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同事们纷纷向她道早安。悦子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一屁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出了什么事?”一色从组长的位子上起身走了过来。悦子迟到极为罕见,更何况从她的脸色也看得出异样。
“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没问题,去会议室谈吧。”
一色率先来到走廊上,悦子浑身无力地站起来,为了迟到和暂时离席向同事们致歉后,跟着走出去。
“真行寺小姐,您看来无精打采的,是令尊或由佳里出了什么事吗?”一色问。
悦子摇摇头。
“没事就好,这么说是工作的事?”
同事中有个年轻女孩替一色取了个绰号叫“会走路的敬语”,因为他平时不论对哪个部下都会用面对保险客户的敬语来交谈。历经和贝原好子的一场唇枪舌剑后,悦子觉得一色的声音简直充满慈悲。
“我能帮得上忙吗?”
悦子说出原委,一色专心倾听,并不时接腔。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听完之后,一色带着一点也不麻烦的安详表情说。
“你也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吗?”
一色侧首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正如您所说,人类的语言还有所谓的言外之意。还要看当时的气氛,即使是语气上的微妙差异,也能左右交谈的内容。对于‘救’这个字,既然您听了认为应该是‘救命’,那就一定是这样吧。”
听着一色的分析,悦子心中迫切的感觉消失了,总算又能提醒自己不可焦躁了。
“所以,真行寺小姐,您今后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啊……”
“我要先跟您确认一下,我现在问的是身为‘永无岛’职员的您打算怎么做,是这个意思哟,不是问您个人的立场。”
悦子睁大了眼睛凝视一色的脸。
“组长,你的意思是说,站在‘永无岛’的立场上,不该继续插手这件事吗?”
一色点点头,把那双像女人一样漂亮的手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请注意,真行寺小姐。我们在‘永无岛’,纯粹只是虚拟友人。会打电话来这里的人,固然非常怕寂寞,但其实也是防卫心非常强的人。他们虽然寂寞,但又不希望因为交朋友而惹来麻烦,深怕跟别人直接接触会引发问题,所以才会找上我们这种只能通过电话听声音的人。‘只能通过电话听声音’——反过来说,也就是‘只靠电话交往就可以’,您懂我的意思吗?”
悦子点点头。
“只靠声音交往的朋友,说来实在很方便。需要的时候,打通电话就出现了,简直像阿拉丁神灯一样。不需要的时候就不打电话,用不着管对方死活,反正对方也不会抱怨。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主动打电话的人就等于是主人,而我们是被动的。像‘永无岛’这种形式的电话中途之家要想继续维持下去,绝对的条件就是‘我们绝不主动涉入对方的私生活’。”一色微微一笑,“所以,对于‘永无岛’这种的常客,我们可以大胆地认定,他们不仅孤独还爱钻牛角尖,同时也是非常自私任性。我并不是说全都是这样。如果对方是个独居老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但若非如此,尤其是年轻顾客,我只能说,这种情况占了绝大多数。然而,这就是事实。”
“组长……”
“之前听说那个叫贝原操的女孩想跟您见面时,我会同意,就是因为我知道事情迟早会演变成这样,如果不让您切身体验一下,您恐怕无法真正彻底地了解‘永无岛’的意义。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一旦见了面,从此就属于私人领域了。一旦和打电话来的顾客见了面,‘永无岛’就立刻失去存在的意义了。因为去见对方,就等于是涉人对方的私生活。”
悦子默默低着头。
“同时,正如我刚才所说,只有寂寞时才想到依赖我们的人,最讨厌别人侵入他的私生活。这可是真的,不骗您。如果我们主动涉入对方的生活,从那一瞬间起,对方就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就算不是立刻,迟早有一天,对方会觉得我们很烦。您说难道不是如此吗?如果对方真的需要跟人面对面沟通,根本用不着来找我们,他周围多的是这样的对象。可他们就是因为怕麻烦,懒得结交这种朋友——不只可以经常获得、还得不断付出才能维持关系的朋友——才会选中我们这种虚拟友人。”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注意,真行寺小姐。我现在想要强调的是,对于那种会喜欢‘永无岛’的人,一旦涉人他们的生活就完了,不只完了,受伤的还会是您自己。他们冷酷、自私任性。一旦不再需要您,跟您有了私人交往后开始嫌烦或是兴趣转到其他地方时,就会轻而易举地把您抛弃。归根结底,电话这种机器原本就是一种自私的象征,因为我们只根据自己的需求,就侵入了对方的生活。”
“我倒不这么认为。”
“不,我当然也不是说全都是这样,请您千万别误会。如果是好朋友或情侣之间的电话,那当然不一样。像那种平常也会跟对方当面沟通的普通电话是另一回事,那是基于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对方或很渴望在一起产生的替代行为。我认为那才是正常的形式。我现在所说的‘自私任性’,是那种心血来潮时才会单方面打来我们这种地方的电话。”
悦子忍不住将手放在嘴边,她知道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她没想到竟然会从一色口中听到这种话。
“我的开场白好像说太多了,但我想说什么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真行寺小姐,就结论来说,我反对您再继续插手贝原操小姐的私事。她不是说她在朋友那边吗?说不定她正在打工。她没有通知您,我认为纯粹只是因为她忘了。”
“可是,我们并不是虚拟友人,我们真的变成朋友了。”
“她只不过到过您府上一次,就能如此断言吗?虽然您这么想,谁知道贝原操小姐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她当时只是在您的邀请下,临时起意跑去玩玩,事后觉得要维持这种朋友关系还是太麻烦了。”
可是,小操那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悦子在心中反驳。
“一旦开始嫌麻烦,只好断绝关系。贝原操小姐一定连想都没想到您现在会在这里如此坐立不安吧。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的,只有声音、像阿拉丁神灯一样的虚拟友人,往往也被遗忘得特别快。”
悦子在一色滔滔不绝的表情深处,看到了过去一直没察觉的东西。那该怎么形容呢?公私分明?提得起放得下?不,不是那样,而是工于计算。
她这才恍然大悟,保险公司为什么要成立“永无岛”这种机构。这既非慈善,也不是为了表现企业家悲天悯人的情怀。说得白一点,等于是一种市场调查,目的是要搜集大量而且多半是孤独无依者的心声。在这栋大楼的某处,说不定现在就有人搜集打电话来“永无岛”的顾客的心声,加以统计,整理成数据。
保险不只是人寿保险,还包括了住院费、薪资保障、看护费用乃至个人年金等种类。同时,对于一旦出事便无人可依赖的孤独者来说,还有比保险更适合的东西吗?“永无岛”并没有露骨地宣传,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宣传了。这种不着痕迹的做法,正如我们观赏职棒转播赛时自然会映入眼帘的、设立在棒球场外围球网正下方的广告牌。
“组长,你的意思是说小操只是对我没兴趣了,所以懒得再搭理我了吗?”
一色笑了一下。
“要不然,也许她只是忘记了。简言之,如果您把她和您在工作之外的私生活中结交的其他朋友等同视之,她恐怕会令您非常失望,这就是我的意思。”
“那,打来我家的那通电话呢?那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应该是恶作剧电话吧。如果那真是贝原操小姐打来的,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真行寺小姐。”
悦子垂头闭目了好一会儿,努力镇定心绪。
她直视着一色的眼睛说:“请批准我休假好吗?我要休暑假。按照预定计划,我本来是从这个星期三开始休,能不能让我提早休假?”
一色转开视线,漫无目标地仰望空调。
“麻烦你批准。”悦子又说了一次。
一色叹了一口气,这才转头面对悦子。
“您想以私人身份去找她吗?”
“对。”
“那会很辛苦。首先,您打算从哪儿着手?”
“我想先去备案,然后再慢慢考虑今后的事。”
一色不禁苦笑。
“您可真顽固,好吧,我批准您休假。剩下的事,我会和其他同事商量,您用不着挂念。”
“谢谢组长!”
悦子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可是,一色却竖起食指,说了声“慢着”喊住了她。
“真行寺小姐,我虽然是您的上司,但也是朋友,不是吗?”
悦子暖昧地点点头。
“那么,基于友情,我可以帮您一个忙。请您等十分钟,我在各方面都有熟人。其中,有个朋友在东京都辖下的警局担任少年科科长。”
一色立刻在会议室打电话给那个人,简短地说明事情原委后,他问对方,像这种案例,警方到底会不会出动警力搜寻离家出走的人。
应该不可能吧——这就是对方的答复。
那个熟人还好心地表示:“与其由你们这种老百姓贸然去询问,不如让我出马,应该会得到更好的响应。”然后就替他们向贝原操居住地辖区的警局问了一下。结果,负责协寻离家出走者的警察出面做出了同样的答复。
结束通话后,一色浮现出略带困窘的表情。
“您可别认为我是故意挫您的斗志哦。”
“怎么会呢,托你的福让我不用白跑一趟,谢谢组长。”
她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己对一色和“永无岛”都有了新的评价。对“永无岛”,是身价暴跌的鸡蛋股;至于对一色,就好像卖出的股票又用同样的价格买回来。只不过前后之间,分类的方式已有不同。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悦子必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自寻找小操了。这样也无妨,她会独自克服。
贝原好子只凭着一通电话,就认定小操只是任性离家罢了。而一色,则坚信打电话来“永无岛”的人都是三心二意、任性妄为的。大家都轻易接受了事实。
可是,悦子不同。明明不了解的事却自以为了解而轻易接受,因此失去自己在乎的人,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悦子绝不会再轻易被说服。
(人家很喜欢小操姐姐。妈妈,你要加油哦!)
唯一的依靠,就是由佳里的鼓励了——她想。
15
“你们两个,应该取个名字才行。”三枝一边煮着晨起的第一杯咖啡一边说。
“名字?”他茫然如鹦鹉学舌般重复,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中似乎闪过一阵轻微的头痛。
早晨来临了,可是状况并没有任何好转。记忆仍是一片空白,徒增疲惫。不论是睡还是醒都糟透了,简直像被人推落至漆黑的万丈深渊,再从最底层慢慢爬上来。
“老是当个无名氏不太方便吧?我也不好办事。”
“可是……”
眼看他吞吞吐吐,三枝弯下身,把架着咖啡壶的煤气炉的炉火转成豆粒般微弱后,轻轻转身面对他。
“你不需要名字吗?”
他略微迟疑,但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一旦找到真正的名字,会对临时取的名字感到抱歉。”
“这什么意思?”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所以名字只要有一个就好。如果取了新名字——即便那只是暂时凑合用的——就等于在那一瞬间诞生了另一个人。而且,当我们找回原来的名字和身份时,临时的名字伴随而来的那个身份就得死掉,我不希望这样。”
他没把握三枝能理解,只是不安地盯着他。刚睡醒的三枝脸颊和下巴都覆盖着意外浓密的胡碴。
“你说得还真复杂。”三枝虽然面露不满,眼睛却似乎笑意盎然,“好吧,算了,那就照你的意思。说来说去,我毕竟是你们雇用的人嘛。”
“就请你这么做吧。对了,你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频频注意煤气炉炉火的大小?”
“因为我的咖啡是特制的,绝不能让它煮沸。”三枝说着立刻关掉煤气炉,“喝的时候,要站在操作台旁边喝。”
“为什么?”
“因为我没用滤网,是直接煮的,也就是直接把磨好的咖啡豆倒入水中。所以一边喝,还得不时地吐出豆渣,”
他简直懒得再争辩。
“我去叫她起床。”
走进七〇七室一看,她已经睡醒下床了,赤脚站在窗边。脚踝纤细白皙,分外惹人注目。
她大概是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吧,立刻转过身,微微一笑。
“早。”
“早……你是怎么到那边的?”
“走过来的呀。放心,只要用手摸索,小心一点,还是照样可以行动。”
她一边推开窗帘,一边把脸转向窗户。
“今天好像也是个好天气。”
他战战兢兢地走近她,与她并肩而立。
正如她所说,今天阳光强烈,蔚蓝的晴空宛如一匹染得均匀的布,覆盖了整个头顶。
“你感觉得到光线吗?”
她朝着太阳点点头,脸颊上的汗毛闪闪发光。
“刚才,你怎么知道走进来的人是我?”
“睡觉前,你不是说早上要来叫我起床吗?”
“是这样,没错啦……”
她调皮地笑着,清澈的眼睛对着他。他心想,真不敢相信这双眼睛竟然丧失视力了。她小声地开口道:“那个三枝先生,是不是脚有点问题?”
他吓了一跳。
“喂,你真的看不见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骗人。”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的脚有问题?”
她不由自主地朝着他双脚的方向看去。
“我是从脚步声听出来的,他走路的方式有点不规则。不过到底是哪只脚有问题,这我就听不出来r。”
他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说:“右脚,不过只有一点点,感觉上像是扭伤,外观看不出来,他自己可能也完全没意识到吧。”
她摇摇头。
“我倒不这么认为。”
他默然。同时,也对她的听觉和直觉之灵敏深感佩服。
“睡了一晚,有没有想起什么?”
对于她的问题,他只能报以叹息。
“什么都没有是吧,我也是。”
“三枝他——礼貌上还是该称三枝先生吧。”
“嗯。”
“那个人说要给我们取名字,我拒绝了。”
她用双指撩起发丝,露出两耳,手又顺势继续向下,从领口到背部,撩起的长发丝丝滑落。
“谢谢,我也不想要个临时雇用的名字。”
“幸好我们意见一致,我总算放心了。”
她微微露齿一笑,对着阳光眯起眼睛,似乎是感到刺眼。
“好了,那我也该换衣服了。昨天还没失明时,就我看到的,衣柜里也有女装吧?”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到衣柜旁,替她挑了卡其色裙子和同色系的衬衫。因为不好意思替她挑选内衣,所以把收纳盒的位置告诉她。
“没问题,我一个人也能换衣服。”
“那,你换好了再喊我,我就在门外。”
“顺便麻烦一下,从这里到洗手间,如果有什么挡路的东西,先帮我拿开好吗?只要这样帮我清出一条路,我就可以摸着墙壁去洗脸了。”
“没问题吗?”
“对,我想应该可以。”
整体来说,她的言行举止极为冷静而又有效率。就一个昨晚刚失明的人来说,甚至可说是令人惊异。他忽然想到,她以前——换言之,就是在消失的过去岁月中——该不会也曾经历过“眼睛看不见”的状态吧。
她把衬衫挂在左手上,用右手摸索纽扣的位置。在他的凝视下,那只手忽然停下,转动脖子,准确地把脸转向他站的位置,微微嘟起嘴巴:“你走开啦。”
他笑了。
“被你发现啦?”
“如果有人站在身边,我还是可以察觉到的。”
“闻的吗?”
她对着他,挥起娇小的拳头笑了。
“神经!”
这下子,他的心情也好多了。至少,足以让他从角落的休息区起身重新走向拳击场的中央。至于脚步是否轻快、能不能挥拳击中对方,那就另当别论了。
三枝提议,先把房间内部彻底搜查一遍。
“之前你们找到复印的地图,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别的,尤其是从我这外人好奇的眼光来看,对吧?”
在三枝埋头搜寻期间,他用七〇七室的电话和煤气公司及NTT电信公司联系。她站在他身边,竖起耳朵听。
煤气公司问他知不知道“客户编号”,听起来应该是年轻女性,声音开朗,干练利落。当他回答“我不知道”时,不禁感到非常丢脸。
“那么,地址呢?”
他把地址报上。等了大约两分钟,电话那头的开朗声音就响起了:“让您久等了,新开桥皇宫七〇七室,是吧,客户登记的名称是‘佐藤一郎’先生。”
佐藤一郎。他不禁立刻问道:“这是本名吗?”
“啊?”
“呃,这是本名吧?”
对方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只要客户这样自称,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你们公司,只要客户报出什么名称就照着登记吗?”
“对,是这样,没错。”
“那,客户也可以使用假名喽?”
“呃……可以这样说吧。”
他立刻开始思索,假设要租房子或是买房子,一搬进去首先要使用煤气和电话时,是怎么办手续来着…’
“那煤气费怎么付?”
“我们这边会把账单寄过去。”
“缴费情况呢?都一直在付吗?”
“不,因为八月十日才刚启用,还不用缴费。”
八月十日?那不就是三天前吗?
他紧握着话筒,努力思索还有什么该问的,她立刻低声说:“见证人,问她见证人是谁。”
“啊?”
“请人来开通煤气的时候不是一定要有人陪同在场吗?他的电话给我一下。”
也许是心急吧,她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上抢过话筒:“喂?不好意思,我想再请教一下。你们派人来开通煤气时,你知道是什么人在场见证吗?申请者本人?你说的本人,就是那个叫佐藤一郎的人吗?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请问有没有人记得?拜托帮帮忙。基于某些原因,我们必须知道这一点。”
她扶着话筒等待答复,最后,跳起身贴着话筒说:“查得到?查得出来吗?啊,负责的员工吗?这样啊,他中午会回来,是吧,那就拜托你请他打个电话过来……”
他戳了她一下,于是她连忙改口道:“等到中午,我会再打电话。对,拜托你了。谢谢。”
电话挂断后,她苦笑道:“对哦,还不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呢。”
“早知道应该先打去电信局,刚才谈得怎么样?”
“她说负责来这里开通煤气的作业员说不定还记得在场的申请者本人长什么样。那个小姐告诉我说,那个作业员中午会回营业处。”
这时,去厨房搜寻的三枝回来了。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线索。照理说家具通常都会留有家具店的商标或标签,结果连那个也没有。”
“看吧?对方是精心设计的。”
“煤气公司问得怎样了?”
“说是用佐藤一郎的名字登记的。”
三枝皱起脸。
“那不是跟取名叫日本太郎差不多吗?”
电信局营业处的收费单位给出的答复也是同一个名字。装设电话线也是在八月十日下午。由于接电话线也必须有见证人在场,所以他们试着询问是怎样的人,可对方的答复是:“这我就不清楚了。”
“能不能帮我找到负责施工的人员?应该有记录吧?”
对方不太情愿地回答“我试试看”后,他才把电话挂上。打到电信局最大的收获只是知道现在使用的电话号码。
三枝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把头探进储物柜,忙了一个上午。他曾表示要帮忙,却被拒绝了:“你安分待着别动。”
上午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打发掉了,一到十二点,他立刻打电话去煤气公司,指名找刚才那位小姐,话筒那头立刻又传来那开朗的声音。
“他正好刚回来,我请他来听电话。”
然后,就传来“田中先生!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客户,快来接电话”的呼叫声。要找的工作人员大概离电话很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