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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既然已经主动放低一次姿态了,他不想前功尽弃,在脸上挤出一点笑:“我想和你在外面吃。”
霍小栗看了他一眼,说:“那…去天幕城吧。”
天幕城离顾嘉树家不远,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特色菜成。
到了天幕城,顾嘉树找了家泰式菜馆坐了,把菜谱递给霍小栗,“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霍小栗接过菜谱,从菜谱上方抬眼看顾嘉树,顾嘉树看上去有点无奈的无聊,搓着脸,有点疲惫的样子。
这半年来,他在公司承受的压力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因为他是集团内部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更关键的是有太多资格比他老、学历比他高的人不看好他这年轻有为的分公司经理。其实,就算顾嘉树不当这分公司经理,也没他们的份,可他们就是瞧不上顾嘉树,就好像一拨自诩是贵族的人瞧不上一个泥腿小子和自己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甚至认为他能坐到桌上,会拉低他们的身份。这半年多来,除了抓公司生产经营,顾嘉树更多的精力是用在和这拨人斗智斗勇上,晚上经常跟霍小栗感叹说,幸亏霍小栗及时怀孕了,照这么下去,说不准他就ED了。当时,还把霍小栗给逗乐了,故意做双手合十状说上帝啊,你快让他稍微ED一点吧,不然我都担心他会去信奉伊斯兰教了。顾嘉树也故作夸张地要把她抓起来往窗外扔的样子。可是,自从顾嘉树到分公司任职,功课明显做得少了,因为刚接手公司,千头万绪的事团在那儿等着他去理呢,再加上霍小栗怀孕了,做母亲的天性使得她不愿意嘉树去碰自己,所以,回家后的顾嘉树通常连电视都不看,往床上一躺,就呼呼大睡过去,就算睡不着,也是瞪着天花板出神。霍小栗问他想什么呢,他总是说公司的事。
想到这里,霍小栗独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母亲说得对,自己的男人自己疼,疼他就是疼自己。母亲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告诉她,只有夫妻两个都健康长寿才是真正的幸福,像她那样,丈夫早早走了,孩子也大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嘴巴都快憋臭了,跟儿子唠,儿子嫌她说的不是陈芝麻烂谷子就是街头巷尾的一地碎屑。和街坊邻居唠,和女的唠多了,人家会说你是碎嘴寡妇,邻居之间一旦有点什么闲话传出来,你第一个成了搬弄是非的嫌疑人;和男人唠,就更不成了,人家会说你风流、耐不住寂寞,有想偷人的嫌疑。这些年来,母亲也看穿了,什么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以倒倒废话。
顾嘉树听霍小栗点了几个菜,进饭店前的那点不舒服就云开雾散了,因为霍小栗点的全是他爱吃的菜。如果不疼他不爱他,她不会心里装着的全是他的喜欢,心里一热,就一把抢过菜谱,叫了一个霍小栗喜欢吃的菜。
一种情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着,再看彼此的目光,两个人的内心都感觉到一股暖流。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手牵手了。也没说话,顾嘉树边走边瞭望着夜的天空,轻轻地吹着口哨。刹那间,霍小栗觉得,仿佛回到了恋爱的时候。那会儿,他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所谓约会,也就是牵着手溜马路。饿了,在街边吃碗麻辣烫,能吃一次烤肉,就算是很奢侈了,可是,她的幸福照样很肥胖,比那些有钱人的恋人之间的幸福还要肥胖,因为心里有爱。
她还想起,大四的寒假里她和顾嘉树逛夜市,看见有银戒指很美,就蹲下看了一会,顾嘉树看出她喜欢,掏钱买了下来,套在她手指上,嘻嘻哈哈地说:“手铐啦啊,你被我俘虏了。”
霍小栗的满足感,一点也不比得到一枚钻戒来得少。后来,他们稀里糊涂地结婚了,连枚戒指也没买,顾嘉树说要补给她,她没让,说你已经送过我戒指了,顾嘉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才把手指翘了翘,让他看那枚银戒指。
当时顾嘉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也很是内疚,他知道,女孩子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穿上婚纱做新娘,让自己所爱的人戴上戒指,那是女人一生中最隆重的一场幸福秀。霍小栗看出了他的难受,安慰他说,幸福不拘于形式,有爱,比什么都好。
那会儿,即使他们不开口说话,也能读得懂彼此的内心。因为他们相爱,爱就像电流,让他们的心相通,就像眼下这个晚上,他们拉着手,一荡一荡地走在街上,千言万语都沉默在内心里,即使不语,也能抵达彼此。
3
虽然顾新建答应了让顾嘉树他们买房子单过,可当顾嘉树把买房的事搬到桌面上时,气氛还是有点沉闷。有能力、开明的老人会在孩子结婚前就给他们备好了房子,可那并不是老人心甘情愿让孩子离开自己,不过是迫于社会大形势而已,与其等到处不好再分开,还不如在没矛盾的时候早早分开,免得以后伤感情。
肖爱秋尤其如此。这几年,她和结婚后的女儿以及儿子住在一起,让她在邻居之间赚了不少的羡慕。虽然一家六口人也时有小矛盾,但毕竟没闹出家门让外人看笑话,这让她很满足,也借着这,在邻居之间赚了个好岳母好婆婆的头衔,这让她面上很有光,不亚于写作的人中了诺贝尔文学奖。因为她老了,没相貌可卖弄了,没事业可拼着去博取别人的仰慕了,只剩下了妻子、母亲的角色可以继续,妻子做得怎么样,在老伴那儿已经定性了,而婆婆岳母这俩角色,需要外界的评定,成为人人称赞羡慕的好婆婆好岳母,就像当年努力工作争取当先进工作者一样重要。
可是,儿子要搬出去了。
就像她努了半天,还没等评定呢,突兀间就失去了努力的环境,期待中的光环,也随之消失了,这怎能不让她失落?更何况,和儿子媳妇一起过了好几年了,儿子突然要搬出去,别人肯定会说她这婆婆做得不好,如果她做得好,家就是幸福囤子,谁会傻乎乎地撤出去啊。当然,还有一种方式会让她比原来还有面子,那就是儿子买套大房子,全家一起搬过去,可她又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儿子买大房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儿子要买房搬出去,本就是为了回避家庭矛盾,要是买了新房还是一起住,岂不是屎窝挪尿窝地瞎倒腾?
所以,自从顾嘉树说要买房,肖爱秋脸上就没开过晴,能说得出来的理由也就是自己的儿子要搬出去单过,就跟心脏上有块肌肉要生生给剥下来一样。
每当她这么说,顾嘉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霍小栗知道,这会儿不能心软,心一软,她就搬不出去了,就要永远待在这个自己时时都要小心祸从口出、是非从一个表情诞生的家里。
周末,她和顾嘉树出去看房,把楼书带回家,一张张地仔细研究,肖爱秋总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眼里是巴巴的软弱可怜。霍小栗烦透了婆婆的这种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好像是因为她的加入,才使得这个家分崩离析了一样。
顾美童看不惯妈妈在霍小栗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故意嘻嘻哈哈地说:“就是,咱家这房住的人也忒多点了,是该分家了。”
肖爱秋就瞪她一眼说:“要分也轮不到嘉树搬出去,亏你也有脸说。”
顾美童就双手一摊说:“没办法,谁让我爸给我挑了个没本事的老公呢?”
“你又想找仗打不是?”肖爱秋瞅了一眼顾美童的卧室,“让小罗听见了,他多没面子。”
“他又不在家。”顾美童一脸不屑地小声嘟哝。
“要我是小罗,我都跟你离八回了,娶个老婆不生孩子,哪个男人受得了?”肖爱秋看儿子和媳妇一门心思研究着楼盘,对她问也不问,心里很不舒服,打开了电视。
“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妈?谁生不了孩子了?是我不想生,因为我生了他也养不起!”顾美童被肖爱秋戳到了软肋上,就像个没现形的小偷,被一旁的人指了问是不是你偷的?心虚得她差点跳起来。
霍小栗轻轻看了她一眼,拿起楼书,拽着顾嘉树,“回屋看吧。”
顾嘉树不知就里,回头看了姐姐和妈妈一眼,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对,把客厅留给咱妈和咱姐战斗。”
肖爱秋没心思和顾美童斗嘴,追到顾嘉树卧室门口,眼巴巴地叮嘱了一句:“嘉树啊,你们最好选个离咱家近的小区。”
顾嘉树看看霍小栗,说知道。
“你们正是忙事业的时候,等你们上班了,我可以过去帮着你们收拾收拾卫生什么的。”肖爱秋小声嘟哝着。
“妈,您就甭自作多情了,人家要是稀罕你照顾的话,就不用买房搬出去住了。”顾美童没好气地说。
“美童,你吃枪药了?少说句行不行?”肖爱秋心里烦躁,对女儿也就没了好气,“你看,嘉树他们结婚比你晚,都快有孩子了,你也抓紧点吧,小心把小罗惹急了跟你离婚。”
“我就不生!”顾美童虽然嘴硬,可心里却全是慌张。是啊,她越来越害怕了,自从她说了坚决不要孩子,罗武道就更不碰她了,连她翻身时把胳膊搭在他身上,都会被他小心翼翼地拿下来,好像他们之间只剩了夫妻的名分,已彻底没了夫妻之实。逢了生理骚动期,夜里,她特意贴在罗武道身上,用腿盘着他往他身上蹭,罗武道却摆出一副睡成了死猪的架势,无动于衷。顾美童就动手去摸他,可摸来摸去罗武道就是没反应,她一生气,下手就重了点,罗武道就会默默地拿着她的手离开他的身体,说睡吧。
顾美童就噌地坐起来,按亮了灯,“罗武道!”
罗武道就眨着眼看她,“怎么了?”
顾美童又羞又急,“你装什么装?”
罗武道就坐起来,说:“我没装。”
“你就是装,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罗武道默默地叹了口气,关上灯,摸索到顾美童睡衣里,试了试,果然不行,就说反正你也不想要孩子,别折腾了。
顾美童的鼻子一酸,就哽咽起来,罗武道像个罪人似的耷拉着头坐着,拱到她身上,用手指和嘴巴满足她。黑暗中,顾美童捧着他的头呜呜地哭了。罗武道抱着她,说:“对不起,美童,要不…你跟我离婚吧。”
“我不离,就不离!我知道你讨厌我了,你这是故意的…”顾美童哭着说。
罗武道就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倒下睡了。过了几天,罗武道说,所里打算在莱西成立一个分所,主任找他谈了,问他愿意不愿意去。因为莱西是他老家,相对其他人来说,人脉要好一些,律师这一行靠的就是人脉,而且去莱西分所,底薪和业务提成相对都会高一些,不像现在,底薪低得可怜,全靠案源提成。可是,像他这种社会关系不广的人,全靠零敲碎打地接点小案子,活一点没少干,钱却少得让他自己都汗颜。
顾美童没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你想逃避我?”
罗武道一皱眉,“我跟你说正事,怎么成我逃避你了?”
“你要不是为了逃避我,能去莱西?”顾美童说这句话时,心里很没底,能陪她到老的,只有这个男人了,她还没老,却觉得已可以一眼望穿自己的遥远将来。没子嗣,也没必要去奋斗了,这么混着就好,房子也不想买,其一不想花那份钱,其二是等她老了,留给谁?不如把这钱攒着为将来老境做打算,她也看明白了,霍小栗不会甘于长久地挤在这个家里别扭,她是个性子上洒脱自由的人,早晚有一天她会鼓捣着弟弟买房搬出去。只要他们搬走了,她就可以和罗武道心安理得地继续住在这儿,一直到老,依着弟弟的脾气,他绝不可能回来和她抢父母的房子。再说,他混得越来越好了,也没这个必要,就算霍小栗有意瓜分也没用。这两年她已经把弟弟两口子琢磨透了,霍小栗虽然厉害得不动声色,可弟弟才是真正的霸王,小事由着她,大事上,她拗不过弟弟,她做不了弟弟的主。
顾美童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出了窑的砖--定型了,也不想再做任何改变,对于罗武道挣钱多少,也不介意了,过得去就行。罗武道去莱西,她有点怕,就算罗武道本身没什么,在莱西那个小县级市,他怎么也是大城市来的,身上罩着一层神秘莫测的远道和尚的光环。再加上罗武道帅,不过三十多岁,对小地方的姑娘来说,绝对是有吸引力的,别看罗武道跟她在一起不行了,可未必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不行。医生不也说了吗,罗武道的不行,是心理性的,不是病理性的;闲来没事她喜欢看生活杂志,杂志上也说了,在家和老婆不行了的男人照样有外遇,照样能搞大情人的肚子!所以,她坚决不让罗武道去莱西。
罗武道问为什么?
顾美童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跟他兜底,就硬邦邦地说:“我不愿意。”
罗武道好声好气地继续商量她,“你不愿意也总要有个不愿意的理由吧?”
“我讨厌莱西,因为莱西有你爸你妈,还有你哥哥嫂子,别看我见不着他们,可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什么呢。”顾美童说着说着就气呼呼的了,她都好长时间没跟罗武道回老家了,因为一回去,婆婆和妯娌都问她怎么还不要孩子,她懒得和他们敷衍,直接说不喜欢孩子,不想生。至今她清楚地记得婆婆和妯娌的表情,像见着了鬼。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在你们家里人的眼里,娶老婆就是买只母鸡回来下蛋,你要是回了莱西,肯定得天天跟你灌输他们的愚昧观念。”
“我在城里,又不是回乡下家里!”顾美童只要一说到婆家,除了鄙夷就没别的,这让罗武道很生气。
罗武道是律师,要真跟顾美童吵起来,十个顾美童都不是对手。可他没法跟顾美童辩论,因为顾美童不讲理,只要讲不过他,立马就像被黄蜂蜇了一样吱哇叫唤,他就只剩了举手投降的份,因为他不想惹岳父生气。一想起岳父,他就心情复杂,他感念岳父对他的识人之恩,可是,他却没像岳父期望的那样,闯出一片天地,给顾美童带来幸福。于是,这份感念,就成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他不能辜负了老岳父的期望,又惹老岳父生气,他能做的,只能是忍气吞声,早早缴械投降。
4
霍小栗到底还是没拗过顾嘉树,他最终确定,在大连路一带买房,小区在建设中,生活比较方便,离婆婆家只有一站多的路,离河南路也不远。
顾嘉树要的是六楼,霍小栗对这没意见,因为六楼带阁楼,楼梯在室内,看上去很像是复式结构的房子,和真正复式结构的房子比起来,性价比很高,楼下是一百平的二居室,阁楼和楼下一样大,就是可利用空间稍微小些,有两个大房间,也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霍小栗都想好了,阁楼上的这两间,一间做书房,一间做孩子的游戏室,楼下用来居住。
霍小栗和顾嘉树去交首付的时候,房子已经封顶了,再有三个月就交付使用。霍小栗算了一下,等收了房,再装修一下,再跑跑装修的有害味道,等搬进来,孩子差不多就该一岁了。
她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漫长的岁月啊。
顾新建一听他们去交钱了,吃了一惊,问他们钱够不够,他和肖爱秋这几年也攒了点钱,本来是打算顾嘉树结婚用的,可没用上,索性现在拿出来帮顾嘉树买房得了。顾嘉树飞快地拦住了父亲的话:“不用,我们的钱够了。”
霍小栗看着顾嘉树,心里一沉,觉得有点不舒服。她知道顾嘉树为什么要抢着回答这句话,是怕她会说钱不够,有种品质上被看低的感觉,但没发作,只是那么轻微地不舒服了一下。
肖爱秋对儿子的话有点不相信,问房子总共多少钱,霍小栗看着顾嘉树,既然他怕自己说出不称他心的话来,干脆由着他去说得了。
顾嘉树说三十六万。
肖爱秋就把嘴张得跟吞了只鸡蛋似的,“小栗,这几年你们攒了三十六万?”
顾美童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眼皮,“妈,他们俩工资高,再说了,这几年住在家里,吃喝住都不用花钱,攒三十六万还不跟玩儿似的。”
霍小栗就只剩了干张嘴、说不出话的份。是的,她是没往家交钱也没交生活费,不是她不交,而是她交了顾新建也不要,说让他们自己攒着。可没往家里交钱,不等于她没为这个家花钱啊?家里的牛奶、鸡蛋,甚至米,杂七杂八的各种费用,哪一样不是她掏钱?做这些的时候,她并没算计也没觉得是在为这个家做贡献,只是觉得,做老人也不易,她做不到坦然地啃老吃老,既然给钱老人不要,那么她就换种方式贴补家用就是了,虽然她很少下厨,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什么时候该往回买什么东西了,她每天下班大包小包地往回提,难道顾美童没长眼、看不见啊。
顾美童把话戳到这儿了,她总不能像个管家婆似的一一细数什么东西是我给家里买的,花了多少钱吧?那也显得她太小肚鸡肠了,好像买东西还记了笔小账,为的就是这一天拿出来堵谁的嘴。
她给气得鼓鼓的,看着肖爱秋,希望婆婆能为她讲句公道话。可是她指望错了,肖爱秋像是被顾美童的话提醒了似的,点了点头说:“你们攒够了就好,我和你爸还商量来着,如果你们钱不够,我们给添俩,也算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
“得了吧,妈,你就是一分不掏,嘉树的房子也有你的功劳,如果这几年他们不是在家免费吃住,从哪儿攒出这三十六万来?”顾美童虽然对未来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可一想到霍小栗用不了多久就搬到宽敞明亮的新房子里去了,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霍小栗再也忍不住了,“妈,我们没攒那么多钱,我们贷了二十二万块钱的款。”说完,起身就回房间去了。
肖爱秋和顾美童面面相觑地看着,问顾嘉树:“嘉树,你贷那么多款干什么?利息那么高。”
顾嘉树知道霍小栗已经被姐姐惹恼了,匆匆敷衍了一句“我们还年轻”,慢慢就进卧室去了。
顾美童撅嘴,“看见了吧,耍态度呢,妈,赶紧掏钱还来得及。”
肖爱秋打了顾美童的手一下,“以后,你弟弟两口子的事,你就少说两句吧。”
顾嘉树进了卧室,霍小栗正歪依在床头上生气呢。马上就到预产期了,她人并没胖多少,可肚子却大得像一只巨大的箩筐倒扣在肚子上,因为怀孕,让她的呼吸显得幅度有点大,因为生气,起伏的幅度更大了,让她看上去显得有点滑稽,像一只被掀翻在地却翻不回去的青蛙,正呼呼地生气呢。
这两年,顾嘉树已经学精了,但凡遇到霍小栗和家里人生气闹矛盾,他绝对不会提矛盾的本身,也不提家里的人,而是转移话题,好像刚才的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如果霍小栗气得不是太厉害,话题一转,基本也就过去了,如果霍小栗气愤难消,他转移话题也没用,霍小栗总是斜斜而冷冷地看着他说:“是疖子总要出脓的。”
那意思是让他别打马虎眼,只要问题在,不去面对就永远得不到解决。可即使面对了,又能解决什么?大不了就是他们两个在原来矛盾的基础上先争吵再冷战而已,谁都说服不了谁,也就谈不上会有什么质的改变。就算顾嘉树明知道是妈妈不对,姐姐不好,又有什么用?顾嘉树总结出经验来了,他可以把一个原本乱糟糟的几百号人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可他管理不好只有几个人的家庭。
管理公司,可以用制度管理,可家庭不成。家庭是一个充满了感情的地方,制度在这儿用不上,和睦需要靠大家的自觉和修为,只要有一个人不配合,你就没了辙,因为这是家,不是公司。公司里有混账员工,可以除名,家庭不行,谁都除不了谁的名,就算能把人除到门外,感情还在门内呢。最好的办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矛盾在,能不理它就不理它,当它不存在比正视它的存在并试图去解决,杀伤力会更小一些。总之,家庭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每个家庭都有一笔糊涂账。
顾嘉树笑嘻嘻地走过来,趴在霍小栗鼓鼓的大肚子上,“来,让我听听宝贝在说什么呢?”
霍小栗一翻身子,忽地坐起来,“顾嘉树!”
顾嘉树做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懵懂样,“怎么了?”
“你刚才哑巴了?!”霍小栗厉声道,一点也不怕客厅里的人听见。
顾嘉树不想把事闹僵,过来捂她的嘴,“嘘,媳妇,我姐就那么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较什么真呢…”
霍小栗眼睛瞪得老大,啪地打掉了顾嘉树的手,“她就那么个人成了她的理了?我凭什么要承受她的阴阳怪气!?”
顾嘉树暗暗叫苦,知道一场战争怕是避免不了了,也顾不了那么多,捂着霍小栗的嘴,小声说我的姑奶奶,你别嚷了,我知道她不对,让你受委屈了,你再忍忍,等房子装修好了咱就搬家。
顾美童当然听见了,不甘示弱地冲了进来,站在门口,瞪着霍小栗说:“你说谁阴阳怪气呢?”
霍小栗挣扎着扒拉开顾嘉树的手,“说别人对得起你了,顾美童,原本我还抱着同情包容着你乖戾的阴阳怪气,可你…”
霍小栗还没说完,顾嘉树又捂上了她的嘴,急三火四地对顾美童说:“姐,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小栗都快生了,你们还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