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么做到的呢?素盈提心吊胆地想,生怕错怪妹妹。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姐姐托三哥带回家的香,也帮了大忙。”——那香里含有一种让人神思放松的药材。单是这样,并不足以伤害素澜啊!
她越想越怕。“停下!停下!素盈,不要这样想了!”她这样对自己说:“那是你的妹妹啊!”
终于,那些纷繁的头绪渐渐消褪,夜风吹着她的一头冷汗,格外凉爽。
素盈吐了口气,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好羡慕素澜…好想回家。”
选女们入宫之后便要在淑文殿受教。内容无所不包,既有宫规、文章、音律、绘画,也有骑射、兵法。这些东西选女们在家都学过,然而那些都不算——只有在宫里学得好,才能脱颖而出。
这种教育长达三年,三年之中也兼带审查选女的身体状况和品性,判断她们是否能为国家诞下体貌健康、聪明正直的皇子。三年之后,合格的选女们便有机会侍奉皇帝。有特别原因被排除此列的选女则充实女官行列,替补那些因为年老而遣散出宫的前辈们。
几乎所有的选女都不会安分守己地度过这三年——默默无闻的下场是可悲的,必须脱颖而出。她们会利用已入宫的亲戚为她们构建的人脉,彰显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多几日,丹茜宫就变热闹——许多选女拜见皇后,用不同的方式献殷勤。有时几个选女不期而遇,彼此也都是客客气气,没有什么冷嘲暗讽,也没有特别的亲热。素盈不得不佩服她们受到的教育,那种教育让她们的表现几乎无懈可击。
有一次素盈在宫中侍奉,恰好素槐到丹茜宫,还有几位选女也在陪皇后闲聊。
皇后见人多热闹,一时高兴,就说:“我看你们彼此之间十分融洽,忽然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三国时候,有位将军攻城掠地,抢了另一个城城主的爱妾。那名女子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在将军身边有专房之宠。将军的姬妾们深深嫉妒她,便对她说:‘若是你时常在将军面前涕泣,他一定认为你心怀故土,对你格外敬重。’那女子便听了她们的话,时常在将军面前垂泪。将军怜她这份心意,对她更加疼爱。过了些日子,姬妾们便联合起来,把那女子勒死,悬挂在房梁上——将军只当她伤感过度,怀节而死,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做的也不过是厚葬了她而已。”皇后说到这里,看了看屏息敛容的众位选女,笑道:“我见你们和和气气的当然高兴,宫中女子感情好是一件大善事。只愿你们的感情别好到一起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众选女都道:“娘娘多心了。”
又攀谈一会儿,选女们陆续告辞,唯独素槐像是有事,磨磨蹭蹭不走。最后只剩她一人,皇后问:“素槐,你有什么事吗?”
素槐盈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说:“奴婢配了一付香料,知道宫中唯有娘娘是品评香料的个中高手,想请娘娘鉴赏。”
皇后看了素盈一眼,对素槐说:“这话可不对了!你姐姐师出名门,在宫中这些日子配的香料让上上下下都赞不绝口。你该让她评价才是。”
素槐含笑看了看素盈,道:“姐姐一向温和,从不说伤人的话,即便这香有什么不好,她也不会说的。自然还是娘娘的评论公正。”
皇后听她这样说,也不推辞,让素盈拿过香炉,当即燃起来。
很快,一丝幽香从炉中散逸。素盈鼻子灵,心中立刻一沉:那正是她送给素槐的香料。
皇后“咦”一声,冲素盈笑道:“这香味不比你调配的差。”
素盈默默地垂下头。皇后又说:“嗯,这香味幽深无际,令人有出尘之想…可有名字?”
素槐连忙说:“正要请娘娘赐名。”
皇后想了想,说:“就叫‘凌云霄’吧。没想到你调香料也是好手。”
素槐笑嘻嘻回答:“姐姐离家之后,奴婢就求师傅传教,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
素盈听罢心中一颤,又不能表示出来。一直等素槐告辞,她才找个借口告退,追上素槐,笑问:“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素槐满脸歉意,拉起素盈的手亲昵地说:“姐姐不知道:淑文殿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想法巴结皇后娘娘…妹妹没有特别的手段和她们争,虽然学了调香,也不像姐姐这么精通,只好借花献佛——姐姐要真怜惜我,就求姐姐别怪罪。”
素盈心里不快活,敷衍她几句,闷闷不乐地回自己的住处生气。哥哥今日不在东宫,她不知这个委屈跟谁说。
婉微和令柔同她并不知心,而且素盈觉得她们行事鬼祟,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加之素盈身体迟迟不完全康复,上次又在茶中发现不知名的东西,于是疑心她们有意加害,对她们也是提防多于坦率。况且令柔是个多心的人,自从素盈因东宫送点心一事言语有微小的唐突,她反倒疑心素盈对她有成见。
素盈闭目休息片刻,心情还是不能平静,这才觉得自己在宫中举目无亲。她唉声叹气,更觉得屋中阴森压抑,便往屋外散心。
还没走开几步,一个小宦官追上她,说:“奉香,东宫请你过去。”
素盈认得他一身东宫服色,连忙答应,又问:“可要带香料、香炉过去?”
那小宦官摇头,“奉香人过去就行了。”
素盈跟着他来到东宫时,睿洵正在桌边看书。她一来,睿洵就把书放下说:“今天父皇赏赐许多香料。我并不喜欢摆弄这些——你拿去用吧。”说着把桌上的绸包袱摊开。
素盈见包袱中是整块的水沉香,大如枕头,她知道这东西珍贵,连忙推辞。睿洵笑道:“东宫送你东西怎能拒绝?我是看这宫中再没人有你这调香的功夫,才送你的。”
提到“调香”,素盈又有些伤心: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得意之作,竟是为妹妹作嫁衣。
睿洵见她神情落寞,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也猜得出她在宫中并不舒坦。
素盈无意间一抬头,恰好撞上他关切的目光,心头的某个地方忽然一酸,双眼中泪光莹然。
睿洵并没有问她缘由,只是用那样的目光默默看着她。
宫中有一点身份的人,包括素盈的姐姐丽媛和柔媛,看着素盈时,都让她联想起素飒看轩茵时的神态——笑容可掬,亲切随和不言而喻,甚至有时候显出推心置腹的样子。但一转头,眼角眉梢就藏不住不屑一顾的痕迹。然而睿洵的眼睛和她们不同。他看她的眼光,是看着一个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
素盈勉强笑笑,拭去眼角的泪痕。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只是宁静地与她相视片刻,但素盈却觉得释然:至少宫中还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向东宫道谢,抱起那块沉香。
“素盈,”睿洵轻声说:“要是在丹茜宫太艰难,不如到东宫如何?”
素盈感激地望了望他,黯然垂头道:“哪个宫都是一样的。”
“可是宫里的人不一样啊。”
素盈幽幽地说:“早晚都会一样的。”
睿洵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叹了口气,挥手让素盈走了。

十四章 出宫

第二天素飒进宫,素盈早已等在东宫外。素飒见妹妹一脸凄惶,叹了口气,问:“怎么?”
素盈把素槐献香的事情告诉哥哥,说到后面已气得声音颤抖:“我并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也没有善良到用自己的心血为妹妹锦上添花——没想到阿槐能做出这种事情,当着我的面就用那香讨好皇后。”
素飒摇头道:“你只是个奉香。阿槐是选女,又怎么会把你当一回事?你把她当作妹妹来善待,这是你的好心。她是不是会回应你的好心,就是另外一说了。你既然送她东西,就该想到这些。”
素盈咬着嘴唇说:“我可没想到这个妹妹也是这样子。”
“唉…阿盈,你变了。”素飒仔仔细细端详妹妹,口气有点心疼:“刚入宫那会儿,是我时常去看你,怕你有为难的地方。你总是说能应付,满脸都是自信,做事也细心大胆。你看看现在——你做事畏首畏尾,我不怪你,毕竟这比莽撞要强得多。可你三天两头就来东宫向我诉苦,上个月七次,这个月才没过几天,今天已是你第二次来找我——这还是你么?”
素盈怔怔看着哥哥,目光中满是哀怨。“要是连诉苦也不能,干脆让我死在这宫里算了。”
“说什么傻话!”
素盈扭头看着别处,不论素飒如何宽慰,她就是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说话。素飒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我在东宫还有差事,你早点回去吧。要是让东宫妃的人看见你又在这边流连,不知又要怎么瞎想。”
他的话音未落,素盈的眼泪流下来,捂着脸跑开。
“阿盈!”素飒慌忙追上她,连声问:“又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这宫里就没有一个人盼我过得好——我干脆死了算了!”素盈泣不成声,哽咽着说:“我和东宫怎么了?用得着她这样疑神疑鬼?她已经是东宫妃,我不过是个奉香,难道她还怕我抢了东宫不成?”
素飒抚着她的背,连连叹息:“怕你倒未必。总之,你平日里多加小心,特别是对东宫——不要早早惹恼了东宫妃。日子久了,人的想法都会变。也许日后发生什么变化,她还巴不得你多往东宫走动。”
“够了!”素盈恨恨道:“我一直都以为时间能够为我证明一切,可是过了这么多日子,什么都没改变。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根本就不该试着向她们证明什么!她们喜欢怎么猜,就怎么猜吧!要是对我不放心,来杀了我好了!”
素飒见她情绪亢奋,劝她:“回去点一炉清香,好好休息一会儿!”
素盈甩开哥哥的手,一边揩眼泪一边颤巍巍地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浮云上,轻虚无力,似乎踏偏一点儿就会坠入地底。
发脾气归发脾气,心静下来之后,素盈还是照旧谨慎地在宫中众人之间游走。奇怪的是,丹茜宫一连几天不叫她进去侍奉。
素盈前一阵刚刚遇到这样的情形,这时候不免心慌,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一个人闷闷地着急。
婉微和令柔劝她说:“奉香真是太安分了!随叫随到是奴婢的本份,但宫里不叫你,你就不能进去了么?娘娘不召唤,你更要殷勤一些才对。这才显得你心里惦记娘娘嘛!我们就不信,奉香走到宫门口,娘娘会把你撵回来。”
素盈对她们虽然存着小心,这时听了这个建议,并没有觉得不妥,便尽心调配了一付香料,打算呈给皇后。
谁知刚刚走到宫门口,素盈就闻到一阵阵异香和笑语从宫里飘散出来。她心中大惊,待皇后准她入宫之后,她一眼就看见素槐亲热地坐在皇后身边,手中捧着香炉。皇后正细心嗅着炉中的香烟,见素盈进来,笑着说:“奉香,你这个妹妹的本事可不一般啊!”
她一语双关,素盈除了无可奈何地苦笑,也无法表示什么。
素槐一改往日在家安静小心的样子,在皇后面前变得能言善道,时不时讲讲典故趣闻。皇后分明喜欢她活泼机灵的态度,周围的女官也一个个含笑看她。
其实素槐配香料的技巧较之素盈稍逊一筹。但素盈在皇后面前无法像妹妹那样自在洒脱,更无法忘了身份说说笑笑。她要担心态度不当让其他女官侧目,素槐可以不顾忌这些。于是素盈只能黯然看着她在丹茜宫中谈笑风生。
这天丹茜宫里众人都高高兴兴,唯独素盈别有心事,更显得与大家格格不入。皇后见她独自默然,知道她在这场合尴尬,找了一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
素盈一出丹茜宫,心思立刻活络,越想越觉得自己危险。
她一言不发快步走去东宫,找到素飒,也不管他忙不忙、高兴不高兴见她,开口便说:“我在丹茜宫呆不成了——皇后娘娘本来就嫌弃文奉香取巧接近圣上,对我也格外小心。上次我在圣上面前出言不够慎重,她已疑心我想高攀…这次总算用不着我,她一定会把我逐出宫廷。”
素飒奇道:“怎么就用不上你了?”
素盈几声冷笑:“素槐也会摆弄香料,她跟皇后一拍即合——一个想巴结,一个想借机撵走我。你说丹茜宫还有我立锥之地吗?”
“这事情难说。”素飒蹙眉沉思片刻,说:“皇后娘娘的心思难猜。再说,尽管我不希望你的推断成真,但她真的摆明了撵你,我们也只好让步。你先别急,看能不能想法挽回皇后的心意。”
“东宫殿下曾说过,要是我不愿在丹茜宫,可以到这边来。”素盈长长地叹了口气:“哥哥不妨暗示他,想办法要我过来。”
素飒轻轻摇头:“事情闹大,你想活着出宫都不行了!让皇后和东宫妃知道你有这等手段,想进丹茜宫就进丹茜宫,想去东宫就去东宫——她们能容得下你?皇后早认定她的儿子一定要娶她那一支素氏的女人,绝不会任由东宫中存在与她侄女争夺太子的人。逃到东宫,不是解决的办法,反而更糟。”
素盈呆了,揉着额头喃喃道:“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想到要被赶出丹茜宫,就想到东宫会收留我…就算不喜欢生活在宫里,可我也不甘心被自己的妹妹排挤出去。”
素飒柔声说:“只要你开口,东宫一定会履行承诺。可是,东宫眼下也有许多不遂心愿的事情。依我看,还是不要把这事牵连到他那里,免得日后你们两个都麻烦。”
素盈伤感道:“哥哥,不是我多心——只怕我出宫是早晚的事情。妹妹没用…也不知到那时是什么景况。”
“如果那是不可避免的,就退出宫廷,避过风头。哥哥只希望,你在退步时,走得也是漂亮的一步。”素飒抚摸妹妹的头发,柔声说:“退步不是什么奇耻大辱。退步退得漂亮,比铤而走险有用百倍。”
与哥哥简单说了这样一番话,素盈心中平静了许多。
宫中日复一日依然是老样子,素盈却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不安稳的波动,一波一波向她袭来。宫里那些宦官、宫女们看她的眼神、态度,都随着这暗涌的波涛日渐改变,素盈从她们的眼睛里知道:决定她前途的日子越来越近。
那天,上面突然传出旨意,大致是说:宫中原本没有奉香一职,自从添了此职,宫中有玩物丧志之势。况且如文氏这等妖妇更是仗着这些奇巧淫技图谋不轨。为整肃后宫,特裁去此职。奉香素氏可即日返家。
素盈平静地接下旨意,心里哭笑不得: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说调香清雅,它便高尚;他们说这是奇巧淫技,它便成了迷乱后宫的祸根。
她去丹茜宫叩别皇后,看见东宫睿洵也在宫里。皇后满脸不悦,不动声色地说:“调香本来不是什么坏事,也算一技之长。只是自古帝王家有什么喜好,民间便蜂拥效仿。如今民间纷纷视调香为捷径,费劲心机哗众取宠,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宫中取消奉香一职,不过是为民表率,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成见,希望你不要误会。”
“娘娘一番苦心,素盈当为天下人称幸,怎敢以私心妄测娘娘的决断。”素盈不知她为什么不高兴,想到以后不用再猜她的心思,倒也松了口气。“以后娘娘若是偶尔想起来玩香,就召素盈进来。素盈一定尽心效劳。”
“这也不必烦劳你了。素槐在跟前也是一样的。”皇后平淡地说。
素盈再想不出其他话,便俯身行大礼。
皇后受她大礼拜别之后,容色才稍稍和缓,说:“我已让人为你准备了礼物。不管怎么说,你在我身边跟了这些日子,我也舍不得你。何况你一向乖巧安分,宫里上下都喜欢你——这不,东宫还来为你说情,想要你过他那边去呢。”
素盈看了睿洵一眼,不知他为何做这没用的事情——圣意如此,她的去留已定,求情除了让人疑心他们两人暧昧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睿洵没有看她,也不说话。
皇后又向东宫说:“圣上废除奉香一职,怕的是宫人沉湎于此,玩物丧志——你是东宫太子,怎么反倒糊涂了?”
东宫没有答话,素盈见他们母子尚有话要讲,自己不该逗留,恭敬地告退。
回到住所,素槐早已在等她。一见素盈,她就站起身拉住她,后悔万分地说:“那天皇后娘娘说,日后若是想要玩赏香料,偶尔叫我进去就行。我还在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姐姐竟受到这样对待。”
素盈淡淡地看了素槐一眼,“妹妹得到皇后娘娘欢心是好事,只管把握前途就好,还管姐姐做什么?”
素槐神情尴尬,讷讷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要把气出在我头上——若是能让姐姐高兴,妹妹情愿告个罪。可是姐姐也不想一想:若是姐姐有独到之处,让皇后、皇帝离不了你的香,即使万夫所指,他们也舍不得把你撵出去。姐姐不妨想一想妹妹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能做到姐姐能做的事情。姐姐做不到的事情,我也能勉力做上几件而已。”
素盈看她咄咄逼人,哪里有告罪的意思?她长吁口气,握住素槐的手说,温柔地说:“宫里的是是非非,还说它做什么?阿槐…今日没有什么奉香、选女,我只是你的六姐,你只是我的妹妹。说实话,我真不放心你——要知道,在宫廷里,想让别人知道你‘聪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让别人觉得你‘傻’,才是难事。可是我得意忘形,忘了这个教训——比我善于钻营的文奉香死了,不及我活络的人,此刻却不必像我这样无可奈何地退出宫廷。”
素槐见她说得诚恳,眼圈一红,轻声道:“妹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点事情,想不到就罢了。以后若是还有想不到的事情,可有苦头呢!”素盈拍了拍素槐的手背。出宫已成定局,她心里并不为自己难过,反而觉得留在这里的妹妹前途堪忧。
素槐紧紧拉住素盈的手,小声说:“姐姐不要胡思乱想。你被逐出宫不是妹妹从中作梗,而是东宫妃在皇后娘娘面前挑唆——我那天正在皇后身边燃香,她进来之后就说这东西玩物丧志。我被她说得发赧,就退出丹茜宫。后来她不知跟皇后又说了些什么。我以为她是冲我来的呢…”
素盈伸手指放在她唇上,轻声说:“这可不是嚼舌根的地方——宫里的事情纷繁复杂,眼见了也不一定为实。我被逐出去,还不知道是为了哪桩呢。妹妹不用再想这些,好好保住自己吧。”
送走素槐,素盈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婉微和令柔一起帮忙,很快就弄完了。
素盈看屋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可要可不要,原想送给她们做个纪念,又想自己跟她们住了这么多日子,却没交情,送了也是白送。她把那些东西包了一个包,让令柔给素槐送过去。
婉微见了便说:“说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小姐到底还是惦记自己的妹妹。”
她已改口称素盈为小姐,素盈也不介意,拉着婉微坐下,口称姐姐,说:“我这一走,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万望姐姐给素盈一个明白。”
婉微笑道:“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素盈正色道:“我时常在茶壶里发现一些不知名的花叶——要向姐姐请教那是什么?”
“奴婢不知小姐说些什么。”婉微脸色微变。素盈静静地盯着她,让婉微知道她不会这样稀里糊涂地放过这个话题。婉微没办法,嗫嚅着说:“小姐这就要离宫了,问那些做什么?”
素盈喟然:“一离了宫,我一辈子都别想知道答案。”
“小姐只要知道,那东西在宫里常用,没什么害处——小姐是个聪明人,什么也没表示,我们还以为小姐知道这个,所以顺水推舟装病呢。”婉微笑道:“别人要是成心想害你,怎么会用这么差劲的伎俩。”
素盈心里厌恶她的说法,问:“究竟是什么?”
“骆驼蓬。”婉微一脸无所谓的神气,随意回答:“若是小姐像素氏的女儿们那样受过宫廷的教育,一早就会知道了。”
这东西素盈从来没听过,不知那是什么,也不再说什么,心里打定主意要在回家之后问问崔先生。
时辰一到,有个年轻的宦官来负责送素盈出宫。素盈一看,正是丹茜宫的白公公。她笑道:“真是缘分!素盈进来出去,都是白公公照应。”
白公公无声地笑了笑,一直把素盈送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看了看周围无人,从袖中摸出一封长笺,说:“副卫尉这时正忙,难以脱身,要我送这个给你。”
素盈接过长笺一时无语,问:“不知公公和副卫尉是…”
“小姐没想起我们都姓白么?”白公公似笑非笑地说。
素盈恍然大悟:“这些日子真是白过了,竟然没看出公公与副卫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