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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辞道:“有我在,她不会有事,你仅要关心你的燕知,即可。她时燕非,不劳你管。”
一句话出,寂夜如水,好半天听不见一丝动静。
好半天,才听见苏慕水不悦的嗓音淡淡响起:“的确不关我的事。到底是在我辟邪宫中,若是死了,也是件麻烦事儿。燕非,虽说你修不修仙并无二样,不过就这半吊子修为,来日真闯下大祸,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辟邪宫的确蕴灵储秀,不过依我看,对你而言,纯粹无用,你若要变强,还是去尸胡山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我心中却忽然生出许多不知名的痛。
他对我说,燕非,虽说你修不修仙并无二样,不过就这半吊子修为,来日真闯下大祸,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
他说,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
在他看来,原来我一直是妹妹燕知,是他苏慕水的累赘吗?
一瞬的低落,我终于再次明确摆正自己的位置,请大家给我插个小旗,和我一起念,燕非牌拖油瓶,特大号!
尸胡山是妖界第三座首山。
山下生长着茂密酸枣树,山上石块蕴藏着大量的翡翠与金属。附近茹素的小妖们都喜欢采摘酸枣果腹,可是一天晚上,天降陨石,把好端端个山脉,砸出个偌大黑洞,喇叭似的大大咧咧张着大口。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自从山洞出现以后,不管是小妖还是尸胡山上花草木灵打那儿经过,都会被一种强大的引力吸入进去,即便是离着十丈开外,一不留神,也会被拖入山洞,一口吞吃。
从此,尸胡山渐渐生灵绝迹,除了漫山葱绿,不见炊烟。
第五十一节
修炼那日,轻辞来了,再然后,苏慕水也亲自来了。
到如今,分明只有我要试炼,身边却跟着两只白眼狼,一个是轻辞,另一个是苏慕水。燕知原本很担心,想一起跟来,被苏慕水强硬拒绝了,只得与小妖们哀戚目送我离了辟邪宫。只是历练,没啥大事儿…
缩地术我现在用得十分熟练,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尸胡山。
眼下是八月的天,酸枣生长得分外茂密,椭圆形的叶子绿油油的一片,漫山遍野的葱绿中,点缀着清甜的芬芳,一个个玲珑剔透的红玉果子分外惹人。
我低头想,这该怎么进去——用剑劈了枝叶,还是干脆一把火烧过去?
正想着,木灵仿佛感知到我的想法,“哗——哗啦——”只听得一阵树林微曳的声音,原本簇拥着无可分割的酸枣林居然争先恐后退缩着,清出一条浩然大道。我看着酸枣树自动排开的大道,泥土散发出淡淡清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苏慕水。
后者浅浅笑道:“燕非如今长进了,居然能用意念迫使它们开道。”
轻辞拉着我的胳膊,不耐烦道:“进去吧!”
尸胡山不愧是妖界第三座首山,风景宜人,团团浓绿轻红,仿佛天降霞帔。脚步踩在泥土上,只觉松软舒适,也不知走了多久,视野霍然开阔。一个牵牛花似的喇叭形大坑远远映入眼帘,从这里望去,洞口寸草不生,一片荒芜,惨白,流窜着阴阴死气,令人望而生畏。
我忍不住握紧轻辞的胳膊,他递给我一颗淡蓝色的明珠,轻松笑道:“把这个压在舌根,我们进去吧。”
我点头,不等迈步,苏慕水伸手忽然一拦。
轻辞冷眼望去,只听苏慕水不慌不忙道:“既然是历练,让燕非一人进去,我们在外面守着,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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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水话音清淡,着实惹恼了轻辞。
轻辞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跟着她,即便没有危险,看着有谁要伤她,难道不会先化了煞气?这样历练,又有何用?我看过了,她应付得来,我们送到这里,无须插手。”
苏慕水说得在理,我点头,虽然没觉得轻辞比我厉害,但以轻辞的性子,肯定会护我,我稍稍抬臂,只觉指间掠上一股凉凉麻意,似胭脂妖娆。
再踏入一步,轻辞在身后低低一声轻呼:“燕非…”
我回头,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两字“小心”。我笑了,苏慕水都说没什么了,轻辞也太谨慎了。又走了两步,觉着缺些什么,想了一会儿,回头,对他招手,大声笑道:“等我回来,找彻歌给我做橘红糕!”
轻辞眼中浮现淡淡的暖意:“好!”
离洞口约莫七八丈的时候,一阵淡淡胭脂香飘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传来一个哀愁的女嗓,幽幽叹道:“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声音遥远似从云端传来,却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言语中的意思,让我心头忽然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悲恸。
第五十二节
洞穴下面传来一声轻轻的疑惑:“咦?”
下一瞬,磁石似的巨力吸来,我不由自主地朝雾气深处跌去,那里似乎一个无底大洞,我的身子迅速滑落。
狰狞喇叭似的谷洞,从地底渗出森森寒意,粉白色的泡沫在洞壁“咕噜咕噜”地沸腾,下一瞬,我的脑子仿佛炸裂似的,一个哀愁女嗓,在脑海中凄然唤着一个名字…
“胡郎…胡郎…”杜鹃啼血,声声凄然。
雾气中,感官似乎分外敏锐,听那声音,我仿佛亲生经历了被最亲近、欢喜的人背叛,那种恨不能生、恨不能死的哀绝。雪白的大雾渐渐散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身着喜袍,天光都衬出了霞光彻亮,周遭拥来道贺的人群,以他之喜庆,衬我之孤凄。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觉着胸口那种悲恸、绝望如夜半潮涌,蜂拥袭来。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层层叠加的哀愁,饱蘸了相思苦楚,那浓烈入骨的感情让我一时间有些…别扭。
对,就是别扭。
那分明是不属于我的感情,我根本融不进去!
这么一想,所有噪杂的声音顿时如海浪退潮一般,蜂拥退去,渐渐地,脑海一片清明,刚才胸口沉闷的感觉登时烟消云散,零星的一点不适也纷纷散开。
大雾一点点,终于散了个一干二净。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水声疾流,鼻中窜进一点石灰石的气味。
石头的气味,很亲切。我浑身放松,轻松地翻掌搓出一小簇明黄色的火光,洞穴景观大亮,那些奇峰怪石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竟然将整个洞穴折射得分外明亮——
遍地白骨,难怪森白地流窜出阴阴死气。
顺着白骨铺就的方向一路往里,洞穴十分宽敞,钟乳石晶莹剔透,乍望去,宛如云海中波涛汹涌,又仿佛珠帘垂挂,瑰丽华光,清新润泽。
水滴从壁角滴落,清澈流淌。
谷洞中,除了水流轻快地敲击石壁,涓涓流淌,就剩下我掌心这朵火焰炸裂的声音。
这里美则美矣,可惜死气沉沉,一不留神,就容易跌落这些不属于我的幻境。我总想着历练结束,捉了山洞里闹事的邪祟,回去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橘红糕,索性偷懒用起了缩地术。
“又没两步路,这么一着,倒让人家逮住了空子!”一声不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警觉地四处张望,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轻辞的声音,可是轻辞根本没来呢!
就在这时,哀愁的女嗓再次响起:“胡郎,你来看我了?”她如果说别的,我都不会有感觉,可是说到这句时,我仿佛听见一个清雅的男嗓带着淡淡欣喜,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湮兰,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大雾再次弥漫开来,我似乎被什么吸引着,不由自主往里走。
我的头仿佛被人用震天锤狠狠一击,头晕目眩中,刚入谷洞里,那个身穿喜袍的年轻男子面目渐渐清晰起来,他换一袭雪白流衫,坐在紫竹林中,薄唇翘起一个浅浅的笑…
第五十三节
他抬眸瞬间,我如着雷击。
他温柔笑道:“湮兰,我时常在想,做个散仙无甚不好。你愿观海,我陪你观海。你喜音律,我为你控琴。你若要饮酒,我与你对酌。不管是茶韵禅风,抑对着那一江风月,也不嫌无趣。纵是地老天荒,我们在一起,难道不好?”
竹林风徐,绿映白衣。
手中的珠子忽然爆射出一晕淡蓝色的光晕——
我的头,痛得剧烈,这句话为何那么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湮兰,湮兰是谁?他为什么对着我,喊湮兰的名字?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头那么痛?忽然想到轻辞的话,我慌忙把珠子丢到口中,压在舌根下,痛楚渐退,分明暗淡下的谷洞中,下一瞬忽地亮若白昼。
那些雾气,这次是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我站在空荡荡的谷洞里,钟乳石流光溢彩,恍如仙境。
壁角中,瑟缩着一个白发披散的女影。她瘦骨如柴,眉眼中依稀能看出姣好的痕迹,可如今却只剩下双颊两道泪痕,她双手抱紧胳膊,抿着发乌的唇,一双阴毒的眼眸喷出嫉恨的毒液,冰冷冷地厉视着我。钟乳石滴出晶莹的水珠,女子鹤皮似的枯掌边,是一个笨拙破旧的木碗,盛着半碗清水,一团白色泥巴,泥巴上沾着一点唾沫的痕迹。
以泥为食?
我直觉涌上一种反胃感,缓步走去,我蹲在她面前,疑惑问道:“你就是尸胡山作怪的邪祟?”这个女妖额上环绕着白森森的死气,可是死在这里的每一具白骨,都环绕着这样的死气,她的死气算不得强烈。
我有些惊讶,如果真是邪祟,怎么会这么弱?
她似乎很怕我,挣扎着退缩,厉视着我,嘶哑的声音拼命叫喊着什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咿…咿…”模糊破碎的音节从她牙齿中蹦出,然后迅速消音在石窟中。女人的声音太激动,也太快速,所以那些音节短促中夹杂着浓烈的愤怒,仿佛是濒死的诅咒,这样的诅咒沾上身,清起来很麻烦。
我有些头痛地看着她。这么个妖,到底是捉还是不捉?
踌躇中,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虽然依旧嘶哑,但是那么声嘶力竭的吼声,在耳边却仿佛敲在夔皮大鼓上,声震百里——“负、心、者,天、地、不、饶!”
负心者,天地不饶,还是天帝不饶?我困惑地抓了抓耳朵,想凑近听清,她慌乱地厉声尖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想要把我撵走,身边半碗清水倾倒在地,流淌一地。
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嗓忽然在我身后淡淡扬起,三分哀愁,三分清冷:“她是个可怜人,你何必与她为难,离她远些吧!”
我浑身仿佛被人往后狠狠一拉,整个人踉跄着倒退数步,好半天站稳。
抬头,仿佛九天云光流泻小小石窟,钟乳石光灿夺目,掩不住女子唇红齿白,倾城颜色,她双眉弯弯,宛如柳月,双目明灿,亮若点漆。一袭百合似的襦裙施施然拖落,美地宛如画中走出。
第五十四节
我疾速抽出身后长剑,口中下意识喝道:“孽障!休得在此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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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蹙眉,微微一愣。
旋即,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钟乳石洞,她一分为二,再分为三,霎时间化作缥缥缈缈的无数白影,笑语嫣然,恍如飞天,轻轻道:“湮兰,我叫妴苏,你忘了我呀!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我捉不住她的影子,我到东时,她就在西,我到南时,她又在北,捉迷藏似的,我怎么也不能痛痛快快地把她收了。我累得气喘吁吁,弯腰捂住忽然抽痛的胃,她抿唇,悄无声息出现在我面前。那双纤纤玉手缓缓按在我肩上,不等我反应,猛然发力,我整个人陡地被她从地上拔起,丢弃在墙角,巨大的冲力撞击,背后撞碎坚硬的钟乳石,尖锐如倒悬雨刺的棱角狠狠刺在后背,霎时间钻心的疼痛侵袭一身,我痛得猛然起身。
“哗——哗啦——”石峰纷纷龟裂,发出炸裂的声音,转瞬纷纷轰然落地。
地动山摇中,她仿佛看到什么极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身形飘飘忽忽,高声道:“湮兰,你怎么连我都打不过。”她手爪忽地暴长出尖锐指甲,银光一闪,狠狠从半空劈下,我面颊狠狠一痛,小腹涌动一股热流,身子有意识般倏然后退。
光华剔透的钟乳石,在身前纷纷化作几道虚影。
电光石火间,连自己身上血液飞溅的瞬间,都看得分外清晰。
风声从耳边错落呼啸,心跳的声音,“怦——怦——”
妴苏收回暴长的指甲,火红蔻丹在指尖上,滴着殷红的鲜血,她将长甲从唇边划过,媚眼妖娆地看着我,笑:“小湮兰,还是你的血最甜。她们的血不是酸涩就是愁苦,哪有你的清新好喝。”
我的脸颊被她抓破,手臂上带下一大块血肉。
我默默把松散的腰带系好,脑海中一阵阵的空白,歪着脑袋看她,那些死气沉沉的白色纷纷退散,翘檐古风,碧水莲波,石窟登时换了场景,是水榭亭台,暮色黄昏,一个脆生生的清嗓在记忆深处,倨傲扬起——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本姑娘做你的剑?”
说话的小姑娘眉眼灵动,额心一点朱砂,衬得她整个人顾盼神飞,分外清美。细细去瞧,竟然与妴苏八分相似,只是比妴苏更年轻,更稚嫩。
莲红坠雨,荷瓣生香。
这是不属于凡间、妖界的地儿,处处透着空灵。
小姑娘三两步跳来,厉声道:“本姑娘和你说话,怎么不理我?他们说你是上界的石仙,我族人做你们的剑,是命定的事儿,时日久些,也能沾上几分仙气,修得正果。我也是石,为何不能修道成仙?我偏不愿做你的剑!”
一个少年的声音轻轻响起:“妴,休得妄言!还不与仙君赔罪!”
小姑娘跺脚,声音带着哭腔怒道:“你们都觉着我修仙就是痴心妄想,做了仙剑才是正途,那火中淬炼的事,当真是与己无关,说得轻巧!你也去火中走一遭!”
第五十五节
她“刷”地羞红一张小脸,大声骂道:“你和他们一个模样,都知道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少年大急:“妴!”
小姑娘越跑越远,我心念一动,这个妴,性子倨傲倔犟,一不留神便要堕入魔道,不能让她跑了!这一跑,便是生灵涂炭。
不知不觉,心念一动,一张金光灿灿的网倏地飞出…
一声尖叫忽然响起,我从梦魇中陡然惊醒,不是幻境,那张金光灿灿的巨网陡然飞旋,一点点压下,将邪气冲天的妴苏捆在其中。她在金网中挣扎,口中声嘶力竭地尖叫:“放开我,湮兰,你又用这招对我!我不是邪祟,不要用它对付我!放开我!痛…好痛呀…”
山洞发出“嗡嗡”颤动的声音,钟乳石纷纷砸落地面,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眼见着,小小的石窟就要塌陷,我胸腔中忽然翻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戾意,手掌狠狠砸在一块钟乳石上,一声闷响后,石块碾成齑粉,我厉声道:“谁敢作乱!”
尖锐的石鸣陡然静止下来。
一时间,除了妴苏痛苦喘息的声音,其余一切不复。
墙角的女人依然在瑟瑟发抖,愤怒地看着我与妴苏,我伸手把妴苏抓起,在手掌心里,她化作个浅白色的石头,寒光闪闪。周遭的死气纷纷退散,石灵们纷纷化作一道道白光,从洞穴中流溢出去。
我立刻拈了个心决,随着它们一起出去。
四周白骨森森,仿佛笼罩着一层褪不去的忧伤,我额角手臂不停撞到狭窄的石壁,身边的石灵纷纷窃笑,快到洞口时,眼见着白光大盛,我欢喜得立刻往前一冲,谁晓得刚才挤挤嚷嚷的石灵们纷纷闪到一边,我整个人手势不及,立刻跌撞到外面。石灵们在后面“哈哈”大笑,分外畅意地化作一道道光束离去…
苏慕水伸手扶住我的肩,稳住我摇晃的身子,稍稍后退一步,淡声道:“你与它们玩什么?真是个孩子心性!”
他话音一落,我手中原本平静下来的浅白色石头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忽然爆射出万道光芒,眼见要冲破禁锢。苏慕水眼皮都不抬,弹指一道火焰,眼见就要噬了邪祟。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嗓,长长一声幽叹:“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苏慕水抿唇,轻辞倒是忽然冷笑出声:“好歹是上界的灵君,从燕非进去,你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如今倒是舍得出声了!”
轻辞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我偏头四处张望,上界的灵君都来了?
轻辞说他从我进去就一直跟着,我怎么没觉察?
一簇簇火焰裹着个年轻男子出现,他不看苏慕水,也不看轻辞,躬身揖道:“湮兰仙君,好久不见。”他的身上有淡淡灵性,不是妖,也不像是仙,没有任何的危险。
第五十六节
我眼角余光掠向妴苏。这个火焰裹着的灵君一出现,我手心中的邪祟仿佛遇见什么忌讳的事物,跳动两下,忽然平静下来,小小块石头,静静的,倒也没石窟里那么讨厌。
他摇头,眼角一滴朱红泪痣,摇摇欲坠,他道:“仙君不愿认我,我无话可说。我也知妴作孽太深,不敢求您绕她一命。可是…让她死在神君手中,委实太过残酷,我宁愿看她死在你手中…”
死在我手中就不算死吗?刚才与她对战的瞬间,她指甲划破我脸颊,扯下我手臂血肉的瞬间,石窟中无数小妖的记忆纷纷蜂拥入脑海,那是它们被残忍吞吃的记忆。
一幕幕血色,才让我忽然间戾性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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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头看向火焰裹着的男子,奇怪道:“你看不出来我原身就是个石妖吗?或者说,上界有哪个仙君和我长得一样?你一时走眼?”个人判断,后者的可能比较大。
他掠一眼苏慕水,冷冷道:“我火灵君眼力没某人那么差,仙君现下的模样与前世一般无二。只是某人,曾经说生生世世,只愿与仙君生死相伴。三万年前他自绝了心脉,我当他至情之辈,不曾想这一世,转瞬就把仙君忘了一干二净!”
他似乎十分讨厌苏慕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苏慕水勿近的气息。
我疑惑:“嗯?”
他顿了顿,又道:“仙君,你只看着尸胡山怨气遍野,只当是妴苏的罪孽。可不曾想三万年前,妴苏也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世间六道,天道、人道、修罗道都是善道。我们都是修罗道出身,历练成上界仙君、灵君。本性里有七情六欲,这是修罗道众生的特点。妴苏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她不该妄想的他,而那个他,无情到底…于是妴苏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她的罪孽,罄竹难书…”
我觉得他在说天书,他说的事儿,我一句都没听懂。
我满眼迷惑中,他缓缓叹息:“湮兰仙君,好多事儿,你忘了,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这命中注定的事儿,并非遗忘能够解决!”
“够了!”轻辞抬了抬眼皮,掠一眼火灵君,忽然冷厉道,“你来叙哪门子的旧?燕非就是燕非,没什么这个那个仙君!要找湮兰,回北天门去!”
火灵君神色一黯,欲言又止,终于闭嘴不谈。
苏慕水斜插入鬓的眉微微挑了挑,似明白什么,但也不说话。
我看看火灵君,又看看苏慕水和轻辞,脸颊痒痒的…
是刚才被妴苏抓破的地方,伸手一摸,一抹鲜红顺着指尖滑落,砸落地面。
轻辞瞥一眼我,一块雪白帕子丢在我脸上,语气不善道:“擦擦!真说起来妴苏根本伤不到你,抓来那掌你怎么不躲?被伤了再躲,再来喊痛?迟了!”
“冤枉!我哪里喊痛了?”我胡乱接住帕子,一时没想到问轻辞,他怎么知道我没躲?方才在石窟,妴苏来势凶猛,我哪儿又反应得过来!
第五十七节
尸胡山的邪祟,不只妴苏的原因。
妴苏是引,可那些石窟中零散的片段,是被石窟“吞吃”的小妖们为情所困的一幕幕。刚到洞底,白骨累累,细说起,妴苏没有杀任何的小妖,她只是幻化出一幕幕幻境,只要小妖们跌入洞中,就会陷入幻境中。
它们的精气被石窟中的阴冷死气一分分吞噬,这就成就了尸胡山的劫数。这些死气越积越多,小妖们临死前,累积的怨念越来越深,这样的阴气直冲九霄,除非妴苏死了,平息枉死小妖的愤怒,否则好端端的尸胡山,必然成为妖界最大的炼狱。
火灵君一出现,我就发现他对妴苏有情。他说“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思缭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我记得我刚跌落石窟中,妴苏就这么幽幽叹了一句。
我可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情,尸胡山若变成妖界炼狱,也不知多少小妖会受害。
我手心缓缓跳跃出零星的火光,妴苏化作的白石在手掌间炙烤着,发出“呲呲”的炸裂声,不等妴苏被焚化,轻辞伸手一掠,白光一闪,火焰灭下,我手中抓着的邪祟立刻被他掠走。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没见着轻辞怎么动作,妴苏化作的白石立刻被丢到火灵君怀中,轻辞皱眉道:“你这好管闲事的性子怎么三万年不变?火灵君与妴苏渊源颇深,就交予他去教化妴苏嘛,你此次历练能随意驾驭火神,也算圆满,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