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蓉接过纸条,发现这张纸条正是刘不德伪装成快递送来的那张纸条,跟纸条在一起的原本还应该有个U盘。纸条上写着——U盘里的内容你会感兴趣,期待回信!E-mail:113703888@qq.com。
“没错,就是这张纸条,当初我收到的就是这张纸条,后来它消失了,被那个叫古茵的女人拿走了扔在了这里。”慕小蓉身体瑟瑟发抖,眼睛瞪得很大,情绪比刚才更为激动地说:“是真的,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如果一切都只是幻觉,那……那尸体呢,我当初撞人的尸体在哪?那尸体是我的司机刘不德帮忙处理的……”
“你走出这间房就看见它了。”王葵声音沙哑地提醒。
慕小蓉将纸条攥在手里,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转身打开房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去。外面是地牢,摆放着很多铁笼,其中一个铁笼里面吊着人骨,此时几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在铁笼里对那具骨头进行初步尸检。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是幻觉。”慕小蓉整个身体瘫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抓狂地喊着:“是个骗局,一切都是骗局。”
11、她不叫慕小蓉
两名警察搀扶着慕小蓉走出地牢,走出别墅,上了警车。车缓缓开出别墅,数十名记者围堵上来高喊着,现场秩序一度失控。慕小蓉脑袋嗡嗡作响,她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那张脸惨白惨白的,眼圈通红通红,身体剧烈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完完全全成了疯子。
慕小蓉被关在了临时牢房,王葵说没定罪前她会在这里度过,每天中午晚上都会有名老警员推着车来送饭,平时这里静悄悄的,仿佛整座牢房,就关着她一个囚犯。
难道整个谷溪市只有她一个人犯了罪?慕小蓉经常会想,眼前的景象才是幻觉,事实上她还待在别墅里,躺在卧室的床上,只是幻觉把别墅变成了牢房,把两个保姆变成了那个颤巍巍推车送饭的老警员。监狱里没有镜子,她已经好久没看见那张脸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样?有时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会打盆清水,看着水里映衬出的那张脸,那张脸在水面上浮动,虚虚幻幻,丑陋到了极点。
太阳照常升起,照常落下,偶尔能够听见监牢外有嬉笑声,打骂声,或是叫喊声,不知在干什么。警方迟迟没来给慕小蓉定罪,那个叫王葵的警员也没有来过,她就这样被遗弃了,仿佛成了不存在的人。
半个月后,有名狱警走了过来,说:“慕小蓉,有人想见你。”
会是谁呢?跟着狱警走出去,这是到这里后第一次走出牢房,她就像个初生的婴儿四处打量。狱警带她来到探监的小屋子,里面坐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有些眼熟,脑袋里回忆很久,最后说:“你……你是……”
“任子枫,我是任子枫呀,偶像。”任子枫傻傻笑着,起身扶慕小蓉坐在椅子上,紧接着说道:“想要见偶像真不容易,在外面的时候不容易,到里面还是不容易。”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会是你。”慕小蓉有些无奈。
“偶像,不管外人怎么说,我绝对相信李根不是你杀的。”任子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慕小蓉,说道:“我已经查到了,查到那个叫古茵的女人了。”
“真的?”慕小蓉眼前一亮。
“都说我认识的那个黑道大哥很厉害了,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儿。”任子枫继续傻笑着,那笑容如此不真实,慕小蓉甚至怀疑眼前是不是又是自己的幻觉。他说:“那个女人根本不姓古,而是姓叶,叫叶子欣。我带了照片过来,你看是不是她。”
叶子欣——有些熟的名字,却记不起在哪里听过。接过相片,看见那个如幽灵般的女人,女人额头上的疤痕格外明显。慕小蓉激动地说:“对,就是她,就是她。”
“这张是毁容后的。”任子枫咧嘴笑着,那笑容有点儿夸张,两排泛黄的牙齿都露出来了:“我还有张她毁容前的,你再看看。”
“还有一张?”慕小蓉茫然地接过相片,这张相片里的女人,长得眉清目秀,那脸,那鼻子,那眼睛,那头发,那笑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了。她抬起头看向任子枫说:“搞错了,这是我……”
任子枫还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拿出手机递给慕小蓉:“偶像,这上面的人才是你。”
手机屏幕上也有个女人,完全陌生的女人,画着浓浓的妆。这个人才是慕小蓉?难道她长久以来都在扮演慕小蓉的角色?那她是谁?叶子欣?叶子欣又是谁?脑袋瞬间炸开了锅,顿时感觉天昏地暗,整个人一晕,从椅子上掉下来。门外狱警见此情景冲进来,搀扶起慕小蓉。恍惚间,看向任子枫,这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古怪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狱警扶着慕小蓉,将其送回牢房,她蜷缩在冰凉的床上,视线盯着暗灰色的墙壁,现实变得虚幻,虚幻变得真实,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哪些是幻想出来的。
她缓缓闭上双眼,头痛欲裂,原本储存在脑海里的那些虚虚实实的记忆正在被替换掉,新的记忆在滋生,就仿佛电脑被人格式化了,抑或重新装了系统,里面所有内容被重新改写,她的人生似乎又有了另外的版本。
在这个版本里,她不再是受万人崇拜的偶像明星慕小蓉,而是……
12、梦
一个扭曲的梦。
梦里的世界迷离惝恍,她变成了慕小蓉,成了受万人追捧的明星。梦的尽头,在那间牢房里,慕小蓉疯了,而她醒了……
吵醒她的,是敲门声,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
睁眼,简陋的房间,她倚靠在床上,角落柜子上摆放着台破旧的电视机,电视机开着,里面正重播谷溪市电视台举办的公益慈善活动,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脸上似笑非笑地给旁边站着的女明星出了道题:“假如你杀了个男人,把尸体抛尸荒野,多日后那个被杀死的男人又活了过来,并且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打一个字。”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门前,拧开房门。门外站着个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任子枫?不,是梦中的任子枫,现实中他穿着白衣服,衣服左边胸口的位置写着“福顺快餐”的字样。
小伙子看见她,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抬手将拎着的塑料袋递到她面前说:“您的外卖,清汤,炒饭,一瓶水。共二十元。谢谢。”
她付过账,转身回到房间,将外卖放在床头柜上,来到门边。门边挂着个小镜子,镜子被毛巾挡着,她若有所思地拿开毛巾,镜子里的她映了出来,很长的头发,扎着马尾辫,刘海挡在额前,抬手拨开刘海,那道疤露了出来。
她叫叶子欣,梦里那个毁了容的女人!
大脑短暂失忆,才记起,两个小时前她曾跟着刘不德来到这里,这是间名为“新梦缘”的旅馆,旅馆旁边有家“福顺快餐”,上楼时她记下了电话,睡着前给餐厅打了电话订了外卖。现在几点了?重新用毛巾盖上镜子,回到床边坐下,拿起电话看了眼,9:00整。现实中才睡了十几分钟,梦中却度过了两个月之久。
吃过晚餐,顺着窗户望去,窗外下着蒙蒙细雨,雨点儿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窗户。梦中,慕小蓉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撞死了那个醉汉。梦外,她稍微休息片刻,戴上口罩整理了一下刘海,深吸几口气后走出房间。房间外是条走廊,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她双手插兜,大概走了五步来到隔壁,抬手犹豫了下,最终敲响了房门。很快屋里传来刘不德粗哑的声音“来了”,接着门被打开。
“先生,需要暖床吗?”
“不需要。”
“很便宜的,五十包夜。”
眼前的刘不德犹豫了一下,她见状主动走进屋子。这屋的格局跟她住的那间差不多,坐在床边,她说:“能关灯吗?我第一次。”
今夜,月亮含羞躲在了乌云后,霓虹灯顺着窗户照进来,隐隐约约有些亮光。她摘掉口罩,脱下衣服,刘不德如饿极了的狼,扑上来疯狂亲吻,两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一阵喘息声过后,俩人平躺在床上。
刘不德问:“你叫什么?”
她答:“刘娟。”梦里的她曾用过这个名字。
刘不德问:“你是本地的?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镇子还有性工作者。”
她答:“我不是妓女。”
刘不德继续问:“那你是什么?”
她朝刘不德耳边凑了凑说:“不知道你信不信鬼神?”
黑夜里,刘不德点燃根烟:“我母亲就是出马仙,经常帮着村里人看病,每次把仙请下来就像变了个人,大口大口地喝酒,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两天前,她找机会接近了刘不德的妻子雅琳琳,当时雅琳琳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已经醉了,她过去搭讪,很轻易地就套出了刘不德的死穴。以前,刘不德根本不相信鬼神怪谈,对母亲的装神弄鬼十分反感,甚至有很多次当着外人的面指责母亲是骗子,因此,母子间的关系很不好。刘不德毕业后就很少回家了,那时是在跑长途运输,有一次正要运整车的服装去上海,出发前母亲忽然出现把他从车上拉了下来,又哭又闹说什么都不让他走,无奈只能让公司临时调动,用别的司机来替班。没几天,就得知那辆运输车突然失控冲下了天桥,车上的两个司机和押运人员全死了,事后他跑去问母亲,母亲说“是仙,仙托梦说要出事。”这件事让刘不德有了敬畏心,跟母亲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远远没达到深信不疑的地步。直到五年前刘不德结婚当晚,宴席散去,母亲对他说:“两周前仙又托梦给我了,说我在人间的修行够了。我请求再等等,等你结完婚,现在是时候该离开了。”母亲向来体格硬朗无病无灾,刘不德便没将这话当回事,急着跑进洞房跟妻子缠绵,次日清晨母亲便死了,死的很安详,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就像是睡着了,只是这一睡就没再起来。打那天起刘不德变得越来越迷信,算卦的说他有大凶之兆,他就相信自己有大凶之兆,算卦的说应该用钱免灾,他就真的拿出家底来破灾,算卦的说他应该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再要孩子,他就真的等到了三十五岁。
她说:“那就是信喽?其实我有神灵护体,也算是半仙。”
刘不德继续抽着烟说:“那你这属于兼职卖肉?嫌给人算卦赚的少?”
她摇了摇头,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到衣服穿上:“我遇见你,是有仙灵指引的。”
刘不德傻笑两声,笑得有些勉强:“指引你来干吗?”
她又摸索到裤子,起身提上,紧接着戴上口罩整理了下刘海,背对着刘不德坐在床角,声音压低了些问道:“你是开着楼下那辆凯美瑞来的,那车后备厢里有具尸体。对吧?”
刘不德扔掉烟头,坐起身紧张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没回答刘不德的问话,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说:“那辆凯美瑞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撞的。这两样都属于一个女人。”
刘不德在黑暗中安静了数十秒,最后哽咽地说:“神……神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说:“是那具尸体告诉我的。”紧接着又慢悠悠走到门前,打开了电灯。房间瞬间亮了,刘不德光着膀子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惊讶,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走到墙角,直挺挺地站着,慢吞吞地说:“那具尸体刚才就站在这儿,是他亲口讲给我的。我知道为什么今晚要来这里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神灵,是那具尸体,他有话要说,需要一个传话的。”
刘不德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最后问:“你能看见鬼?”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回床边坐下,对刘不德说:“它是枉死的,怨气很大,希望我们能够为它报仇,让那个女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它还说了,事成之后你有一百万的报酬。你的职业是司机?司机想要赚一百万要几辈子?”
刘不德紧张得流汗了,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低头沉思片刻,最后说:“我去过死者家,他家里很穷,哪儿……哪儿来的一百万?”
她抬手摸着刘不德的脸颊,咧嘴若有所思笑了两声说:“死者没有,雇你的女人有啊,筹码现在在我们手里,还怕她不给钱?其实我也只不过传个话而已,如果你不干,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说完她站起身,刚要离开,刘不德叫住她说:“我……我再想想……这事儿……这事儿如果……如果被她发现……我……我死定了。”
四处看看,电视柜旁边有纸笔,她拿起来在上面写了个号码,递给刘不德说“想通了给我电话。”说完走出了房间。她踩着高跟鞋,故意踩得很响,下了楼,见没动静,又轻手轻脚地返上来回了隔壁的房间。
喧闹的夜,雨幕下,街道上,有一男一女,不知起了什么冲突,正扯着嗓子争吵。远些,刘不德开的那辆凯美瑞停在街边儿。一辆警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凯美瑞身后,巡逻警察走下来,来到吵架男女跟前说着什么,很快吵架男女离开了,警察转身朝警车那边走,走到凯美瑞跟前时停下了脚步,透过车窗朝里面看了看,接着上了警车。警车缓缓开走……
想必刘不德看见这样的场景已经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吧?果然,警察走了没多久,刘不德就跑出旅馆,开着凯美瑞离开了。连续几日,刘不德都睡在车里,今天可能是累了,冒险来到镇上开了家旅馆,可还是没能睡上个安稳觉。见刘不德将车开走,叶子欣躺在床上,使劲儿伸了个懒腰。
她也累坏了,最近不眠不夜,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刘不德,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刘不德是她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没有刘不德的帮助,整个计划只能是空想。刚才看刘不德的反应,这事儿估计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现在的刘不德需要时间,等想明白了,就会主动来联系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视里的慈善晚宴已经接近了尾声,叶子欣躺在床上回想起先前那个梦,梦里有些情节已经完全忘了,有些则模模糊糊,唯一记得的是,梦里的慕小蓉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13、世俗
少女有些茫然,有些恐慌,她已经迷失在了记忆深处,搞不清到底哪些经历是梦中的情景,哪些经历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甚至开始怀疑,现实中的她仍躺在温暖的大床上沉睡,而醒来后却发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生命危在旦夕的是梦中的她,她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快要死了,梦见自己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梦见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回忆生前发生的种种,这样说来叶子欣也不过是个梦中的人物?
她有些不想去回忆了,可那些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却不安分地活跃起来,不由控制地呈现在眼前——在叶子欣的这场梦里,慕小蓉不再是受万人追捧的明星。十几年前,她参加过选秀,并被报纸媒体誉为‘灵魂歌者’,但后来的发展却一年不如一年。眼看青春流逝,歌坛重新洗牌,一群九0,00后迅速蹿红上位,虽有不甘,但也意识到属于她的年代已经成了过去,所以趁着容颜未老,凭借还算不错的姿色顺利勾搭到了大她三十岁的地产商程震天,成功退出乐坛做起了专职富太太。
半年前,她老公突发心脏病离开人世,慕小蓉继承了亿万资产。
叶子欣曾想,大家都是女人,都有着还算不错的姿色,为何老天如此眷顾慕小蓉?为何她们有着相同的梦想、相同的境遇,却有着天壤之隔的人生。是的,叶子欣羡慕这个女人,羡慕这个女人拥有的一切……
如果说,慕小蓉的人生是场美丽而奢华的梦,叶子欣的人生,便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所描述的那样,当三根火柴熄灭,发现所有的憧憬都不是真实的,最终在圣诞之夜悲惨地死去。
叶子欣满怀希望地擦亮第一根火柴,是在高中毕业后,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终于可以离开小镇,到更广阔的天空追寻那个长久以来被埋葬在心底的梦想。她的梦想,是当歌手,让她有这个想法的,是那个比她大四岁的男孩——唐朝。
在那个扭曲的梦里,正处于青春期的慕小蓉遇见了酷酷的唐朝,俩人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然而现实中,慕小蓉根本不认识唐朝,真正跟唐朝相识,相恋,相爱的,是叶子欣,她也不是被父母强制搬离了山河镇,而是为了上大学。记得临走前的那晚,唐朝将黄家驹签名的木吉他递给她,眼神里闪烁着泪光说:“接下来的路,我无法亲自陪着你走下去,就让它代替我吧,拿着它去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我早就说,你不属于这个小镇,将来你会有更广阔的舞台。”
她倚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着满天星辰,淡淡地说:“等我回来。”
长久以来最渴望离开小镇的是唐朝,他说,镇里的人不懂音乐,只有去了大城市才能找到欣赏的人,才能有机遇,才能出人头地。可掌管着人类命运的天神,似乎嫉妒他的才华,并不想让他得以施展,于是制造了一起意外。那场意外让他的母亲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即便是这样,天神还是担心他有天会离开,于是又赶走了他的父亲,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某个清晨抛妻弃子拿走了家里所有积蓄。
次日叶子欣坐上了开往谷溪市的火车。从小镇来到都市,进入了人才济济的艺术学院,很快就有了在学校庆新生晚会上演唱的机会,能在数万人面前唱歌是想也未曾想到过的,她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唐朝,晚会上她抱着那把木吉他走上舞台,自弹自唱了叶蓓的《白衣飘飘的年代》。
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在红红的夕阳肩上;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她翩翩地应声而落;你沉默倾听着那一声驼铃,像一封古老的信;你转过了身深锁上了门,再无人相问;那夜夜不停有婴儿啼哭,为未知的前生模样……
歌曲结束,她放下吉他优雅弯腰对着台下的观众鞠躬,静静等待着,静静倾听着,本以为能赢得满堂喝彩,可随之到来的是嘘声、口哨声、哄笑声。她站在台上茫然,不知所措,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后来是晚会主持人搀扶着她走下舞台。叶子欣没能得到更多的认可,反而成了开学季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家开始背地里议论她,议论她的歌声,议论她寒酸的穿着,议论她贫寒的家境。
在真真假假的议论声中,第一根火柴灭了,当彻底清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在唐朝面前而已,也只有唐朝会在她唱歌时听得如痴如醉,并在听后将她搂在怀里,窃窃私语地说:“你是我见过最会唱歌的女孩了。”
叶子欣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起初父母都在服装厂打工,生活还算富足,后来为了供养女儿上大学,俩人除了白天正常工作外,晚上就到夜市摆地摊,冬天烤地瓜,夏天烤玉米。就在大学二年级时,叶子欣的父亲脑出血去世,没多久母亲便辞去服装厂的工作和同乡来到谷溪市,一方面照看女儿,一方面找了份保姆的工作。
母亲姓韩,那个同乡姓田,都在程震天的别墅里。那时的程震天还没认识慕小蓉,叶子欣的第二根火柴就是在那时擦亮的,艺术学院短暂的生活让她变了,变得世俗,变得需要靠名牌提包、漂亮的衣服来提升自己的魅力,她开始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开始怕被人说自己是小城镇出来的土妹。她开始撒谎骗母亲的钱,后来母亲实在没钱了,她就开始偷。别墅里有很多值得偷的东西,那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拿出去都能卖上几百几千。渐渐地,学院里开始流传她在外面当小姐或傍上大款等说法。为了击碎这些流言蜚语,她趁着程震天不在家,租来相机在别墅里拍了好多相片发到空间里,相册的名字写上“我的新家”,当有人问:“哇,你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华?”她会轻描淡写地说:“我妈改嫁了,嫁给个地产商。”为了让这个谎言逼真,她还特意让母亲安排她和程震天合影,然后把合影放在钱包里,挂在寝室的床头。
这个谎言让她赢得了很多羡慕的目光,大家都把她当成了富家女,很愿意跟她做朋友。就这样她成了艺术学院的风云人物,当她再次在迎新生晚会上唱起《白衣飘飘的年代时》时,倒彩变成了呐喊,口哨变成了漫天舞动的荧光棒,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她陶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无法自拔。四年后,她毕业前,程震天高调迎娶了慕小蓉,她仿佛从美丽高贵的天鹅再次被打成了丑小鸭,周遭人都把她当成骗子。第二根火柴熄灭了。
毕业后叶子欣去参加过谷溪市举办的歌唱大赛,海选便被刷了下来,那段日子她和母亲还有田婶挤在保姆房里,慕小蓉看见这样的情况特意安排出个小房间单独让叶子欣住。俩人虽然相差七八岁,因为都喜欢音乐,所以几乎没有什么隔阂,经常坐在一起聊天,谈人生。或许是从那时起,叶子欣就在内心深处羡慕起这个女人,嫉妒起这个女人。叶子欣会有意无意地模仿慕小蓉的言行举止,偶尔会趁着没人在家时,偷偷溜进主卧室,走进衣帽间,换上慕小蓉的衣服,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成为慕小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