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太阳穴抽疼了一下,顿觉刚才和秦立说话时的自己像个白痴。她克制地收回目光,往嘴巴里塞了勺玉米,深吸一口气,但整个人都不好了。
装淡定从容也要看人,她对曾荻的厌恶无以复加。
她放下勺子,扶了下额头。
秦立问:“怎么了?”
“没事儿。”纪星起身,“我去拿点儿水果。”她扭头走开,彻底将那两人甩在视线外。
韩廷看了眼面前坐下的人,说:“这位置有人。”
“我就讲几句话,人来了我就走。”曾荻红唇弯起,瞟了眼不远处的纪星,说,“前女友都有新恋情了,我们韩总不能输吧,我帮你撑撑场子也好。”
韩廷淡笑:“这场子你怕是撑不起。”
曾荻面容微僵,他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
她不够格儿,可纪星又哪里配得上做他女友被他带着大大方方见朋友搞得圈内高层人尽皆知呢。当初她咽不下,去纪星面前说了通真的假的。后来韩廷拿广厦的控股换星辰,她又喜又恨。以为伎俩失败,纪星会为了星辰留下。结果还是分手,如了她意。可韩廷别说没重新找她,竟也没再换个新的女人。她便知道,这回是真的了。
心有千般恨,多余的话亦不必再说。
曾荻恢复笑颜:“我过来就想说声感谢你。断开那会儿,明面上的股票就送了我;后来,暗里的控股也交出来,给了同科。如今广厦发展得很好,多谢韩总了。”
韩廷微笑:“不客气。”
“……”曾荻咬牙,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刺激了,讽刺道,“我倒好奇,看着广厦一点点壮大,韩总会不会后悔?”
韩廷礼貌有加,滴水不漏:“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曾荻无话可说。原想刺激他从他嘴里探点儿口风,看看他对广厦的态度。毕竟他这人做事狠辣,不留后患,恐怕早在放出广厦的那一日就将其视为眼中钉。可她探不出来。
她说:“那祝东扬一帆风顺。”
韩廷:“彼此彼此。”
曾荻一走,韩廷微冷了眼色,看向纪星的方向,又扫了眼留守在桌边的秦立。
她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戏码还玩上瘾了?
他抓起餐巾轻扔在桌上,起身朝她走过去。
纪星揪着眉毛鼓着脸颊往盘子里夹西瓜,心里正无声咒骂。有人靠近,她表情瞬间恢复平静,见是韩廷,愣一愣,淡定地继续夹西瓜。
韩廷走到她身边并排站立,拿了个盘子,也不说话,跟着夹西瓜。
纪星皱眉,把夹子放下,不料夹子上的西瓜汁不小心甩出去,甩在他衬衫袖口上,顿时染红一块。
韩廷垂眸看了袖子一眼,又抬眸看她。
纪星:“……”
她不是故意的,但造成这种局面,她竟觉痛快,说了句:“对不起哦。”转身就走。
韩廷放下盘子,抽出张纸擦了下袖子,轻拉住她手臂将她一带。
纪星扭身回来,赶紧挣开,低声:“你干嘛?”。
韩廷问:“闹脾气?”
“没有。”
“为什么闹脾气?”他对自己的判断异常坚定。
她否认:“我们什么关系啊闹脾气?”
韩廷也不废话,拿过她手里的盘子放上桌,握住她手腕就往外走。
纪星惊诧,想摆脱,可周围人多,怕引人注意,只得闷不吭声被他拽出去。
有人看过来,纪星扎着脑袋,脸颊红透。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到了人少的角落,她甩开他的手,羞恼地瞪他。
韩廷却分外冷静,问:“看到我跟曾荻在一起,你不高兴了?”
纪星面红耳赤:“没有!”
“为什么不高兴?”他还是那句话。
她终于道:“不为什么,我讨厌她。”
韩廷看她半刻,冷不丁问:“那换做其他女人呢?你能接受吗?”
纪星心头一刺,盯着他,揣测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有别的打算?
“你生气什么?”韩廷问,“只是因为曾荻,还是因为我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你提分手时想不到今天的局面?想不到我或许能两个月,三个月记挂着你,但两年,三年呢?想不到我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别的女人。你真正清楚‘分手’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纪星心口刺痛,这话无疑戳死了她的心窝。
当初她和邵一辰不就是这样?分手时以为彼此是人生中最刻骨铭心不可分割的,会一直都在。她巴巴地以为等她准备好了解决问题了就能去和好。但等她准备好,等她去复合,就再也没机会了。她以为世界跟她一样,封存停留在原地。可不是的,他们都走了,只有她在原地啊。
她怔然,一时心痛难挡,逞强道:“是感情不真。”
韩廷被她这话气得冷笑:“合着你觉着我得为你守活寡,才能证明感情是真的?纪星,拿分手之后的事情否定曾经,就没意思了。”
纪星不吭声,看清了自己的矛盾纠结和懦弱,更惶然害怕,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要暗示什么,暗示他要走了?
她眼圈都红了,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猜不出来,你能不能别绕弯子,直接说明白?”
韩廷沉默半刻,说:“我在问你,都过了半年,你还想不想和好了?”
纪星始料未及,怔怔盯着他看,看看看着,眼眶里浮起清澈的水雾:“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鼻尖儿跟着红了,“年轻幼稚?单纯莽撞?我以后会成熟,不年轻冲动了,那时怎么办?”
韩廷微吸一口气,低声:“我的确,喜欢你曾经年轻不懂事的样子,却也喜欢你现在伤痕累累浑身是刺的样子,我想,我也还是会喜欢你以后成熟安静的样子。具体什么样不知道,淡定?活泼?还是别的,可只要是你……”他后头的话没说了。
一大颗泪珠从纪星脸上滑落,她别过头去抹眼泪,轻轻抽着鼻子,不吭声了。像有千万句话要讲,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说。
韩廷等着她平复情绪,他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唐宋。他缓和下心情,接起来简单说了几句,回头看纪星。
纪星红着眼说:“你去忙吧。等有空了再说。”
韩廷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午五点多。”
“我下午有两个会,得明天回。”他说,“明天我去找你,我们谈谈。”
她点点头:“好。”
他又看了看她,也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时间紧迫,只能等明天。
韩廷走后,纪星没心思吃东西了,和秦立打了招呼就上楼收拾行李,早早去了机场。
飞机延误了半小时,到北京时是晚上十点半。打开手机,并没有韩廷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她知道他忙,并不失落,自己打了车回家。
一路上,她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想着韩廷的那番表白,不免脸上燥热。
她猜测着明天他会跟她谈什么,又思考跟他和好后能走多远,会不会又吵架。胡思乱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结果。唯一确定的是,虽然忐忑紧张,却也安心,还有丝隐约的憧憬与怀念。
她拎着小箱子下了出租车,往小区里头走。
夜里十一点多,小区里树荫茂密,阴影重重。
昏暗的路灯被夏季的树梢遮挡,光线浑浊。
这条路纪星走了无数遍,可每每在深夜里走还是心慌,并不像跟父母讲的那么坦然。
许是箱子拖在身后滚动,总给她身后有人的错觉。她加快脚步,边回头望,什么也没有,只有深邃幽暗的树丛。
她心脏砰砰跳,再回头,猛地一惊。
……
韩廷下午开完会后,没留下聚餐,让秘书重新买了当晚的机票,连夜赶回北京。
落地后打开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他当做骚扰电话,并未在意。他给纪星打了个电话,想直接去她家找她。
耐心等了会儿,只有嘟嘟声——纪星没接。
彼时已过零点。
他猜她可能静音睡着了,还是明天再去,放下手机又不免暗笑自己。
他也有些累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车进小区,手机响了。
极少有人在凌晨打扰他。
依然是那个陌生号码,韩廷蹙了下眉,接起来:“你好?”
车厢里很安静,许久无声。
唐宋奇怪地回头,就见韩廷手机拿在耳边,眼睛盯着黑夜,不发一言。
过了将近一分钟,他说了一个字:“好。”
唐宋察觉不妙。
韩廷放下手机,盯着虚空看了半晌,转眸看向唐宋,平静地说:“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唐宋怔愣,张了张口。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看紧韩廷,不能让他涉险。
韩廷却很冷静,吩咐:“你马上报警。她应该是在小区被困的,里头没监控。但外边都是大马路,遍布摄像头,查得到痕迹。联系下我姑父还有蒋部长,请他们帮忙。务必,”他停了半刻,说,“保她安全。”
“是。”唐宋答,心头稍松了口气。
韩廷和往常一样冷定,仿佛处理一个棘手的商业案子。
车停在门口,他下车进了家门。
唐宋守在门口按他交代地办完一切,进屋给他汇报:“韩先生……”
一楼所有灯都亮着,异常璀璨,却空无一人。
唐宋心中划过一丝诡异的不安,冲上楼,书房里空空如也。
“韩先生!”
唐宋推开卧室门,一室死寂。他几乎是惊惶地冲进衣帽间最里间,哗地拉开一扇柜门,就见里头原本整整齐齐摞满的现金此刻已空掉大半。
唐宋心狠狠一沉,完了。


第71章
唐宋立刻冲出去, 才出衣帽间就听见楼下车库里传来汽车发动的轰响。他冲上阳台, 跃过栏杆, 踩着树两三步速降至地面,奔上草坪,却不及韩廷的车飙上路, 一个漂移飞速滑向远方, 尾灯在漆黑的夜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唐宋冷汗直冒,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老爷子,出事儿了!”他迅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那头,韩老爷子听完他的讲述, 语气却很沉稳,说:“你先冷静。我觉着这事儿有蹊跷。别碰上他出事儿你就乱了分寸,好好回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说了些什么。”
唐宋回想, 复述韩廷的话:“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说完,他自己一愣。
韩老爷子道:“一、他没说绑架。这么关键的时刻, 说话却不用最准确的词语表达?不是他的风格。他就是在暗示你, 不是绑架。
二、两百万美金有三四十斤重,带着跑路是个累赘。况且,他朱厚宇上亿的产业都毁了, 只要两百万美金?”
唐宋立刻道:“朱厚宇开价只是个幌子。他要的不是钱。”
此话一出,他彻底冷静,突然就明白了韩廷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马上报警。她应该是在小区被困的,里头没监控。但外边都是大马路, 遍布摄像头,查得到痕迹。】
天网的摄像头,朱厚宇会不知道?韩廷的关系网和办事效率有多快,朱厚宇会不知道?
【联系下我姑父还有蒋部长,请他们帮忙。务必,保她安全。】
找到位置后,朱厚宇可以被处理,但切莫伤及纪星。
韩老爷子轻叹:“如果我这老人家脑子还好使,朱厚宇应该是尾随小星星入室挟持。现在,他就在小星星家里。”
他说:“至于韩廷为什么只暗示,不明示,你比我懂。”
唐宋当然懂。
韩廷清楚朱厚宇已被逼上绝路,早不在乎跑路,只想跟他同归于尽。而他无法承担另一种可能性的结果——朱厚宇在见到韩廷之前先见到警察,受刺激之下对纪星动手。因为他要的根本不是钱,也不是和解。
韩廷赌的,不过是抢在警方到来之前将朱厚宇的注意力从纪星转移到他身上,随后警方赶到,要抓捕要击毙都随之任之。
“我懂了。”唐宋刚要挂电话,老爷子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了,道:“有备无患。”
唐宋心头一个咯噔,点头:“好。”
凌晨的北京,车流稀少。
韩廷开着车在路上飞驰。夜色倒映在他清黑的眼瞳中,像不起波澜的深渊。
朱厚宇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在纪星家。
唐宋破解他的意思要不了几分钟,警方速度也会极快。他只用先赶到,拖延几分钟就好。
只是想到电话那头纪星隐约的呜咽声,想到过去一两个小时,她被人控制在自己家中,他不知道她那种恐惧会有多深。
一两小时前,纪星在小区行走,回头碰到一只眼睛很亮的黑猫,把她吓一大跳。她飞快跑进单元楼,拎着箱子上了五楼,拿钥匙开了门就溜进去。可突然之间,背后一只手伸上来捂住她的嘴,下一秒冰凉的刀刃贴在她脖子上。
纪星惊惧得浑身发凉,眼睛扫向涂小檬的房间,门是开的。她不在家。无法求救。
却也庆幸她不在家,不然出来撞见,恐怕事态将急剧恶化。
她不知道身后人是谁,突遭威胁,没反应过来,一动不敢动。
朱厚宇箍着她,一声不发地进了屋,要关门。纪星惊恐不已,知道门一关上就完蛋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扒着门不松手。
朱厚宇用力将她往门内拖,她滑到地面手脚扒拉,死都不松,只等楼道里有人经过。可夜里十一点多,哪还有人。
挣扎中纪星看见了他凶神恶煞的脸,愈发惊惶,几次被他扯下手脚,几次又挣扎过去死死拉住门。
寂静的夜里,两人无声地较量着。她被捂着嘴,嗓子里发出低微的呜呜声,手上腿上全蹭红了,脖子上也被刀刃割破了皮。
两人就这样争斗了近三分钟,她终于力气耗尽,敌不过,被拖进去关上了大门。
朱厚宇把纪星扯进卧室时,人也是一身热汗,低声咒骂连连。竟不知这小丫头片子拧起来这么难搞。
但深更半夜,怕引起动静,他强忍了一番才没打她骂她。他拿胶带贴住她嘴,纪星起先还幻想跑出去,但他拿绳子绑住她手,完了拉紧她手上的绳子,刀抵上她喉咙。
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直打抖。朱厚宇却狰狞冷笑:“你他妈要怪就怪韩廷。我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十年!朱氏药械开了十年。我一辈子的心血,被他毁得渣儿不剩。公司上千员工,一夜之间都没了生计。全拜他所赐!我招他了?啊?公司不卖给他就他妈使这种手段?!”
纪星闭紧眼睛,表情痛苦。
朱厚宇双目怒瞪,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你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他这个位置的人没一个清白干净,比X子还脏。朱氏药械被指控干的那些脏事儿他自个儿全干过,还有更脏更黑的。他官商勾结,行贿谋私,垄断吞并,陷害打压小企业,你问问那些被他毁掉的企业公司,那些被他逼入绝境的老板跳楼前想的什么,那些员工都是怎么活下去的?我现在受审要坐牢十年?把他送上审判席,他得判无期!”
纪星面色煞白,眉心痛苦地揪起,她不肯去听,不肯去想,把脑袋别过去。
他拿刀面将她的脸颊拨过来,狞笑:“你那公司不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跟广厦一样的命。姑娘,照理说,我不该拖你下水。可我的人生已经没活路了,他不让我活,那咱就一块儿玩完儿。你要怪就怪自个儿命不好吧。”
冰凉的刀面贴在纪星脸上,她看着他眼中绝望疯狂的凶光,恐惧得脑子都转不动了,只是疯了般地想妈妈。她要是出事,妈妈该怎么办。她眼泪大肆涌出。
“你也怕死?”朱厚宇见状,骂骂咧咧,更是在她面前抖落韩廷做过的种种劣迹——靠非法手段截了哪个公司的救命项目,切了哪个公司的资金流,断了哪个公司的供应商,如此种种。
纪星惊恐而茫然地听着,已分不清他口中的“韩廷”是谁。
直到他终于打通韩廷的电话,威胁他立刻过来,否则将纪星从楼上扔下去。
纪星泪流满面,呜呜直哭。
朱厚宇挂了电话把纪星拎起来,刀卡在她喉咙上,眼里凶光直冒:“你再出半点儿声,我割你喉咙信不信?”
她颤抖着,死死忍住了不吭声。
凌晨,朱厚宇挟持着纪星,走消防楼梯上了顶楼。
深夜的风很大,他把她扯到楼边。纪星匍匐在地面,不敢往楼下望,身子骨全都软了。
人在高处,视野极好。
很快,汽车的灯光划破黑暗,驶进小区,停在单元楼门口。
韩廷下了车,朝楼上望一眼,上楼来了。
朱厚宇将地上的纪星拎起来箍住她的肩膀,刀刃抵在她脖子上,血红的眼睛盯着楼梯口。
铁质消防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韩廷出现在楼房顶层。
纪星瞪大眼睛,泪湿眼眶,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朱厚宇摁住她的人,看向韩廷。
夜幕中,韩廷脸色格外冷静,什么也没带,唯独手里拿着把车钥匙,朝他们走过来。
朱厚宇一副商谈钱财的语气,凶狠道:“两百万美金?”
“车上。”韩廷说,把掌心给他看,“车钥匙在这儿,你想走也得备车不是?”
朱厚宇问:“钱在后备箱里?”
“对。这会儿拿遥控开,还能看见。”韩廷又朝他走近一步。
朱厚宇佯作出一副格外关注车和钱的模样,拉着纪星往楼边走了走,朝下望。
纪星腿软,闭了闭眼,脸色惨白。
韩廷垂眸看着纪星的脚快挪到楼边,脸色不禁变了变,只一瞬又恢复冷定。
朱厚宇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我拿两百万美金,是便宜你了。你把我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要不是没办法运走,跑路不方便,两千万我都能要。是你坑我在先。但我保证,拿了钱绝不找你麻烦。但我也要你保证,不再追究。你给车,我给人,咱俩算是一笔勾销。”
纪星听他这话不对,怕是想骗韩廷放松警惕,骗他靠近。她慌张,喉咙里要发出声音,可朱厚宇手中刀刃微一用力,摁紧在她脖子上。
她心脏皱缩,僵直了身子不敢有半点动静。
韩廷始终没看纪星,他眼睛漆黑幽亮,却透不出半点儿情绪,说:“好。我现在把钥匙给你。你立刻走人,把她放了。”
“我信不过你。”朱厚宇终于说,“我怎么知道你那钥匙是真是假。拿过来让我试一下。”
纪星听言,紧张得额头冒汗。
“好。”韩廷说。
楼顶上天光昏暗,死寂一片,只有夜风吹过。
他手里拿着钥匙,缓缓走过去。他依然不看纪星,目光直盯朱厚宇,平静而冷静,一步步靠近。
终于,韩廷走近了,将钥匙递给朱厚宇,后者伸手去拿,拿到钥匙的一瞬,突然将刀尖捅向韩廷。韩廷眼色一冷,先抓住纪星的手臂把她往身后扯。可不料绑她手的绳子另一端系在朱厚宇皮带上!
朱厚宇脸色凶狞,手中刀刃直捅而来。韩廷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抓住他手腕狠狠一拧。他痛得面容扭曲却不肯松刀,顺势扭动手腕,一脚踩向扯在半空中的短绳。纪星刚撕下嘴上的胶带,被这一扯,人扑倒在楼沿,半个身子悬出楼外,惊魂不已。
韩廷手上跟他僵持着,回头一脚踢起地上的短绳,推开朱厚宇,将浮起的绳子捞在手里往回猛扯,纪星被拉去他身后撞在他背上。
韩廷眼神冰寒,手臂缠住那道短绳,挡在纪星和朱厚宇之间。绳子太短,他挡着纪星,跟朱厚宇几乎是咫尺之近。朱厚宇挥刀再捅,韩廷抓住绳子一扯,朱厚宇一个趔趄扑过来。
纪星:“小心!”
韩廷避开他刀刃,忽然松了绳子,回身一踢,一脚扫在他头上。
“砰”一声,仿佛骨骼错位的渗人声响,朱厚宇瞬间如麻袋一般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刀乒乓掉在地上。
韩廷的眼睛在黑夜中狠厉如狼,盯向那把刀,立刻冲去抢。眼看要抓住,朱厚宇拖住绳子一扯,将纪星再度甩向楼沿边:“啊!”
韩廷回头,拉住绳子把她扯回来。他眼神如刀,迎着朱厚宇的出拳,大力抓住他手臂,狠狠一脚踹中他心窝。
这一脚势大力沉,朱厚宇一头栽倒在楼沿不动了。
韩廷顾不上喘气,迅速捡刀割绳子,眼看要割开,一旁朱厚宇奋力扑身,他眼睛如魔,嘴唇牙齿血红一片,咧出同归于尽的疯狂,冲向两人。
悬崖边的纪星僵如冰石,惊愕无所反应。
而韩廷没躲,用最大的力气狠狠割开绑在朱厚宇和纪星之间的那根绳索。
断开的一瞬,他推了她一把。
视线天旋地转,韩廷的侧脸,朱厚宇的影子,瞬间从她面前划过。
“砰”地一声类似枪声的巨响。
纪星猛地摔倒在地,惊恐之中,几乎神经麻木地回头,却只见韩廷坠落下楼的身影。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
她的心跟着那道声音从高楼坠落,摔成稀巴烂。
眼前顿时一片水光模糊,耳旁却忽地响起他跟她说,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证明。轰轰烈烈为你牺牲为你去死的爱情,我可能给不了;平平淡淡陪你生活的爱情,大概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