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说起过去多年受过的那些苦时,她也从来都是平静淡然,不带一丝责怪与怨憎的,建武帝突然觉得难过极了。他抬起大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锦娘,没事了,小花没事了,她好好的呢,你别怕。”
苏氏浑身一颤,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她紧紧揪着建武帝的衣襟,像是揪着什么救命稻草,许久,用力挤出一句话:“铁牛哥……要不,你还是送我们娘仨回碧水村吧……”
嘶哑的“铁牛哥”三个字,听得建武帝愣了一瞬后,整颗心忽然揪疼不已。
“朕会保护你们的,锦娘,朕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激动之余下意识收紧双臂,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苏氏被他铁臂一勒,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晕了过去。
建武帝大惊,急忙回头大喊,“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很想说不用叫太医,你别那么用力就行的苏氏:“……”
***
确定苏氏只是太过疲累才会昏过去后,建武帝大大地松了口气。
“照顾好皇后和公主,要是再有什么差池,你们全都不用活了。”他性格宽厚,很少对底下人说这么暴戾的话,这次是真真切切动了怒,实在忍不住了。
宫人们被他双目赤红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到,无敢不称是。
建武帝这才起身出屋,看向门口已经跪了一宿的夏枯:“进去守着小花,等小花醒了再自己去领罚。”
“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让公主受了伤,夏枯心里自责得厉害,这会儿听到这话才感觉好受些。她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冲建武帝行了个礼,这便迫不及待地往屋里看她的公主去了。
该知道的建武帝昨晚就已经知道,他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吩咐一旁的高如全:“去把段峰给朕叫来。”
高如全有心想劝他先休息一会儿,可视线扫过他紧紧绷起的下颌,又咽了回去。
“是。”
他说完就给一旁候着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会意,很快就去把奉了皇命正在查找线索的段峰请到了御书房。
“陛下。”
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同样一宿没睡。建武帝看着他,憨厚的黑脸上终于不再掩饰地露出了属于帝王才有的威严冷酷:“查得怎么样了?”
“那间屋子里的香炉中被人加了一种名为极乐散的助兴之药,臣已经请太医确认过那药的药性,说是助兴效果极好,但对身体无害,因此千金难求,市面上并不常见。臣已经派人去打探这药的来历……”
“对身体无害?”建武帝一愣,忍不住打断他,“那小花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段峰已经细细问过夏枯昨晚发生的事情,闻言垂目道:“夏姑娘说,昨晚公主被人打昏掳走前,曾在御书房不远处遇到过一个奉贵妃娘娘之命给您送汤水的宫女,那宫女不小心打翻手中汤水,溅到了公主手上……”
建武帝眼睛一沉:“那汤水有问题?”
“是。”段峰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一下头,“里头被人加了一种单独使用时不会对人体有害,遇到极乐散后却会瞬间变成剧毒,侵入人体的香料。”
建武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宫女人呢?!”
“找到的时候已经上吊死了,但经检查,她并不是自尽的。”
不是自尽那就是被灭口了。建武帝脸色发黑,捏紧了拳头道:“你刚刚说……她是贵妃宫里的人?”
段峰一顿,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还有那个调虎离山引开夏姑娘,打晕公主,将她绑去冷宫,又故意引我过寻公主的人……也是贵妃娘娘宫里的。”
“你说什么?!”建武帝震惊地直起了身子。
“前些天公主托臣为她寻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是以千年玄铁制成,造成的伤口无毒却会发黑,且两日内无法止血。公主被那人绑走的时候,用匕首刺伤了他,臣沿着血迹找去,又故意试探了那几个可疑之人一番,便将他找出来了。”段峰说完,目光微动地看了建武帝一眼,“是曹怀德曹公公。”
建武帝顿时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
曹怀德是曹家送进宫的,曹贵妃养了多年的心腹。若说别人有可能被收买,曹怀德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怎么会是嫣然呢?这幕后之人怎么可能是嫣然呢?!
建武帝不敢相信,半晌拍桌而起:“曹怀德现在在哪?马上带朕过去!”
段峰点头,带着建武帝去了天牢,谁想刚走到门口,就见一手下匆匆跑了出来,说是曹怀德畏罪自尽了。
“这是他留下的血书,上面……”
话还没说完,建武帝已经一把抢过那血书看了起来。
血书上承认了算计魏小花和段峰并给魏小花下毒的罪行。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曹怀德写得也很清楚:一来是为了帮自家贵妃除掉事事碍眼的魏小花,二来也是想让建武帝厌了段峰,将本该属于曹氏旧部的禁军统领之位夺回去。
如今计划失败,东窗事发,他不愿连累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曹贵妃,这才决定以死谢罪。
建武帝看得怒不可遏,将那血书往段峰身上一摔就大步往景宁宫去走——曹贵妃到底知不知情,可不是他曹怀德说了算的。
段峰拧眉跟上,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
曹怀德被抓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喊冤枉,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谋害公主的,怎么可能一转眼就自尽了?还有他这血书上写的话,看起来理由充分,细想之下却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他说他杀晋安公主是因为曹贵妃不喜晋安公主,觉得她碍眼。可曹贵妃平时与晋安公主并没有什么不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要是真心想护着曹贵妃,为什么要写下这句会叫人对曹贵妃生疑的话?
还有,他凭什么认为没有了他,禁军统领之位就会落到曹氏旧部头上?明明论亲疏远近,建武帝是更有可能将这职位安排给自己的心腹手下的……
段峰这么想着,就要开口提醒建武帝,却不想还没开口,一脸慌张的曹贵妃便哭叫着从景宁宫里冲了出来:“陛下,臣妾冤枉啊——!”
第44章
曹贵妃是真心觉得自己冤枉,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魏小花和段峰成就好事, 好早点把她嫁出去而已。魏小花为什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 她一点都不知道, 甚至消息刚传回来那会儿, 她还以为是宫人误报呢。后来太医院里传出大动静,段峰又亲自带人来查,她才意识到计划真的失控了。
那野丫头可是陛下的心肝儿, 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曹贵妃惊怒交加,第一反应就是手下有人瞒着她自作主张了——建武帝封苏氏为后一事不仅伤了她的心,更让许多曹氏旧部不满, 此前早有针对苏氏母子几人的言论, 因此她才会这么想。
然而曹怀德几人却纷纷拿性命作保,否认了她的猜测。
曹贵妃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这是有人想借本宫的手除掉那野丫头,再一石二鸟地利用这件事把我也拉下马!”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那个瞬间,曹贵妃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了。
她本以为自己就算没有皇后的名分, 也早已将这整个后宫牢牢掌握在手中,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竟无知无觉地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娘娘莫怕,您只要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万一咱们做的事儿真的瞒不住了……是老奴不满陛下薄待娘娘, 心中生怨, 这才胆大包天地算计了晋安公主。至于晋安公主为什么会中毒, 这事儿与咱们无关, 老奴就是死也不会认的。”这是曹怀德被段峰带走前,偷偷与曹贵妃说的最后几句话。
曹贵妃那会儿心慌得厉害,听了这话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她不着痕迹地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会想法子给他求情后,便主动把他交给了段峰,以示自己的“清白”。
然后她便开始琢磨一会儿建武帝来了,自己该怎么回答才不会露出破绽。
只是还没琢磨明白,那厢就传来了消息:曹怀德畏罪自尽了,还留下一份血书,承认了自己毒害皇家公主,算计当朝国公的罪行。
曹贵妃一听,犹如五雷轰顶。
她比谁都清楚曹怀德绝对不可能自杀,还有那份血书……魏小花中毒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知情,他又怎么可能会承认罪行?
分明是有人杀了他,伪造了那份血书!目的就是把这整件事都栽到她头上——曹怀德是她的心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他说是自己自作主张,可有几个人会信呢?
一时间曹贵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正藏在幕后看着这一切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又听说建武帝神色震怒地往这边来了,曹贵妃又惊又怕,干脆眼泪一抹先哭上了——建武帝最怕女人哭了,往常只要她一哭,他就是有再大的气也会先消下去一半,到时她再顺着他的脾气哄哄他,他就不会再多做计较了。
虽然今天这件事明显不是她哄几句就能过去的,但除了这一招,她一时间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应对之法了。
“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建武帝看着眼前梨花带雨,满脸惊惶的女子,目光沉沉,夹杂惊疑。夫妻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要怀疑她,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容不得他不去多想。不过一切尚未有定论,他沉默片刻,到底是摆手说了一句“进屋再说吧”,没有当众给她难堪。
曹贵妃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一时心下犹如擂鼓,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越发委屈地擦着眼泪跟上了。
“都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进到殿内,斥退包括段峰和高如全在内的所有人之后,建武帝才转头看向曹贵妃,“咱们成亲……也快十年了吧?”
浑身紧绷的曹贵妃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她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哽咽道:“……再有五个月,就整整十年了。”
“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你一直陪在朕的身边,帮助朕,鼓励朕,要是没有你,朕不可能这么快坐上这个皇位。还有芷儿和腾儿,你还给朕生了一对那样聪明可爱的孩子……”建武帝看着她说,“嫣然,朕这心里,一直十分感激你。”
他很少这么认真跟她说话,也很少跟她说这么感性的话。曹贵妃像是心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瞬间涌出了无数滋味。
“我……我与陛下是夫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朕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年轻的时候身边有贤惠能干的锦娘,后来大难不死又遇上了善良懂事的你,还成功地打下天下登上了皇位。”建武帝眉眼微缓,神色隐约可见平时的憨厚,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可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坐上这个位置吗?”
曹贵妃一怔。
“为了找回爹娘,找回锦娘和几个孩子,也为了不重蹈覆辙,哪天一不小心再失去你们母子几个。”建武帝顿了一下,声音轻却极沉,“嫣然,朕拼命结束乱世,稳定天下,就是想护着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这一辈子。”
这个“你们”,包括她和她的两个孩子,也包括苏氏和她的三个孩子。
曹贵妃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脸色一下白得可怕。
“你们都是朕最在意的人,朕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但同时,朕也愿意包容你们所犯下的所有错误——只要你们愿意跟朕坦诚。”
他声音不大,说的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显然并不是在说假话。
曹贵妃看着他明亮的双目,双手猛地握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忍不住对他坦白,可一想到坦白的后果是自己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形象彻底崩塌,还可能引来他的厌弃与远离,她就瞬间丧失了勇气。
不能说。
不能失去他。
她是那样深爱着他啊。
曹贵妃摇头看着建武帝,眼中热泪喷薄而出:“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曹怀德是受了臣妾的指使,才会……才会去伤害小花那孩子?”
建武帝心里确实存有这样的疑虑。
曹怀德是曹贵妃身边的老人,为人忠心木讷,不是那种心思灵活,会越过主子自作主张的人。曹贵妃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谁会相信?
“旁人也就算了,可陛下怎么能这样误会臣妾?”既然不能坦白,那就只能咬死不承认了,反正曹怀德已经死了,他们手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她指使的。再加上给魏小花下毒的事儿确实不是她干的,曹贵妃捂着脸,委屈大哭起来,“你我夫妻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陛下难道还不知道么?臣妾要是真的连一个公主都容不下,当日又怎么会主动提出来要帮陛下找人?且真要说起来,苏姐姐才是对臣妾威胁最大的人,臣妾就是要对付,也该去对付她,又何必对小花一个孩子动手?”
她是真的没想过要伤害魏小花的性命,因为她知道伤了魏小花就是伤了建武帝。比起自己心中那点快意,她更不愿看到他伤心难过。所以她才特地命人去寻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极乐散,而不是随意弄点虎狼之药就上了。
甚至于苏氏,她也只是想把皇后之位夺回来,却从没想过要害她,因为她太在乎眼前这个男人了,在乎到可以为了他去忍耐一切痛苦与嫉妒。
见曹贵妃哭得真心实意,不像是在说假话,再加上她说的这些话确实有道理,建武帝怔了一瞬后拧眉,心想难道真是他误会了她?
可如果不是她指使的,曹怀德为什么要对小花下那样的狠手?难不成是被人给收买了?
“朕不想怀疑你,但曹怀德是你的心腹,朕必须要问清楚。”见她哭得狼狈,建武帝心中有些不忍,可这件事他是必须要查清楚的,因此没有去安慰她,只摇头说,“朕不想在咱们之间留下这种伤感情的疑虑,也不想让你顶着别人怀疑的目光过一辈子。”
这话叫曹贵妃心中一阵酸软,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我知道了,陛下有什么话就问吧,臣妾也很想知道是什么人竟敢这样算计臣妾,挑拨臣妾与苏姐姐的关系。”曹贵妃心里恨极了那背后搞事情,把她往死里坑的王八蛋,说起这话来那是咬牙又切齿。
建武帝见此,心中疑虑又少了几分:“曹怀德说他是为了帮你除掉小花这个处处碍眼的麻烦,才会自作主张对她下手……”
曹贵妃心下一跳,不等他说完就道:“小花是公主,与臣妾完全没有利益冲突,臣妾为什么会觉得她处处碍眼?陛下,这话有假!”
建武帝也已经察觉出曹怀德之死与那份血书的蹊跷,闻言没有马上说话,只拧眉沉思片刻,抬头欲叫段峰进来。
只是还没开口,段峰自己先进来了,手里还扶着摇摇欲坠的苏氏。
“锦娘?你怎么起来了!”建武帝见此愣了一下,忙站起来去扶她。
苏氏却没有理他,而是眼睛赤红地走到曹贵妃面前,抬手枯瘦的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了她脸上:“小花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用那样腌臜的手段算计她?!”
第45章
谁都没想到向来温柔和善的苏氏会突然动手打人, 曹贵妃反应不及, 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她简直惊呆了,好半晌才捂着脸尖叫出声:“你!你竟敢打我?!”
建武帝也是满脸愕然地看着苏氏:“锦娘?你……”
苏氏收回发麻的手看了他一眼, 苍白的脸上是一种建武帝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
“把人带进来。”
她哑着声音说完, 气息急促地在一旁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建武帝下意识抬头,看见两个禁军提着一个浑身狼狈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待认出那宫女的身份, 顿时虎目一瞪:“红袖?”
名唤红袖的宫女浑身一颤,噗通一下就跪地上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极乐散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去买的,奴婢……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建武帝呆住, 片刻猛然扭头看向曹贵妃。
“我……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陛下,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曹贵妃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几乎是尖叫着扯住了建武帝的袖子, “陛下!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是有人收买了她!她……”
建武帝看着这张在自己枕边睡了将近十年的脸,心里忽然泛起了丝丝凉意。
“朕只是信任你,嫣然, 朕不是傻。”
红袖和曹怀德一样都是曹贵妃的心腹,甚至比起曹怀德, 红袖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 平时更得她信任。
一个曹怀德还能说是被人收买了, 可再加上一个红袖……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曹贵妃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几乎是尖叫着扑向了红袖:“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到底是谁!我平时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为什么?!”
他已经给过她一次坦白的机会,但她选择了放弃,如今已经没法回头了。
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扣在那幕后黑手的身上。
反正他也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红袖愿意配合她,说自己是被人威胁了才会选择陷害她,她就会没事……
是的,她就会没事!
曹贵妃涣散的眼神一下变得尖锐,她死死地掐着红袖的胳膊,用某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这么做?红袖,你别怕,陛下在呢,陛下会为你做主的!你就说实话,说实话好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你不能这样害我,不能这样害我啊!”
红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看着这个自己伺候了几十年,平日里确实待自己极好的女子,内心剧烈地动摇了起来。可一想到先前苏氏跟她说的那番话,她心里又一下被寒冰淹没了。
“娘娘……”她艰难地别过头,声音嘶哑地哭了出来,“您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曹贵妃浑身一震,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奴婢说,求求您不要再一错再错了!”最难的一句已经说出口,后面的话就没有那么难说了,红袖用力冲她磕了一个头,咬着牙一口气说道,“为了得到陛下,当年您不惜自毁清白,让陛下以为自己是酒后失态,轻薄了您;为了让陛下心疼愧疚,您强忍着心里的不愿,装作大度帮陛下找皇后娘娘母子几人,却又暗地里让人捧杀秦王殿下;为了让皇后娘娘失去身边唯一的助力,您设计毁晋安公主的清白,想将她早日嫁出去……从前的您是那样的大气磊落,刚正善良,可为了陛下,娘娘,您看看您,您都成什么样儿了!”
最后这句话,红袖说得是发自肺腑。她一直无法理解自家年轻貌美,性格也好的姑娘为什么会看上建武帝这么一个又糙又老的泥腿子,还甘愿为了他压抑自己所有真实的内心。明明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
“你闭嘴!你闭嘴!”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曹贵妃尖叫着推了她一把。这一连串的转变让她心中害怕到了极致,尤其一旁建武帝那如遭雷击的样子,更是像一把尖利的刀刃,狠狠扎在了她心上,“陛下!陛下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够了!”一声暴烈的怒喝,叫曹贵妃绝望的哭声一下哽在了喉咙里,建武帝双目赤红地看向段峰,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峰你来说!”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段峰闻言,低声开口:“臣的二师弟,是京中最大的药商齐家的公子,极乐散原料中最珍贵的一味药,只有齐家药铺才有卖。臣先前派人去了齐家,查探宫里这些极乐散的来历,他们顺藤摸瓜,最终查到了这位红袖姑娘身上……是方才刚送来的消息,恰好被皇后娘娘听见了,所以……”
建武帝剧烈地喘了两口气,脸色变得铁青。
“你恨我挡了你的道儿,尽管冲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去伤害我的儿女?同是做母亲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苏氏悲愤至极,哭着喊出这句话就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昏了过去。
“锦娘!”
建武帝下意识抱住她,见她气息微弱,满脸都是泪痕,心下不由大痛。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顾不得其他,建武帝一把抱起苏氏冲了出去。曹贵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尖叫着大哭追了上去:“陛下!陛下!”
她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却只看见了他决绝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