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年不想事态再闹大,耐心劝解:“伊文,回去吧,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不!我不需要冷静,我只要你说清楚,你也跟他们一样,一心要帮梁暖是吗?我三天三夜陪你在医院,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我们出去说。”
“不!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
她咄咄逼人,尹光年看上去无奈极了:“你这是何必,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明白,何况,你永远叫不醒另一个装睡的人,伊文,你年纪不小了,是不是应该醒醒了?”
“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黄伊文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委屈的眼泪从脸颊流下,“你现在为什么又非要说出来,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沉默下去?让我可以假装还有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像姐姐那样,和你在一起。”
傻乎乎的牛壮壮嘀咕,也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不是你逼年哥说出来的吗?”
“你闭嘴!”黄伊文一声怒吼,吓得牛壮壮双下巴颤了颤,躲到了徐威廉身后。
“你不是很爱我姐姐吗?她虽然死了,可是还有我啊,姐姐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甚至能比她做的更多!尹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
黄伊文情绪濒临失控,这么多年爱而不得积攒的怨怒如火山一般,全部喷发。不知内情的大权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头一回从别人口中了解到尹光年的过去,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这种事情实在劲爆,一时都有点懵。
饭桌上的菜已经冷却,客厅里的气氛紧绷到极点。
尹光年的目光悲悯:“伊文,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你,伊蓝是伊蓝,你不是她,也成不了她。”
“无论我付出多少,你永远看不到,你永远还是那句话。”黄伊文手捧着脸,痛哭失声,“你对别人可以温柔体贴,为什么唯独对我…”
虽然黄伊文为人嚣张可恶,可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让在场其他人动容,就连很讨厌她的安娜都开始面露同情,这个女人再嚣张,也不过是得不到爱情的可怜虫。
舅妈叹一口气:“黄小姐,我老人家说句公道话,我家小光这么多年来真的够照顾你的感受了,你姐姐托付他照顾你家,他也一直没有食言,但他总不能为了你们把自己这辈子的幸福也搭进去吧?”
黄伊文哽咽:“可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我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伊文,我不是木头人,你的真心我都感觉到了,可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问问你自己,出于同情的感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话说到这份上,尹光年仍然希望说服执迷不悟的她。
黄伊文泪眼婆娑:“如果那个人是你,我要,我不介意做感情上的乞丐,我只想在你身边。”
徐威廉和大权等人站在黄伊文旁边,这个时候,简直要为他们的大哥——尹光年流下同情的泪水。
这女人已经偏执自私到极点,简直无可救药。
尹光年沉默了一会儿,那声叹息太过沉重无奈:“伊文,可我总要为自己而活。”
就连舅妈也看不下去:“孩子,什么都能勉强,唯独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不能只想着自己。”
黄伊文听懂了别人的指责,又开始哭个不停,模模糊糊中她抓住了一个重点,突然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以前你最多躲我,你从来不对我说重话的,可是自从梁暖住到你家,你就不一样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因为她?”
黄伊文这句话犹如一颗突然袭来的重磅炸弹,又让梁暖成为众人焦点,察觉到身旁男友异样的目光,梁暖简直百口莫辩,她看着尹光年,隐隐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安娜见好友呆若木鸡,生怕肖诚误会梁暖,危机时刻她冲上去一把抱住尹光年:“我!年哥喜欢的根本就是我!跟暖暖没关系!年哥,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剧本变化得太快,本来只顾看戏的张昀山见心上人对别的男人做出亲密举动,急得跳脚,拄着拐杖就要把安娜从尹光年身上掰下来,被抱住的尹光年虽然意外,还是好脾气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安娜乖,手先放开。”
安娜脸红,乖乖地放开了手,张昀山急得强行掰过她脑袋:“不许看年哥,看我看我!有没有被我的眼睛电到?”
安娜一掌拍飞了他。
眼见喜欢多年的男人对其他女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黄伊文再度崩溃,哭得像个被人夺走玩具的小孩子:“你从没对我这么好过,呜呜呜。”
“回家吧,你现在需要冷静。”尹光年万般无奈地拉着她的手往门边走去,黄伊文这次没有太多反抗,乖顺地任由他拉着,大概他少有对她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所以格外满足。
两人关门离开,客厅里的硝烟散去,只是好胃口是彻底没了。
特别是梁暖,今晚的争吵都是因她而起,肖诚就站在她身边,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她心里纷乱如麻。
安娜也极不好受,走到好友面前道歉:“暖暖对不起,都是我,我太冲动了。”
梁暖虽然身心疲惫,还是宽慰好友:“你道什么歉啊,谁会料到她突然发疯。”
关键时刻好朋友一心要为自己出头,生怕肖诚误会,还笨拙地表示尹光年喜欢的是自己,梁暖心里暖融融的,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闹了这么一场,梁暖不敢去揣测肖诚会怎么想,大家都各怀心思,这个时候只有憨憨的牛壮壮发出弱弱的声音:“可以开饭了吗?我饿得能吞下一个大权哥。”
“吃!怎么不吃!”舅妈立刻眉开眼笑,“安娜暖暖进来帮忙,咱们把菜热热就开饭。”
没了讨人厌的黄伊文,吃饭的气氛轻松许多,肖诚话不多,听着大家的谈话,时不时贴心地夹菜到梁暖碗里。
大权的话最多,他实在压抑不住内心蠢动的八卦之魂,小心翼翼地向舅妈问起尹光年的事,舅妈也不隐瞒,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一桌子年轻人听得都很认真。
其实绝大多数尹光年已经告诉梁暖,舅妈倒是透露了几件他没有提过的往事。
黄伊蓝被卡车撞后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还是宣告不治,弥留之际请求尹光年照顾自己的家人,悲伤过度的黄征德将怨气撒到尹光年身上,不仅当着众人面扇过尹光年巴掌,大女儿黄伊蓝死后一年,又提出让他娶自己二女儿的过分要求,被尹光年拒绝后,老头子仗着自己在本市还算有头有脸,对尹光年刚起步的事业百般刁难,最困难的时候,老家伙四处游走诋毁他的操盘水平,称他是“在华尔街混不下去的金融骗子”,他公司发行的私募产品遭到集体冷遇,哪怕公司上轨道以后,大面积赎回也是时不时发生,好在真金不怕火炼,尹光年的操盘水平有目共睹,黄征德最近两年才消停一些,近年来甚至掉转风向,开始刻意讨好。
舅妈提起黄家的时候语气愤恨不已,在她看来,她那善良的外甥这辈子都被黄家人给毁了,黄伊蓝死了不放过他,妹妹黄伊文这么多纠缠不休,他这个外甥为了躲她甚至搬了好几次家,黄征德纵容女儿对他的纠缠,时刻把尹光年当软柿子来揉捏。
她忿恨说:“那家人真的太欺负人了。”
年轻人们没有想到他们尊敬的年哥有过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叹的是,黄家老头欺他辱他,这些年他都隐忍下来了,安娜同仇敌忾地附和道:“暖暖家也是被他们害的。”
舅妈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梁暖身上:“是吗?小暖,阿姨没听说过,你们家也被那黄家欺负过?”
人多嘴杂,那些家族恩怨梁暖一个字都不想多提,她在桌下踢了安娜一脚,笑着否认:“阿姨,安娜不清楚状况,其实没什么,很早的时候他们家和我家有点小过节,我也记不清了。”
肖诚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释然地笑了笑,他也没有多言语,只是沉默地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
晚饭后几个人告辞,梁暖送肖诚到门外,气氛有点沉闷,最后肖诚捋了捋她耳后的碎发开口:“我懂你的好就行了,别人的闲言闲语不要放在心上。”
“嗯。”梁暖害羞地点点头,咬着嘴唇说,“我跟尹光年真没有什么,爸爸拜托他照顾我,哥哥照顾妹妹的那种,仅此而已。”
“你说没有,那我相信,真的没有。”昏暗的灯光下肖诚的神情晦暗不明,眼中更是寻觅不到往日温柔,“只是…晚上我的提议,你考虑下吧,我是说…认真地考虑下。”


第63章
肖诚开车走了, 梁暖在路灯下站了很久,身影被路灯光拉得很长, 直到安娜见她迟迟不归出来寻找,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 自己的腿都站僵了。
送黄伊文回家的尹光年也迟迟未归,电话也关了, 舅妈等到了晚上十点, 终于熬不住回房休息去了。
梁暖小睡一会儿醒来, 就再也睡不着, 这半年来都是如此,人一旦忧思过多, 好的睡眠就成了求而不得的奢侈品。
心里有些烦, 这个点了竟然想喝点酒, 她披上衣服开门出去,桌上放着晚上喝了半瓶的红酒,她打开瓶塞, 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一口接一口, 酒精是个好东西, 它能麻痹人的思想让人暂时忘却痛苦,然后一夜好眠。
想彻底把自己灌醉,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多半是尹光年回来了。梁暖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喝酒的颓废模样, 眼见门就要推开, 情急之下, 她迅速地蹲下躲到了客厅沙发后,那里和墙还隔着一点距离,可以容纳人。
楼梯那边也有响动,十五跑在了老舅妈前头,一见尹光年,就亲热地上去又舔又跳,舅妈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吃过了吗?”
“吃了。”尹光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外面坐了会。”
“唉。”舅妈沉重地叹气:“难为你这孩子了,谁的心都不想伤,最后只能苦了自己。”
“伊文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我同她父亲谈过了,建议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哦?那个老头子怎么说?”
“他是聪明人,未必没有看出女儿的异样。”
老人家被扶到了餐桌边坐下,迟疑了一会问:“小光,你…是不是担心?”
坐她对面的尹光年早已领会到舅妈的意思,“嗯”了一声:“她现在的状态跟她姐姐当年有点像,都有点走极端。”
“怎么一个两个碰上的都是这样的…”舅妈一筹莫展:“这次去b市,她怎么跟你一起回来的?”
“她买通了我公司新来的小秘书,所以我的行踪她都清楚。”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舅妈几乎是在哀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一天不成家,那姑娘一天就不死心,小光你听舅妈的话,有合适的人选就试试看吧。”
尹光年没有回答,惆怅就如这秋夜一般漫长找不到边际,舅妈无奈,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主意大听不进劝,长吁短叹着上了楼。
舅妈离开,客厅的灯关了,周围黑漆漆的,安静得好似没有人存在。梁暖不太确定尹光年有没有离开,斗胆扭过身子去偷看,膝盖却不小心碰倒了酒瓶,玻璃酒瓶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头皮发麻吓得不敢动弹,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膛。
十五“汪”了一声,而后餐桌的椅子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她身旁。梁暖全身紧绷缩成一团,硬着头皮抬头,对上一双温和却满是戏谑的眼睛,仿佛是被人抓住小错误的小朋友,她支吾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抱着酒瓶子的模样有点纯真又有点傻气,尹光年嘴角一勾:“我知道,你在偷偷喝酒。”
“我哪有偷,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借着酒劲,梁暖开始跟他较真。
本以为他会转身上楼,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破天荒地俯下身挤了下来,怡然自得地跟她一起并肩坐在角落里,小角落的空间已经不多,十五却蛮横地要钻进来凑热闹,整个身体趴在尹光年的腿上,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逼仄的角落里挤着两个成年人加一条狗,地点还是在漆黑没开灯的客厅,画面太过荒诞,梁暖瞪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下一秒,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尹光年随手拿过她放在地上的红酒,拔开瓶塞,仰头就咕咕咕灌了一大口。
呆望着他英俊却不乏坚毅的侧脸,梁暖的脸瞬间就热了,这瓶酒刚才她喝过的…
心乱了。
她逼着自己挪开视线,悄悄平抚心跳,见他放下了酒瓶,才闷声问:“你是不是很烦?”
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爽快承认:“就跟你一样烦。”
梁暖亮晶晶的眼睛侧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烦?”
尹光年目视前方,那双眼睛似乎能穿透黑夜:“世界上能让人心烦的理由千种万种,唯一相同的是,人一烦就想去找酒喝,这一点,我不例外,你也不例外。”说着,他又灌了一口,这瓶红酒眼看就要见底。
“我爸说,喝酒排解郁闷的人都是胆小鬼。”梁暖抱着膝盖自言自语:“有胆子醉,没胆子面对。”
“所以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尹光年优哉游哉地再喝一口,“小时候每次我父母一吵架,我父亲偶尔会动手,这个时候我妈妈就让我赶紧躲开,我就会藏到床底下,觉得床底下的世界是属于我的,只有那里才安全。”
“我会抱着我的娃娃躲到橱柜里去,黑漆漆的,我也不害怕,只想一辈子都不出来。”梁暖笑得有点伤感,“每次家里找不到我,我妈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橱柜,然后伸手把我抱出来。”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要从眼泪里溢出来,又被她逼回去。
尹光年不说话,手摩挲着瓶身,似乎在思索:“你…想妈妈吗?”
“想有什么用。“梁暖失落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成了没妈的孩子,那一年,我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哭,可她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我哭着求她回家,电话那头有婴儿在哭,那个男人催她挂电话,她就匆匆挂了,那一天我终于知道,她又有了孩子,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气疯了,把家里她所有的照片找出来,我想要一把火烧光它们,保姆很害怕,把我爸叫回家,他扇了我一巴掌,他说我以后会后悔的。”梁暖平静地回忆那些带着泪的往事,尹光年偏头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脸,眼里有心疼。
“说实在的,我已经想不起她的脸了。”梁暖表情倔强,“我从不去翻她的照片,这是我对她的惩罚,不过,她大概根本不在乎吧。”
“这世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她不联系你,也许她有她的苦衷。”尹光年试图安慰她,“我想,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你知道吗?”梁暖朝他笑,这样的深夜她的眼睛却格外亮,像是看懂了人心,“我爸爸也拿同样的话安慰过我,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这不过是小孩子才会相信的美好谎言,她爱我吗?也许爱吧,可是这种爱,跟她的人生,还有男人年轻的肉-体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的态度很消极,尹光年不再争辩什么,一道被时间割开的伤口,是无法三两句话就能让它愈合的。对于自私母亲的离家出走,梁暖多年来耿耿于怀,这种恨他也懂,只不过他与她不同。当年他父亲给母亲的伤害太深,每到夜里他这个儿子都在祈祷父亲从这个家里消失,后来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他爸抛弃她们走了,他跟母亲相依为命,物质生活虽然是清贫的,但精神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梁暖的母亲应该是深爱过她吧,因为这爱曾那么美好,才会今天依然无法令她释怀。
夜很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身边男人的心跳声,察觉到他的沉默,梁暖动了动嘴巴,小心地问:“你呢?你想你爸爸吗?”
“我也想不起来他的脸了。现在,大概老到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来了吧。”他的语气也带着落寞,“我妈妈葬礼那一天,他回来过,我吼他,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梁暖略带惊讶地望着他,没有办法想象他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会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但想想又情有可原,再冷静的人,在永远失去母亲的那一天见到不负责任的父亲,都会情绪失控。
深夜的这个时刻,她却突然读懂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妈妈临走前,希望我原谅他。”尹光年神情黯然:“她说人一生,学会宽容是修行,如果一直活在仇恨一个人中,也会逐渐把自己活成那个人的样子,她不希望我的人生在狭隘中虚度一场。”
“你妈妈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呢。”梁暖不禁感叹他妈妈的胸襟。
“她这一生太短暂,也太坎坷,几乎没有真正幸福过,生活欠她太多,她却还是选择原谅。”尹光年简单一句,为他母亲的一生定下基调。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静静享受夜的静谧,这个夜晚的亲近将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到了明天,他们又将再度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保持距离,假装今晚的交谈只是一场梦。
“我…”梁暖犹豫再三:“刚才你跟阿姨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尹光年不开口,似乎猜到她接下来有话要说。
“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梁暖斟酌语句:“爱情可以将就吗?比如说,你就没考虑过和黄伊文在一起吗?如果你跟她在一起,生活也许会轻松许多。”
她小心翼翼的表情令尹光年低头失笑,转头看着黑暗中她有些傻气的脸庞,酒精让他的心蠢动,他很想伸手揉搓她的脸蛋,让她从那些异想天开中清醒过来。
但最终理智占据上风,他克制住了,他非常明白,那种亲昵,不应该在他们之间发生。


第64章
“如果爱情可以将就, ”他收起笑容神情认真:“那么在三年前,我跟伊文就会在一起, 孩子也许现在已经会打酱油。”
“是吗?”梁暖垂下头, 表情恹恹的, “在你眼里,爱情原来不能将就。”
“因为我不想重复上一代的悲剧。”尹光年缓缓吐露心声, “没有爱的结合, 最终苦的是下一代。我希望我的孩子, 这一生不会饱尝分离和孤独, 更不会羡慕别人有完整的家庭和恩爱的父母,因为别人有的, 他也有, 甚至他拥有的会比别人更多。”
梁暖安静地听着, 她甚至开始羡慕起他未来的太太,他一定会给予她世上独一无二的珍爱,他会做最好吃的给她, 纵容她偶尔的放肆, 为了守住他们的小家庭, 他甚至可以哪里都不去。
“尹光年,你的孩子,一定会泡在爱里长大。”
“我保证尽量不溺爱他, 不过我首先要做, 是先给我的孩子找个妈。”尹光年对她微笑。
黑暗里, 他明朗带着温柔的笑竟然有点耀眼, 让人根本不敢直视,梁暖面红心热地扭过头,轻轻地说:“嗯,你很快就会找到的。”
敞开心扉之后迎来的,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晚上伊文的那些话…”黑暗中尹光年犹豫着开口,“你都不要放在心里,她急起来会胡思乱想,你…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嗯。”梁暖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接话,有些决定还是想提前告诉他,她最终鼓起勇气:“我可能会搬出去。”
她屏息等待身边男人的反应,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只是沉沉地“哦”了一声。偏头偷望他,见他垂着头一下一下抚摸着十五,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无论他怎么想,在离开之前,她想借此机会把心里话讲完。
“我以前说的那些赌气的话,你都忘了吧。虽然爸爸曾经帮过你,这么多年他资助过那么多大学生,最后想到要回报这份恩情的,也只有你,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何况,他的恩情你也已经成倍奉还,所以那些心理包袱,你就扔了吧,你妈妈如果还活着,看你每天活的像个老头子,也会心疼的。”她迟疑了一下:“尹光年,你可以不用管我了,接下来为自己而活吧。”
对于她难得释放出的善意,他依旧沉默是金,如果不是他的手在抚摸十五,梁暖真的怀疑他已经睡过去。
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注视她:“你错了,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包袱。”
“是吗?”梁暖眼睛有点酸胀,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暗涌,看着舒服趴在他腿上全身心依赖他的十五,竟然有些羡慕,闷声问:“你当初是不是就像收留十五一样收留我呢?”
“不一样的。”身边男人声音同样有点闷,“十五会一直陪着我,可你总是要走的。”
察觉到他对于她的离开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梁暖心里不是滋味,眼泪眼看就要止不住,她匆匆站起:“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害怕看到那个人在黑夜中孤独的身影,她逼自己不要回头。
“照顾好你自己,还有,不许没事就想喝酒。”身后男人的声音让她蓦地停住脚步,“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