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了谢,又往二十二班走,这下倒是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蒋小宇。
“你来找周漾?”蒋小宇见她,倒是开门见山。
林软点点头:“我问了二十五班的同学,她说你和周漾都被分到了其他实验班,她不知道周漾去了哪个班,只知道你在二十二班。”
蒋小宇扶了扶眼镜,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周漾也在二十二班,只是他还没有来上学,我问了下老师,说是周漾请假了。”
请假?
林软一时有些失神。
“那你不是还没竞赛吗?怎么……”
蒋小宇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她知道蒋小宇的成绩好,也知道蒋小宇的妈妈是一中的物理老师,却没想到蒋小宇要因为这两个原因,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保送资格。
其实以蒋小宇的水平,今年的物理竞赛拿个一等奖,通过TOP2的保送生考试并不算太难。
可是今年高考成绩出来,一中文理状元纷纷旁落,不管是算裸分还是加分的,都排不上一中的号儿。
领导开会,还是希望高三这一届培养几个拿状元的苗子。
放眼整个高三,一中最有能力竞争省理科状元的只有蒋小宇。
他发挥稳定,没有偏科,即便是参加竞赛对付平日里的考试也游刃有余。
高二时参加高三的省级联考,他就能杀入前五十,成绩可以说是相当惊人。
年级领导来来回回劝说,希望他参加高考,为一中争光,他的竞赛还是要参加,但委婉一点的意思就是让他选择自主招生的加分,放弃保送。
学校里大概还给了蒋小宇一些别的承诺,蒋小宇权衡再三,退出了竞赛班。
林软此时才知道,成绩好的人选择的不是学校,而是以一种怎样更光鲜的方式进入自己想要去的学校。
同时她也得知了一些学校为了保障升学率做的政策。
这一届高考的升学率确实就是有这么高,因为有很多成绩不怎样的学生,学籍并不在一中。甚至后期犯了过错的,学校直接采取的措施是劝退。
另外一中这样的学校,拥有校长实名制推荐保送的权利,但学校并不会选择那些成绩过分优异的学生进行推荐,而是会选择成绩不错,但有可能考不上名校的学生。
公平与否本来就只是相对,教育资源的倾斜来源于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每所学校都会做的事,好像也无可厚非。
林软心事重重的回了教室,被过度的信息量搅浑了思绪,又被周漾的突然消失搅得心神不宁。
***
她给周漾的QQ和微信都留了很多消息,怕他没网,信息也没少发。
可这些都像是滴水入海,消失得无踪无际,完全得不到回应。
她才知道,原来信息社会里,一个人要消失,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第一次月考考完,学校张贴了红榜。
林软考得并不好,甚至跌出了光荣榜。
明明在很用力的学习,成绩却在倒退,林软有点儿想不通。
站在光荣榜前,她看了很久很久。
心情很是低落。
就在林软准备回教室之时,她见到楼梯转角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铃声叮铃铃响起,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上楼。
“周漾!”
她那一声喊得并不大,可在上课铃响起后片刻的寂静里,回荡在楼梯间,似有余音环绕。
清隽身影微微停顿。
她又往上爬了几级,站到那人身前。
果然是周漾。
是她认识的那个周漾,可眉眼间,却多了些许陌生。
他瘦了很多很多,颧骨都隐隐突出,有点儿瘦脱了形的感觉,眼底乌青不散,整个人都显得很是颓废。林软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周……周漾……”
她呐呐地喊了一声。
周漾平静地看着她,不像平日里那样摸她脑袋,更不出声。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说一句:“回去上课吧。”
那声音也让林软倍感惊讶,很哑,没什么力气的感觉。
有老师路过楼梯间:“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上课!”
林软这才回神,周漾抬步往上走,她看着,却没有阻拦,只缓步下楼,回了教室。
一整天,林软都心神不宁,周漾是考砸了吧,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又容得下最重要的考试上失败呢。
之后的几个课间她都不得空,直到下午放学,她才跑上了六楼,去二十二班堵周漾。
没想到周漾又不见了。
她问蒋小宇,蒋小宇却说,他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很沉默,上课的时候,整节课整节课的睡觉发呆,刚刚最后一节课他也毫无缘由的就直接翘掉了。
林软听了直接跑下楼,四处去找。
好在周漾并没有打算再次玩消失,林软跑到操场,就见他一个人在跑圈。
一圈刚好经过林软,他神色不明的看了林软一眼,却未停下。
林软也不在意,只跟着他跑。
她最最讨厌最最害怕的运动就是跑步,可跟着周漾沉默的一圈两圈……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她唇色发白,却还在倔强的坚持。
周漾终于停下了。
林软也停在了他的身边,双手撑膝,呼吸道里有火辣辣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疼痛难当。
周漾直接躺倒在草坪上。
林软一个人默默的忍受着剧烈运动过后身体的不适,等到脚步不再发虚,能够说话的时候,她慢慢地走到了周漾身旁,伸手。
周漾瞥她一眼,却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林软也不强求,只默默坐下。
“周漾,书上说,逃避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如果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还有鱼头,蒋小宇,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你知道的,就算没有竞赛,高考你一定也能够考得很好。所以如果你一个人难过够了的话,可不可以再站起来?”
夜风将林软的声音送入耳中,可周漾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林软很难接受周漾这个样子,坐了好一会儿,她起身,试图将周漾拉起来,边拉她还边说:“周漾,你不应该这个样子……”
“你让开!”林软话未说话,周漾就抽手一甩,并说了跑步过后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像一杯凉开水,没有温度,听不出感情,和从前大不一样。
林软毫无防备,被甩得踉跄了两步。
周漾已经起身,可他看着林软,眼里却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林软踉跄,他也没有要上前扶一把的意思。
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滞不动。
林软站定后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她瘦瘦小小,站在那里与周漾沉默而又倔强的对峙。
似乎听不到答案,就永远也不会甘心。
可周漾的态度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要再跟我提竞赛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你不用管……也不关你的事。”
他转身离开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句:“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
夏末的晚风很凉,林软觉得冷,抱了抱手臂。
她没有吃晚饭,在操场晃荡了很久,又回教室自习。
一路上她都在告诉自己:周漾心情不好,说什么你都应该理解。他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不要在意。
她这么给自己洗脑,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关心被一句“不关你的事”挡回,有点受伤。
可自我安慰过后,她更担心的还是周漾,于是又发动蒋小宇和喻子洲轮番进行安慰。
喻子洲去集训了,打电话给周漾,周漾不接。
蒋小宇和他在一个班,说话自然不能当没听到,但他的态度始终都是冷冷淡淡。
蒋小宇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这次没考好才这样,按理说不至于吧,他去年NOIP就能捞着高考加分。也难说……他确实是比较在意这次比赛。不管怎样,我觉得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林软心里着急,却不得不承认,也只能像蒋小宇说的那样,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了。
她忍着不去找周漾,但还是每天要去六楼找顾双双聊天,期待能看到周漾从二十二班的教室门口进出一次。
和顾双双聊天时她听到了很多消息,比如杨洛成绩下滑厉害,学校找了他家长前来谈话;又比如胡雨濛早就转学了,高二下学期就转去了户口所在地的学校。
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过关于周漾的消息。
不久后的周一,她在校门口看到有一堆人围在公告栏前。
远远望去公告并不清晰,林软只依着感觉猜测那是“喜报”。
晃神片刻,她后知后觉发现,周漾从身侧经过,径直向前,他瞥了一眼公告栏的方向,脚步却没有停留。
她想上前喊住,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口。
眼见周漾身影慢慢消失,她往公告栏走,只一眼就瞥到“喜报”二字下写着一行信息竞赛获奖名单的公示。
难怪……他不高兴。
林软正准备离开,就捕捉到了别人谈话间的“周漾”二字。
她顿步,挤进人群里。
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正式选手A类),周漾。
她久久回不过神,喜悦与不解交杂,再望向周漾消失的方向,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颗心在空落落的往下坠。

第51章 PAGE 51

那天之后, 林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周漾。
周漾拿到信息竞赛金牌的消息传到了在集训的喻子洲和李晓薇耳中, 他们还打电话来问过林软, 可林软却不知道要回答点什么。
竞赛结果出来了, 可周漾漠不关心,颓唐依旧,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曾经和周漾那么近, 可现在又那么远。
她毫无办法,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将自己的烦恼与不快乐拿出来与其他人分担。
林软近乎魔怔地在回想, 那日在操场周漾脱口而出的几句话。
她尽量忽略那些“不用你管”、“不关你的事”,而是从最后一句“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中, 强行解读出周漾的些许关心与安慰。
既然别无他法,那就照他说的,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距离明年六月的高考还有两百多天。
黑板边挂了厚厚一沓转印纸印制而成的日历, 每过一天,值日生就要扯掉一张纸。
闷热的风,缝隙间沾满灰尘的窗台, 在地上摔过之后的0.38水性笔似是划不出流畅的线条, 断断续续在纸上留下关于高三的记忆。
林软不再一天三四遍的往六楼跑, 而是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高一高二的时候, 她会和顾双双李晓薇一起,买很多漂亮的本子,买各色的三菱百乐, 煞有其事的觉得有了这些就能制定出一份完美的计划表, 自己也会依照计划表上的内容按部就班地执行。
事实上, 年少的眼里总是容不下沙子,可能因为开篇一个错字就开始皱眉厌弃。
又或者倒腾出了一份满心欢喜的计划表,却总是自信满满的努力了那么一两天就开始懈怠,最终将其抛诸脑后。
也许心里有计划的时候,并不需要用那么多花里胡哨形式化的条条框框限制住自己。
她在高一高二时整理过很多很多笔记,每一份精致漂亮得无可挑剔。
就连地理地图也按照不同指标绘制了十几张,统一装订夹在笔记本里。
历史的时间轴更是横轴竖轴简略或详细的列了无数张。
可到头来气候分布和特殊成因分布仍是一头雾水,分不清北美五大湖里到底哪一个完全属于美国,各项割地赔款的条约时间与内容也对不少号。
现在她不再注意排版有没有对齐,颜色是否统一,总是用最少最精简自己能看懂的方式在记笔记,效率却提高了不少。
有些事情总是要到某一个阶段才能真正明白,比如学习不需要过多的形式,喜欢也不需要。
她频繁地遇见梁芷和六班那位被称为“丽顿之子”的男生走在一起。
不知被年级组长抓住的后续如何,反正他俩已经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亲密。
闲暇时班级里也会有同学八卦两人谈恋爱的一些事情。
曾经林软很羡慕梁芷,羡慕她能够大胆的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周漾。
可现在明白,喜欢不需要那么多形式化的外露,说出口的喜欢,不一定是真的有多么喜欢。
至少在喜欢周漾这一点上,梁芷永远也比不上她林软。
***
夏末的尾巴早已消失得无踪无际,随着冷空气的侵袭,短短几天,南城就从深秋踏入了初冬。
林软怕冷,早早搬出了往年冬天的装备。
高一时买的小毯子她还在用,只是没有再带到教室,把自己裹住过了。
住在高三的四人寝室里,有时候早上很冷,她出门接热水,迷迷糊糊地,总有种周漾会从对面出来的错觉。
暖意从杯壁流入掌心,她才像是失忆病人突然找回记忆般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住在沁园了,周漾也不再是她的邻居了。
这种认知让她会有偶尔的怅然,大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吹凉热开水,小口抿着,然后按计划背完单词,和室友一起去教室上课。
不得不说,高三其实有些残酷。
因为当他们在教室里暗无天日的刷着书山题海之时,却频频听到哪些人有保送资格,哪些人很有可能得到校长实名推荐。
林软经常听见同桌抱怨怎么没去学个特长,怎么自己不是少数民族。
她一般都只浅浅地弯下唇角,并不参与话题。
公平纵然只是相对,但绝大多数人的得到与付出还是成正比的。
各项学科竞赛的成绩都已出炉,一中今年的竞赛可以说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大家都在羡慕那些竞赛班的同学,有些能直接签约保送TOP2,有些只需要通过一场保送生考试,亦或是参加自主招生,总能得到比一般学生更多的优惠。
但林软知道,大家羡慕的没有高三的竞赛生们,度过了非人的高一高二。
甚至在大家看到的光鲜的获奖荣耀背后,还有一群付出了同等努力,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人。
她好像开始,能更多的理解别人。
也开始能摒弃外界的干扰,只一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高三上学期的大半时间里,林软都处在一种不断调节不断改变,又不断去适应自己改变的过程中。
她很累,同时也觉得很充实。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林软会去操场慢跑两圈再回宿舍洗澡。
她不喜欢跑步,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跑步,但她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变得稍微强壮一点,也需要那么十来分钟,让自己脑袋放空。
十二月底的时候,高一高二的学妹们开始过圣诞节,窗花卡片礼物苹果,一教二教节日气氛热烈。
三教却是古井无波,圣诞也好元旦也好,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此刻到高考前可以用来复习的一天而已。
晚自习结束,林软如常去操场跑步。
冬日夜风夹杂着生冷,刮在脸侧有些凛冽。
操场的探照灯明晃晃,抬头与之对视一秒,就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移开之后,还会眼花。
林软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看到周漾反方向跑步,从对面过来,她有那么几秒钟的思维短路。
即便是眼花,她也忍不住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
很巧的是,周漾也在擦肩而过之后缓了步子,而后回头,慢慢摘下了耳机。
有多久没见到周漾了呢。
林软只略一思索就能给出准确的回答,107天。
她有整整107天,没有见到过周漾了。
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同在一栋楼,可她不上去,他不下来,就很难有机会碰面。
蒋小宇很忙,林软没再去打扰过他。
倒是顾双双,她还在寝室楼的楼梯间里碰到过两次。
她从没主动提起过周漾,顾双双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有周漾的动态,总是随口就能提起。
所以林软也知道了,竞赛结果公布后没多久,周漾就再一次请假,后来短促的来过几天学校,很快又因为信息竞赛的事情去了帝都。
此时两人视线相接,却沉默无言。
令林软感到欣慰的是,他看上去恢复了很多,眉目清朗,一如往昔。
***
两人一路走到操场边的看台阶梯上,林软坐下,环抱住膝盖。
跑步会出汗,林软每次都把外套脱在了教室,这会儿走了小半圈又坐下,运动长袖完全挡不住凛冽的夜风。
见她不自觉地缩了缩,周漾脱下冬季校服外套,给她披上,而后坐到一边。
身后拢来一阵暖意,林软片刻愣怔,却没有拒绝,只默默的把周漾的大外套穿好。
她以为开场白要用一些常说的好久不见,却没想到周漾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林软转头看他,下意识问:“对不起什么?”
周漾一时没有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话题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周漾又是沉默。
意识到自己这种接话的方式很可能把天给聊死,林软想了想,主动开口:“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帝都了?”
周漾点了点头:“嗯,竞赛组里有一些事要处理。”
提到帝都,周漾终于想起件事:“对了,我去帝都给你带了礼物,刚回来没两天,我还没找到机会送给你。明天带给你吧。”
林软有点意外:“礼物?”
“嗯。”周漾又点了点头,略微停顿片刻,他似乎是在为这份礼物找理由,“竞赛拿了金牌,还要多亏你的千纸鹤帮我加油。”
林软垂下眼,轻声问:“那……千纸鹤呢。”
周漾没有多想:“你放心,没扔。”
林软挽了下头发:“没关系,占地方的话,扔掉也没关系。”
两人坐在台阶坐了很久,直到周漾忍不住打了喷嚏,林软才起身,提议回教学楼。
在五班门口,林软把他的外套还给了周漾。
周漾很沉默地接过。
林软不看他,转身走之前,她终于问了一句:“周漾,你…已经好了吗?”
周漾先是安静,后又“嗯”了一声,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林软也不再问:“那我先回寝室了,洗完澡还要去自习室看书。”
周漾倚在门边应声:“好。”
林软进了教室,周漾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头看教室门口的一片空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
很晚很晚的时候,林软收到了一条周漾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对不起,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晚安。”
林软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面,没有回信。
来回辗转,又拿出手机,回了“晚安”两个字。
算了算了。
她知道,自己对周漾,永远也硬不起心肠。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自己被周漾排出在秘密之外这件事感到很受伤,觉得周漾根本没把自己当做朋友,她都不敢奢求更多,只希望当他的朋友,在他受伤的时候能在一旁安慰。
就连这样,也要被剔除在外。
后来她想,等周漾自己恢复了,愿意主动说了,她也不要理周漾了。
可事实是,周漾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就愿意无条件无原则的接受。
他愿意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甚至这辈子不说也都算了,只要他身体还健康,也不再颓唐,还愿意和她说话,那就当这克制又压抑的107天不存在好了。

第52章 PAGE 52

林软心里装着事, 睡不着, 第二天起得很早。
灰蒙多日的天空难得放晴, 湛蓝剔透,像沁凉的薄荷糖,云雾是糖里分布不均的纹理。
有人比她更早的到了教室, 倚在窗边背书。
林软不想打扰,放轻落座的动作。
她的打算是写完昨天剩下的数学题,再到教室外面背英语作文模板, 可手伸至抽屉里摸书, 最先触及的却是纸袋边缘。
她一顿, 下意识低头去看。
纸袋里是一顶粉色的帽子, 很少女的烟粉色,指尖触及, 也是柔柔软软。
很自然地, 她就想起了昨夜里周漾说的礼物。
事实上, 今天起床,她还在想昨天与周漾的碰面到底是真是假,那些是不是自己魔怔后臆想出来的场景。
日子过久了好像总有点浑噩, 梦境与现实交错,在清晨醒来的混沌间难以辨别。
指腹在帽子上来回摩挲, 绒毛被她顺往一边,很快又随着指节乖顺的倒向另一边。
林软看了眼教室门口, 又看了眼在窗边背书的同学, 将手机立在酸奶前, 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帽子,左右来回照了照。
帽子很适合她,大小颜色都刚刚好。
林软掖好边角,想拍照,又碍于怕被老师撞见的尴尬选择放弃。
趁着没人,林软给周漾发了一条微信,短短一句话来回删改,最终发送出去的版本是:“谢谢你的帽子,我很喜欢。”
发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客气,于是补了张笑眯眼的樱桃小丸子表情包。
周漾没回信,中午却来了一楼,找她一起吃饭。
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是各大高校保送生考试进行的集中时间段,拿了奖的竞赛生都在估算自己的实力,挑选一所稳妥的学校,
周漾却无需参加,帝都大学一纸合约,他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某种意义上就已经与高中作别。
他呆在学校一般就是帮老师做事,改作业改试卷又或是跑腿。
上课时他就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看的倒也不是杂书,都是大学课程里要用到的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