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说吃饭两个字时不自觉的吞咽动作,傅剪秋的黯然,傅云杉心疼,拉了他,“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傅思宗摇头,“你们快回去吧,晚了就没饭了,我歇一会儿再慢慢走回去。”
见他坚持,傅剪秋拉了傅云杉和小八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哥,我们给你留点。”
傅云杉不想走,傅剪秋索性抱了小八,对她道,“快走,再晚了,别说帮哥留一点,就是咱们也得饿肚子了。”
等三人紧赶慢赶到了家,堪堪赶上馍筐里最后三个窝窝头,傅云杉眼疾手快将三个窝窝头都捞到自己碗里,给小八和傅剪秋一人分了一个,惹的杨氏拍桌大骂,“饿鬼投胎啊,没一点规矩!三岁看终生,瞧这抢东西架势,以后有出息才怪!”
三伯娘狠狠的剜了傅云杉一眼,一副‘等会儿给你好看’的可怕模样。
楚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自家孩子投去安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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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鸡蛋风波,恶俗
傅家的午饭很简单,一大盆浸过冷水的面条,一大盆蒜泥茄子,一大盆精菜(学名荆芥)拌黄瓜,还有一小筐窝窝头。
傅云杉回了三伯娘崔氏一个大大的笑容,瞧见傅剪秋麻利的将窝窝掰了一半藏到袖子里,怔了怔,再去看小八,竟然也使劲掰了一半偷偷塞到自己怀里,这…
想起回来时傅剪秋说给傅思宗留饭的话,傅云杉了然一笑。
低头将拳头大小的窝窝头一掰为二,就想将其中一半揣到怀里,坐她对面的傅迎春开口道,“杉儿,你不饿把那一半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傅云杉顿住手,抬起头咧了咧嘴,伸出舌头将窝窝头舔了一遍,做出一副不舍的模样,递给傅迎春,“春儿姐,给你。”
傅迎春恶心的摇头,“拿走!谁要吃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哦。”傅云杉笑嘻嘻的收回手,帮小八夹了点菜,又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看到杨氏瞪过来的目光,忙做胆小状垂了头,捏了捏手里硬邦邦的窝窝头,端着碗跑去灶屋在菜里兑了点白开水,将半个窝窝头撕碎了丢在里面,一碗菜汤泡馍出世了。
“你去灶屋翻腾啥了?是不是倒了我的油?真当自己是秀才闺女想吃香喝辣的啊?”杨氏看着她碗里飘浮的几滴油星,厉声道。
傅云杉无语,杨氏将油、肉之类的都锁在柜子里,她哪里拿的出来。
“娘,油在柜子里,您上了锁的。”不等傅云杉出声,楚氏已开口道。
杨氏眯眼,恨恨的剜了楚氏一眼,“吃完了就去喂猪,坐这儿当秀才娘子等人伺候你呐?”
“是。”楚氏应了声,三两口将碗里的面条和菜汤吃完喝光,扶着桌子站起身,傅云杉和傅剪秋姐妹忙丢了碗筷去扶她,楚氏笑了笑,“娘没事。”
杨氏白了三人一眼,夹了筷黄瓜到傅琥珀碗里。
傅云杉几口将菜汤泡馍吃完,又如法炮制喂了小八半个窝窝头,和傅剪秋一起去追楚氏。
“你俩跑啥,碗筷还没收拾呢…”三伯娘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老三媳妇,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杨氏将怒火转移到三伯娘崔氏身上,“看你懒成什么样?给我好好收拾。”
傅家轮流做饭洗刷,今天轮到三伯娘,可从饭菜的味道看,做饭的还是楚氏,傅云杉可没那么傻吃完了还留下帮她刷碗。再说,三伯娘刚在张婶子那吃了亏,想找她出气,她才不会留下任她骂。
“我留了半个窝窝头…”
“我也留了…”
“我的…”
猪圈前,三人看着三个半块窝窝头,都笑嘻嘻的,“这下哥哥有吃的了。”
楚氏也笑,掏了一个窝窝头出来,“我吃了面条,这个窝窝头也拿给你哥吃。”
傅云杉摇头,“娘,你怀着弟弟不能饿的,这个窝窝头留着给你饿了吃。”
无论楚氏怎么说她不饿,傅云杉姐妹都不接她的窝窝头,楚氏无奈又欣慰。
留了傅剪秋帮楚氏干活,傅云杉带着小八给傅思宗送窝窝头,还趁杨氏不注意,偷摘了一个后院的黄瓜塞到袖子里,一并给了傅思宗。
吃过午饭,喂了鸡鸭,给后院的菜浇了水,期间,崔氏各种想近身都被傅云杉巧妙的躲开了,只气的崔氏时不时拿眼剜傅云杉。
傅云杉不在意的忙完院里的事,挎着篮子和傅剪秋带着小八去山腰挖野菜,顺道拉了傅思宗一起去,美其名曰帮他锻炼身体好戒除五石散。傅思宗咬着牙半歇半挪到山腰时已是一身汗。
兄妹几人嬉闹着挖了半篮野菜半篮猪草,就听到山脚有人叫六郎,傅剪秋笑,摇着手跟山下的人打招呼。“是四伯他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四伯家的鸢尾和桔梗就跑上山,姐妹俩长的很相似,都是圆圆的脸蛋,小眼睛小嘴,唇边还有两颗一笑就陷进去的酒窝,很是讨人喜欢。
鸢尾13岁,桔梗与小八同岁,身子骨却比小八好很多。
“六郎哥,秋儿姐,杉儿,快回家去…”未站稳,鸢尾就气喘着道,“我外婆送了条腊肉还有一篮子鸡蛋,咱们晚上有好吃的了。”
兄妹几人立即高兴的收拾东西回家。
不知道是真顾念血脉亲情还是为做给别人看,傅老爷子允许傅思宗每天回去吃晚饭,比起那些染了五石散就被扔到荒郊野外不管不问的人家好了很多,村里人提起这个对傅老爷子的为人就推崇几分。
傅云杉不予置评。
到家时,大约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太阳还散着余热,傅云杉将半篮猪草放进猪棚阴凉处的一个木栅筐里,挎了剩下的半篮野菜去灶屋,屋内,杨氏正在切腊肉,看到她篮子里的野菜,命令道,“野菜都摘了,一会儿做凉拌野菜。”
傅云杉将篮子递给一旁削土豆的三伯娘崔氏,“三伯娘,奶让你摘野菜。”
杨氏“啪”一声将刀拍在木案上,傅剪秋忙扯过篮子,笑道,“奶,杉儿心口疼还没好,我来摘。”
“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闺女,就使劲儿作吧。”杨氏横了傅云杉一眼,继续切腊肉,切了十几片的样子,将剩下的腊肉收进柜子里,又从里面拿了六个鸡蛋,锁了柜子。
太阳还未落下,晚饭就上了桌,同午饭不同,晚饭是在院子里树荫下吃的,两个方桌,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一筐杂面窝窝头,一大盆土豆丝炒青椒,一大盆洋葱炒鸡蛋,一盆凉拌野菜,一大盆黄瓜片儿汤,边儿上还放了一碟咸菜。男人桌比女人桌多了一盘蒜薹炒腊肉,傅云杉无语。
小八扁着嘴,看着七郎嘴里吃一块肉,碗里放一块肉,筷子上还夹着一块肉,无限委屈。
傅云杉摸摸他的头,手下意识拿了筷子去夹鸡蛋。
“杉儿你干啥?”杨氏“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厉声道。
一桌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杨氏和傅云杉,还没等杉儿说话,杨氏已转向楚氏。
“这就是你家的闺女,大人还没动筷子,她就先吃上了!有没有一点规矩?!”杨氏破有些咬牙切齿。
额,不过一筷子鸡蛋,眼见要被她夹完了,自己只是夹了一点给小八,怎么就惹到她了?!傅云杉无言。
楚氏脸上一阵白,心里明白是这两天她家的事让傅家在村里人面前丢脸了,婆婆这是借机发难他们娘几个呢,如果这时候她低头认错,甚至打骂几声傅云杉,杨氏就不会继续追究了。
可她怎么忍心,她是做娘的人啊!想到傅云杉为了自己,被她大伯一脚踹的死过去,半天没有气息,一直到现在脸色都发白,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娘,杉儿身子弱,昨天还吐了血…”楚氏试着解释,让杨氏放过傅云杉。
“弱?她哪里弱了,拿锄头要砍她大伯时可一点没看出来!看看,现在还能吃鸡蛋呢!”杨氏恶狠狠道。
果然是!
楚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态度更加谦卑,示意傅云杉将鸡蛋放回盆里,“娘,杉儿只是个孩子,她知道错了,儿媳一定好好教她…”
“你教?这就是你教出来要杀亲大伯的畜牲…”杨氏打落傅云杉的筷子,鸡蛋画了一个弧度,掉到小八身边的地上。
“奶,你把我送官吧。”傅云杉放下筷子突然张口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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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谁都别吃,正好!
傅老爷子那一桌也都停了下来,侧目傅云杉和杨氏。
“要不是我拆穿杨康表叔污蔑我娘的事,大伯就不会为了保傅家的名声想杀了我娘,杨康表叔也不会被爷打了两巴掌!都是我的错,奶,您把鸡蛋都给了琥珀姑姑,小八,桔梗还都没吃,只要您留点给他们,您绑了我去送官我也愿意,我会跟大老爷说一切都是那杨康的错,跟我们傅家半点干系都没有…”
“你,你…”杨氏气的直哆嗦,手指着傅云杉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上去着实气的不轻。
杨氏与傅老爷子少年夫妻,虽做过几年丫头,但嫁进傅家就做了当家太太,上面没有婆婆管束。儿子个个是亲生的,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儿媳们都是看她脸色行事,孙子孙女从不敢忤逆她,她自觉过的风生水起,破有些自得。
不想这几日,接连被老五家的二丫头搅合,她还没怎么着她,她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简直不知死活!
“娘,您别生气,杉儿还小,她不懂事…”楚氏眼中有些惊慌,她以为傅云杉是被这几日的事吓到,说话没了分寸,忙替傅云杉开脱。
“五弟妹这话错了,梗丫头比杉丫头还小,四弟妹可没像你一样教梗丫头去抢咱娘筷子底下的鸡蛋。”二伯娘蒋氏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三伯娘崔氏撇嘴,双眼如刀一样狠狠刮着傅云杉,“就是,这丫头心眼儿都长歪了。”
杨氏恶狠狠的瞪了楚氏一眼,“有啥娘生啥闺女,一群下贱胚子。毛都没长齐就会威胁自家亲奶了,以后还不定能做出啥大逆不道的事!”
“不,不,杉儿她…”楚氏的脸有些苍白,有些无力,嘴唇蠕动着,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不解释,等她发完了火,慢慢就好了。只是委屈了自己女儿,楚氏安慰的拍了拍傅云杉。
“我哥生病那天,我亲耳听到夏儿姐骗琥珀姑姑,说现在不流行她身上的百褶裙,怂恿姑姑找我爹要钱买新衣服,把身上的衣服给她。姑姑那身衣服明明很流行…”傅云杉用衣袖的粗布使劲揉了揉双眼,一双眸子瞬间红肿不堪,“这些事也是二伯娘教夏儿姐的吗?”
杨氏一记飞刀眼甩到蒋氏身上,蒋氏忙陪了笑,“娘,您别听杉丫头胡说,是夏丫头前几日跟我说,琥珀的衣服颜色有些旧了,要我陪她去买新布给琥珀做新衣服,说让琥珀穿新的,她穿旧的,肯定是杉丫头听差了。”说着还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
“是啊,奶,我娘早上还跟我说,家里忙完了,她明天就带小姑去买新料子做衣裳呢。”傅半夏聪明的接口。
杨氏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买了布料拿给我,我给她做。”
蒋氏脸上的笑有些牵强,“是,娘。”给了杨氏,布料衣裳都别想了。
琥珀高兴的挑了两块大的鸡蛋夹给傅半夏。
“小八是狗,趴到地上吃饭,哈哈…”七郎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道。
傅云杉一低头,看到小八眯起的笑眼,还有嘴角脸上的土,再瞧地上,被杨氏打落的鸡蛋没了踪影。
她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口堵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出声,捏着自己的衣袖将小八脸上和嘴角的土慢慢擦拭干净,“小八乖,鸡蛋好不好吃?”
小八猛点头,“好吃。”
傅云杉别过头,手快的将盆里剩下的鸡蛋捡了几个给桔梗,剩下的都捡进小八碗里,“吃吧。”
两桌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动作惊住了,好半响都寂静无声。
“混账!她这是想造反吗?长辈还没发话,她就敢这么造次?”傅明孝冷哼一声,“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杨氏气的脸色发青,三步两步走到小八身后,抓起他的碗就往门外扔,“我让你吃,让你吃!”回头抬手就朝傅云杉扇过来,傅云杉抱着小八站了起来,杨氏一个趔趄,身子趴到饭桌上,几盆汤水瞬间泼洒,染湿她的暗紫色绣花褙子。
楚氏忙上前搀扶,“娘…”杨氏一把挥开她,楚氏身子瞬间后仰,傅思宗兄妹惊叫一声,“娘。”最终没接住楚氏,楚氏猛的撞到身后的树上,双手抱着肚子慢慢滑落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已满是汗珠。
杨氏“呸”了一声,骂道,“你再给我作,作死你!”
“哇…我不吃鸡蛋,我不吃肉了,不要打我娘…”小八扑在地上爬到楚氏身边,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擦楚氏额头的汗。
傅老爷子蹙着眉看着发生的一切,什么也没说。
傅云杉的心一瞬间冷若冰霜。
“不就几块鸡蛋吗?吵什么吵?至于吗?”三郎口里吞了块肉,又趁机夹了两块到碗里,站起身边吃边嚷。
傅云杉眸光一闪,抬脚踢出一颗石子,三郎膝盖一软,惊的扔了碗去抓桌角,只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饭连同那盆还剩不少肉的菜都被掀翻在地,埋入土中。
傅云杉冷笑,既然他们吃不了那谁都别想吃!
“啊!五婶出血了…”鸢尾惊呼一声,“六郎哥,快去请大夫啊。”
傅思宗愣愣的,拔腿就往门外冲,却正好撞上推门而入的一个清瘦男人。
“六郎,你跑什么?”温润的嗓音听着有些沙哑,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身子不好,慢点。”
傅思宗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爹,快,娘,娘被奶推到树上动了胎气,出血了…”
正是去参加科举而归的傅家老五,傅思宗兄妹的父亲,傅云杉这一世的父亲——傅明礼。
傅明礼身后走出一个人,比傅思宗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急吼吼的将肩上的包塞到傅思宗怀里,“你跟你爹先回去,我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开了药,笑着安抚楚氏,“这两个月卧床静养安胎,孩子不会有事的。”
“多谢大夫。”傅明礼躬身作揖,将李大夫送出院门,李大夫脸色凝重,“连着几天动了两次胎,脉象虚浮,有滑胎之像,这两个月千万不能再让她下床干活,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个孩子了。”
傅明礼笑着点头应下,转过身,脸色黯然而无奈。
内院,杨氏正指挥崔氏蒋氏收拾晚饭的烂摊子,口中不时骂道,“吃个饭都不安生,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不是她做的,那是我傅家的孙女吗?那就是来讨债的!”
傅明礼站在内院门口,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唤了声,“娘,我回来了。”
杨氏抬手就将手中的馍筐砸到傅明礼身上,高声大骂,“谁是你娘?不说一声就偷了家里的银子去考科举,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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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孝之一字,无奈
傅明礼五官清晰,眉目清朗,面容明显菜色,一看就是长久营养不良造成的。身形颀长却是比傅家男人至少高出一个头,一身质地极好的浅蓝绣壁纹直缀,空荡荡地穿在身上,非常不合身,活像一个瘦人偷穿了胖人的衣服,极为可笑。
衣服是成亲时楚氏做好送来的,虽得了尺寸,但楚氏担心他吃胖稍微放大了一点,不成想,傅明礼越发清瘦,衣服料子又贵,他舍不得常穿,只在重要的时日穿一次。
后来,傅明礼中了秀才到镇上领了教书的活,楚氏变卖了几件首饰,帮他做了一件灰蓝色白交领直缀,一件月牙白绣藕荷青色交领直缀。他便让楚氏将这件衣服收了起来,说等将来儿子中秀才时给儿子穿,也因此,哪怕后来那两件衣服被楚氏巧手补了很多补丁,他也舍不得再将箱底的这件衣服拿出来。
记得二哥刚去镇上拉活时曾想借穿,他立时拒绝,被杨氏狠狠骂了一通。
这次科举考试,他本不想参加,因为没盘缠。
他虽每月有四两银子的束脩钱和一两银子的廪膳钱,却都被杨氏收着,而进了杨氏的手,任何人都别想再要出来。而家里除了楚氏陪嫁的三十两银子,便无分文。
楚氏知道他多年苦读,一心想光耀傅家门楣,便和他商量,取了自己的陪嫁银子给他参加科考,待他中举后再告诉傅老爷子和杨氏,他一方面不想用妻子的陪嫁银子一方面又觉得瞒着父母是为大不孝,可终抵不过想要光耀傅家门楣的决心。
临行前收拾行李,妻子将衣服拿出,说,“相公虽不介意别人的眼光,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一做,免叫一些捧高踩低的小人钻了空子。”
他思量许久,决定穿着这件衣服进考场,儿子染了五石散已成废人,既不能陪着儿子中秀才,那就陪着他一起中举吧,也不枉妻子一针一线的缝制。
谁知,他坐进考场不过写了一个名字,就被外面一阵喧哗打断,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小弟喊着他的名字说,“五哥,娘得了重病,你快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以为是自己擅自离家让娘气出了病,不顾监考官的劝说,疾奔出场,收拾了东西就往家里奔。
谁知,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娘将妻子推撞到树上,孩子差点保不住,而在此之前,还动过一次胎气,原因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此刻,他明知躲一下,衣服就得救了,可他却只能无言的站着一动不动,任那被菜汤浸过沾满泥土的馍筐狠狠砸在身上,他胸口的位置瞬间就染上一片脏污。
看他一声不吭,杨氏的火气更大,“说话!你哑巴了?”
“娘,您别生气,五弟或许是花光了钱还没吃饭,没有力气说话。”蒋氏看着他身上的直缀,眉眼闪过讥笑,“怎么?五弟当了举人老爷就瞧不上咱们这些白板亲戚了?”
傅明礼微抬头,唇角扯出一抹无奈而自嘲的笑,对蒋氏道,“二嫂,我没有这个意思。”
又转向杨氏,态度恭谦,“娘,您别生气,是儿子不对。”
杨氏却理也不理他的道歉,挥开蒋氏的胳膊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怒声道,“我的银子呢?你是不是都花光了?说,你是不是把我的银子都花光了。”
傅明礼低头,眼神黯然,“娘,我没有偷您的银子…”我花的是妻子的陪嫁银子。
“呸!你没偷我的银子会凭空消失?”她刚丢了钱,楚氏就告诉她傅明礼因东家所托要去府城一段时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她的银子肯定是他们夫妻偷的!
灶屋内突然传来碗被打碎的声音,崔氏讪讪探出头,“娘,俺这想洗碗呢,手一滑…”
杨氏立时飞眼瞪崔氏,“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摔了!明天不许吃早饭。”
崔氏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撇了撇嘴,奇异的缩回了透没有开口反驳不满。
二伯傅明悌听到动静从厅堂走了出来,看到傅明礼笑着招呼,“五弟,怎么样?有没有把握中举?”
“二哥。”傅明礼朝傅明悌点头,“听六弟说娘染了重病,我来不及考试结束就急忙赶回来了…”
杨氏的脸色微微一变,随机昂起头,瞪了一眼傅明悌,冷眼去看傅明礼,“我是生了病。是被你媳妇和你闺女气病的!”指着一地的菜渣,怒道,“瞅瞅,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就受不过气砸了这一桌子的饭菜,真是你生的好闺女,一点教养都没有!”
“娘,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杨氏怒,“她懂事?她懂事会举着锄头去杀亲大伯?她懂事敢跟我大小声?我看她就是啥样的娘生下的啥样下贱胚子!”
傅明礼明显不能接受杨氏的说辞,神情有些激动,“娘,六郎他娘为人和善,对您和爹更是孝顺有加,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孝顺?我呸!偷藏着那么好的银簪,我不过是说给你妹妹琥珀,她就对着我大声嚷嚷,还想从我手里抢回去!我真是三生有幸,娶了个这么孝顺的好儿媳妇!”杨氏冷哼,眼神狠狠扫过一墙之隔的外院,“一身狐媚样,有脸做下那下贱事,还怕别人说?!”
“娘!”傅明礼菜色的脸气的发红,一双黑眸受伤极深,“娘子她嫁来傅家十七年,奉养公婆,亲和妯娌,善待侄子侄女,家务农活都没落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您怎么能这么诋毁她?”
听到诋毁二字,杨氏的双眸闪了闪,接着一声大喝,“你给我跪下!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你,你就是这样孝顺我的吗?”
傅明礼脸色凄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傅老爷子在厅堂内轻叹了口气。
蒋氏和傅明悌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上前扶住杨氏,一个上前走到傅明礼身边劝,“五弟,快跟娘认个错。”接着又叹息一声道,“这不能怪娘,你这几天不在家是不知道你媳妇儿和你家那个杉丫头做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