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老爷心中有了指望,人也快乐和气起来。下人们见他每天喜气洋洋,自然陪着他高兴,素府上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睦局面。
素飒也陪伴东宫跟随大队人马出猎去了。他这一趟出去,直到腊月才回来,正赶上合家上下筹备过节。他带回来许多猎物和赏赐,更增添了素府的喜气。他一下就给了素盈四十张极好的狐皮,一整张绝佳的熊皮,还有数不清的鹿皮、獐皮、貂鼠皮等等,素盈院里原本空旷的杂物间顿时塞得满当当。
宫中又为凤烨公主送来上等熊皮狐皮鹿皮共七十七张,各色貂皮十七张,还有七箱珍玩,充当她过节的用度。凤烨公主天性淡泊,随便翻检一番就分给素府上上下下,素盈和素澜各得到七张熊皮、十张狐皮、鹿皮还有几样精致玲珑的金银玉饰。
素澜撒娇道:“三哥偏心,盈姐姐已经有好多啦!我可是一文不名,公主赏赐的时候也不照顾我…”
素盈笑道:“这是公主做事公允,又不是不疼你。”
凤烨公主也笑她:“要给宰相做儿媳的人,还怕日后没这些东西吗?只怕以后你连这个也看不上呢。”
姑嫂几个又热热闹闹地挑花样、选式样,定下过节的服饰。
过了几天,素飒从东宫回来,带给素盈一只锦盒,说:“东宫的一番心意,我代你收下了。”
素盈打开一看:盒中分为两格,左边是一株干枯的香花,右边是一株一模一样的银枝金花发簪。素盈不认得这是什么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哥哥。
素飒静静地看着她说:“这是进贡来的不老香——花虽枯,香不败,馥郁持久,据说可存留百年。”
“难得东宫一直惦记着我…”素盈微微地有些惆怅。
素飒又说:“这是东宫送你的——若是赏赐,你收下就行。可他特别交待这是送的,那你也得回一份礼,礼尚往来嘛。”
“啊?”素盈失笑:“真是的!我哪里能拿出配得上他的东西?”她见素飒神情郑重,全无笑意,只得认真地想了想,从箱子里取出白潇潇赠送的香炉说:“我这儿里里外外只有这香炉还算精贵,虽然不是簇新的,但跟我进宫又出来,也算有点来历。若是东宫不嫌弃,请他放在案头偶尔把玩,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素飒接在手里,喟叹一声,心事重重地走了。
进入正月,素府的亲戚们纷纷来走动,也有不少人为素盈提亲。素老爷这时候开始精打细算:素府眼下前途一片光明,他唯一尚未订亲的女儿可谓奇货可居。前年他还发愁这女儿的婚配,没想到今年时来运转,贵胄高门纷至沓来。素盈的婚事竟变成最划算的一桩。他并不着急,静待最最合意的乘龙快婿出现。
素盈明白现在的形势对她来说最好。她的年纪在未婚的闺媛当中算是大的,正所谓时不我待,错过今年的好兆头,再想要从出身高贵的少年中挑挑拣拣,就要看老天爷还照不照顾她了。
她每天听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在她面前夸这个、品那个。虽然觉得羞赧,可她也在心里认真地考量这些贵族少年们,结果总觉得这个少点什么、那个又少点什么,没有一个能让她闻名倾心。
初十那天,素盈与素澜约定赏雪。谁料素澜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琚二公子这天要主持琚府的周济,向穷人散发肉粥、腊肉。她竟乔装一番,偷偷去看自己的未婚夫,把素盈一个人撇在寂静的后园中。
素盈左右无事,索性独自在数株梅花间流连。
她赏了一会儿花,正打算回去,却听到身后的雪地被沙沙地踩实。一转身,她瞪大眼睛,惊喜地笑出来:“白副卫尉!”
信默身上没披外氅,大概刚刚从哪个屋里出来。他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温柔地笑道:“远远看着像是奉香…啊,你看我,叫你‘奉香’叫惯了,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家里人都叫我‘阿盈’。”素盈含笑打量信默,说:“白副卫尉别来无恙?”
“还好。”信默也仔细地看着素盈,柔声道:“你看起来也很好——脸上没愁容了,精神也爽朗许多。”
素盈带信默到小亭中小坐,又说了些这半年来的事情。问到素槐的时候,信默的口气有点失望,说:“她是个机灵人,跟你不怎么像。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
他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素盈道:“我刚刚才从姑姑那里听说——其实她当初为我提起的那位小姐是你。”
素盈忙把眼光转到别处。信默的双眼却盯着她不放:“阿盈,要是我今天没有来探望姑姑,她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让我知道?”
素盈看了信默一眼,反问:“原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老提它做什么?”
信默摇摇头:“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忍不住想起那个女孩曾经化妆成自己哥哥的随从,却连一匹马也拉不住;想起那个女孩满怀信心地进入宫廷,却渐渐变得楚楚可怜,即使如此,她只是更加谨慎地约束自己,从没想过伤害别人;想起那个文静小心的女孩差一点就成为我的妻子——其实我想这些所用的时间,不过是从姑姑的小院走到这里的短短一刻而已。可是这短短的一刻就让我觉得,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我不想错过…”
素盈听得面红耳赤,慢慢地拨弄披风上的缎带。
她的神情娇怯,精致的脸庞白里透红,像初夏的莲花瓣。在周围的冰天雪地里,她是如此柔美可爱。信默痴痴地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走到素盈身边握住她的手。
“嫁我!”
他声音坚定温柔,素盈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回答。
“有很多人都提亲呢…”她心慌意乱口不择言,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信默静静地看着她,“这与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提亲的人多人少,能左右你对我的看法吗?阿盈,你心里觉得好还是不好?”
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素盈的心猛烈跳动,脱口道:“好!”
信默立刻笑逐颜开,素盈却避开他热切的笑颜,低声说:“可是我爹不一定觉得满意…他还有他的打算呢!”
“我不认为令尊会用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来阻挠。”信默自信地笑了笑,由衷舒了口气,“我唯一怕的是我一厢情愿,你并没有格外看待我。”
素盈轻声说:“难道我就不会想起那个总是帮我、差点成为我丈夫的年轻人吗?”说完,她的脸已经红到脖根。
信默心花怒放,紧紧握住素盈的手放在心口。
“一言为定。”他说,“最迟三天,白府一定会来提亲。”
“一言为定。”素盈满面羞红,怕呆得久了有人看见,轻轻抽出手要走。
“阿盈!”信默叫住她,解下手腕上的一块翡翠,放在素盈手心。
晶莹的白翡翠四四方方,上面雕着一朵盛放的花,五个花瓣都是天然紫色,花蕊却带着一点淡淡的鹅黄。素盈一见就很喜欢,深深地看着信默,柔声说道:“白公子一片心意,阿盈定不相负…”
信默求婚的事情,素盈不敢在府中张扬,只偷偷告诉素飒一个人。
孰料素飒一听就大发雷霆:“我跟你说过,不要与他亲近!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这样随便答应了他?”
素盈满心委屈,嘀咕道:“和其他公子相比,我与他还算了解。我想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了解?”素飒嘴角带着嘲讽,看着素盈道:“这世上了解他的人,恐怕连三个也没有!你才认识他几天,居然也以为自己了解他?!”
素盈气道:“哥哥从来没说过信默一句好话,总是觉得他居心叵测。既然如此,哥哥就该清楚地告诉我:他哪里不好?哥哥一味埋怨我,让我怎么能服气?”
素飒连着冷笑几声,说:“好——我不用说多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自己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记不记得你拜琚大人为义父的那天?…那天在那里聚会的公子们,有东宫侍卫,还有禁中统领。聚会的意图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宰相想拉拢我们,这件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若是处理不妥,就会变得十分棘手。白信默那时还是东宫左卫率,我的同僚。”
他看了素盈一眼,继续说:“当大人提出他的要求时,聚会的众位公子都不敢轻易作声,他却直直地顶撞。我想:如果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正直,那么他就是和琚大人早有勾结,故意用这种方式诱导那些摇摆不定的公子与他一道反对,然后琚大人对不忠于他的人一目了然。日后大人一定会杀鸡儆猴,把他们统统从要职上赶下去——我在那一刻是这样以为。我想,如果白信默真是琚大人的死忠,那么无论人事怎样变动,他也不会一落千丈,至多就是降一两级而已。”
素盈轻哂道:“哥哥的心眼多,别人就一样么?”
素飒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宫廷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你说哪个人心眼不多?更何况…跟某些人比起来,我差远了呢。”他冷笑一下,又说道:“那天,大多数公子们都与我同样想法,没有人敢贸然站在白信默一边,大家都想看看他日后的下场再做反应。你不必气愤——宫廷里虽然说不上哪个人的命比大家贱,但也犯不着为别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素盈的嘴角冷冷地勾起来,不再看哥哥。
“可是白信默这个人太出人意料。”素飒摇头笑道:“我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该畏惧他——因为琚大人的关系,他很快就无法在东宫立足。他把当日聚会的事情向东宫禀报,东宫为此万分愤慨,誓要与宰相决裂——阿盈,连你这样成日在家的女孩儿都明白东宫不是宰相的对手,白信默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东宫往那条路上推。我只知道他自己如鱼得水,不但得到东宫的信任,还在东宫的保荐下调任丹茜宫。”
素盈张了张了嘴,却什么也没说。
素飒看出她神色犹豫,苦笑着说:“没错,你哥哥我,与他的境地相反。我失去了东宫的信赖。”他叹了口气,说:“再说,调任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蹊跷——皇后娘娘与宰相的关系很复杂,况且两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般来说,他们若是有了摩擦,会折中解决。唯独对待白信默——宰相要他降,皇后却让他又升一级,放在自己身边——这无疑是同宰相唱反调。宰相想借机威吓众位公子的计划不成,皇后也不是不知道。只凭东宫一句话,根本不足以让皇后娘娘做这种选择…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恐怕谁也不知道了。”他看看妹妹,幽幽道:“白信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宫里有什么样的根基,你根本无法想象!”
素盈轻轻咬着嘴唇,把头别到一边。
“阿盈,你看人也太简单了!”素飒摇头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你知道吗?人心就像深不可测的湖水,你自以为看透,其实不过只看到第二层、第三层,或者第四层——真相还在千层以下呢!”
“照哥哥这样的说法,世上有哪个是好人呢?”素盈淡淡地反问,“哪个人没有千层之下、不让人看透的真相呢?我不想费力,用一生去追求真相。我只要他第二层、第三层的心对我好,这一生也能过得不错了。”
素飒怔怔地看着她,素盈又说:“哥哥今天说到的事情,已经进了我心里,我没法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会问问信默,看他如何解释。若是我觉得他的解释可以接受,会转告哥哥——那时,请哥哥不要再质疑,不要再反复猜测。不然我又不能安心了——哥哥就让我安心嫁人吧。”

十七章 白信默

信默私下向素盈求婚的第三天,白府果然派人来提亲。出乎素盈意料的是:她爹非常痛快地许婚,像是早就在等着白家来。
“信默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素老爷私底下对素盈说:“以他的出息,不出几年就能做禁军统领。”
他这样一说,素盈反倒不安:她和父亲的品味一向差了十万八千里,迄今为止,素盈真心喜欢、她父亲也能看得上的人,就只有素盈去世的娘和素飒而已,再没出现第三个。她心里不住嘀咕:是信默太好,人见人爱,还是他有素老爷喜欢而素盈没有看到的一面?
素盈尽量不想这些事情,一想起来就心烦。她盼望信默赶快来探望她,可是信默却在正月下旬跟随皇室去鸭川河猎鹅。素飒也随同东宫去参加鹅头宴,甚至素沉和凤烨公主也在皇后的极力邀请下一道去了。贵胄们纷纷离开京城随行,素府中也冷清许多,就剩下素澜有事没事来陪素盈说说话。
自从素澜偷偷去见过她的未婚夫,回来之后就无比欢喜——出了正月她就要嫁人。“想到这一生要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对,有点无聊。”素澜一提起她要嫁的人就喜不自禁,“但是琚二公子看起来真不错!一点骄纵的样子都没有,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做事很有分寸又很宽容的人,可是他也不会对下人太亲切失了身份。我对他太满意了。”
素盈暗自想:如果只求这一点,信默比琚二公子还要好上八分。
一想到信默的好处,她就忍不住深深地想,把所有能想到都在心里历数一遍,让他的优点温暖她的心。可想来想去,结论总是——她的未婚夫是个完人。每次想到这里,她又不寒而颤:完人一向是最虚伪的人,他不该是个完人。前思后想,她就变得很惊慌,又有些害怕他。
素澜见姐姐神色不定,知道她惦念信默,便笑她:“原来姐姐也会害怕成亲啊!”
“我?哪儿有?”素盈反驳的口气不够坚定,素澜又笑她:“我害怕,是因为我只图琚家的门第才嫁过去,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人,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输进去。姐姐又怕什么?订亲之前你就知道六姐夫,还跟他一起在宫中共事…”
“可我也不知道我要嫁的是什么人。”素盈低声说。
素澜见她眉宇间压着阴云,心知她喜欢胡思乱想,不定又想了些什么,忙转开话题说:“姐姐,你知道吗?听说这次鹅头宴,是要为荣安公主选驸马呢。”
“哦?”素盈果然好奇,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素澜笑嘻嘻说:“前些天大姐二姐从宫里送出来一些东西给我,我就跟宫人攀谈了几句。”
“早就知道你套别人话的本事好。”素盈笑道:“怪不得京城的少年几乎倾巢出动。”
“是呀!往年的鹅头宴,圣上都是带后宫女眷和几名大臣一起去。今年把大姐二姐都留下,却带了一群不相干的小伙子——不难猜。”素澜又说:“连大哥大嫂都被拉去了,肯定是要集思广益,为荣安公主一生的幸福作保。”
素盈点点头:“皇后一直觉得凤烨公主嫁得早了,没能多在御前享几年天伦之乐,所以一直舍不得让荣安公主早早下嫁。一旦舍得把公主嫁出去,就不会随随便便。”
“不知三哥有没有这个福分。”素澜嘿嘿一笑,“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事情只怕有些难。我们大哥已经尚主,两位公主嫁在一家的事情可不多。除非三哥格外优秀,无人能出其右,不然…”
素盈想起荣安公主和素飒之间的亲切态度,便也笑道:“世事难料,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素盈可没想到,看到最后,她也成了戏中人,让别人来看她的热闹。
信默回京之后很快就来探望素盈。虽然素盈已经从哥哥那里听到鹅头宴的种种趣事,但听信默再讲一遍,还是让她兴趣盎然。
素飒为人慎重,没有张扬,但素盈猜他一定在鸭川河技压群芳。这次果然从信默口中得知素飒的表现非凡。
“阿盈,大约连你也没有见过素率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信默微笑着说,“往年他代东宫猎鹅的场面就十分精彩,今年东宫派他与丹茜宫、御前侍卫、禁中侍卫一较高低,他的表现更令人赞叹。”
素盈眼中含笑看着信默,问:“那么,连你也输给他了?”
信默爽快地说:“大家都能猜到这比试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何必与人争锋?”
他的一句话就让素盈喜上眉梢。她心想:不是她不懂得怀疑,是他太可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怀疑。
“咦?”信默看素盈腕上挂着一块翡翠,眼中一亮,抓住素盈的手道:“这不是我的翡翠吗?怎么好像变得漂亮了?”
素盈忙抽回手,微嗔道:“哪有那种事?我连上面的丝绦都没换,跟以前一模一样。”
信默快乐地看着她,说:“我爹昨天还向我要,问那翡翠去哪儿了呢。我说已经给你了——人人都知道白家的翡翠合欢是传儿媳的,当然要给你才对。”
素盈把翡翠捧在手里轻轻抚摸。有些事情,她想问,又不想知道答案。
可她也知道,这些事情放在心里,早晚要成死结。她终于轻声道:“这几天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离宫的时候,丹茜宫的白公公为你捎了一封长笺给我。现在我知道了:他是你大哥。可是我不懂,你们的关系怎么像是很好又像是很不好?”
信默愣了一下,拍了拍素盈的手背,说:“这事情,连我们家里的好多人也不大清楚底细,但你是要嫁我的,我就跟你讲吧——大哥是个好人,十多年前年轻气盛犯了错,被没入宫廷为奴。他的性情有些偏激,在宫中有几个极好的朋友,但更多的是话不投机的人。我最初进东宫的时候,跟你三哥一样大,才七八岁。他怕他这人缘连累了我,特意交待我要扮成跟他性格不和的样子,日后也方便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两人。”
素盈奇道:“要怎么知道?”
信默笑笑,在她额前轻弹一下,“你也进过宫,可你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你三哥,你三哥也不知道别人暗地里怎么说你——大家都知道你俩是相依为命的好兄妹,自然不会在你们面前掉以轻心。我和信则就不同了,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和了十年,断然不会作假,对他有什么不满也不在我面前避讳,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在他面前收声。”
他见素盈的神色有些悻悻,便止住这个话题,柔声道:“这些话我就是不说也行,可是你一问,我就忍不住想要照实回答。你要是因为这个看低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在宫里行走的人,哪个不会多几个心眼呢?白公公的想法独树一帜,一般人果真不会想到。这有什么可责怪的?”素盈向信默浅浅一笑,“我原本不明白你怎么会调任丹茜宫。现在想想,想必也是白公公从中出力?”
信默看着素盈,笑着摇头道:“这话不是你想到的。是素率提出来的吧?”
他一语命中,让素盈有些尴尬:“我也觉得挺奇怪。”
信默摇摇头说:“不止你们奇怪,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我也有消息灵通的朋友,事前告诉我,说是琚相已经准备好将我调出京城、驻守边关的文书。我连行装都打点好了,可文书下来却是去丹茜宫——真是匪夷所思。我到现在不知是谁从中相助,只好当其中有我不能探知的隐情。”
素盈见他的言谈推心置腹,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说:“我这些年习惯了小心翼翼过日子,难免多心,你不要见怪…”
“不会。”信默笑道:“如果你多心,说出来让我知道就好,我自然会跟你解释。你三哥就只有这一点不好:总是疑心重重,却又不向人说。”
他虽然是说素飒的坏话,可素盈知道他并无恶意,也没有觉得刺耳,会心一笑:“你有个聪明的哥哥,所以能在宫中安心度日。我若是没有这个多心的哥哥,恐怕在这家里都过不下去了。”
素澜在二月一个晴好天气出嫁,婚礼壮观到惊天动地,圣上亲自颁赐许多礼物,大街小巷涌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种种数不胜数的热闹场面——素盈是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的,她在家中帮忙张罗,没有离开素府。
全家上下喜气洋洋,可话题的中心渐渐从素澜身上偏开,偏到了素盈的婚礼。素澜这一嫁就是她在素府生涯的终点,再没什么好说的。素盈身上还有万万千千的未知,更引人畅想。
素盈忙完了就去找大嫂凤烨公主——到出嫁之前,就只有她陪凤烨公主聊天消闲了。
不知为什么,凤烨自从鸭川河回来,看素盈的眼神就有些古怪,总是凉凉的,很是心痛的感觉。素盈以为她又在多愁善感,为素府两位小姐出嫁后的日子感慨,便更加勤快地陪伴她,多尽一分心力让她高兴。
姑嫂二人谈天说地,话题不离素澜的亲事。凤烨公主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不知又为了什么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