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站住!”
叫住他们的是大权,他的表情无奈极了,歪着嘴巴一副要把她们俩倒挂起来吊打三天三夜的样子,转头对着尹光年卖着笑脸客气道:“光年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你也看到了,家里的姑娘任性的很,不光任性,还特别傻,一出这个门铁定要被人欺负,没男人护着不行,唉,总之谢谢你了,你这个朋友我孙大权是交定了,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虽然没钱,出力总是可以的。”
大权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就不搬去尹光年的房子了,他们四个人不打算分开。
尹光年终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他非常明白自己没有权利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意愿,计划打乱,他陷入片刻的沉默。
从梁暖这个角度望过去,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手撑着下巴思考,优雅俊美的外表足以令任何女人为他一见倾心,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并不如外表那般毫无杀伤力,他手无寸铁,却杀伤力极强,不得不令人防备。
她不明白他在思索什么,只是暗暗庆幸着大权到底还是没有抛弃她们两个女孩子,她也因此避免了跟尹光年有进一步的交集。
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尹光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窃喜,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大权说:“要不这样吧,我把房卡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可以先搬进去过渡,找好房子再搬走,玉林路上的紫园知道吧?22号,大门往右走第二栋就是。”
大权一听是紫园的房子,那沮丧的表情就跟错过五百万彩票似的,紫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本城高档别墅区,每套别墅都是两千万起步,这么好的房子要不是尹光年看在梁暖的份上租给他们,就他们每月交的那点房租,估计连交物业费都不够。
那可是别墅啊!大别墅啊!
大权的内心在嘶吼。
有钱人的便宜没占到,一向精打细算的大权抓心挠肺生不如死。
于是在其他人拒绝的目光中,大权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房卡,并且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他的笑容越发谄媚:“这出门在外的还是得靠自家兄弟啊,光年兄你尽管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暖暖这个惹祸精的,她要再惹事,我不找110我先找你…”
“大权你这…”
梁暖不爽开口要争辩,被大权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尹光年淡淡道:“你们少喝点酒就好,人们往往以为可以用酒精逃避各种挫折,其实一点用没有,只是加重了警察和清洁工人的工作量而已。”
这句话说得在场几个酒鬼汗颜无比。
尹光年看向徐威廉,目光里带着警告:“还有,你的女儿还在某个女人的肚子里,请不要再认错人了。”
他提的自然是刚才的那场闹剧,徐威廉摸了摸鼻子,表情明显是心虚了。
“还有你。”尹光年又把矛头对准梁暖,目光严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如果想躲我远远的,那么听我的话,做个不酗酒不惹麻烦的好姑娘,我很忙,不喜欢管闲事也没空管闲事,但如果这个闲事一再触及我底线,我会不顾一切管到底。”
尹光年训完就准备离开,梁暖却叫住了他:“哎,你等一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去阳台把已经晾干的手帕取回来递到他手上,尹光年看着手上散发太阳干燥香味的手帕,微微有些惊讶,将手帕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嘴角一勾轻笑起来,望着梁暖的眼眸也有了些许温度。
“还真的洗了…很香,就是这个味道,我替我妈妈谢谢你。”
他含笑的眼睛坦荡明亮,就连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带了太阳的味道,梁暖因为这个笑而忘了与他针锋相对,反而莫名地脸红了。
没有女人能抵抗住那样柔情四溢的笑容,更何况这样的笑容来自于一个长相出色的男人。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芥蒂因为一块手帕而暂时被驱散,尹光年像个年长的哥哥一般慈爱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带着鼓励:“试着努力让你爸爸为你骄傲吧。”
“哼,那还用你说?”梁暖照样还是对他不客气,不过经过了这些事,她的态度已没有一开始那么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娃发烧,关哥心力交瘁中,无心卖萌。。。。总之感谢大家的陪伴,每天去看你们的留言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第22章
尹光年走了没多久, 刻薄的女房东就下来赶人了,几个人也无心与她废话, 结算了房租水电费, 就背着大包小包头也不回地踏出了这间住了快半年的破房子。
这是梁暖第二个无家可归的夜晚,不过也没那么惨, 至少身边还有三个人一起陪着她吹风。
四个人站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都可怜巴巴地看向大权。
“都看老子干什么?别看我, 你们一看我, 我的钱包就颤抖。”
大权心里窝了一肚子气,本来他今晚可以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做美梦, 现在却陪着三个猪队友深更半夜站在大街上吃冷风,他的心情能好到哪去?
大权心情不好,梁暖和徐威廉自然不敢主动上去讨骂, 推了安娜出来当发言人, 安娜小心地问:“大权, 这么晚了, 也没法找房子, 我们去找家酒店先住一晚吧, 你看我们这么多行李…”
“酒店?”大权瞪大眼睛, 那神情分明是嘲笑安娜的提议, “安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还有钱住酒店?就我们这样的穷人,只能享受公共产品。”
安娜眨眨眼有些困惑:“什么,什么是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啊…”大权冷笑一声, “就是大街喽,那个不花钱。”
其他三个人都不傻,都听明白了,说到底是大权这回不乐意花钱了。
安娜尝试着想说服大权,到嘴边的话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他一声令下:“走吧,到地铁里去,那里暖和。”
半个小时后,四个可怜虫带着大堆行李目光呆滞的坐在地铁站冰凉的地上,接收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
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梁暖哪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有如此不体面的一天,像个流浪汉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躺一晚,别人的每一眼都如一把刀,凌迟着她已经所剩不多的尊严。
但她无法斥责大权,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生怕被熟人看见,梁暖一直不敢抬头,偷瞄身边的安娜,见她也跟她一样不安,事实上露宿街头对安娜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那么多人在看她,一向脸皮薄的安娜简直坐立不安。
安娜有情有义,可她却只会连累她,梁暖十分内疚:“安娜,对不起,要不是我…”
“暖暖,我不许你说那三个字,不需要。”安娜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公平起见,下次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可要记得陪我。”
“嗯!”梁暖甜笑承诺,“一言为定!”
相比两个娇嫩的女孩子,皮糙肉厚的男人们可就淡定多了,大权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背包当枕头就懒洋洋躺下了,压根没把路人的眼光当回事。徐威廉甩了甩浪荡的长发,盘着腿一边弹吉他,一边对路过的小姑娘抛媚眼,这家伙就跟害虫一样,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安娜偷偷掏出手机给大权发微信。
nana:大权,在这里好丢人啊,我们去酒店吧,房费我来出好啦。
大权欧巴:要去你去,我今晚就睡这儿了。
Nana:我说小权权,你皮痒了是吧?
大权收到这条信息,无奈地瞥了一眼安娜,安娜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威胁意味。
大权叹了口气,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大权欧巴:安娜,我知道你觉得我小心眼,但是今晚的事情咱们不能再有下次了,没钱就不能任性,这道理你我都懂,但是那两个不懂,这回你权哥得给他们长点记性,不然咱们俩得天天跟在后头给他们俩擦屁股。
大权是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了,安娜只好闭嘴。
四个人蜷缩在地铁一角昏昏欲睡,谁知最难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安娜百无聊赖地偏头,视线正好和走来的一位戴眼镜的男士撞上,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像是被咒语冻住了身体,安娜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还是那位英俊男士先反应过来,惊讶过后他走了过来。
“这不是我们的咖啡屋小姐吗?”他举止像个十分有礼貌的绅士,迟疑了一下问,“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言笑晏晏:“我是说,除了牙齿以外。”
这个白净斯文的男人就是安娜每天挂在嘴上的男人——牙医先生方文修。
如果让安娜选择的话,想必她宁愿被雷劈中,也不愿意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遇到心上人。
“没没,没有,方医生。”她窘得整张脸都红了,摆着手连话也说不清楚,“我们,我们就是搬家,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
安娜用口型暗示梁暖这就是牙医先生,梁暖睁大眼睛马上心领神会。
好友的男神就在眼前,梁暖有心帮她,落落大方地说:“方医生你好,久仰大名了,我家安娜经常提起你的,哦对了,能麻烦帮她看下牙吗,她这两天老是喊着牙疼。”
安娜再度傻眼,鼓着腮帮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倒是牙医先生的表情认真起来,蹲下来问她:“牙疼吗?怎么没见你提起过,来,张开嘴巴我看看。”
他修长温热的手放在安娜的嘴边,她没办法,只好张大嘴巴像案板上的鲇鱼一般任他摆弄,牙医先生借着地铁的灯光很仔细查看她的口腔:“暂时没有看到蛀牙,牙龈也没有红肿,是哪里疼?左边,还是右边?”
哪里都不疼啊,安娜在心里哀嚎,骑虎难下只好胡乱地说:“右边。”
两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和牙医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的眼神是如此专注温柔,安娜的心里像有一头小鹿在横冲乱撞,心情在忐忑和激动中忽上忽下,她快不能呼吸了。
好在牙医先生在她快要晕过去前放开了她,笑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是神经引起的牙疼,明天你上班的话来诊所一趟吧,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此时的安娜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口烂牙,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去牙科诊所了,她羞涩到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轻声道谢:“方医生,谢谢你。”
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明天我请您喝咖啡,请您不要拒绝。”
牙医先生又笑了,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女士的邀请可不能拒绝,那我就先为明天的咖啡跟你说声谢谢了。”
不期而遇的见面因为牙医先生的一通电话而匆匆结束,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娜落寞地对梁暖说:“肯定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梁暖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安慰她:“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啦,而且他们还没结婚呢,说不定明天就吵架分手了。”
“他那么好脾气,才不会和女人吵架呢。”安娜耷拉着肩膀沮丧万分,“反正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他的手还碰到我了,我激动的快要死过去了。”安娜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兴奋给了梁暖一个拥抱,“暖暖,谢谢你!”
两个女孩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而兴奋,一旁从头到尾被忽视的两个男人自然心理极不平衡,大权翻着白眼冷哼,狗嘴里吐出三个字:“小白脸。”
安娜头一个跳出来维护心中男神:“喂,他不叫小白脸,他叫方文修!”
徐威廉拨了一下吉他琴弦,开始抒情演唱:“有个女孩,她叫安娜,她暗恋的男人,叫方文修,他快要结婚了,oh,伤心的安娜啊,新娘不是她…”
“威廉哥你不要唱了啦。”安娜生怕牙医回来听到,急忙捂住了他那张多事的嘴巴,徐威廉耍人成功,得意的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引来路人侧目。
流落街头还被暗恋的男人撞到,安娜是死也不要再待在地铁站里过夜了,反正已经是深夜了,在大权的提议下四个人也不打算睡觉了,坐上了地铁的末班车,去郊区工地看看大权房子的进度。
大权自从被女神忽悠买了房以后,就有了个特别的爱好,心情不好或者心情极好的时候就会坐上地铁,花一个半小时跋山涉水去他郊区的房子瞧上两眼,瞧完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做城市里顽强的小强。
其他三个人对于他这种把房子当成孩子隔三差五就要看看它“长大”了没有的毛病深感不屑,都劝他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不过今天三个人被房东赶出了门,多少也理解了大权对于房子的执念,都打算去瞧瞧那房子,毕竟大权的房子就是他们的房子,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几个人就带着去看自己房子的好心情上了地铁,结果下了地铁才被告知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那个小区。
他们行李太多,计程车司机拒载,四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拦到一辆小货车,挤在货车的露天拖斗上一路颠了过去。
这对曾经的千金小姐梁暖来说,又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从小到大都是豪车代步,过着平凡人艳羡的奢侈生活,而现在,她与一群朋友挤在肮脏的货车上,像货物一样被运载着,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个女疯子,徐威廉对着夜空发出阵阵狼嚎,这种疯狂就像传染病一样,他们也跟着大喊大叫,晚风有点冷,她的心却在火热的跳动。
虽然生活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她却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寂寞已经很久没有找上门。
她现在已经不太想哭了,大概是因为身边这群疯子吧,所以,她也变成了疯子。
很少有人知道,城市的日出也美得惊人,四个人远远地趴在工地的护栏外,痴迷地眺望着清晨昏黄的日出,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暖出神地望着那轮金灿灿的日出,她想到了重生,想到了疯狂,她的闺蜜韩苏苏的口头禅是“趁年轻就要多做疯狂的事”,她们因此常常通宵夜蒲,以年轻的名义。可是在现在的梁暖来说,过去的那些算不上疯狂,所谓的疯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他们无家可归,一夜未睡,不思考明天,只沉浸于现在,哪怕这美好稍纵即逝,也觉得是值得的。
他们都不说话,沉醉的目光望向远方。
还在打地基的大工地杂乱无章,在无家可归的人眼里却是最美的风景,只因为那里有家和希望。
大权脸上透着欢喜:“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搬进去了,以后,除了我老婆,再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了。”
徐威廉也被这画面感动了,情真意切地问他:“我能做你老婆吗?”
大权本来诗性大发正要文艺一把,却被徐威廉坏了心情,正要喷唾沫骂他呢,梁暖的一声尖叫让他停了下来:“啊!小偷!有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宝宝今天好多了,关哥泪流满面。
暖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发现自己吧。
至于尹光年,他并不是完美的男主角,正因为他的缺点,才有了这个故事,请大家耐心一点,慢慢发现他的好。
所有人都不完美,但就是因为不完美,才让我觉得有意义,因为我们都在努力,让明天的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和大家共勉。
第23章
他们的身后, 一个身材瘦削长相猥琐的年轻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迅速地偷了他们的包, 然后往工地深处夺命狂奔。
几个人转头过去, 只看到他疯狂奔跑的背影。
不得不说这小偷眼光不错,他左手拿的是梁暖的LV包, 右手抱着的则是大权的黑色公文包。
大权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他全部的身家都在那个包里!
他尖厉的喊叫声划破了夜空, 打破了郊区的宁静:“王八蛋!还我包包!!!”
长手长脚的徐威廉率先冲了出去, 安娜大权紧随其后, 梁暖本来想追,想起来他们的行李没人管, 跺跺脚只好站在原地看包。
她心急如焚,钱卓青给她的钱,还有她的钱包手机都在那个包里, 最重要的是, 所有加起来的钱都没有那只LV包贵!
要是这钱追不回来, 那她就真的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梁暖欲哭无泪, 只能寄希望于徐威廉几个人能追回他们的财物, 伸长脖子等了十几分钟, 却等来了空手而归满脸懊丧的三个人, 而且徐威廉的脚受了伤, 是被安娜和大权架着一瘸一拐走回来的。
梁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威廉哥被那个小偷打了吗?小偷呢?”
“那小子跑没影了,妈的, 没见过这么早就起床的小偷。”大权擦了擦满头的汗,指着徐威廉破口大骂,“你瞎啊,地上那么大一个坑看不到,你特么大学的时候不是运动健将吗?”
“最近吃胖了。”徐威廉呲牙咧嘴的,似乎痛得厉害,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卧槽痛死了,要是抓到那臭小子,老子要把他活剥了。”
“洗洗睡吧,这辈子都休想抓到这王八羔子了。”大权蹲在地上又开始苦闷地扒头发,“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数钱呢。”
“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个包里,以后怎么办…”梁暖无助地呢喃着,换来的只有同伴们同样迷茫的眼神,大家都沉默着,无声提醒她:这一次真是走到山穷水尽了。
四个人躺的躺,站的站,坐的坐,清晨的冷风呼呼的擦过耳边,好像在嘲笑他们一无所有。
尹光年早上被大权的电话吵醒的时候,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几个家伙又出幺蛾子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当大权支支吾吾的告诉他别墅的房卡被偷了,他就知道这四个人昨晚过的必定很精彩,再仔细问下去,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这几个人深更半夜跑到郊区工地去吹冷风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起床用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郊区的那家小医院,孙大权大清早打电话给他,应该不只是告诉他房卡被偷那么简单,从他们所在的方位来看,他们应该是等着他去付医药费。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又一次是对的。
他步入小医院嘈杂的急诊室,就看到四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走廊上,身上脏兮兮的,疲惫和沮丧写在脸上,门口的保安大叔对他们虎视眈眈,一副随时提防他们跑掉的样子。
尹光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的梁暖,想起她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觉得命运对年轻的她实在太过残忍,给了她世间所有一切然后亲手夺去,而他也成了帮凶之一。
他在她身边停下,想拍拍她的脑袋瓜做一些无谓的安慰,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擅长做这种事。
其实梁暖在尹光年一踏进医院就看到了他,但她选择了低头逃避,她感觉到他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却没有像往日一般抬头与他怒目相视。
她太累了,累到甚至没有力气在仇人面前挺起脊背。
整夜未睡,内心的疲惫甚至远远超过肉体上的,她在这一刻终于用切肤之痛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越拼命保留住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比如自尊,比如骄傲。
原来离开她爸,离开钱,她梁暖什么也不是。
她的骄傲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除了梁暖,其他几个人见到尹光年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大权最激动,首先迎了上去:“光年兄,你可来了…”
尹光年疑惑不解:“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郊区做什么?不知道这一带是这个城市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吗?”
大权没脸在尹光年面前承认是自己半夜发神经提出去看他的房子,那样他会对他的智商产生怀疑,只好指着安娜睁眼说瞎话:“是安娜,她说想看日出。”
安娜突然被拉到风口浪尖上,对上尹光年的目光,明显懵了:“我…”
“安娜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罗曼蒂克这一套,既然你喜欢,我和威廉舍命陪君子也要陪着你是不是?做保镖无怨无悔,被偷也无怨无悔…”
大权背着尹光年拼命对安娜挤眉弄眼,安娜只好忍气吞声,毕竟他们落到这地步也有她的错,昨晚如果不是她坚持着要离开地铁,大权也不会提出去郊区晃一圈。
她小声对尹光年道歉:“光年哥,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尹光年给人的感觉沉稳可靠,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安娜不知不觉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他捕捉到她?眼里的紧张,只好安慰小姑娘:“不需要总是对着人说抱歉,年轻就是用来放纵的。”
这句话一出,大权和徐威廉的腰板就挺直了一些。
安娜亮晶晶的眼里溢满感动,大概是职业的缘故,在别人生气责难之前说“对不起”已经成为她的本能,她习惯了把自己放到一个低微的位置,凡事总是忍气吞声,今天却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需要总是对着人抱歉,她的人生享有与他人一样的平等自由,她也是可以任性的。
安娜愈加认为尹光年是个很好的人。
尹光年付了医药费,期间接到报案的警察来医院了一趟录了口供,之后就走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走个形式,被偷的东西是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