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您指名,真是谢谢您。”她有礼地鞠躬,散发着光泽的黑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形状优美的耳朵,白衬衫配上黑背心、黑长裤,背心的胸口别着银色安全别针似的东西,衬着黑色格外显眼.犹如少年般的纤细体形,看起来充满活力。
“我是从贝原操小姐那里听说的。”
桐子一听,脸上立刻绽出笑容。
“是小操吗?听了真开心,她前不久才来过呢。”
悦子差点跳起来,这个人不仅认识贝原操,而且还喊她“小操”!
悦子说要洗发和吹头发。然而,洗发有专门的美容师,桐子又跑去别的客人那里了。悦子无奈之下,只好一边让年轻的男美容师替她洗头,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开口。
随着店内播放的古典音乐,耳边传来美容师与顾客的对话。桐子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还不时和客人一起放声大笑。真是个勤快伶俐的人,悦子想。
用毛巾裹着湿发,被安排坐在一面大得令人窘迫的镜子前,悦子又苦等了一阵子。虽然随意翻着杂志,但她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桐子身上。
“让您久等了。”桐子轻快地来到悦子身后,立刻取下毛巾。她稍微检查了一下悦子长及肩膀的头发:“要不要剪一剪?如果要吹出形状,先剪齐一点会更漂亮。”
悦子有点语塞。看电影和电视时,刑警和侦探——即使是外行的女大学生玩侦探游戏——总是顺利地刺探到情报。从来没见过在进入正题前,还要先回答“要不要剪头发”这种问题的场面。亲身一试,才知道每一行都是学问。
“呃……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悦子暧昧一笑。桐子面带笑容地凑近悦子映在镜中的脸。
“……小操,她都是怎么弄头发的?”
“她呀,上次是来烫平板烫,因为她有自然卷。您最近没见过她吗?”
悦子终于鼓起勇气说:“小操离家出走了。”
桐子原本抚着悦子头发的手停住了。她凝视着镜中的悦子,脸上满是问号。悦子对着那张脸点了点头。
桐子小巧的舌头迅速舔了一下嘴唇,这才问:“真的吗?什么时候?”
“从她失踪到今天已是第五天了。八月八日晚上她离家后就失去音信了。”
“天哪,”桐子用指尖撩起自己的刘海,“她真的做了。”
“小操之前说过什么暗示要离家的话吗?”
“对……说过好多次了,她说待在家里也很无聊……”
“那你知道小操可能会去哪里吗?我想找到她。”
桐子将手往悦子双肩一搁,放低了音量:“小姐……您是真行寺小姐,对吧,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特地来找我?”
悦子点点头。
桐子把手伸进背心胸前的口袋,从里面拉出怀表。刚才看似别针的银色装饰,原来是怀表的一部分。
“真行寺小姐,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好吧。头发就别剪了,可以吗?”
“好,可是……”
“再过十分钟就到了我的休息时间,到时我们再慢慢说。”
桐子带悦子去的是玫瑰沙龙后面的一家蛋糕店,店内弥漫着香草甜蜜的香气。
“我也带小操来过这里,同样是趁我休息的时间。”
“网野小姐,你跟小操很亲密吧。”
桐子点燃一根维珍妮淡烟,轻轻笑了。
“我啊,算是跟顾客都处得很好,甚至还会一起出去玩——虽然店长脸色总是很难看。反正将来我想自己开店,所以算是趁现在开始练习挖客人吧,否则就算存够了自己开业的资金,没有客人跟来还是行不通。”
“不好意思哦,问个失礼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要满二十四了。”
好能干,悦子想。桐子替悦子吹的头发,把悦子的脸烘托得光彩照人,看来桐子的技术算是相当不错。
她听见“真行寺”这个姓时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由此可见,小操应该没对她提过“永无岛”的事。就算说过,想必也没深入到连悦子的姓名都说出来。于是,悦子说自己是小操的亲戚。说谎虽然有点心虚,可是这样比较省事。
“出去五天都没回来,家人一定非常担心吧。”
桐子有条不紊地述说,小操第一次光顾玫瑰沙龙是在今年春天。一开始就是桐子替她整理头发,后来也一直指名捧场至今。最近一次来店里是八月四日,当时她的举止非常开朗。
“她是什么时候跟你提到离家的?”
“刚认识时就说了。在她那个年纪,谁都会这么想,对吧?我也有过那种经验,所以很了解。”
叫的红茶和柠檬蛋白派送来了。
“小操最爱吃这个了。”桐子说。
“八月四日她来找你时,谈了些什么?看样子小操好像在打工。”
“对,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是在哪儿来着……好像是新宿吧。她说是在冰激凌吧台当店员。”
“那家店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桐子一脸抱歉地耸耸肩。
“对不起。”
“没关系,你每天要听这么多人说话嘛。”
“你也知道,小操是个美女。我第一次看到她时,也觉得好久没见识到这样的美少女了。所以,听说她好像成了那个冰激凌摊子的活招牌。”
可以想象得到,悦子想。
“她有没有提过要去横滨?我接到消息说,她正在马车道的餐厅打工。”
桐子瞪大了眼睛。
“没有,我第一次听说。这是真的吗?”
“我还没有确认。听说她是为了存钱出国旅行,所以跟朋友一起去打工。”
“四日那天她来时,完全没提过这回事。我问她‘冰激凌卖得怎么样’,她说.虽然非常忙,但很开心’,一句也没提到要换地方打工。”桐子说着机械性地把柠檬蛋白派往嘴里送,“不过,既然是要离家,她刻意不向任何人透露行踪,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至少总该会提到‘打算出国旅行’吧?”
桐子点头同意:“对。她跟我也常谈到这种事。她还问过我,去过的第一个国家是哪里。小操很想去西班牙,还说其实她本来在奥运之前就想去了,可是高中生无法随意出国。”
悦子换个方向问:“小操跟你聊过她的朋友吗,比方说同学或男朋友的事?”
桐子摇头:“几乎没听她提过学校的事,她只说过很无聊。男朋友也一样,她只告诉我,刚才提到的那家冰激凌店有个很帅的男生,没说过名字。”
接着,她也说了几小时前悦子想过的同样感想:“小操说的内容总是很抽象。不,谈话内容是很具体啦,可是该怎么说……”
“都没提到个人姓名。”
“对,没错!感觉上好像不是她亲身体验,只是把从电视或收音机里听来的信息直接说出来。有时她让我觉得,说不定她其实过着非常自闭的生活。她长得那么美,这么说或许有点意外,但其实这种情形多的是。我每次看到来我们店里的客人都在想,纵使外表看起来花枝招展、很艳丽的女生,也不见得就过着都市女孩的时髦生活。”
“更何况,小操还是个高中生。”
悦子这么一说,桐子哈哈大笑。
“这跟是学生或社会人士无关。现在大家都很自由,身上也都有钱。现在啊,是年轻女孩的黄金时代,什么都做得到,一般愿望也都能实现。”
真的是这样吗……悦子想。由佳里将来也会变成这样吗?她会因为时代如此,就跟着染上世俗的风气吗?
“小操还说过什么呢……”
桐子撑着下巴,似乎在努力回想。
悦子试着说:“她跟我聊天时,曾经提过将来想当空姐。”
“小操将来的志愿可多了,她还说当美容师也不错呢。”这时,桐子眼睛一亮,“对了,四日那天她来时,还说要买这种怀表。”
她从背心口袋里拿出刚才那个怀表,表固定在胸前口袋里,用短短的链子吊着,仔细一看,表面的数字是反过来的。
“很好玩吧。这是故意设计成倒反的,好让人吊在胸前也能看清楚时。间。听说本来是护士用的表,当作饰品也很有趣,又很方便,所以我在店里总是随身挂着。小操看了很喜欢,问我在哪儿买的,我就把地方告诉她了。她说刚领到工资,所以也买得起了。”
这很像年轻女孩的作风。不过,光是这样,依然不足以构成线索。
“在玫瑰沙龙还有什么人跟小操比较熟?美容师或客人都可以。”
桐子陷入沉思。
“不会吧……小操向来很内向,也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话,除非我们先招呼她。”
“我也这么想,她好像有点胆小。”
“对。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所以有一次,我曾经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结果碰了钉子。虽然我以为我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可好像还是隔着一道墙。”
这点,悦子事到如今也才醒悟。
“或许她并不只是因为正值青春期才如此,说不定还有什么沉重的烦恼。”
“她跟你具体谈过她在烦恼什么吗?”
桐子摇头:“完全没有。”
小操和悦子见面时,曾坦白招认“我很不擅长交朋友”,那也许就是小操唯一一次吐露心声。如果能继续建立良好的信赖关系,小操说不定会把内心更深处的话也告诉她。然而,现实正好相反。小操打来“永无岛”的电话越来越短,而这都是从日记中出现Level那个词开始的……
“网野小姐,你有没有听小操说过Level这个词?Level后面还附带某个数字,比方说Level7。看样子,好像指的是某个场所。”
桐子回答毫无印象。
“会不会是什么迪斯科舞厅的名称?不过我实在无法想象小操会出入那种场所。”
分手时,桐子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悦子。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但愿能早日找到小操,我也会多多留意。”
“谢谢。”悦子说,心也变得坚强点了。
19
366-12
剩下的两个号码,有从0到9的十个可能,加起来总共是一百种组合。他和三枝作好分工,用各自房间的电话逐一打过去试探。
“如果是传真号码,电话接通后,会响起哔的一声,那就表示没打错。你帮着确认一下。就算接通后有人接电话,也要问问那是不是传真机的号码。因为虽然不常见,偶尔还是会碰上用电话线同时切换使用的情形。”
这是项需要相当耐心的工作,但他丝毫不觉辛苦。为谨慎起见,三枝已经先替他在纸上写好具体该说些什么,所以不用担心,而且他也很庆幸能有件事情让他集中精神。更何况,这说不定会是重要线索。
开始打电话,对方接电话,进行交谈。
“对不起,我好像搞错客户的传真号码了,请问这不是传真机吗?”
就这么不断重复,他负责的五十个号码已消化一半了,还是没听到三枝说的那种“哔”的声音。
她守在他身边,一直竖着耳朵听。当他确认过第二十七个号码挂上电话后,她小声说:“真的会是传真机吗?”
他一边按着下一个号码一边回答:“起码值得试试。”
“是这样,没错啦……”
电话通了,传来“这个号码目前是空号”的提示音。他在那个号码上打个叉,继续下一个。
“传真机这个名词的意思,我马上就理解了,你也是吗?”
“嗯。记忆并未连这种事情都抹杀。关于这点昨晚我也说过了,常识还好好地留在脑中呢。”
电话又通了,这次有人接听,还是打叉。
结果,五十个号码全部打完了,在他分到的号码中,确定没有传真机。望着一整排叉叉时,响起了敲门声,三枝探头问:“怎样?”
“我这边全都不对。”
三枝用手掌啪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这边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了!快过来确认一下。”
三枝拖着微跛的右脚,敏捷地回到七〇六室。他也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只有一个。”
“对呀,可我们还是找到了。”
和亢奋的他正好相反,她微微侧首不解。
一走进七〇六室,三枝正从靠墙的桌上取下满布尘埃的罩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三枝问他。
“当然知道。”
是文字处理机和传真机。电线胡乱缠在一起,不像是常常使用,感觉上只是随手往那儿一放,机器本身倒还算新。
“我要用这个,传真给那个号码。”
“你要传什么过去?”
“哎,你等着瞧吧。”
三枝笑着在桌子抽屉里四处乱翻。最后,他咕哝着“找到了”,便取出一张空白复印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接着把传真机的电源打开,开始传真。
“稍等一下哦。”三枝说着两臂交抱,望着纸张一边发出小小的声音一边被机器吸进去。
他让她在唯一一张沙发上坐下,自己靠着墙。传真完毕,三枝把纸张收回,又说了一次“稍等一下,马上就有结果了”。接着点起烟,站在窗边吞云吐雾。
由于弄不清楚三枝在干吗,他只能听命行事,茫然地打量着房间内部。
七〇六室比七〇七室略小一些,宽度较窄,格局倒是一样,有一个厨房,还有一个房间,可以当作卧室兼起居室。虽然有阳台,但仅正面有窗,采光不太好,只有早晨才能照到阳光。
昨晚在这里过夜时,他睡在沙发床上。由于当时太累了,早上脑袋又还没完全清醒,所以现在才头一次认真观察屋子。是个和七〇七室不相上下的冷清房间,厨房摆设的电器种类与数量也大同小异。里面的房间有床铺和小书柜,迷你音响用的收纳柜里放着手提式电视和卡式录音机,房间中央有张玻璃桌和沙发床,还有就是现在这张桌子了。
“三枝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搬进这里的?”
三枝依然保持背对他的姿势回答:“大约一个月前。”
既然如此,那应该就不是因为刚搬来才来不及买家具了。也许纯粹只是喜欢简单的房间吧。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能够令人感到符合“记者”身份的,似乎只有文字处理机和传真机。书柜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份报纸的缩印版、字典和几本小说,还放了一些传记随笔。柳田邦男、泽木耕太郎、杜斯昌代……当他察觉自己对这些作者的名字有印象时,他感到现实已逐步地——虽然速度极为缓慢——回到他的身边。
书柜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能够表明屋主个性或志向的书。唯有一本有点特别的书,看起来像是大型写真集,标题是《SFX特殊摄影的技术与实践》,封面使用的照片是飘浮在宇宙外太空、虽然制作精巧但看起来就是很没分量的火箭——不,也许是某种战斗机吧。他知道,是电影。
不过话说回来,他完全没找到三枝隆男写的书,看来果然只是“自称”记者——他这么想着离开了书柜。
虽然开着空调,屋内还是很闷。三枝大概也感觉到了,拿着香烟把窗户打开,走向阳台。跨过铝门门槛时,有毛病的那条腿有点行动艰难。
“哇,今天太阳也好毒。”
就在三枝边说着边迈步走向阳台时——
“危险!”他不由自主地大喊。
三枝愣了一下随即止步,转身看着他。她也惊讶地弹起上半身。
“干吗?”
“怎么了?”
纵使两人紧张地反问,他还是无法回答。
在他脑中,那场梦中之雨又出现了,就是那种水果从天而降的幻影般的情景。当他在冰箱里找到苹果时,曾经突兀出现的相同景色,现在又在脑海深处如同薄纱飞扬般倏忽出现,又悄然消失。
“怎么回事?”三枝就像每个人听见“危险”时的反应一样,脚还没着地便僵立不动。
“对不起……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三枝一直从阳台凝视着他。他把手放在额头,频频眨眼睛。
三枝伫立不动,站在阳台——不,是站在装设在阳台角落、面积约有小桌子那么大的四角空地上。
他走近阳台仔细一看,那块四角空地其实是厚约五厘米的金属盖子,上面印着许多字。
大的字写着“紧急逃生梯”,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此为紧急救生梯,火灾等情况发生时可从此下楼逃生。用力往下踏此盖,盖子踏落的同时梯子也会下降。仅限紧急逃生时使用,请勿在上面堆积物品。…‘用力往下踏”还用红字特别强调。
三枝明显露出担心的表情,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他摇摇头,解释刚才脑海出现的“梦境幻雨”。三枝一脸认真地听着,听完却笑着说:“真像童话。”
这时,音响柜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三枝从他腋下钻过回到屋内,急忙拿起话筒。
“喂?东京通讯系统客服中心,您好。”三枝干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禁看着她。如果她视力完好,两人就会带着怀疑面面相觑了。
“啊?真的吗?”三枝露出惊讶的表情,“那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那边的传真号码是……是……是……奇怪,号码明明是对的呀。您那里不是三好制作所吗?是医院?啊?您是榊诊所啊?根据号码,地点在新宿,是吧——我懂了,这样啊,哎,真是不好意思,我会再确认一次。”
三枝挂上电话,转身朝两人嘻嘻一笑。
“查出来了。用来复印的那份传真是榊诊所发出来的。”
“是家医院吗?”
“不知道是哪种医院。”
“哎,你们先等一下。这个我正要调查。先打一〇四,问出新宿榊诊所的电话号码.然后你再打电话过去。”三枝说着指向他,“对方如果听出我的声音,那就糟了。你就跟对方说你想过去,不知道该怎么走。新宿这个地方,你知道吗?”
他把那个地名在脑中反刍,说:“好像知道。”
三枝从书柜抽出地图,在东京都全域的地图中,翻开有电车路线图纵横交错的那一页。
“在哪一带?你找出来指给我看看。”
几乎是立刻,他找到了位于山手线上JR新宿车站的位置。如果说东京的形状像一条斜躺的鱼,那么新宿正好位于腹部。
“现在我们在这里。在山手线的圈外,跟新宿是反方向。”三枝动着手,逐一指给他看。
“是,我知道。”
“你觉得自己本来就知道东京的地理位置吗?”
他慢慢考虑。
“在走廊看到东京塔时,我一看就知道了,可是……”
这时脑中忽然浮现出“高田马场”这个词。他试着说出口,三枝吓了一跳。
“高田马场紧挨着新宿,你以前去过吗?”
“……也许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她,这时插嘴道:“三枝先生,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好像不是东京本地人。你不觉得吗?”
最后的问句是针对他的。
他朝三枝点点头:“是啊。刚才我也跟她说过,一般知识还是好好地留在脑中,所以既可以跟煤气公司的人交谈,也能够打电话,还知道传真机是什么东西。一听到‘诊所’,也知道那是类似医院的医疗机构。可是,我们对东京的地理环境却只有模糊的知识,我认为这表示我们在失去记忆前,可能就只有这点了解。”
三枝轻轻摊开双手。
“很有可能。我想这应该是妥切的解释。一般来说,即使住在其他地方,起码也知道东京塔、新宿和原宿。所以,反言之,如果检视在你们脑中留下鲜明印象的地名,应该也可以追踪到你们住过的地方。”三枝满意地笑了,“不过现在,话题还是先回到榊诊所吧。你可以打电话吧?”
“OK。不过,请你告诉我,你刚才是怎么让对方打电话过来的?”
“就用这个。”三枝把刚才的传真纸给他看。大小各不同的文字与记号、粗细浓淡参差不齐的线条填满了整张纸。
“这是装这台传真机时,工作人员使用的测试方式。”
纸张的栏外还印着较大的文字:“检修后的测试传真。收到之后,请立刻回电。东京通讯系统客服中心出租业务部”。下方写着这间屋子昀电话号码。
“原来如此。”
“一般人啊,”三枝笑着说,“通常都很有责任感,一旦发现你打错了,都会打电话提醒你。”
打一〇四,立刻就查到了榊诊所的电话号码。查号台给的是总机号,所以也许不是那种小区的小诊所。
这次打电话,和之前的情况大不相同,他忍不住有点紧张,喉咙干涩难耐。会是什么样的对手接电话,又会发现什么样的事昵?一想到这里,汗水湿透了他的背。本想喝点水让自己镇定一点,可是从厨房水龙头接的水,不但温温的,还带着很重的金属味儿,反而令他更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