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自己明显肥硕了一圈的腰身,她略带哀怨地瞪了一眼尹光年,他不明所以,只当她心情不佳于是食欲不振,说:“晚上想吃宵夜?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又是吃!他是把她当成猪在圈养吗?!
她正想义正言辞地回一句“我才不吃”,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呀,梁暖?这不是梁暖?”
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梁暖下意识就转过头,然后就见到过去有段时间曾玩在一起的袁芸慧和江环都十分惊讶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年哥的属性是闷骚,发现了木?
第43章
“梁暖, 真是你啊!哎呀你家出事了以后我好担心你啊,你现在好吗?”袁芸慧状似热心地问, 她的妈妈是个女高音歌唱家, 她没有遗传她妈的音乐天赋,倒是遗传了她的大嗓门, 她这一句中气十足的“问候”话语, 看似关心实则是有别人伤疤当众揭开的嫌疑,也很顺利地把周边一干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边, 很多人都纷纷瞧了过来,其中不乏认识梁暖的老熟人,突然之间成为众人焦点的梁暖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维持优雅微笑, 这一刻真是想把袁芸慧撕了的心都有。
“哦, 我挺好的, 谢谢关心。”她的回答很敷衍,甚至没有站起来要和旧友寒暄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态度很疏离。
这两个女人跟她的关系只能算一般, 有段时间经常在一起玩, 她还当她们是好姐妹,偶然有次在厕所听到这两个人在背后说她和韩苏苏的坏话, 她就看清了她们俩的真面目,渐渐就与她们疏远了。
现在她们摆出一副热情叙旧的姿态,天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名媛圈哪有什么真正的友情, 多的是捧高踩低的戏码,这会儿她们俩在人前都是一身盛装,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在灯下闪的人眼睛疼,对比她们的光彩照人,她梁暖就是一个打扮朴素的灰姑娘,更加衬托出她处境上的不堪。
如果之前还以为是偶遇,那么这一刻,梁暖笃定她们俩是故意的。
她都这般冷淡了,这两个女人竟然还是流连不去,江环装作好姐妹一般拍了拍梁暖的肩膀,虚情假意地问:“梁暖啊,纪左跟苏苏在一起了,你没有不开心吧?唉,说实在的,听说他们俩要订婚的消息,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那么喜欢纪左,我一直以为他的真命天女应该是你才对呢。哎,造化弄人了,怎么反倒是好闺蜜成了那个幸运儿呢?梁暖,我可真替你感到难过啊。”
梁暖好脾气地听着,抿笑看着江环鲜艳的红唇吐出一个个看似暖心实则凉薄恶毒至极的字眼,她惊讶于此刻自己还能表面上的优雅,照着她以前的爆脾气,早就不顾那么多人在场,直接把桌上的红酒泼到她那张刻薄的脸上。
拜江环所赐,那些看客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内情。不少人望着梁暖的眼神又复杂了一些:这梁起风的女儿可真够可怜的,家里破产,老爸蹲了监狱不说,好朋友还跟心上人在一起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梁暖此刻倒不十分在乎别人的目光,她在意的比较多的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的人生走到这里确实有些不顺遂,别人同不同情她,她不在乎,她唯独不要他的同情。
她的脸上没有失恋后的愁苦,反而落落大方地笑着开口:“江环,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不过你是真的多虑了,今天是我最好朋友的好日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时间难过。是啊,我是喜欢过纪左没错,不过我跟你不熟,你大概不知道我喜新厌旧的德性,我对纪左早就没感觉了,倒是苏苏那个傻姑娘,一直死心塌地地喜欢纪左,你看现在这样多好,他们都发现彼此是对方的真爱走到一起,我这个做好朋友的祝福都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应对得大方得体,听得有人暗中给她鼓掌。
她暗示一般瞥了身旁的尹光年,风情地撩了撩头发,冲她们俩俏皮眨眼:“还有啊,我今天可是带了男伴了的,你们总是提我过去喜欢的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虽然对于尹光年的身份,她看似什么都没交代,却已经让江环二人误会。
两个女孩子打量她身边英俊不输纪左的男士,心里打鼓:这梁暖,都破产成了穷光蛋了,怎么还能攀上这么帅气的男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江环问:“这位帅哥是?”
尹光年极其冷淡的语气:“我跟暖暖今天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祝福新人的,私以为,在今天这个场合不提过去是对新人的最大尊重,两位小姐觉得呢?”
他犀利不留情面的回答立刻让江环袁芸慧变了脸色,“暖暖”又叫得自然亲密,其他宾客的眼光已经流露出谴责意味,两个女人难堪到极点,众目睽睽之下袁芸慧到底是不爽“被人当枪使”,拉着心有不甘的江环匆匆走开了。
杯羹交错的宴席上有年轻的女宾客发出一串娇笑声,梁暖一言不发地坐着,巨大的委屈和失落交织在一起,她仰头将桌上的红酒一口饮尽。
“吃饱了吗?回家吧。”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在耳边说。
“家…”梁暖怔怔地转头望着他,那一刻的神情脆弱又有些无助,无助到令人…心疼。
“对,回家。”尹光年的目光放柔,“走吧,回去我煮夜宵给你吃,保证比这里的东西好吃一百倍。”
他与在座一干同行道别,便率先站了起来往外走,梁暖愣了一会,决定还是先跟韩苏苏打声招呼再走,转头寻找新人,却见到不远处站在韩苏苏身边的韩母,想起离开韩家那晚遭受到的屈辱,最终打消了念头。
她正要扭头,目光却不期然地与邻桌的一位男士撞上。
是肖诚。
这隔着人群的一眼让久别重逢的两个人都有点慌乱,倒是梁暖先回过神来,朝他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往外走,到了最后,简直是用逃离的速度离开宴会厅,仿佛要与过去的世界决裂。
尹光年站在大堂的璎珞灯下等她,身后是黑丝绒一般沉重的夜幕。梁暖想着,这个男人和这夜幕一样沉默,他在想什么呢?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这时尹光年转过身,一眼就见到站在不远处沉思的梁暖,两人目光碰触,这次谁也没有逃开。
这中间的距离仿佛万水千山,他们谁都没有先走向谁。梁暖只是看着眼前身材颀长的男人,心里蓦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从那个世界落荒而逃,走向的为什么是眼前这个人呢?
她阅人无数的老爸,为什么在最后看中了毫无背景的尹光年呢?这个问题曾经困惑了梁暖很久,突然在今晚她望进他眼睛的时刻,她找到了答案。
她承认她爸是对的。
她想起纪北,他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脸上挂着绅士般热情的微笑,可是时间久了,梁暖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内心是冷漠的,他太明白自己的优势,并且善加利用,所以一旦家族出现危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当做交易的筹码,以维持他富家公子的身份。
还有曾经比朋友更亲密一些的肖诚,他很会讲话,很擅长讨女孩子心,他知道女孩子的每个喜好。事业和爱情里,爱情在他心里永远占上风,所以他成不了工作狂,自己也乐于做一个追爱的纨绔公子哥。
尹光年跟他们如此不同。
他是个矛盾体。时常严肃给人不可亲近的感觉,眼里除了事业仿佛就看不到世间其他东西,那么冷淡无趣的男人,却成了她此刻生命里唯一一道暖光,给了无家可归的她一个暂时的温暖避风港。
就像此时,他静等着她,要带她回家。
而她对此已经不再抗拒,甚至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梁暖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
尹光年并不问她刚才在想什么,也刻意忽略刚才在场内她的遭遇,只是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满脸嫌弃道:“快走吧,在这里每多待一分钟都是受罪。”
他难得自我调侃,梁暖心情也放松起来,故意挤兑他:“我就说嘛,有些孤寡老人就见不得年轻人晒幸福。”
尹光年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嘲讽,一副“不和你一般见识”的大方模样。
这反而令梁暖起了较劲的心思,又道:“哦,我错了,你可不是孤寡老年人,你可是有意中人的。哎,尹光年,你都不用约会的吗?你这么无趣,不追的紧点,意中人万一寂寞了跟其他男人跑了怎么办?”
“这一点,我倒是象某些喜新厌旧的年轻人一样,”尹光年也不放过难得的调侃梁暖的机会,笑道,“现在我的意中人是人民币。”
梁暖不再打趣他,她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了。”
“谢什么,你自己战斗力就不弱。”尹光年在她头顶轻笑:“还有,今晚我很荣幸做你的挡箭牌,走吧,打怪结束,我们该回家了。 ”
“好”。
梁暖心里有点暖,刚抬脚,眼角却意外地瞄到几米外柱子后面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见对方低着头向洗手间走去,她停住脚步,对身边的男人说:“等下,我去下洗手间。”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洗手台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白婉正弯着腰一遍又一遍地用水泼脸,虽然梁暖不清楚她到底是想洗去疲惫还是满脸的泪水。
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哀伤,梁暖明白,她不应该打扰她的,但她又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同是女人,爱过同一个男人,同样是爱而不得,只不过她是一厢情愿,所以能很快走出来,而白婉大概就不一样了。
那种被深爱的男人狠心抛弃的心情,她这个局外人多半是无法体会的。
她站在白婉身边,白婉察觉到身边有人,往边上让了让。梁暖打开水龙头心不在焉地洗手,再三纠结后又改变了主意,她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对方也许根本不需要来自一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的关心,她的好心在别人眼里兴许会被理解为恶意。
她关了水龙头,白婉恰在此时也关了水龙头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撞上,双方都愣了愣。
“嗨~”
率先打招呼的竟然是白婉,她是个外在优雅的女人,有符合纪左苛刻审美的出色长相,暗哑的嗓音为她温婉的气质平添了一分性感。
“嗨~”梁暖也礼貌地朝她笑笑,撩拨着额前的头发,表情略微有点尴尬。
白婉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脸,用十分稀疏平常的语气问:“很伤心吧?”
她问的莫名其妙,梁暖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对方如此直接,她也犯不着回避,于是坦然道:“说没有那是假的,不过经历了一些事以后,反而看清楚很多人和事,现在看他,也没有那么好啊,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咦,你…认识我吗?”
她的率真无疑令白婉对她产生好感,靠在洗手台边说道:“只远远看过你一眼,就记住了,女人嘛,有关情敌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当时我的心里可是又嫉妒又骄傲啊,嫉妒有比我年轻的女孩前赴后继地喜欢自己的男人,骄傲的是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喜欢他,他都不为所动心里只有我,不过现在看来,再自信的女人,在男人的问题上,永远还是带有几分小天真。”
白婉云淡风轻地笑着,眼底的失落却是掩饰不住,再外表坚强的女人,也会被眼泪出卖。
梁暖沉默片刻,迟疑道:“虽然不合适,可是我还是想为我朋友…就是苏苏,向你道歉。”
“道歉这种事,就完全没必要了。”白婉摇头苦笑,“今天是新人笑旧人哭,可明天呢,今天的新人变成了明天的旧人,谁知道呢。”
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便已经心照不宣,如果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或者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历史便有可能重演。
白婉这时又看向梁暖:“小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当时喜欢纪左什么?”
“那些最肤浅的东西喽。”梁暖耸肩答道:“喜欢他帅,有才华,眼睛会放电,还有,大概是他很擅长欲擒故纵,所以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你看,手段多高明。他最初吸引我的也是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还有那欲擒故纵的把戏。”白婉哑然失笑,“难怪在一起五年,他都不愿意结婚,那么多女孩子爱慕他,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朵快凋萎的花,放弃整座花园呢。”
“你们在一起五年?”梁暖有些惊讶。
“时间很久了对不对?”白婉嘴边的笑容泛着嘲弄,“如果说前四年还带着期望,那么到今年,我就知道我跟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了,我只是一直等着这段感情走到死亡的那一天。”
白婉望向前方的目光空洞悲怆:“五年的感情和荣华富贵的生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哪怕他有一丝丝挣扎,我都会心怀感激,可他并没有。真是一场噩梦啊,爱了五年的男人,到了最后才发现他不仅花心,还是个十足的懦夫。”
洗手间的门被一个带着孩子的时髦妈妈推开,想必也是今晚的宾客,她走过留下一阵浓郁的香水味,白婉突然捂着嘴转身对着洗手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梁暖想起她妈私奔前总是跑到洗手间干呕,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呆站在那里,有一种无意间窥探到他人隐私的慌乱感。
她低声说:“我们去外面聊吧。”
白婉没有拒绝。
两人走到大堂隐蔽的角落,梁暖小心翼翼地问:“白…白姐,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那个…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怀孕了?”
对于她如此唐突的问题,白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转而幽幽地问:“你会替我保密吗?”
梁暖倒吸一口凉气,紧盯着白婉深色的眸子,缓慢而郑重地承诺:“我以人格保证,我会保密,这点请你相信我。你不打算…我是说,你还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会在将来遇到一个对的人,组建一个家庭…”
梁暖欲言又止,担忧的神色藏不住,白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每个关心我的人都这么说。可是你知道吗?我对男人和婚姻都没有期待了,反而盼望有个孩子。我经济独立,独立抚养小孩没有问题,他的基因也不错,我们的孩子一定聪明又漂亮。现在宝宝真的来了,可见老天待我不薄,我没有道理不留下他啊。”
白婉的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她的语气很坚决令梁暖意识到她做下的决定不会因别人的劝阻而改变,纪左的狠心抛弃令她跌落深渊,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让她又重拾生活的勇气,梁暖笃定白婉会是个很棒的母亲,她在心里叹道:纪左啊纪左,你自诩做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却不知道,你失去的何止是一颗女人的真心。
“白姐,除了祝福你,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梁暖发自内心地祝福,“请放心,我梁暖一定守口如瓶。”
“谢谢,我相信就算成了单亲妈妈,我跟宝宝也一定会幸福。”说到这里,白婉转头再度望向订婚宴会场的方向,目光流露无言的悲伤,那里面,即将为人父却不自知的男人正与另一个女人欢庆属于他们的幸福。
“我最抱歉的,是不能给宝宝一个爸爸,一个完整的家。”白婉的眼眶闪动着泪花,“希望他长大不会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意思,临时有事出门晚更新了。抱歉抱歉。
第44章
这个对韩苏苏来说幸福到沉醉的夜晚, 对于梁暖来说也是刻骨铭心到难忘。她的很多想法在这一晚被彻底颠覆了,曾经执着的一切被现实击个粉碎, 让她彻底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她看着划过车窗的光怪陆离的夜色, 那是她曾经留恋的东西,她为了这些虚妄浮华, 究竟错过了什么呢?
车行驶到幽静的景区, 梁暖来不及细想尹光年为什么把车开到了这儿,明明这里和他家是相反的方向。
她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语无伦次地对尹光年比划:“停!这里…停!停车!”
见尹光年看过来,她理智回炉,故作镇定道:“时间还早,不如你先回去吧, 我在附近走走。”
“你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尹光年语气柔和, 却也是不容人拒绝。
梁暖此刻渐渐明白他的好意,也不再废话, 沉默地下了车。
她刚下车,远处就传来了跑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 伴随着三两个年轻人放浪形骸的尖叫声, 梁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自然知道这伙人时常在这条路上飙车, 引得附近别墅区住户怨声载道,就连她爸也动过搬家的念头。
疾驰的跑车经过梁暖时,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甚至她轻佻地向她吹口哨, 那速度太过骇人,梁暖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她熟门熟路地朝那栋房子走去,身后响起脚步声,转头见尹光年追了上来。见她面露讶异,他于是解释:“我在车里有点闷。”
相处那么久,梁暖自然多少了解这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多半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不安全,更何况此刻她情绪不稳。
大概怕她做傻事吧。
她不揭穿他,与他并肩走着,她没有告诉他,其实现在她也特别害怕一个人,有个人陪伴也好,她怕自己失控做傻事。
晚上在宴会上提到回家,尹光年就真的带她回家来了,虽然那已经算不上是她的家了。
别墅已经易主,新主人正在大肆装修,门口堆了一些建材垃圾,借着路灯的光,梁暖看到楼梯被拆卸下来了,还有书房的那扇木门,门上有24道从低到高的划痕,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那是孩子淘气刻上去的,殊不知那是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她贴靠在门边,他爸郑重划上去的,那代表了她每年这一天的身高,那全是她成长的印记。16岁之前,站在门边的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她妈,总笑盈盈地提醒她“暖暖不可以垫脚尖耍赖哦”,16岁以后,尽管她妈缺席,这个生日仪式还是每年坚持进行,一直到24岁。
看到那扇被当成垃圾随意放置在角落的门,梁暖的眼框一下子就湿了。
在情绪失控前,她恶狠狠地推开身边的男人:“你走开,不许转过身。”然后一个人三两步走到花园的栅栏边,趴在栅栏上捧脸痛哭。
她哭的很轻,可这样轻微透着哀戚的压抑哭声在静夜里还是被放大,听的人心酸不已。
梁暖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想起她支离破碎的家,下落不明的母亲,入狱受苦的老父亲,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最终滴落在地。
一块手帕悄无声息地递了上来。
梁暖没有拒绝,接过手帕擦拭泪水,哑着嗓子说:“你不该带我来这里的,相见不如怀念这个道理,我现在懂了。”
“对不起。”尹光年的嗓音低沉满含歉意,“我以为你想家了。”
“家…”梁暖咀嚼着这个令人伤心的字眼,又低头擦了擦涌出的泪水:“有爸爸的地方才是家,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尹光年只是沉默。
“我很后悔。”梁暖眼角通红,趴在栅栏上仰望头顶的星光,“我爸有多爱我,我就有多辜负他。我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他劝我不要盲目的喜欢一个人,没有看到对方真心前不要傻乎乎交出自己的真心,我不相信,还气他说,你活得那么明白为什么当初娶了我妈那种轻浮不守妇道的女人,他气得咳了一整夜。”
“事实证明,我家老头眼光真的毒辣。”她眼角泪光闪闪,苦笑地望向尹光年:“我以为我喜欢上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可其实他只是个自私懦弱的狗熊,我却为了这样的一个人,伤害了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人。”
“很多过去的事情,不必过分自责,会犯错是正常的,毕竟你还年轻。”尹光年的声音清朗温暖,拥有教人安心的力量,“想你爸了,就多去看看他,告诉他你长大懂事了,他会很欣慰的。”
“我会的。”梁暖渐渐不再哭了,她想,她迈向成熟的第一目标,就是不能一而再的在尹光年面前哭得像个疯子,那真的太丑了。
因为深知身边的男人包容沉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训斥她,于是她的倾述欲上来了,絮絮叨叨起来:“我有时候真的对老头子很生气,他真的把我保护的太好了,他那么老了,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操点心吗?”
尹光年也抬头仰望皎洁的月色,月光寂寥,如同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每个做父母的都这样,有时候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是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存在。我高考前的一个月,我妈妈刚查出癌症晚期,但她一直瞒着我,每天笑呵呵的为我做早餐,笑呵呵的把我送出门。因为不想花我上大学的钱,她就瞒着所有人,每次一痛的厉害,她就躲到外面整天整天的不回来。”
“邻居们都开玩笑说,你妈妈的春天来了,你小子这是要有新爸爸了。我却不相信,因为她从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瘦的太快了,处于幸福中的女人不会那么瘦的。我出去找她,后来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尹光年的声音在轻颤,望着梁暖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悲戚,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流下眼泪,“我在一个废旧仓库里找到她,那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墙上全是她挠出来的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