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不耐烦的应道:“知道了,每天都念叨也不嫌烦。”
郑氏皱了皱眉,低声斥责了一句:“你这孩子,脾气和态度怎么越发的坏了。”
秦嬷嬷见郑氏有发火的意思,忙上前来劝道:“太太何必生气?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好事。而且,姑娘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太太教导的那些东西,姑娘都记着呢。若不是大小姐太过精明,咱们姑娘哪里至于如此了?”
郑氏便是好歹将火气压下去,又问了朝华一些起居上的事情,接着吩咐朝华的奶嬷嬷好好照顾着朝华,母女两个这才分开来,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长孙熙染记性倒是颇为好,虽然只走了一次,不过却也记得是如何走的,回了听雨阁之后,金嬷嬷便是迎上来,笑着蘀长孙熙染宽衣:“少爷累不累?”
长孙熙染却是避开了金嬷嬷,只笑道:“我自己来。”
金嬷嬷见他态度坚持,便是只得罢手,也不恼怒,仍是吩咐丫头们准备净手的水和消食的茶水。“我瞧着昙华小姐倒是十分妥帖,虽然年岁还小,不过看得出来,是个沉稳的性子。接人待物也有大家的风范,心思也十分细。倒是很不错。夫人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长孙熙染:“少爷觉得呢?”
“才半天的时间,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目前倒是还不错。”长孙熙染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可是嘴上却是认真的答了:“李家将昙华教育得很好。母亲应该可以放心。”
金嬷嬷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道:“那个二小姐也不错。性子虽然天真烂漫些,不过办事倒是很细心。”
“是吗?”长孙熙染却是有些不置可否。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又想起昙华低头避开他目光的样子——小小的一张脸,肌肤细腻,透着一股粉嫩的光泽。五官也是精致细腻,虽然还年幼,可是也能看出不凡来。日后长大了,容貌肯定不会差。最重要的身上那股子气质。知道那灯笼是他送的,虽然是有些诧异,可是却仍是没有失态。神色依旧是镇定自若的。同龄的少女,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单凭这个,就已经比其他人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这样想着,长孙熙染手底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等到恢复过来,想了想便是言道:“回头找两方上等的兰花墨给昙华送去。”
金嬷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觉得长孙熙染肯为昙华花心思,是件好事——到底是未婚妻,多上心也是应该的。将来成亲了,小两口的感情才会好。
昙华昨儿没怎么睡好,今儿又折腾了半日,精神实在是有些乏了,回了屋之后,便是让铺了床眯了一会午觉。起来之后又坐在窗下绣那副观音像。这是今年要给周老夫人的贺笀之用,昙华绣了小半年了。这样一幅像,实在是费工夫。
奶娘王氏这才凑上来和昙华说话;“姑娘觉得长孙公子如何?”
“醉秋应该什么都跟奶娘说了才对。”昙华也不抬头,笑着打趣了一句。
王氏见昙华没个正经,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支支吾吾的想问个清楚,可是又觉得昙华还小说得太明白不好,倒是含含糊糊半天没问出来。
昙华等了半晌没有下文,抬头看了王氏一眼,然后小心的将针从布底下刺上来,又捻着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将线扯上来,绷直了,这才又扎了一针下去。动作缓缓的,没有半点急躁的样子。“奶娘不必担心,半日功夫能看出什么?况且,若是妈妈真的想知道,倒不如自己去瞧瞧。横竖以后都住在一个园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愁没有机会?”
奶娘王氏倒是没想起这个,此时听昙华提起,倒是喜悦的一拍手掌叹道:“对,我明儿就亲自去瞧瞧。”
如今昙华管了厨房这一块,手里有了权力,连带着奶娘和一干伺候昙华的丫头在府里的地位也不同了起来。不管到哪里都是被人恭恭敬敬的捧着,断然没有以前冷嘲热讽的样子。只是以前王氏便是养成了习惯,没事不出院子,如今纵然那些人态度改变了,也是不怎么愿意出去的。
昙华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不过奶娘你可得小心了,长孙公子身边那个奶嬷嬷和两个丫头,我瞧着都不简单。奶娘别被哄了。”金嬷嬷见了她,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倒是打量了她一番,那样审视精明的目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柔和的人物。
王氏不禁皱眉:“那你瞧着可好相处?”奶嬷嬷不比旁的,在府里倒是比年轻的主子更又几分体面。而且,因为给主子喂了奶,所以主子一般也是要给几分薄面和敬重的。若是奶嬷嬷不好处,将来昙华说不得要在奶嬷嬷手里吃苦头。
“这就不知道了。”昙华笑着言道。倒是不想多说什么。便是改而说起一些琐碎的事情将话题转移了。
正说着话呢,醉秋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姑娘,有人送给姑娘东西。姑娘快瞧瞧,可都是稀罕的物件。”
第一百一七章 描补
说是行酒令,可是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且,朱弦的身份在那儿,谁也不敢恣意的放肆,所以只是意思一下罢了。饭毕,周老夫人和云氏,加上郑氏和杨氏,凑了一桌叶子牌。而男人们便是自然去了书房。几个年岁小的,既不愿意在长辈跟前拘束了,又不想做学问,最后还是魏云徵提议:“不如去钓鱼罢。”
于是连带着朱弦也是一并去了,长孙熙染自然也是去了。
朝华便是起哄也说去瞧瞧。昙华却是不想去,笑道:“我给祖母看牌。”
周老夫人笑得眯起眼睛,云氏也是笑着道:“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们坐在屋里,也不嫌闷得慌?我们这是上了年纪懒怠动弹了,也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的,你小小年纪不趁机多玩耍玩耍,日后后悔可是都没地儿了。去吧,跟你表哥他们钓鱼去。晚上我们说不得能沾光吃一顿鱼宴呢。”
周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郑氏没搭腔,杨氏倒是堆起了满面笑容:“舅太太说得极是。昙华你就放心去玩耍罢。”
昙华见状,只得跟着魏云墨等人去了。不过临走前却是又笑道;“祖母可是要好好的打牌,回头赢了钱也好给我们买点心吃呢。”
云氏作势不痛快:“瞧瞧,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呢,就知道偏心你祖母。我难得来一回,你倒是没盼着我赢钱。难道我赢钱了,就不给你买点心吃了?”
昙华忙笑嘻嘻的撒娇:“那舅母也赢钱给我们买点心吃。”说完便是不等众人再说话,忙不迭的就往外头走:“那我可去了,若是祖母想让我看牌了,只管打发丫头叫我就成。”
钓鱼是件极其放松悠然的事情,可是想到是跟着长孙熙染以及朱弦去,她便是放松不起来了。只是,她也不好真的再找借口说不去——一来是自家的饮宴,她也是主人。理应好好招待客人。二来,若是找借口,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样的话,反而不美。
吩咐丫头们将钓竿准备好。又在江边支了桌子,摆上茶水瓜果等物,几人便是随意的择了位置坐下来。
昙华想起今儿朱弦的相帮,心头便是又升起一股淡淡的感觉。想了想便是亲自给朱弦捧了茶过去,趁着其他人都在摆弄钓竿的时候,压低声音的道谢:“今日多谢小侯爷了。”
朱弦一笑,接过茶杯。又抬眼看了一眼昙华,声音同样是多清浅:“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你?嗯?”顿了顿似乎声音也染上几分笑意:“既然你也知我帮了你,你可要回报与我?”
昙华一愣,不过没等她回过神来,朱弦便是已经放下茶盏,起身让丫头将钓竿送了上来。利索的上了饵料,又抛竿下去。只看了一眼,昙华便是肯定——这人肯定是各种高手。
不过看着朱弦唇边淡淡的笑意。昙华心想肯定朱弦那话是玩笑的话,并不是真要她回报什么,所以便也是微微一笑。便是静坐在一旁并不言语。
五月的太阳已经微微有些晒了,昙华坐了一回,便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忙让丫头取了斗笠和帷帽来,各自戴上了。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朝华也并不钓鱼,坐在长孙熙染和朱轩然的背后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可惜的是,说得热闹的只她一人罢了,朱轩然虽然听着,可是并不插话。而且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长孙熙染呢,则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在听,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水面。
魏云墨是第一个钓了鱼上来的,昙华笑着过去看,虽然只是一条小鲫鱼,不过却也是肥美。昙华笑道:“做鲫鱼豆腐汤倒是不错。”
魏云墨也是笑着说了几句。片刻后长孙熙染便是插话起来:“上次昙华你做的那个鱼卷真的挺好吃。改明儿再给我们做一回尝尝罢?你表哥还没尝过,吃了肯定也说好——”
昙华有些不情愿,不过想着魏云墨的确是没有吃过,便是笑道:“那明儿你们再来,我做给你们尝尝。今儿人多了,我也不好献丑。”
听到献丑两个字,朝华面上便是有些涨红,只以为是昙华故意在和她做对,想要给她难看,便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昙华。昙华虽然瞧见了,却也是只当没瞧见。仍是该说什么说什么,该笑便是笑。丝毫不被影响。不过说笑的时候,却也是刻意的远着长孙熙染。也不知道长孙熙染有没有觉察。
昙华她们这边热热闹闹的钓鱼,周老夫人他们那边同样的是热热闹闹的。云氏也不是拙舌笨口之辈,又有杨氏陪着一起,加上几个体面丫头婆子的凑合,是不是欢声笑语几乎要冲破了屋顶去。
云氏又放了一张牌给周老夫人吃了,等周老夫人赢了钱去,这才喜打趣道:“瞧瞧,被昙华一说,我竟是果真成了输家了。”
虽然也不图那两个钱儿,可是能赢牌,也是让周老夫人开心得很。听了云氏这话,周老夫人便笑道:“有的时候,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最是灵验了。以前昙华在勤哥儿还没落地的时候,成天念叨的是个弟弟,果然生下来便是个男孩儿。”顿了顿,又笑道:“说不得是沾了昙华的福气,勤哥儿才有这样好的运道。从出生到现在,没病没灾的。长势也是十分喜人。”
云氏抿着唇看着周老夫人笑,挑眉问道:“老夫人这话可是王婆卖瓜了。这昙华福气再好,也是李家的姑娘,是您的孙女呢!”
杨氏便是插话道:“我瞧着老夫人可是最疼昙华了。昙华也是孝顺。懂事得可人疼呢!我只盼着将来也能生个昙华这样的女儿,那可是烧了高香了。”
周老夫人却是不喜欢这个话,便是淡淡道:“你若是真心疼昙华呢,赶紧给昙华再生几个弟弟才是,将来她也好有人帮衬着,嫁出去不至于就被人欺负了去,在婆家说话也能硬气。”
杨氏便是忙笑着称是。面上多少有些讪讪。
郑氏便是“哧”的一声笑出来,开口道:“妹妹可要努力了。”语气虽然带着笑,却是显得阴阳怪气的。让人呢听了不喜。
云氏只当是没听见,一面看着手里的牌,一面笑道:“昙华和朝华都是懂事的,也都可人疼,只是到底都还小呢,不能做得全面。比如今儿那话,两姐妹谁又知道那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也幸得今日没有旁人,不然岂不是真让人笑话了?小孩子没轻没重,有时候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这话却是在替昙华描补了——而且在提醒周老夫人:昙华虽然说话不妥,可是朝华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就算周老夫人生了昙华的气,也就不好只埋怨昙华一人——昙华毕竟还小,这是事实。小孩子家家的犯错也是常有的。而再进一步说,犯错的也不是一个人。
周老夫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到底还是小孩子,说话的时候哪里就知道那话的严重性了?”
云氏抿唇笑,又给周老夫人喂了一张牌,笑道:“是啊,说起来,这点昙华便是不如朝华有福气了。朝华还有郑太太帮腔,昙华到底是没有母亲教导的——”
郑氏皱起眉头,压了压火气却是到底没压住,看着云氏气恼道:“这话怎么说的?我竟不算昙华的母亲了?试问我这些年来,何时亏待了昙华了?”这话郑氏说得冠冕堂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更别提说还有什么心虚的样子。
云氏看着郑氏这样子,倒是乐了,当下放下牌喝了口茶,又按了按唇角,这才看着周老夫人笑道:“瞧瞧,是我失言了,老夫人快替我求情求情,郑太太看着可是生了我的气了。”
云氏真是失言了?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可是云氏既然开口说是失言了,那么这事儿也就应该算了。毕竟,云氏是什么身份?既然低了一头了,那还想怎么着?
周老夫人扫了郑氏一眼,斥道:“一句玩笑话也值当这样?你平日的气度呢?”
郑氏只得悻悻的坐下了,只是却是不甘心,委屈道:“是,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昙华从小到大也是我看着的,我是真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所以听见舅太太这话,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云氏却是不说话,只含笑看郑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看了便是知道云氏心中肯定是不以为然的。
最后,等到郑氏说完了,云氏这才缓缓的看着周老夫人笑道:“这些年来,老夫人对昙华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呢。昙华孝顺老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人都说,一饮一啄,都有因果。的确是如此。种善因,得善果。从来都没有偏差。那些个做了恶事的只以为没有报应,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这话里的意思,气得云氏几乎不曾倒过去。只是看着周老夫人笑着应和的样子,她也只得忍耐住。
第一百一八章 闹腾
吃过了晚饭,云氏等人要离去的时候,云氏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将昙华拉到了一边儿嘱咐:“你那继母不是善茬,你千万小心着,还是那句话,讨好了周老夫人才是正经的。将来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有周老夫人护着你,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被藏着掖着,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们。”
云氏是真的担心昙华受委屈。以往郑氏当着人,还算是老实。可是如今……尤其是今儿看见了朝华和郑氏一唱一和的样子,云氏着实是无法放心了。当着人都如此了,那么背着人呢?
昙华抿唇笑,自信而从容:“舅母别担心我,我哪里就轻易能让人欺负了去?”
云氏还是又嘱咐了几句,不过看着昙华一直都是从容镇定的样子,便是渐渐的放下心来了。
昙华亲自将人送到了二门口,又和魏云墨说了几句话,这才折身回去了。
朱弦两兄弟却是在此时走了出来,半道上两拨人便是碰在了一处。昙华忙又跟朱弦行礼,又将他也送至二门口。
朱弦一直没说话,倒是朱轩然笑着道:“下回我们请你过去做客去。”
昙华笑着客气的应了,却是没放在心里。
回了周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周老夫人已经是歪在了软榻上,似乎累得不轻,琴鹤和一个小丫头近前侍奉着,捏肩膀锤腰。郑氏坐着,朝华也在郑氏旁边。杨氏也是没离去。只是人这样多,却愣是没有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秘。
长孙熙染晚上喝了一杯雄黄酒,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刚才便是回去歇着了。
昙华唤了周老夫人一声。周老夫人睁开眼睛,目光却不似平日那样慈祥温和,带着一丝凌厉和责备。
昙华垂下头去。一动不动的垂手立着,微微攥紧了帕子。她自然明白为何周老夫人这样。中午的时候她说了那样的话,在周老夫人看来,必然是很过分。且伤害了李家颜面的。只这个原因,就足以让周老夫人恼怒异常。
在周老夫人的眼里,李家的脸面,高过一切。至于朝华是不是受了委屈,是不是丢了丑,那却是并不重要的。
周老夫人却是并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压下了情绪道:“昙华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昙华便是缓缓的过去了,周老夫人便是将其中的利害说了。又问:“昙华,你可知道今儿犯了什么大错了?”到底平日里一直以来昙华树立的懂事的形象还是起了作用了,周老夫人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昙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周老夫人会直接责备与她。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明显的好了很多。很显然,周老夫人心里应该是不相信那话是她故意说出来,让朝华难堪的。这样很好,至少给了她辩解的机会。最怕的就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郑氏也不糊涂。自然也是能听出这些话里的意思,当下又急又气,却是不想这样轻易将事情揭过去。而且。只要一想到今儿朝华受的屈辱,郑氏就只觉得心中像是又一把火在熊熊的燃烧!
郑氏伸手轻轻的推了朝华一把,又朝着朝华挤了挤眼睛。
朝华顿时想起了郑氏之前悄悄嘱咐她的话来,当下便是忙擦了擦眼睛,哭着站起来,走到昙华的跟前,仰起头来问昙华:“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姐姐生气,竟是让姐姐如此痛恨与我,故意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我当时还只当是姐姐故意捧着我。给我做脸,可是没想到——姐姐,朝华哪里做得不好,姐姐只管教训就是。这样丢了李家的脸面,实在是不应该啊!”
朝华这一出可谓是唱念俱佳,委委屈屈的嗓子听着。让人心都有些酸了。更重要的是,成功的挑起了周老夫人因为李家损失颜面的怒气。
周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是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朝华的话。
昙华愕然的看了朝华一眼,渐渐的眼圈儿也是红了,颤抖着反问朝华:“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
话还未说完,昙华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随后便是朝着周老夫人跪下了,抽噎道诚恳道:“祖母,昙华并不是那样想的。更是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我一向对妹妹喜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李家的姑娘,坏了朝华的名声,对我也是没有半点好处。我又何必如此?我是真的不知道那话会是有这样的效果。我只想着,母亲费了老大的功夫让妹妹学习琴技,肯定是十分好的。又想着妹妹如此厉害,才起了炫耀之心。若是早知是如此效果,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说的!”
朝华却是兀自不信,只哭诉着问昙华一个理由。
昙华便是一个劲的辩解。
杨氏识趣的没搭腔。郑氏却是蓦然哭了出来,拿着帕子擦眼泪道:“从小昙华就不喜欢朝华,那会子还将朝华推进水里……可是我还一直想着人心都是肉做的,将心比心,我对昙华好,我想着昙华肯定能感觉到。可是——昙华,你告诉我,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这样对朝华?我纵然千错万错,可是朝华没错,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按说你们是最亲近的才对。可是你竟然……你这样是想要毁了朝华一辈子啊!”
郑氏这话实在是严重了。
昙华蓦然白了脸颊,看着郑氏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氏却已经是抽噎着又说下去:“你舅母那话原本说得也没错,你是从不曾将我当做你母亲过!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外人……朝华她那是受了我的连累啊!”
昙华泪流满面,却是咬紧了牙关,浑身都是战栗起来。
郑氏还继续说下去,朝华依旧哭着。周老夫人却是只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并不言语。
昙华咬咬牙,蓦然放声大哭,只朝着周老夫人叩头:“祖母明鉴,昙华并没有那样的心思。更不敢将母亲视作外人!”一次次将头磕下去,实实在在的磕在地上,那声音着实让人心惊。
琴鹤看着昙华几次之后额头都是红了一片,顿时不忍心,却也不敢说话,只是跟着一起跪下去。杨氏也是坐不住了,忙也跟着跪下去。
杨氏这么一跪,屋子里的丫头和婆子也是下饺子一样跪下去。最后站着的,只剩下朝华和郑氏。
然而郑氏却是依旧和朝华嘤嘤的哭着。并不打算就此作罢——郑氏心中早已经盘算好,趁着昙华如今还小,彻底的将昙华拿捏住了。一定要让周老夫人厌弃昙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郑氏几乎可谓是铁了心的。
昙华依旧不停的叩头,似乎没了知觉,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其他的。
醉秋大哭着拉住昙华:“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么下去,头都要磕破了。”又哀求的看向周老夫人。
许嬷嬷看着昙华那样子也是不忍心,也是上前劝道:“老夫人,还是赶紧拉住大小姐吧,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周老夫人似乎终有所觉察,冷冷的扫视了屋中的一圈。随后蓦然一扬手,狠狠的将手连带着手里攥着的佛珠都是拍在桌上。一声闷响之后,佛珠竟是断裂开来,四散着从绳子上跌落,又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成了一处。
一时间,屋子里陡然寂静下来。几乎可闻落针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