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设想过很多种再见周漾的情景。
经年久别,在街头偶遇。又或是在旧日朋友的婚礼上,他们同坐同学一席。
可重逢来得猝不及防,让她有些无从反应。
手机传来微信的声响,她下意识以为是周漾,转瞬想到她塞进去的是工作名片,她这才去拿。
微信是李晓薇发来的:
“鱼头出差回来跟我说,前两天他遇上周漾了。”
“你说巧不巧,在飞机上遇上的。”
“周漾那会儿说很快要去帝都。”
“对了,你是今天在帝都签售吧?我过两天休假来帝都找你玩啊。”
林软不知道要回什么,最后就回了一个“好”字。
倒是李晓薇絮絮叨叨起来。
李晓薇和喻子洲一起去雍城上的雍大,大一那年就在一起了。
期间闹过几次分手,分手分得最长的那次差不多有大半年,两人还各自找了新的男女朋友。
当时林软都以为,他们真的要散伙,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那之后的小打小闹也不少,两人都是嘴不饶人的性子,可心思还是很诚实。
闹归闹,骂归骂,但都是只有自己能动手动口,别人说句不好,就开始毫无下限的护短了。
林软觉得他俩很合适,最好趁早结婚,生个孩子围着孩子去转悠,省得再去祸害别的大好青年。
只是李晓薇这絮叨可不是围绕她家喻子洲,而是围绕消失七年又突然出现的周漾。
“听说周漾现在混得蛮不错的欸,啊不行,我这个脑子不行,一点都记不住那些高大上的词汇。”
“鱼头还说周漾好像是家里出了事,但他问周漾的时候,周漾没说。其实他也是从杨洛那儿听来的,杨洛你还记得吧,你初中同学啊,他去帝都大学当过半年交换生,那时候他碰上周漾了,随口问了问周漾家里,周漾就一直避而不谈。”
“他还问到你了,他问……”
林软只听着,也不接话。
准确来说,是不知道接什么话。
***
夜色深浓。
周漾将车停在林软小区外的车位上,就一直没挪动。
他打开车窗,下意识地一根又一根点烟,回过神来,才发现烟盒空了大半。
他皱起眉头,拧开矿泉水,灌了大半瓶。
烦躁的时候,长时间养成的坏习惯好像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喝完水,他靠在座椅上,又砸了把方向盘。
他不知道为什么,预备好的话,面对林软的时候,就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水瓶随意扔在副驾上,他的手先于大脑反应,先一步触碰到了烟盒。
衔烟点火,这样的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恍然间想起七年前他刚学抽烟的时候,吸一口,好像就能呛出眼泪。

第61章 02

周漾从小就被人称为天子骄子。
在家长口中, 他是故事里“别人家的小孩”那样堪称为模范的存在。
在同学口中, 他是成绩好, 长相好,家庭背景好,总被羡慕的存在。
大多数时候,周漾也觉得老天爷对他不错。
当然,如果他的爸爸再对他亲近一点, 那就更好了。
可能是他奢求太多,老天爷觉得他太不知足,所以想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高二那年的暑假, 他爸周海涛自杀了。
不是车祸,不是什么其他意外, 是自杀。
他不想活了。
周漾得到消息是在竞赛完之后, 出了考场,他心情不错, 本来是想先给林软打电话, 手机划过通讯录,看到“爸爸”二字, 他下意识拨了出去。
回应他的却是机械女声冷冰冰的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漾眉头一皱,又给他妈打电话。
电话那头陈碧秋的声音已是在勉力保持正常,却还是被周漾察觉出些许不对,他说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时候, 陈碧秋的反应似乎过于冷淡勉强。
很快, 他问了句:“爸呢, 我打他电话没接,他这几天不是休年假吗?”
就是这句问话,让陈碧秋彻底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哭,周漾心头狂跳。
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喉咙发紧,强迫自己不去起最坏的念头,可他的大脑反应过于敏捷,他知道,没有几件事,能让陈碧秋哭成这样的,没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陈碧秋痛哭之中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你爸…你……你爸,去了。”
周漾直到赶回家才知道,他爸爸去世的原因是自杀。
服用过量安眠药,发现时已经没有气息。
他的死亡时间是周漾竞赛第一天结束的晚上,家里瞒着没第一时间告诉他,不想让他放弃第二天的竞赛。
陈碧秋告诉周漾,他爸爸已经不对劲很久了,应该是不知道竞赛有两天,一直拖着,恐怕就是想等他竞赛结束。
所以她悲痛之下,仍然是选择了暂时隐瞒。
那时周漾眼圈发红,却不置一言。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相信,他爸爸就那么突然地,毫无征兆地过世了。
在周漾的印象里,他爸爸周海涛一直是一个寡言少语、处事严谨的男人。
大多时间他都扑在了工作上,恨不得一年365天全年无休留在医院做手术。
连最亲近的妻子和儿子他都不太亲热,对周漾的外公外婆,已是称得上冷淡。
小的时候周漾并不大理解,后来长大,他渐渐理解了一些,因为他家,是典型的女强男弱。
上学的时候,喻子洲总说他家有钱。
很明显,他的穿着打扮,所用物事,都是没钱供不起来的。
他家也确实有钱,但他爸爸并不有钱。
他爸爸只是一个医生,工资不低,但比起外公的家大业大,那点工资就只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了。
而他妈妈陈碧秋,从小就是金汤匙里养大的公主,吃穿用度都要最好,做事也要讲排场和体面。
纯靠他爸的工资,买个包包都得攒两三个月。
他外公外婆就他妈妈这么一颗明珠,到头来也就他这么一个外孙,自然是怎么都疼不过来。
而看周海涛这个女婿,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不过周海涛有一点好,他是个孤儿,没有拖家带口一大家子穷亲戚往上头赶。那到最后,他和陈碧秋的儿子,不管是姓周姓陈,最后总归只能是陈家人。
这也是当年陈碧秋闹得天翻地覆之后,两老松口同意她嫁给周海涛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金钱权势也许不是万能,但没有是万万不能的社会里,拿不出傍身的资产,就永远矮人半截。门第的差距,让周海涛在陈家不是那么能抬起头。
偏生他也是个不肯低头的人,三番五次拒绝周漾外公的安排,一心只想当好他的医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漾渐渐明白他爸爸的自尊自傲,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觉得家里有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后来再有人问他家里,他也大多选择了掠过话题。
其实周漾一直都还挺崇拜他的爸爸,只是越长大,父子之间的交流就越来越少,有时候同桌吃饭,也是半晌无话。
听说周海涛这段时间休了假,周漾还想,等竞赛完,一家人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拉近拉近距离。
大多数的计划好像都要被“没想到”三个字终结。
陈碧秋强撑了一天,等周漾竞赛结束,他回来,她也彻底垮了。她察觉到了周海涛的不对劲,却从没想过他会选择自杀。
外公外婆赶到的时候,陈碧秋歇斯底里,不让他们进门:“都是你们!你们不同意我嫁就不同意!为什么都同意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总要对他指手画脚挑三拣四!逼死他了你们开心吗!你们走啊!”
周漾记得那时他看向门外的外公外婆,又看向几近昏厥的母亲,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
他也很累,为了竞赛,他脑袋里那根弦紧绷了两年,松缓不过片刻,噩耗就那么砸过来。
他也想什么都不做,可他不能。
陈碧秋从来就不是能受打击的人,娇惯着养了好多年,处理不来这些事。
那些天就是周漾跟着忙前忙后,处理他爸爸的后事。
到医院收拾他爸爸的遗物时,周漾意外发现了一份检验报告。
换做别人,不一定能看得懂那份报告,但周漾盯着“阳性”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整个人都有些站不太稳。
他爸爸,竟然得了艾滋病?
所以,他自杀的原因是得了艾滋病?
周漾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缘由发了疯一般在抽屉里翻找。
但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一封遗书。
也许是周海涛早就预料到来收拾遗物的会是周漾,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那一封遗书的题头两字便是——周漾。
周海涛在遗书上说,自杀是对他的一种解脱,让他们不要难过。
因为这几年,他一直有一件事压在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几年前有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年轻来医院做婚检,女方被检测出了患有艾滋病。
保障病人的**权是医生的义务和责任,按照规定,医院只能将艾滋病的检测结果告诉患者。
周海涛按照规定,将结果告诉了患者。
可患者本人听到的时候,并不惊讶。
周海涛心里有了数,原来女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时周海涛再三建议女方应该将结果告知男方,女方的态度却很捉摸不定,只道:“医生,你们是没权利将我的病告诉别人的吧?”
周海涛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那对小年轻离开的时候,男方还笑得一脸灿烂,问周海涛,两人身体是不是没什么问题?
显然,男方是不知道女方患有艾滋的。
那一刻周海涛心里天人交战,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体检报告上都有。”
他想:婚检意见上写的是暂缓结婚,两人应该也会交换体检报告。
男方如果不愿意结的话,还是有余地的。
这样的事件,他是第一次遇见,处理上他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却总有些良心不安。
结果出事了。
年初的时候,那名来医院婚检时还笑得灿烂的青年男子已然颓唐得不成样子,他抱着一个小孩儿来医院医闹,点名要周海涛出去,扬言要杀了他。
原来是当时婚检的女方糊弄了男方,没看婚检报告,存心隐瞒。
结果将艾滋传染给了男方,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够幸运,从一出生,就感染了艾滋病。
女方生产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难产致死,倒是一了百了,男方和孩子却被她拖累,这一生差不多都被毁了。
那男人每天都来医院闹,他知道上法庭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医院的处理没有问题,但他的仇恨随着女方的离开全部都转嫁了周海涛身上。
周海涛那段时间本就因为和岳父岳母越来越糟糕的关系而心烦意乱,又得知此事,尽管周围同事都告诉他,他没有做错。可他还是备受良心的谴责与煎熬。
后来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他被那男人开车撞了。
车祸并不严重,周海涛也没有怨恨。
情绪都积累在心底,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抑郁。
而后,例行体检中,他检查出了HIV阳性。
命运恍若轮回,他在前不久的车祸输血中不幸感染。
周漾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周海涛有一次很突然的叫他和陈碧秋去医院做全身体检,说是今年单位的福利提前了。
原来,他是怕自己感染给了他们。
周海涛在遗书里写,最幸运的事情是他们母子没有被他拖累。
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很脆弱,还一次次催眠自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这之后的车祸让他又开始害怕那男人报复他还不够,还会去报复他的家人。
索性自杀,对对方也算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得知真相的周漾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爸爸心里藏了那么那么多事,他以为自己和其他同学一样,家里虽有摩擦,但父母俱在,也算幸福美满。
他是爸爸和妈妈,爸爸和外公外婆之间保持微弱平衡的焦点,他是个男生,他从小就聪明……
所以好像也没人想过,他还没有成年,是不是已经能够承受这些精神高压。
遗书的最后,周海涛还让周漾不要怪任何人,追究来追究去,又要折腾出很多麻烦。
他只希望自己离开以后,周漾能照顾好陈碧秋,能好好读书,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海涛没有落款,只另起一行,写了这样一句话:“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这之后,陈碧秋病倒了。
她和周漾的外公外婆短暂冷战过后,又已和好,但外公外婆也年事已高,周漾不放心,处理完家里的事,还和学校请了假,每天去医院陪陈碧秋。
家里的事周漾从来没有和同学朋友提过,又或者说,不知从何开口。
他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维护家人的方式。

第62章 03

林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与周漾的碰面在脑海中盘旋, 李晓薇发来的语音也让她辗转难眠。
睁眼到天亮, 林软还是早早起了床。
她的下一本书里,女主角从事环境检测保护相关行业,她对这些不太懂, 但是当年考入帝都理工、学环境工程的顾双双很懂。
顾双双研究生毕业, 现在留校在当助教,过段时间就要去德国继续深造了,找她宜早不宜迟。
林软早早就和她约好, 说这次签售结束,要去他们学校的生化院参观参观, 顺便请顾双双给她讲讲专业相关的内容。
出小区的时候, 林软才想起头发没梳, 于是从包里拿出小梳子顺了顺。
这几年她把头发留长过, 但打理起来很麻烦, 于是又把它剪回了熟悉的学生头。
好在她长得显小, 年纪本身也不大, 发型并不违和。
没往外走几步, 林软就看到昨晚送她回家的那台奔驰还停在小区外。
她的小心脏不争气地抽动了几下。
林软走近才发现, 驾驶座上的人睡着了, 许是坐着睡睡得不够舒服,他往另一边侧了侧脖子。
见他有动静,林软下意识转了身。
怕他此刻转醒, 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手机, 在附近扫了部单车, 准备离开。
一路骑车至地铁口,林软都有点心绪不定,她吃了点早餐,离开餐厅的时候又忍不住加单:“热豆浆,香肠煎蛋饭团,还要一个培根蛋烧饼吧,都打包,谢谢。”
收银员熟练点单:“好的,一共是四十八元,请稍等。”
结了账,林软靠在墙边等了会儿,拿到打包的纸袋,又骑单车回了小区门口。
前后半个来小时,本来停车的位置却已空空如也。
林软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好像总是这样,习惯了说来就来,也习惯了说走就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汽车喇叭短促的鸣叫。
林软回头,就见银灰色轿车从后头开过来,缓缓停在她身侧。
周漾下车,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袋东西。
林软愣怔,下意识道:“我吃过了。”
片刻,她看到单车篮子里那一袋,又改口道:“我买了早餐,正准备吃。”
周漾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她买的早餐,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倒没再纠结早餐的问题,只问:“今天你有空吗?”
林软摇头,微微垂眼:“我要去找双双……顾双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的。”周漾眸光闪了闪,“一中的人,我都还记得。”
林软没接茬,直接道别:“那,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林软再一次摇头:“不用了,现在开车比较堵,就不麻烦你了,我坐地铁就好。”
周漾没再勉强,只嘱咐她路上小心,而后目送她离开了。
坐回驾驶座,他捏了捏鼻梁。
昨天晚上在林软家楼下呆坐着抽烟,不禁又回想起了自高二暑假开始的、绵延不断的噩梦。
看着林软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又有点懊悔。
是自己太着急了。
在飞机上偶遇喻子洲,从他口中偶然听说,她和那个沈明昊并没有真的在一起后,他一刻也等不了,搁置手下所有工作,赶去了签售会现场。
在他这里,七年时光犹如缩地成寸,过去从来就没有过去,但他还是忽略了林软的感受。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又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有些不解,问了些问题。
周漾却只一句:“照我说的做。”
***
“这边都是实验室了,你以前来过啊。呐,酸雨实验室,堆肥实验室,这会儿有人在里面,乱七八糟的,别去凑热闹了,我带你去看下最近在跟的一个检测项目。”
“对了,这墙上都是论文,都是英文你也看不懂,你就看那个圈出来的数值,八点多,九点多,还有十三点多的。简单来说,数值越高就越好。你写小说用不到这么专业的吧,我给你翻译几个论文题目你记一下。”
林软反应慢半拍,顾双双讲了半晌,也觉出她的不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啊,心不在焉的。”
林软回过神,摇了摇头,跟着顾双双去实验室的另外一头。
进门前,她突然冒出来一句:“双双,周漾来找我了。”
顾双双刷卡的手突的一顿:“你说什么?”
林软没再重复,顾双双却是无名之火从心底冉冉升起,当下实验室的门也不开了,拉着林软就往外走。
坐到咖啡厅里,林软把周漾来签售会找她的事,还有李晓薇微信语音里说的喻子洲偶遇周漾的事,都告诉了顾双双。
听说周漾家是出了事,顾双双嗤了声:“出事?七年,不是七个小时也不是七天七个月,家里到底是有什么事七年都做不完?七年都处理不好?”
“林软,你给我清醒清醒,不会七年了还在等他吧?你是不是疯了?他现在看你出名了赚钱了就来找你了啊,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是去吃/屎了吗?国外不通网吗?真要找你这么难找?非要现在才来找?”
“我他妈都怀疑他是个gay,玩够了看你又混得不错还写书怀念青春,一准是个傻不拉几好骗的,准备挽回挽回拉你当同妻呢!”
林软默不作声。
顾双双气不顺,一杯不加糖包的美式咖啡,咕隆咕隆两口被她一口气给喝完了。
这么些年,她和林软的联系还算紧密,每次和林软见面,她都要劝林软找男朋友,还把学校里认识的靠谱的男生介绍给她。
林软却总是一句“不想谈恋爱”给推了回去。
她知道,林软是过不去。
怎么说呢。
林软是一个念旧且认死理的人,很多习惯,大家潜移默化中早已改变,也都在学会尝试新的东西,但林软给她的感觉就是,没有大变。
她习惯喝什么饮料,习惯吃什么东西,习惯想念哪些人,这些年似乎都没有改变。
自打认识林软起,她就没见林软的社交软件换过头像,即便是后来换了一个新的微信,她还是固执的用着原有的头像。甚至连手机锁屏密码,手机壁纸,她也从来不换。
念旧的人很多,但像林软这样的念旧,她是第一次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周漾的恨已经到达了一种愤怒的顶点。
不出现还好,只能说感情不能强求。
可你拒都拒绝了,过了七年又出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双双气得叫人续杯,咖啡当水,咕噜咕噜地又喝了一杯。
她斩钉截铁地告诉林软,千万不要理周漾,出事什么的全都是借口,是得了病还是死了人还是昏迷不醒又还是去坐了牢啊!什么事七年还办不完!
顾双双随口一说,自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短短一句话里觉得不可能的那些说辞,周漾几乎全都中招。
高中作文里,用来励志的时候大家常常喜欢引用莫泊桑那句:“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
在周漾这里大概只会觉得,生活比他想象的要更糟。
林软正和顾双双聊着天,微信又有工作上的事找上门来,林软停了话头,去看手机。
见林软眉头轻皱,顾双双下意识警觉,问:“不会是周漾吧?”
林软摇了摇头:“不是,是影视公司那边,说是想请我做特约编剧。”
“新书?”
“对,之前他们是特意从合同模板里删除聘请原作者做编剧这一条……其实影视公司都是不太愿意请原作者当编剧的,他们都有自己专业的团队。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你管他们什么意思呢,先谈谈呗。”
林软一边回微信一边应声:“嗯,约了明天见面。”
“就在帝都见面?你不是南城签的合同么。”
“那是顺便,那边的是分公司呢。”
两人闲聊几句,顾双双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别搭理周漾。
听说周漾还在她家楼下呆了一晚,更是要陪林软回家,省得被纠缠。
林软打了通包票,顾双双那边刚好又有学生找,陪她回家的事才算作罢。
林软回家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紧张。只是到了小区楼下,并未看见那台奔驰。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种难言的复杂。
次日她出门去见影视公司的人,却没料到帝都的交通也有这样通畅的一天,她怕迟到提早出发,到的时候却有点早。
在包间里百无聊赖地玩了半小时手机,离约定时间却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