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会不会触怒冷昭与冷家,冷家既然能封锁冷萧恋情的事,若是对付起她来,实在易如反掌。
她可以放下声名,却不能连累兄嫂。
温青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儿女,倘若自己的名声坏了,将来的侄儿侄女们便难觅好姻缘。
这个恼人的古代,她要考虑和忌讳的东西着实太多了。
温彩携了茉莉前往佛堂给老夫人请安。
待她到时,大太太郑氏已经到了。
温彩举止得体地提裙下拜:“温彩给祖母请安!给婆母请安!”
郑氏昨儿就在审视温彩,怎么看都和初次见时不大一样,难道真是因为初见时彼此不熟,方才有了陌生感,这才觉得温彩配不得冷昭,现下看来倒比初次见时顺眼多了。
老夫人笑容微微,虚扶一把道:“给新奶奶摆个座,长孙媳妇,来,坐到我身边。”
护国公府、贵妃给顺王挑妻,选的都是抽中“人间富贵花”好签的女子,而今温彩也抽中了,可不是上天眷服冷家么。
老夫人笑看着温彩,虽然年纪小些,可好好调教一番,他日自能独挡一面,也能当得这冷家的嫡长孙媳妇。“长孙媳妇,听人说你是在你祖母跟前长大的?”
温彩低应声“回祖母话,正是。”
西山县汪孺人,这不仅是个节妇,更是个贤妇,她教出的儿孙有文有武,哪个不是出息的。
老夫人那日从宫里回来,就特意派了家奴去西山县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就真知道不少东西,因是得力的家奴,花使了一些银子,甚至与温家大院里的人打听,才打听到一些外人不晓的消息。
老夫人试图想向郑氏证明些什么,又问:“听说,你七八岁时就开始跟着祖母打理内宅,掌理温家的田庄、店铺了?”
温彩微微一愣,着实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但她的沉默,却是给她们最好的回答。
郑氏看温彩的目光也有了异样,还以为是个软弱无主的,七岁就开始帮祖母打理内宅,这怎么说也是个什么都会的,这样就好,她也不会像教冷晓那样手把手地教。
老夫人拉着温彩的手,“好孩子,瞧你怪不容易的,七岁就能孝敬祖母、侍疾床前…”许是瞧入了眼,又或是因大家都温彩与老夫人长得像,老夫人越发觉得面前的温彩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是越看越喜欢,甚至这种喜欢是从未有过的,“听说昨晚,端阳喝了酒,闹着搬到书房去了?”
郑氏的心微微一沉,她今晨也听说了这事,就算温彩还没及笄,各住一屋就成,这搬到别处住,要旁人怎么看?
老夫人对郑氏道:“你得说着端阳,新婚夫妻,哪有分开住的道理。”要是传到温家人耳里,人家把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可不受人待见,免不了要说闲话。
二太太李氏携着冷昕妻袁氏到了,二人给老夫人见了礼,便在一边贵妃椅上坐下。
老夫人见一门荣宠,近来精神奇好,认定这一切的赏赐、好运都是新过门的温彩带来的,问道:“小姐们可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
李氏答道:“都聚在一处学着呢。”
佛堂院门外,
传来郑嬷嬷的声音:“禀大太太,镇远候府托人捎口信来了。”
温彩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莫不是家里出事了?不对,若是有事,自然是派下人来与她直接禀报。
郑氏问:“进来说话。”
郑嬷嬷应声“是”,中规中矩地进了佛堂的小花厅,垂首道:“是镇远候府的婆子来捎的信,镇远候府的候爷、夫人选了个吉日,定在九月初二要过府给新奶奶添嫁妆,镇远候说早前新奶奶出阁,他不在京城,身为兄长定要给新奶奶再添一份,让我们府里准备一下。”
温彩心下微微一沉,温青还真能折腾,这么大的事也不与她商量一下,直接就遣人来说选在九月初二了,瞧这情形,本就没想过要与她商量,人家自个做的主。她有一份汪氏留下的嫁妆,又有她自个这几年打理田庄、店铺添置的家业,已经很丰厚了,可温青还说要添。就算是何氏所生的温彤,他日出阁也未必会有她这样光鲜。
温彩想说拒绝的话,可郑嬷嬷来就是来传话的。
老夫人笑道:“镇远候府要添嫁妆?温家还真是客气,长孙媳妇都过门了,还添什么嫁妆呀?”心里却有道不出的欢喜。
如果镇远候要补嫁妆,那么冷家就得借这机会好好地办次酒筵,必须温青只能收拢,不能开罪。
老夫人答应了淑妃,要替五皇子慕容悰拉拢温青,两家人是姻亲之好,自得坐在一处说说体己话。正愁着想寻个什么机会,让两家人一起吃吃饭,这不就送来一个好机会。
李氏面露羡慕,她虽娶了一个儿媳,嫁妆倒也过得去,早前还在心里有些瞧不出温彩,可后来隐约听人说,西山县汪氏给温彩留了像样的田庄、铺子,倒也不敢小窥,更重要的是温彩身后有个镇远候、铁骑大将军。
郑氏诧然,温彩不卑不亢地坐在老夫人身边,一双明眸时不时留意着老夫人的神色。老夫人的脖子微微扭动了一下,这样子似哪儿痒,又或是那儿不舒服,郑氏想着若老夫人再扭一下,她便令丫头给捏捏。
老夫人又扭了一下,郑氏正要开口,却见温彩已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暖声道:“祖母哪里痒?”
老夫人有些意外,一屋子的人谁都没留意到,只得温彩一语道破,“前儿才刚洗过,又开始痒了。”
一边的服侍婆子道:“新奶奶,老奴来吧?”
温彩道:“我来。”将手落在老夫人后背,力度适宜地的摩揉,“是这儿吗?”
老夫人道:“再往下一寸。”
温彩落在那个位置,这一很熟络的举动,立时就吸引李氏与郑氏的目光,便是她给老人挠痒似乎也与她们不同。
温彩道:“下次祖母沐浴,我来服侍你。”
说出口后,温彩才蓦地忆起,面前这个老夫人不是疼她、怜她的汪氏,而是冷家老夫人。
她很快垂眸,心里有些闷闷的,汪氏离开已经有一年多了,她还是会不经意间地忆起。
以前觉得与一个老人相伴,是件很枯燥的事,现在才明白,那是她过得最踏实也最温馨的日子,仿佛还能回想起汪氏生前与她的每一句叮咛与嘱托。
若不是汪氏,她一个现代的魂灵,很难与这古代融合到一处。
是汪氏教会了她如何看待问题,如何行事,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
如果汪氏还在,她一定会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现在很无助、纠结,但所有的心事只能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说,唯有独自承受。
老夫人听她说这话,很是受用,她生了六七个孩子,顺遂长大成人的就只得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十四岁时就被选入宫,身边就三个儿子,哪个儿媳也没说过这样的话,说要服侍她沐浴。
“你们年轻人,怕是烦得紧呢。”
“祖母在我眼里,就跟自己的亲祖母一样慈祥随和。”温彩勾唇笑着,虽是隔衣挠痒,却挠得很舒服,“天气转凉,皮肤干燥,下次祖母沐浴,我来服侍你,给你用些我配制的沐浴香露,不仅夜里睡得好,也不会发痒。”
老夫人听她一说,不由得越发觉得感动,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贴心话,看着温彩的眼神越发慈和了。
温彩细细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惊道:“怎了?”
“祖母近来的眼垢是稀的?”
老夫人神色的惊异更重了。
服侍婆子道:“新奶奶,正是如此呢。”
温彩勾唇笑了一下,“祖母许是近来上火了,得改用莲芯和金银花泡水喝。”
她这话一出,直惊得李氏和郑氏面面相窥。
郑氏笑道:“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郎中呢。”
老夫人接过话,笑道:“听说,你八岁那年为了更好地照顾你祖母,跟着马蹄山会医术的道长学了些医术?”
可不就是个小郎中么。
“祖母见笑了,我就学了些皮毛,且多是养生、调养的方子,也只能瞧风寒、肠胃不适这些的小病。”
懂医术,可不就怔住里面所有的人,连带着李氏都张着嘴,这新娶进门的媳妇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们早前只当是个胆小、懦弱的,可越接触越发现,这丫头总给人一种惊喜。
服侍婆子道:“昨儿晚上,老夫人就叫浑身痒,回头备了香汤,就请新奶奶过来服侍。”
温彩笑着应了,没有半分抗拒,反而很欢喜。
老夫人往屋里一扫,就见冷昕妻那意味未明的神色。
李氏则是细细地再度审视着温彩,似要将她看懂。
郑氏有意外,更多的则是欢喜,或许真如老夫人所言,其实温彩能配得上冷昭。
外面,传来了冷三太太董氏婆媳说话的声音。
在老夫人恢复晨昏定省的日子里,每日几乎是郑氏第一个到,然后就是李氏,再是三房的董氏婆媳。
老夫人对三房的冷旷妻道:“三奶奶、四奶奶,你们虽比大奶奶早几年进门,可不许欺负大奶奶年纪小。”
老夫人这话,立见她心意。
冷昕妻、冷旷妻忙忙道:“祖母,大嫂虽年轻,我们哪有这胆儿,敬重都来不及呢。”
老夫人拉着温彩的手,轻声道:“这孩子最是个贤惠、能干的,大儿媳,回头让她帮衬着你打理内宅。冷晓就要出阁了,该给她些时间,让她绣嫁衣。”
冷晓要嫁的人是安王慕容悰,因是皇子妃根本不需她绣嫁衣,自有宫中尚宫局制好的华美嫁衣,也只有来自宫中的华裳,才得配冷家大房最骄傲的女儿。
第80章 担心
郑氏应声“是”,对于温彩,她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厌恶,这是一种不亲不疏的情感。
老夫人坐了没半个时辰,温彩就给她挠了四五回痒,许是痒得太难受,对服侍婆子道:“着人准备香汤吧!近来痒得紧呢,这痒的时候,狠不得把从身上揭下一层皮来。”她摆了摆手,对太太、奶奶们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得歇会儿。”
温彩因一早说了要留下来服侍老夫人沐浴,自是留下来痤。
郑氏、李氏、董氏站在佛堂外,冷昕妻道:“大伯母,瞧这样子,祖母很喜欢大嫂呢。”
董氏瞥了眼冷旷妻,冷声道:“都是做孙媳妇的,瞧瞧人家,比你有孝心。”倒不像教训冷旷妻,更像是拈酸吃醋。
温彩会给老夫人挠痒,偏冷昕妻、冷旷妻就跟个木头桩子似地坐在那儿。
冷效因是老夫人的幼子,这些年老夫人总是偏着三房,董氏只觉莫名之中有一种威胁,温彩的出现抢了三房人的宠爱。冷效和董氏一直认定,二房冷敦能被封长庆候,定是与老夫人分不开,许是老夫人在淑妃面前求了情。大房有爵位,二房也有,凭什么三房的人就不能再得一个。
董氏道:“大嫂、二嫂好走,我和儿媳妇先回房了。”
早年,因老夫人偏三房,无形间大房、二房倒走得亲近,尤其是这二房,因是嫡次子,并不甚得老夫人欢心,大房的人因着占了长房嫡孙的名头,倒是得过不少关注沮。
待董氏婆媳走远,李氏方轻声问道:“大嫂,听说昨晚端阳搬到书房住了?”
郑氏说了声“冤孽”,小心地审视周围。
冷昕妻欠身道:“伯母、婆母,我回屋照顾孩子。”
冷昕比冷昭还小两岁,人家都有两个孩子了,真真是羡煞郑氏,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抱上孙子,可看温彩那年纪,还有那瘦小的模样…不由暗叹,快则等两年,这慢却不知是何时。
李氏斥退贴身相随的下人。
郑氏轻叹一声:“怪愁人的,昨晚又和我提娶萧彩云为平妻的事,多少年了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突地又提起。”
没有搁下,听她的意思倒是更坚决了。
李氏开解道:“慢慢儿就会好起来的,老夫人虽因大爷生于恶日不喜,你瞧老夫人倒是喜欢大/奶奶得紧。”
老夫人喜欢温彩,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钦天监的女天师说温彩是个旺夫家的福女,又有昨儿温彩抽中的那支签,加上自温彩过门后冷府接二连三都有喜事,老夫人便认定这一切都是温彩带来的,偏老夫人最信神佛,再听人说温彩与她长得像,快把温彩捧成宝贝了。
温彩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老夫人身子痒,便会小心地给老夫人挠背,还说出连她们几个儿媳都说不出的贴心话来,可不就该老夫人疼她么。
郑氏道:“我担心端阳因温氏是温青的妹妹,连带着一并厌恶温氏。这两个人过日子,与老夫人的喜怒又有甚干系。”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冷昭的心都在萧彩云身上。
老夫人因女天师的批言喜欢上温彩了,可越是这样,郑氏心里越是难安。
“因着温氏的缘故,许老夫人也能对端阳好些,你在中间也不用如此为难。我瞧着温氏倒是个有眼见的,她一见老夫人难受,就知是她发痒,可不比我们几个都还要机敏。”
温彩能瞧出来,是她打从记事起,就与汪氏在一处生活,汪氏疼她,自有汪氏疼她的理由,想来在温家大院时,定是个得人疼的孩子。
郑氏发觉自己这个做婆母的,竟还不如老夫人对温彩知晓得多,老夫人知道温彩七八岁时跟一个善医术的道长学医的事,老夫人知道温彩从七八岁时就跟汪氏学着打理田庄、店铺的事…
可这些,郑氏就从未听说过。
老夫人何曾这样关心过旁人的事,只能有一个解释,便是对新入门的温彩,着实下了一费工夫了解和打听。
郑氏道:“与老夫人相处,我自不担心,我就担心温氏能不能与端阳好好儿地过日子。这成亲才几日,就算端阳嫌温氏还没及笄,一院两头住歇就是,可端阳昨晚领了郑嬷嬷、丫头搬到书房去了,让服侍的下人也一并在书房里安顿下来…”
这情形,分明就是说要与温彩分开住。
要是传出一星半点说冷昭厌恶温彩的话到温家,让温家的人怎么看,旁的都好说,就是那温青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今儿着下人上门传话,就是间接地告诉所有人:温青看重温彩,想借着添嫁妆的事让冷府也高看温彩一眼。
李氏压低嗓门:“老夫人就是个难得精明的人,有她在旁指点着,温氏也是个机敏的,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端阳的心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你当真多虑了。”
若是换作是李氏,也一样会担心。但现在见郑氏面露忧色,李氏也只好捡了好的话宽慰。
郑氏轻吐了一口气,“我现在担
tang心的是端阳执意要把萧彩云迎进门,咱们是什么样的门第,怎能容他迎进一个下堂妇。你也知道,因着老夫人当年的决定,端阳连我也一并疏远着,要不是大老爷临终有了交托,他…”
冷昭因在乡下庄子长大,待他回到父母跟前时,已是十几岁了,这时候的他已经知事,甚至知道自己打小被家人所弃、不喜的原因,但因冷政顶着父母之命,保住他的命,还让他衣食无忧、有武学、有书读地长大,冷昭心里还是感动。
但对他的母亲,因着郑氏当年的懦弱,多少也有些怨恨。
妯娌俩坐在后园子里,说了好一阵话儿,李氏直将郑氏说得有了喜色,这才离去,临走还不忘回望郑氏。
郑氏摇了摇手,示意她回去。待得李氏走远,郑氏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但愿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天晓得呢,郑氏现在最盼的就是冷昭别再提迎萧彩云过门的事,若是说开了,只怕冷府又得惹来一场大风波。
--闲话《恶日》典故,摘录《百科全书》--
民间自古除将五月称为“恶月”的说法外,还有五月五日为“恶日”之说。《风俗通》载,五月五日生育,“男害父,女害母”,因而这天生的孩子统统都要弄死,不让活下来,这就叫做“不举五月子”。清赵翼《陔余丛考》云:“世以五月五日生子不祥,自战国时已有此忌…《癸辛杂识》谓屈原以五月五日生,投汩罗江而死。”
《史记?孟尝君列传》载,田婴有儿子四十余人,其中有个叫文的,五月五日生,田婴告诉妻子要把他弄死,不许养大。田婴的妻子却偷偷地把他抚养长大。田婴知道了很生气,田文在旁听了,说:“您不要我这个儿子是什么原因呢?”田婴说:“‘五月子’长得门一样高,将不利于父母。”田文说:“人的一生是由天决定的呢?还是由门决定的呢?”田婴不作答。田文又说:“假如是由天决定的,那您把门升高一点就行了。”田婴觉得儿子说得有理,田文后来做了齐国和魏国的相,称孟尝君。
另据记载,古代五月五日生的还有几位鼎鼎有名的人物。《西京杂俎》载:“新莽末年农民起义绿林军领袖、东汉宜城王王凤,生下来他父亲就想把他弄死,幸亏他叔父对他父亲讲述了孟尝君的故事才得以活下来。又《世说》里说,东汉胡广,因为是五月五日生的,父母将他放在缸里,投到江中不要了,被救养长大。再《宋书》记载王镇恶也是所谓“恶月”、“恶日”生的,原来家人要把他送给别人,他祖父王猛认为“非常儿”,取名为镇恶,后来果然辅助南朝宋刘祮北伐,拜征虏将军。
——该文的冷昭便是恶日出生哦。——
佛堂院子里种满了秋菊,满院菊香扑鼻,夹杂着一株桂花的馥郁。
温彩让茉莉回追云轩取了自己用来洗澡的蜜蜂和花露,亲自拿了帕子给老夫人擦拭,轻声道:“祖母的皮肤很好,看上去像三十岁的人呢。许是天气变化,皮肤干燥了些。”
老夫人坐在浴桶里,看着立在一边小心服侍的温彩,她的动作熟稔,力度大小合宜,这样的孩子,想来打小就知道与老人相处之道,就算没有更多的话语,却能让人觉得暖心,“彩儿。”她又问,“不介意我往后这么叫你吧?”
温彩想到了汪氏来,“我祖母也这样叫我呢。”汪氏唤的是“顺娘”,但唤她时的语调却与老夫人很像。
之前因佛堂里人太多,没好问出的话,这会子老夫人倒好开口了,因着昨儿众人说温彩长得像年轻时的老夫人,便让老夫人莫名的多了亲近和好感,又加上女天师和她抽中的签,这种喜欢就更浓了,问道:“昨晚端阳怎的搬到书房去了?”
温彩垂眸,依旧笑着,神色里多了敬重与温顺。
“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儿?”自从冷昭出生,老夫人就不喜欢他,谁让他生于恶日呢。
冷昭说:不会碰她,但他会给她尊贵的身份,甚至让她成为平远候夫人,能给的只是这表面,而实则是她从来就不是他心里想娶的那个人。
但给她体面前,却要她同意冷昭娶萧彩云过门。
其实这事,只要冷昭强硬,她和郑氏都是阻不了的。
温彩道:“没有。大爷只是不喜欢我。”
老夫人微锁眉头,“你这样的媳妇不喜欢,他要寻个什么样的?”
对于冷昭早前与萧彩云的事,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当年因为萧彩云嫁人,郑氏让官媒说了好几位一早相看过的官家小姐,可他竟没一个看中的,如今连早年的那四五位小姐都是孩子他娘了,冷昭才刚成亲。
温彩勾唇含笑,心里暗道:他不喜欢她,她还不稀罕他呢,他有多远滚多远,只是莫名地就成了有夫之妇,顶着这个帽子,让温彩觉得很不好受,想直切了当地与老夫人说出来,又权衡着,这有失/身份。
罢了,索性继续装作不知道。
府里人不就是想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萧彩云的事,
也许连他们也不知道,待字闺中的她,早就在京城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这样打听起消息来倒也方便了许多。
温彩倒了自己调的蜜露,直往老夫人的后背抹,“祖母,别让后背沾水,我给你按摩一下。”
她习惯了照顾汪氏,所以才会把冷家老夫人当成祖母,当说出要服侍老夫人沐浴时,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惊。既然说了,就要付诸行动,
老夫人拱着背,看她细腻的纤手掠过自己的后背,轻柔而舒服的,那东西抹在背上滑腻腻的,散发出一股子香味儿。
“这是槐花香么?”
温彩道:“槐香花露价格最适中,有玫瑰、蔷薇、桂香的,要比这贵好几倍。”她手头虽有银子使,可从小温彩就学会了节俭度日。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我喜欢桂香的,回头我让婆子给你些银子,你替我另配些蜜露。”
温彩应声,将蜜露抹匀,开始轻柔适度地按摩起来。
老夫人很是舒服地阖上双眸,静默地享受这一刻,她虽有个女儿,但冷敏十四岁就嫁给了还是太子的天启帝,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打小视若明珠、宝贝般地宠溺着,就连服侍老夫人洗足也没做过一次。
虽有三个儿媳,也不曾这样服侍过她。
八月十六日黄昏,老夫人私下问李氏“端阳新娶的媳妇如何?”李氏想到清晨在郑氏屋里见到温彩,如实地答了,细细地讲了温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以李氏进入二十多年来看,李氏可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在三个儿媳里,就三房的小董氏是个爱生是非的,因着这一点,郑氏、李氏都与小董氏保持着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