奸得逞。”说完,就倒在枕头上。
坐在地板上的顾嘉树觉得自己像只出了丑的猴子,很是受刺激,从地板上猛地一跃而起,嘴里嘟哝着“今天我就不信了我”,说着又去扯霍小栗裹紧的夏被,可霍小栗把被子越团越紧,像只巨大的茧一样把自己严密地包裹在里面,他扯开了这头,那头又裹上了。此时的霍小栗只想着跟他较劲,已经顾不上跟他生气了,看顾嘉树忙活得满头大汗,咬着嘴唇偷笑。顾嘉树好像被激怒了一样,斗志愈发强烈了,他看着坏笑的霍小栗,知道硬来肯定是输定了,于是做丧气状,往床上一倒,“睡觉。”
霍小栗当了真,得意地躺下了,松开了夏被,刚要活动一下手脚呢,顾嘉树像狡猾的狼一样钻了进去,猛地把她揽进怀里,低着脑袋就拱进了她怀里。霍小栗刚要挣扎,顾嘉树却已袭击得逞了,她微微地战栗了一下,原本擎起来要推开他的手,软绵绵地就搭在了他的腰上…待霍小栗的气息粗了起来,顾嘉树才装作很意外的样子,“怎么?反抗强奸犯反抗累了吧?”
霍小栗喃喃了一声讨厌,手却在顾嘉树的头发里摸索着,温柔地游弋,顾嘉树知道霍小栗来情绪了,还在努力咬着牙不想让他看出来,就故意装出丧气的样子往旁边一躺说:“算了,虽然说婚内强奸不犯法,可我还是要做个君子。”
霍小栗就觉得自己成了被欲望吊到半空的猴子,上不去下不来地尴尬着,狠狠地看着顾嘉树。顾嘉树继续装样,“你看,我都强奸未遂,你还真生气了啊?”
霍小栗猛地翻了个身,背对顾嘉树,心想:想让我求你,没门,我就是把自己憋死也不求你!顾嘉树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否则霍小栗就真恼了,就悄悄地靠过去,轻轻地揽着她,霍小栗感觉到了他在背后的进攻,挣扎了一下,“别碰我!”顾嘉树猛地揽了她一下就挺进到了她的深处,坏笑着说:“我这一肚子坏水,你要不让我撒出来,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吗?”霍小栗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来,顾嘉树说:“小西瓜,以后,咱不冷战了好吗?”霍小栗的话已经说不成个了,只剩了哦。顾嘉树摇了她几下,逼着她答应不再冷战了,霍小栗喔喔地应着,顾嘉树突然伏在她肩上,霍小栗就觉得一滴两滴的水顺着她的肩滴了下去,她吃惊地扳过顾嘉树的脸,“嘉树,你怎么了?”
顾嘉树笑了一下,说没怎么,就是觉得累。然后,他们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那次爱,开端酣畅,可收场一点也不淋漓,甚至有那么点伤感。因为他们都想找回过去的彼此、过去的自己,却找不到了,只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沧桑和感伤,他们背负起了庞大的生活,再也不是那一对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彼此的狂热恋人了。
尤其是当霍小栗赤着身子去卫生间清洗的时候,曾经盼望过的肆无忌惮终于来了,可她一点也没觉得有多快乐,甚至还蹲在花洒下流了泪,在生活上她貌似得到了很多,可是,她究竟丢失了什么?
是激情,是纯净?岁月像一块磨刀石一样,慢吞吞地消磨了它们。她想了很多,想到了顾嘉树忙,孩子留在婆家,这偌大的家里,就她一个人,对她和顾嘉树来说,这个家,或许已经不是她迫切盼望拥有的温暖爱巢,只是个囤放私人财产、睡觉的地方而已。顾嘉树还会继续忙,忙得跟她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间,他们能说的话,也不再是情话,而是生活中的琐事需要相互交代而已,生活终究是把婚姻磨砺成了一只破绽百出的笼子,至于爱情的炙热和浪漫,早就像只关不住的鸟儿一样,从笼子的破口里飞走了。
可最为悲哀的却是,她不甘心,像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希望爱情恒久远,像钻石一样经得起时光的打磨。
在别人眼里,她是人人羡慕的成功人士的妻子,可那是顾嘉树的成功,除了经济上宽裕点了,除了家里所有的一切更需要她责无旁贷地打理,她赚到了什么?赚到了婆婆和大姑姐絮叨她果然厉害,有眼识得金镶玉,抓住了顾嘉树这块宝,她连一声累都喊不得,因为只要她喊一声累那就是不知好歹,因为她的这份累,有多少女孩子想抢着受都抢不来哦…顾嘉树哪天高兴了,给她买束花,婆婆都要大惊小怪,好像顾嘉树太伟大了,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只有老婆巴结他的份儿,用得着买束鲜花讨老婆欢心吗?可是,她一边工作一边做着顾嘉树的全职保姆,怎么就没人觉得她伟大?反倒是觉得她是贱妻攀了顾嘉树这贵男呢?
想到这里,她腾地就一个激灵,那些给外人看的荣耀有什么意思?她有工作,不需要顾嘉树养活,她干吗要做出一副仰着头嗅他鼻息过日子的德行?她只想过得快乐一点、温暖一点,可以像其他家庭似的,一家三口有趴在地板上玩耍嬉闹的时刻,周末可以带着孩子去郊游,可以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依在他的肩上痛快地大哭一场,而他绝对不会斥责她矫情,还会用温暖的手掌给她擦泪…
突然间,她脑海里蹦出了两个字:离婚。
她吓了一跳,怎么会想到离婚呢?是啊,如果她说要跟顾嘉树离婚,所有人都会惊掉眼球,他们会很八卦地追着她问,为什么离婚?是不是混出头来的顾嘉树开始嫌弃她这糟糠,开始有外遇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不管她怎么强调怎么否认,都没人相信,一个丈夫终于混成成功人士的妻子,会为了赌一口气而提出离婚?开什么玩笑!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猫腻,不是丈夫出轨了,就是妻子耐不住寂寞有外遇被逮着手腕了。
想着想着,霍小栗就打了一个寒战,她闭上眼,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别想了,没用的。
搬新家的第二个周末,母亲和霍小震过来了,一进门,母亲就张罗着找地方摆霍小震扛来的平安树,说家里有点绿颜色才显得有生机。这棵树是她去花卉市场买的,卖花的说了,搬新家的,最好送棵平安树,因为它又叫幸福树,寓意着平安幸福。顾嘉树听见动静,从卧室出来,和母亲寒暄了两句,就去卫生间刷牙了。
霍小震把平安树摆好,母亲转着看了几圈,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说:“人嘛,就是要先有平安才有幸福,连平安都保不住了,幸福往哪儿扎根去。”
霍小栗笑了笑,没说什么,给母亲泡了杯茶,霍小震说还得去公司加班就窜了,霍小栗问弟弟有没有女朋友,母亲忧闷地摇了摇头,“有个屁,他公司那经理,拿着员工当驴使,除了上班就是加班,他哪儿有时间谈恋爱?”说着,又看看从卫生间出来的顾嘉树,问:“嘉树,实在不行你就帮着小震再找份工作吧,照这么下去,我看他得打光棍了。”
顾嘉树说好,我打听打听。
因为霍小震的这份工作,婆婆和大姑姐一唱一和地不知在霍小栗眼前卖了多少乖,那意思,现在养儿子,都是丈母娘家得利,你看这顾嘉树,自己家的人倒没帮什么,却费劲地给小舅子找工作。霍小栗懒得再在这事上赚说辞,就对母亲说:“妈,小震现在的工作,专业对口,他自己也喜欢,您就别自作主张地折腾了。”
“要是专业对口就得忙得没时间找对象,我宁肯让他专业不对口。”母亲嘟哝了一句,又不甘心地看着顾嘉树,“嘉树,你再帮着给留意留意,找份合适小震干、又不用加班的活。”
霍小栗觉得妈妈想法太单纯了,就笑着说:“妈,您太不了解现在的职场了,哪个老板不是把员工当牛用?而且最好是那种只干活不吃草的牛。”
“这不比周扒皮还狠吗?”母亲忿忿道。
母女两个又聊了一会儿,母亲又问了一会儿铁蛋的事,霍小栗就把铁蛋继续放在婆家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叹气说小栗,你别怪妈没帮你看孩子,妈也没办法,报摊虽然挣不了几个钱,可多少总能进点,小震累死累活地干,可工资没多少,妈要是不帮着他攒点,他怕是连个媳妇都娶不起。
霍小栗有点心酸,说:“妈,您别操这些心了,比咱家还困难的家庭多了去了,也没见人家的孩子娶不上媳妇,有钱有有钱的结婚法,没钱有没钱的结婚法,幸不幸福跟花多少钱办婚礼没多少关系。”
“说是这么说,我可不想让亲家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把人家辛苦拉扯大的闺女给糊弄过来了。”一说起这个话题,母亲就来气,声音不由得就高了上去,“就算亲家不要,我也得给足亲家面子,人家拉扯大个闺女不容易,总不能让人家赔了闺女,在邻居跟前连个面子都赚不着…”
顾嘉树觉得这话刺耳,拿了支烟想抽,想了想又放下了,起身说:“妈你跟小栗聊着,我到阁楼看会儿书。”
母亲嗯了一声,用眼角瞄着顾嘉树上了楼,小声对霍小栗说:“看,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