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多作辩解,我明白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并没有一定要在眼力上胜过你
的意思。”
“皇上圣明!知臣有尺寸之长。藏私不言,敷衍塞责,自觉寸衷难安。”
“你很忠心。不过,”皇帝不放心地再问一句:“你会不会看走眼呢?”
“不会!请皇上召王昭君复验。”
“当然!我是要复验。你下去吧!”
听完昭君自叙的身世,皇帝讶异不止。世间之事,巧得不可思议。从小生长在胡地的昭
君,居然又要远嫁胡地!莫非真个命中注定,要作胡妇?
不!他断然地在心里说:事情犹可挽回。不过首先要澄清的是那两粒凶痣。
“你看过毛延寿替你画过的像没有?”
这一问恰恰投昭君之所愿,整个谜围快要解开了!内心有着无可言喻的激动。不过,她
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警告自己,不可失了常度。因而,定一定神答说:“毛延寿画的像,
臣妹见过。进呈皇上的,是不是臣妹所见的像,可就不知道了。”
“原来有两张!”皇帝很注意地说。
“也不一定——”“昭君,”皇帝抢着问道:“你所见的那张,画得如何?”
“大致不差,或许过分渲染了些。”
“何谓过分渲染?”
“是,”昭君矜持地说:“是图像美于人。”
“图像美于人?”皇帝越发骇然:“然则又何以变了呢?周祥取图像来!”
取图像一看,昭君顿时色变。无限委屈与气愤一齐显现在脸上。最后,双目一闭,却仍
未能包住两滴晶莹的眼泪。
看这模样,皇帝便知大有蹊跷。正将动问时,周祥来报:“秭妇女子林采、韩文、赵美
宣到,候旨取进止。”
“不用了!让她们回去吧。”
原来皇帝的意思,是宣召这三人来作个昭君有痣无痣的见证。如今看来,此举自是多
余。不过昭君却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为自己作个确切的证明,犹为次要,最难得的是,三
姊妹有见驾的机会,便有蒙宠的可能,何可轻易忽略。
“启奏皇上,还是让昭君的同乡姊妹,来辨个分明的好。”
“何须再辨?不必了!”
“请皇上恕昭君私心,藉此亦得与姊妹会晤。”
“原来你想看看她们?那好!让她们进来吧!”
宣召入殿,由林采领头报名行了面君的大礼,又要参见长公主。昭君逊席相避,但以礼
制所关,毕竟向空的席位拜过,皇帝方始开口:“你们都抬起头来。”
逐一细看,林采端庄,韩文清丽、赵美娇憨。若以三等九品的分法,这三人在掖庭女子
中,不是上中,也算中等之材。可是皇帝一看到昭君,便觉得此三人不过庸脂俗粉,不屑一
顾了。
“你们都是长公主一县之人?”
“是!”林采回答。
“以前可相熟?”
“以前只知名字,不曾见过。”
“进宫以后,可常在一起?”
“是!”林采答说:“无日不见。”
“一天要见好几次。”韩文接了一句口。
“你们感情很好?”
“是!”昭君答说:“回皇上的话,昭君与她们三人是异姓姊妹。”
“原来你们结义了,”皇帝信口问道:“你们可见过长公主脸上长过什么痣?”
“从未见过。”
林采的话刚完,韩文便即说道:“长公主脸上有痣。”
两人的话不同,连昭君都吃一惊。赵美一急,忘却礼节,大声说道:“三姊,你说瞎
话!”
那种忘其所以的神态,惹得皇帝倒笑了,“韩文,”他问:“你说,长公主脸上哪里有
痣?”
“右眉心之中。”
听这一说,昭君释然了。微微笑着,自是默认的表示。
“真的吗?”皇帝凝视着昭君的脸:“怎么看不见?”
“细看就看见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也就无须再对昭君的三姊妹作任何询问了。皇帝吩咐,各赐彩锦一
端,钗环一副,遣走了林、韩、赵三人。
“妹妹——”“启奏皇上,”昭君急忙抢着说:“蓬门女子,滥窃名器,已觉逾分,实
在不敢再当皇上这样的称呼,请唤贱名。”
“不!我还是叫你妹妹,”皇帝紧接着说:“韩文说你右眉心中有一粒痣,怎么我看不
见?”
“极小的一粒痣,不易察觉。”
“那么韩文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秋灯夜雨,同席而眠,相距不过数寸,所以看得真切。”
“等我看一看,不知妹妹这粒痣,主何吉凶?”
听得这一说,昭君便将脸扬了起来,迎着光亮。皇帝走近了细看,果然在右眉心中,有
一粒小小的“朱砂痣”,隐在她那根根见肉,偃伏整齐的眉毛之中。
“这有个名目,妹妹你可知道?”
“昭君愚昧,请皇上赐示。”
“叫做‘碧草丹珠’。”
昭君只听母亲说过,这粒痣名为“草里藏珠”,主生贵子,却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名
目,不由得笑道:“想来是皇上自己想出来的。”
“对!你觉得这个名目如何?”说着,便伸手来抚摸昭君的右眉。
守礼谨严的处子,对男人的这种动作最警敏不过。很快地往后一缩,皇帝那双手悬在半
空里有些放不下来了。
昭君倒觉得抱歉,也有些惶恐,然而无可解释。只能将头低了下去,轻声说道:“皇上
如果别无垂询,昭君告退。”
“不忙,不忙!”皇帝的声音中毫无不快的意味:“你坐下来,我还有话说。”
“毛延寿可曾向你索贿?”
昭君觉得不必为毛延寿隐瞒,而且也是瞒不住的事。不过,这一下可能会牵连傅婆婆,
可觉于心不忍,因而迟疑着不知何以为答。
“想来是他索贿,你没有理他,所以故意陷害?”
“也不能说是索贿,只是有那么一点暗示的意思而已。”
“呃,他是找史衡之来跟你开口的?”
“不是!”昭君不愿牵涉到任何人。想了一下说:“是他自己暗示昭君的。”
“他怎么说法?”
“他在画像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老夫画人先画鼻,皇上看人先看图。’昭君没有
理他。图画成了也没有故意使坏的样子。到后来,有人告诉昭君,必得给毛延寿送一份重
礼,否则,他当众画的是一幅图,送呈御前的,又是另一幅。”
“啊,啊!”皇帝突然想起,毛延寿所画的图都很动人,及至召来一看,亦不过尔尔。
如今才知道,那些人都是送了重贿的!
不过,以媸为妍,犹有可恕。像昭君这种罕见的国色,意忍心画成那个样子,绝无可
恕!转念到此,怒不可遏。连与昭君从容共话的乐趣都不顾了!
“你先回宫。”皇帝的声音已相当激动了:“我立刻要抓毛延寿来杀掉!”

 

 


王昭君 >> 王昭君 08

王昭君 08


中书令石显,奉到严旨,不敢怠慢,亲自带人去逮捕毛延寿。哪知道去得太晚了,毛延
寿早就举家逃匿,只抓到替他看家的杨必显。
“说!”石显就在毛家审问杨必显,“毛延寿逃到哪里去了?”
“小的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替他看家?”
“小的师父只说,皇上怕要杀他,要去避避风头。小的问他避到哪里,他说,他自己都
还不知道,只关照小的,好好替他看家。”
“你既然知道皇上要杀他,居然还敢替他看家,莫非你真有代师服罪的义气?”
这一说,将杨必显的脸都吓黄了,“大人,大人,”他极口喊道:“小的哪里有这个胆
子。他是师父,小的不能不听他的。小的还问他,如果皇上宣召怎么办?他说,就回答不知
去向好了!”
“你还敢替毛贼隐瞒?替我打!”石显喝道:“着实打!”
一顿皮鞭打得杨必显死去活来,只是一面哭,一面喊,说是实在不知道,打死他也没有
用。
见此光景,料想是真的不知道。下令停鞭再问:“毛贼走的时候,可曾带行李?”
“带了他的钱财,还有一幅画?”
“一幅画?”石显问道“是什么画?”
“王昭君的像。”杨必显说:“本来已经毁掉了,又把它找出来随身带着。”
石显听不懂他的话,于是要杨必显解释,如何在掖庭画像的那天,深夜等王昭君来送红
包,而竟音信杳然。毛延寿一怒之下,将原来画得极美的王昭君图像废弃,另画一幅进呈。
就是现在皇帝所见的,而这张废弃在屋角的图,昨夜毛延寿临走之前,特意找了出来,随身
带走了。
显然的,这张已废之图,对毛延寿还有很大的用处,能把这个用处找出来,也许就能找
到毛延寿的踪迹。石显恍然如有所悟,但一时无暇细思,还得从杨必显口中,多了解一点情
况。
“我再问你,他的家属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一大早。”杨必显说:“不过小的没有看见。小的折腾了大半夜,那时候睡着
了,等醒过来,看到师父给我留下一道简,把我师娘、小师弟全带走了。”
“简呢?”
“在这里,”杨必显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简,双手拜上,“请大人过目。”
接过来一看,简上写的是:“字付必显吾弟:愚师将遭不白之冤,命危旦夕,不得不携
卷亡命,后会有期,千万保重!”
不说隐匿而说“亡命”,看来是要逃出京师,石显没功夫再问,吩咐将杨必显送到廷尉
衙门收押。随即打道回府,又找到校尉,当面下令,长安各城门务须严密盘查,防备毛延寿
潜逃。同时又通知掌管京畿治安的执金吾,设法搜捕毛延寿。
两天过去了,毛延寿尚未就逮。皇帝一见面就查问,石显既不能推诿,又无法交代,伤
透了脑筋。
到得第三天上午,呼韩邪派人到中书府来说有紧要公务,派遣专差回国,要讨一道关
符。石显已经允许了,灵机一动,关照石敢当说:“你告诉呼韩邪,单于派来的人,关符可
以发,不过要他所派的专差亲自来领。”
石敢当答应着走了。近午时分,石敢当来报,说呼韩邪所派的专使,不通汉语,无法亲
自来领,希望石中书通融这一回。
“哼!”石显冷笑:“通融有何不可?只要他不拿我当傻瓜,备马!我看呼韩邪去。”
一到了宾馆,呼韩邪满面含笑,亲热得很。未及叙说,先就说道:“来得正好!我有件
事要跟你谈,石中书,你很够朋友。”
“听单于这话,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呼韩邪的神态显得有些轻佻:“石中书,真公主我不要了,我要假公
主好了。”
“单于是愿意迎娶宁胡长公主?”
“我不知道什么公主,只知道是王昭君。”
石显很注意他这句话,表面声色不动,暗中却非常用心,慢条斯理地说:“不错!就是
宁胡长公主。”
“不错就好!不过,”呼韩邪顺口说道:“假中可不能再假了。”
“单于,”石显神色凛然地问:“何出此言?”
呼韩邪知道失言,也是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掩饰着,“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他乱摇
着手:“石中书,你莫当真!”
“既是说笑,我何能认真。不过,单于,”石显问道:“我倒要请教,你怎么忽然中意
假公主,情愿连真公主都不要?”
“噢!”呼韩邪振振有词地:“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真公主脾气不好,相貌也不怎么
样。”
“是的,我说过。只是我不明白,单于何以这样子中意宁胡长公主?想来是因为她脾气
好,相貌也好,是不是?”
“是啊!我听人说过。”
他又不经意地露了口风。石显却不放过他,紧接着问:“谁?”
这一问,声音短促,带着质问的意味。呼韩邪才发觉自己的话太多了,也太快了,因此
略想一想,很谨慎地回答:“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石中书也未必知道。”
石显心想,这个人必是毛延寿!是此刻就拆穿呢,还是先装糊涂?
考虑下来,决定:“我先不问!”他换了个话题:“单于,你要派一名专差回国?”
“是啊!特意跟你讨一道关符。”
“关符现成!我带来了。”
“那好!”呼韩邪伸出手来:“给我吧!”
石显何能轻予,但让他伸出手来缩不回去,这件事可是大大不妥,念头一转,堆足了笑
容一把抓住呼韩邪的手说:“单于这双手好得很!等我来仔细相一相。”
一面说,一面就扯着对方的手,自己将身子靠近了,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说他的手主
贵、主长寿,荒诞不经地胡扯了一顿,方始急转直下地说:“单于,请你把专差唤出来,我
把关符当面交给他。”
呼韩邪一愣,只好向胡里图示意:“你把专差叫来!”
“是!”胡里图答应着。脚步迟滞地向外走去。
石显本就成竹在胸,这时更摸透了底蕴,觉得不必多磨辰光了!于是喊一声:“胡将
军!”
胡里图无端一惊,站住脚,回身答应:“石中书。”
“贵处所派的专差,说是不通汉语?”
“是的,不通汉语。”
“既不通汉语,唤了来也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呢?”
原来是这么一个疑问!胡里图很轻松地答道:“那不要紧,我可以翻译给他听。”
“那么,专差上了路呢?晓行夜宿,少不得要跟逆旅打交道,莫非胡将军也陪去替他当
通事?”
胡里图不防他有此一问,张口结舌地好费劲才答了出来:
“那当然不是。我会另外派一名通事给他。”
“这样说,关符不就要两道吗?何以只跟我要一道?”
话风越逼越紧,将胡里图问得瞠目不知所对。呼韩邪亦早就消失了在石显进门之前便挂
在脸上的笑容,心恨胡里图无用,气得想骂他一顿。
石显却不客气了,正色说道:“单于,汉家待你不薄,转眼又将成为汉家的女婿,不该
庇护汉家的奸贼!”呼韩邪大吃一惊。旋即省悟,装糊涂地笑道:“石中书,你真不够意
思,怎么无缘无故这样子责备我?你说的什么,我丝毫不知。”
“那就明说吧!请你把毛贼交出来!”说完,双手一敛,按在腹部,扬着脸不看呼韩
邪。
“什么毛贼?”
“单于何苦还要明知故问?”
呼韩邪紧闭着嘴,与胡里图面面相觑,尴尬万分。而躲在屏风后面的毛延寿,双脚却在
瑟瑟发抖了——原来他真如石显所预料的,带着王昭君的图来见呼韩邪,细说经过,要求掩
护他逃向塞外。同时表示,中国的关塞道路,山川形势,都在他腹中,愿意画出来供呼韩邪
将来入侵之用。不想杨必显道出他携图而遁的经过。给了石显一条线索,而又有讨关符这个
漏洞,循理衡情,断定他藏匿在此。最糟糕的是呼韩邪词穷理屈,看来不能不顺从石显的要
求了!
转念到此,如梦方醒。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面想,一面脚下已经移动,一溜烟出了
宾馆后门,连他积多年的财产,亦只好弃之不顾了。
屏风前面,石显提出了最后警告:“单于,石某有一言奉告:宁胡长公主与毛延寿之
间,你能选其一,决不能兼得!”
呼韩邪动容了。胡里图也在考虑此事的利害得失。
“再说明白一点吧!”石显又逼紧一步:“毛延寿已经逃不出京城了!单于,你想庇
护,只怕也难。”
听这一说,胡里图立即有了主张,喊一声:“单于!”同时使个眼色,是借一步说话的
意思。
“请,请!”石显很大方地摆一摆手:“两位想是有所计议,请便,请便。”
于是胡里图告个罪将呼韩邪引到一边,悄悄说了他的看法。既然石显已有防备,城门关
卡必定严加盘查。毛延寿不能出长安、到塞外,便无什么用处,不如交了出去,免得失和。
呼韩邪同意他的主张,走到石显面前,很爽直地说:“石中书,我有话声明在先,毛延
寿是自己投奔到这里,不是我勾引来的。照道理说,既然他有求于我,我应该帮帮他的忙,
不想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为了彼此和好,把毛延寿交给你。不过,要请你看我的面子,饶他
一个死罪!”
这是石显无权应承的事,只好虚与委蛇,“是,是,单于!”
他说:“我一定尽力救他的命。”
“那就是了!”呼韩邪向胡里图说:“你去把他带出来。”
胡里图一去去了好一会儿,方始气急败坏地来报告:“毛延寿遍寻不获,想来是逃走
了。”
“逃走了?”石显深为怀疑,因怀疑而不悦,脸色非常难看。
脸色难看的不仅石显,还有呼韩邪。胡里图知道这一下很麻烦。就自己来说,简直是闯
了一场大祸,因为呼韩邪搞得无法交代了。
“单于,我连圊厕都搜过了。”他恨不得有两张嘴来分辩:“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事。
毛延寿在我们这里是客,不是囚犯,守卫的难免疏忽。反正,我可以发誓,我不会违背
单于的命令,故意徇情纵放。”
这番话加上呼韩邪的脸色,让石显充分谅解了。而呼韩邪对胡里图当然亦是信任不疑,
听得这样解释,便对石显表明了态度:“石中书,他的话,我确信不假。事出意外,空口分
辩没有用。毛延寿确是逃走了!如果不信,请你搜!”
“言重、言重!”石显答说:“要搜,也不在单于这里搜。
我得赶紧回去。告辞!”说着,拱一拱手,撩起紫袍下摆,急急往外走去。
一回府,就得到消息,皇帝急召。于是,石显吩咐僚属,通知司隶校尉及执金吾,一面
加紧盘查,一面搜捕毛延寿。
进得宫去,匡衡与冯野王已经入殿。等石显行了礼,皇帝自然又问起毛延寿。这一天,
石显智珠在握,话就比较说得响了。
“回奏皇上,毛延寿的踪迹已现,仍在京城。臣已派人加紧搜捕,必不让他轻逃法
网!”
“非抓到他严办不可。”皇帝略停一下说道:“我今天召你们来,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决定撤消宁胡长公主的封号。”
听得这话,三个人的感想不同,匡衡是诧异,冯野王是不满,而石显是害怕——害怕会
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皇上怎么变了主意?”匡衡叩问。
“我另有处置。”
所谓“另有处置”,不言可知是将王昭君由长公主改封为妃嫔。冯野王所不满的,正在
于此,认为皇帝重色而轻国,有失人君之度。
“请示皇上,”他故意这么问说:“宁胡长公主的封号撤消以后,是否另行改封?”
“那是以后的事。”
皇帝闪避,冯野王偏要进逼,他提高了声音说:“看光景,皇上是有纳之为妃之意?”
“这——”皇帝含含糊糊地,“到时候再说。也不一定。”
“但愿皇上打消此意。”冯野王率直奏谏:“果然如此,是国家的大不幸。臣不敢奏
诏!”
“臣,”匡衡也说:“亦以为不可!”
话说得太欠含蓄,皇帝脸上挂不住了!青一阵、红一阵地终于老羞成怒了。
“你们是齐了心打算抗旨?”
匡衡与石显皆是一惊。而冯野王却不肯屈服,抗声辩说:“臣为国家,为皇上着想,第
一,公主封号轻予授受,有失朝廷体统;其次,失信于外邦必致启衅,如果为一女子置国家
安危、百姓祸福于不顾,乃是昏庸之主——”皇帝勃然大怒,“住口!”他手击御案,声色
俱厉:“冯野王,你竟敢骂我是昏庸之主?简直要造反了!你当我不敢杀你?”
“皇上请息雷霆之怒!”石显急忙劝解:“冯野王赋性耿直,不过所奏实出于忠君爱国
之心。”
“哼!诽谤君上,亦是忠君爱国?”皇帝气鼓鼓地连连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