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喝了两口茶,舒服的靠在方杰肩上吹了半晌凉风,这才柔声问道,“这会儿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方杰身子一僵,继而苦笑问道,“我的神色有这么明显吗?”
蒲草笑着伸手去揉他那聚拢在一处的眉峰,应道,“何止是明显,过一会儿你这眉头都快皱成铁疙瘩了。”
方杰摇头,伸手又把这知心解意的女子往怀里揽了揽,敷衍道,“你想多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咱们还是说说那钓鱼山庄吧,胖子给了那么多本钱,足够折腾了。我记得你说要在院子后面盖个温室吗,我过几日就找人动工…”
可惜,方杰越是这般敷衍,蒲草越是好奇到底出了何事。这会儿再听得他明晃晃转移话题,心头懊恼就使出了看家本领,掐肉大@法。
果然,方杰腰侧的软@肉耐不得疼,无奈住了口转而求饶,“好,好,别掐了。我说真话!”
蒲草气哼哼停了手,一脸得意道,“下次再糊弄我,我就把你的肉掐下来炒菜吃。”
方杰爱极她这般嗔怒模样,心头一热抱了她吻了个痛快,末了眼见心爱女子脸色绯红伏在他怀里喘气,这一中午堆积的郁气居然好似也跑光了大半一般。
他轻轻叹气,手下顺着蒲草黑亮的长发,低声把康亲王的危难说了一遍。蒲草同方杰自从交心以后,两人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然康亲王对方杰的总总照顾,蒲草也极清楚,可以说康亲王在方杰的生命里担了半个父亲的角色。
如今,这位半父有难,方杰若是半点儿不担忧,那可是太过冷血无情、枉为男儿了。当然,方杰若是全力相帮,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本入手,也就是要利用她会种稻一事。
雪国的土地上能够种出稻米,自然就不必采挖宝贵的铁矿去同南国交换,也就把一切矛盾和争端扼杀在源头。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断财路的祸事,于是危险必然就会随之而来…
一方是为国为百姓尽心尽力的半父限于危难,一边是心爱的女子的安危,方杰那高高皱起的眉头就是为了这般吧。
蒲草心下长长叹气,可是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先前我要种稻,你还拦着不许。如今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冥冥中又安排这样的事发生。这下啊,稻米可是非种不可了。明年秋日稻米若是种成了,解了王爷的危难不说,我也混个诰命当当,到时候风风光光嫁给你,看谁还敢小瞧我。”
方杰眼见蒲草言笑晏晏把一件凶险之极的事说得仿似过家家一般轻松容易,自然知道她是为了宽他的心。毕竟种稻这事的凶险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得清楚明白,更何况蒲草这样睿智的女子。可她不但不埋怨他为了报恩把她托进漩涡之中,开口就是这般替他着想。普天之下,待他如此真心真情的女子,怕是只有这一个了。
他是何其有幸,有她在身边…
“蒲草,蒲草…”
方杰心头仿似存了一团热火,烤得他眼睛都泛了红,手下紧紧抱了心爱的女子,一声声低喊她的名字。
蒲草心里也是高高悬着大石,若说原本她起意种稻不过是好奇和显摆,后来听得方杰说明厉害已是冒着冷汗歇了心思。如今为了报恩重新要卷入危险的漩涡,她如何不担忧。但是有些事必然要做,也必然躲不过。她也只能当做是重生这一辈子,上天给她的历练了…
“好了,好了,快松开我。若是把我闷死了,看明年春天谁给你种稻?”蒲草笑着拍了拍方杰的后背,待他拾掇好情绪,两人就低声商议起种稻的具体细节。
很快,夕阳西下,鸟雀归林。赵胖子带着两个浑身水淋淋的孩子悄悄摸进了院子,探头探脑正是四处张望的时候,恰好被端菜从灶间出来的蒲草抓个正着。
两个孩子极有经验,赶忙堆着一脸笑跑上前讨好的嚷道,“姐姐,姐姐,我们今日打水仗打胜了,敌人被赶跑了。”
赵胖子也是凑到跟前,甩甩尚在滴水的袖子嘿嘿笑道,“嫂子莫怪,我见得孩子们玩得欢喜,一时也忘记约束他们了。”
蒲草无奈,自家孩子拍打两巴掌也就是了,这个京都来的贵客,她可是打不得骂不得。于是只得指了指堂屋笑道,“进去找身干衣穿换吧,天黑之后很是寒凉,别惹了风寒。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好,好,谢嫂子。”赵胖子笑嘻嘻大步进了屋子,留下两个“小战友”被蒲草毫不客气的每人赏了一个爆栗子也撵回家去换衣衫了。
一时,晚饭吃过,蒋婶子送了两个孩子回张家,顺便替蒲草看会儿院子,而蒲草则和方杰把中午商量好的大事仔细说与赵胖子听。
赵胖子虽说从小被心高气傲的母亲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保全兄弟情分。但他毕竟生在皇家,这两年也没少帮着康亲王跑腿办事,对于政治的嗅觉和灵敏自然也非一般常人可比。
不等方杰把事情说完,他已是兴奋的只拍桌子,直说九叔这下可不用犯愁了。末了拉住蒲草的袖子千恩万谢,直气得方杰赏了他两巴掌才清醒过来,讪讪松开了蒲草。
第二百零三章 建设忙
蒲草倒是越发喜爱他这样的真性情,说话也不再掖着藏着,开诚布公的请这位平易近人的“郡王”帮忙完善计划。
赵胖子果然不负蒲草所望,添加了许多细节,甚至连稻米种成之日往朝廷申报的周折都想好了。当然为了保护蒲草的安全,她的名字只以乡间善于种田的农妇代替。这样必然会使奖赏减半,但风险却变得极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蒲草先前笑言要赚个诰命头衔,不过是替方杰宽心。与安全相比,这些虚名当然算不了什么。方杰更是恨不能揽下所有危险,只把蒲草严严实实藏在身后才好,所以,赵胖子的建议一出口就得到了两人的双手赞成。
得了这样的大喜事,赵胖子也是欢喜难耐。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不等蒲草来送饭就匆匆辞别了方杰,快马赶回京都去了。倒让上门寻他继续玩耍的山子和桃花很是失望,蒲草看不得两个孩子皱着小脸儿,喊了东子套马车,又撵了方杰带他们进城去看热闹。
很快,村里的后生们吃了早饭也赶着五六辆牛车聚到了方家院子外。年轻人本就活泼不拘束,又都是爱热闹的性子,各个高声催促着方杰早些上路去买铁皮桶子和青砖。
方杰也知道这关系这全村人的致富希望,于是打叠起精神,辞别了蒲草,带着众人直奔翠峦城而去。
村里老少眼见牛车马车轰隆隆出了村子,那脸上笑得皱纹都堆叠在了一处,手下越加卖力气的打土坯挖地基,就是家里的大小娃娃们也被塞了一把柴刀撵去山上打柴了。
待得晚上后生门就拉了整车的青砖回来,至于铁皮筒子还要过个三两日才能交货,但村里还是因为这一车车方方正正的青砖更是热闹了三分。
众人都是心急于早些把温室建起来,纷纷嚷着要蒲草先去自家走动指导。蒲草笑眯眯望向里正,果然里正三两句就喝止了众人,按照各家打土坯的进度安排了顺序。
许是老天爷也希望南沟村众人过上富庶的好日子,一连五六日都是日阳高照,晴空万里。虽是晒得各家忙碌的男女老少挥汗如雨,但温室也渐渐有了模样。当然蒲草也更是忙碌了,常常连饭都没有空闲多吃一口,咬着个馒头就被村人请走了。
方杰心疼之极,从城里买了各色点心和诸多烧鸡等物喊了蒋婶子满村子寻到蒲草,送到她手边。蒲草心里自然感动又甜蜜,村里人见了也多是笑赞两句,反倒惹得蒲草又红了脸。
村里的二十栋温室中,董寡妇母女因为有蒲草相帮也独自占了一栋。董寡妇是个精明、心里有成算的女子,她眼见温室盖起来,青砖炉子和铁皮筒子也支起来,待得冬日碧绿的小青菜长得齐刷刷,卖得银钱可都是她们母女三个的。到时候给两个闺女备嫁妆,还有她的养老银子可都有着落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蒲草,她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感激,日里带着闺女倾尽家里所有好吃食张罗了一顿饭菜,硬是拉着蒲草吃饱才送她出门,晚上又扯过满桌儿嘱咐了无数遍。将来若是进了张家门,不管蒲草出嫁与否都要待她同婆婆一般尊敬,满桌儿自是脸色通红的满口答应,末了又同一旁偷笑的姐姐呵痒笑闹一番。
蒲草自然不知董寡妇这般嘱咐女儿,她也忙得没有功夫多想这些杂事,建温室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很麻烦。特别还是二十栋温室一起开建,一个细节没有嘱咐好,也许就要导致冬日冻死一棚青菜。二十两银子的本钱她倒是可以轻松赔给村人,但是一家人的希望可是太过沉重,她着实不愿意承担,所以,只好仔细再仔细,尽量每家多走动两趟。
当然,她这般尽心尽力,村人也都看在眼里,各个暗地里都赞她仁义又心善,但凡她说一句话,必定人人遵从,甚至隐隐有超越里正威信的架势。
这一日,蒲草从村人家里出来,累得拖着脚步慢慢走回自家,结果还没进院子就见东子站在院门口抻着脖子张望,于是笑道,“你这小子,可是又闯什么祸惹你主子训斥了?”
东子一见蒲草眼睛立时就亮了三分,小跑着迎了上来笑嘻嘻应道,“张东家可是笑话小的了,小的昨日还得了我们公子的赏呢。”
“哦,那今日你怎么这个模样,难道不是闯祸了?”
“没有,没有,是陈掌柜和洛掌柜来报账了,我们公子等着张东家一起盘账呢。”
蒲草实在累极,挥挥手想要说让方杰一人做主就好,但是转念想想两个掌柜齐至兴许是有些什么事情,于是就跟着东子去了方家。
桃花和山子这几日因为姐姐忙碌,常在方家蹭吃蹭喝,这一日也不例外,正是一人抱着一盒子点心吃得欢快,见得姐姐回来就带着满嘴的点心渣子跑了过来。蒲草好笑的替他们打理干净,然后撵了他们去一旁玩耍。
陈掌柜和洛掌柜上前见礼,众人寒暄几句才重新坐下。方杰笑着替蒲草倒了一杯茶,末了说道,“你这几日只忙着建温室,自家生意都顾不上了。陈掌柜可是有了怨言,特意坐车撵来诉苦了。”
陈和赶忙起身抱拳连道不敢,可是他那皱巴巴的脸皮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喜洋洋酒楼的生意蒲草可是占了四成收益,每月都有几百两银子揣进兜里。她当然不愿这聚宝盆出了什么差错,伸手扶了陈和示意他坐好就赶忙问了起来。
原来随着天气转凉,烤羊已是没有前些时候那么火爆,就是各色烤串也卖的少了许多,陈和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本来以为两个天生财神下凡的东家必然会有对策,可惜等了一日又一日都不见有消息传回,这才急得亲自找上门来。
蒲草眼见方杰捧着茶水远望天空,一副悠然世外、万事不操心的模样,就猜得他必是为了这些时日的冷落而犯了孩子脾气,于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而给陈和吃了个定心丸。
“陈掌柜不必心急,早在夏日我就已经把事情安排下去了。待得过上一月村里各家的青菜收割,喜洋洋就撤了烧烤转成火锅,保管照旧火爆全城。”
“火锅,那是什么?真能火爆全城?”陈和惊喜的一迭声问了出来,蒲草点头,仔细解释了一遍火锅的吃法,末了又道,“待得这几日我画好图样就让东子捎去给你,你找个好的铜器铺子打制,到时候保管生意比之先前还要好。”
“那可太好了,多谢东家,多谢东家!”陈和畅想着冬日时喜洋洋的生意再次独占鳌头,笑得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处。
一旁的洛掌柜眼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摸出了怀里的账本,恭恭敬敬递给蒲草,笑眯眯汇报起了钓鱼山庄的改建进度。
当初赵胖子扔下的那一布袋首饰和银子,方杰帮忙变卖之后都投进了山庄,蒲草忙于村里的温室建设,只扔了几张图纸,顺口又提了几点要求。如今洛掌柜这般眼红抓了她出主意,她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头绪,索性就装了柔弱,揉着太阳穴可怜巴巴望着方杰不说话。
方杰好气又好笑得抬手接了账本,低声同洛掌柜讨论半晌又吩咐了诸多细节,这才打发了两个尽职尽责的掌柜回城去。
蒲草半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喝着茶水,见此就笑道,“你这人真是奇特,人家男子都是生怕女子厉害抢了他的风头。你倒好,撵了我出去顶风顶雨,自己躲着过清闲日子。实在是太不够义气!”
方杰扫了一眼院子,见得两个孩子早抱了点心盒子跑去陈家找福儿和胖墩儿分享,就伸手揽了蒲草在怀里,孩子气一般抱怨道,“自从胖子回了京都,你就一直在各家忙碌,多久没陪我吃一顿饭了?今日若不是两个掌柜上门拖着你说话,这时你许是又没影子了。”
蒲草想想这些时日确实太过忙碌了,别说方杰,就是两个孩子也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看上一眼。她于是也不辩驳,笑着撒娇道,“好,最近是我不对,怠慢我们的方大公子了。这样吧,午饭我下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算是赔罪如何?”
恋爱里的男人,其实也极容易满足,只要心爱的女子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旁坐一会都会觉得无比幸福。方杰得了蒲草这般哄劝,心里早就软得化成了一汪蜜水,哪里还舍得她下厨挨累。
“不用这般,蒋婶子的手艺也不错,你多歇歇,中午就在这里吃。”
蒲草从善如流立刻笑着应了下来,转而瘫在方杰臂弯里嚷着腰酸肩膀疼,方杰嘴里埋怨着,手下却是半握了拳头替她敲敲打打起来。
蒲草舒坦的轻哼着,不时同方杰说上两句闲话,不一会儿居然就吹着秋日凉爽的山风睡了过去。
方杰心疼的抱了她送进屋去,转而拿了本书守在一旁,心思却转而飞去了京都,惦记起得了消息的康亲王会如何行事。
第二百零四章 暗涌
再说赵胖子平日吃喝玩乐常常不着调,但是当真遇到正事却难得谨慎,他一路晓行夜宿赶到都城之外,甚至还买了两个歌姬,转乘马车热热闹闹的进了城门,惹得那守城门的兵卒们都是笑嘻嘻讨好道,“郡王殿下这是出去猎艳了,当真是羡煞小的们了。”
许是这句话讨了胖子的欢喜,他哈哈笑着扔了两只银锞子打赏,乐得一众兵卒眉开眼笑,自然心里也都是一边对这二世祖鄙夷不屑,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投个好胎。
赵胖子进了城回了自家王府,免不了又被侧妃老娘拎去教训哭闹一通,直到父王传晚宴这才被解放出来。
待得华灯初上,他终于有机会偷偷出了府邸就直奔康亲王的秘卫营而去。
要说康亲王就是岳飞在世、古代周总理的化身,一辈子为了国家百姓兢兢业业、尽心竭力,难免就忽略了自己的妻儿家庭。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老妻已是病重过世,儿女们见了他也如同路人般生分。他一腔遗憾无处宣泄,最后就都倾倒在了方杰和赵直身上。
不说方杰如何得他的关照,只说赵直这小胖子,在他跟前当真是半点拘束也没有,比见到自己老爹还亲热。
这不,刚刚跟随秘卫进了书房,赵直这小胖子就直奔茶壶而去,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咚喝下,末了又伸手笑嘻嘻去抢夺康亲王手里的手抄本子,“九叔,你又在看这宝典了。哈哈,我跟您说,我这次出门可亲眼看到写这宝典的女子了。”
“噢,此话当真?”康亲王见得侄儿到来,脸上皱纹都柔和了三分,转头吩咐手下送些好点心来,然后又问道,“你是在何处见得,难道你真跑去了北地?可是见了仲雅那小子?”
赵胖子顺手接了秘卫递来的点心盒子,一边大嚼一边把当日之事说了一遍。康亲王听得一脸兴味,末了捋着花白的胡须喜道,“仲雅能得这样聪慧的女子为伴,着实是件幸事。待得将来他再回都城来,我一定要见见这女子。”
赵胖子想起还有正事未说,就赶忙又塞嘴里一块点心,然后挥手示意康亲王撤了各处秘卫。
康亲王疑惑不解却也依言挥手散了手下,末了皱眉说道,“你这小子,不会是出门又惹了什么祸事回来吧?”
赵直委屈的苦了脸,想要替自己正名,又觉往日实在胡闹太多,不好辩白,于是干脆直接说起了事情。
康亲王初始还没有多在意,但是越听眼睛却是瞪得越大,到得最后他掐在黄花梨方桌边的手指已是泛了白色,嘴唇哆嗦了好几次想要问询都勉强忍住了。
赵直见此更是得意,越发把蒲草那冬日种菜的事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连村民们开始大规模建温室都说了一遍,末了才道,“九叔,我觉得方家嫂子种稻这事有九成希望,她春时直接下了菜苗进田,青菜比之平常人家早摘了一月有余。若是当真把稻米也育好秧苗再下田,节省了这一月多的时间,保管能赶在秋时落霜前收割。”
康亲王激动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过猛的掌力震的茶杯碗碟都跟着颤动不休。他却半点儿也无所觉,大手扯了赵直,目光灼灼问道,“你这小子别藏着掖着,快些同我细说,仲雅是不是谋划好了?”
赵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您老人家就记得那个财迷,怎么不心疼我奔波辛苦?”
可惜心急的康亲王哪里听得他的抱怨,一巴掌拍到他圆滚滚的脑袋上就把剩下的抱怨消灭干净了。
赵直也不敢再玩笑,索性一股脑把两人的计划都说了出来。康亲王听得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末了沉思片刻就喊人请了最信任的两个幕僚前来。
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康亲王和两个幕僚都是长期在政事争斗里打滚的人,虑事自然比方杰蒲草和赵胖子这二世祖要周到许多,三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添添减减就把计划变了个模样。
早就困得头点桌子的赵胖子,一得了解放就跑回王府睡觉去了。康亲王却是不得闲,改换了装束在手下的保护下秘密敲响了皇城之东一座府邸的后门…
而第二日早朝,丞相和太师等照旧指使手下上本参奏康亲王心存不轨。康亲王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不只众多朝官惊奇,就是一向擅长和稀泥的皇帝都疑惑起来。
但是,一切都在康亲王下朝摔下石阶伤了双腿之后有了答案。原来这位以直言忠勇闻名的亲王是寒了心,心灰意冷到不愿再置一词辩解。
那些太师丞相一系官员自然欢喜,而心下存了些正义的中间派和清流则暗自唏嘘。当然心里最难过的还要数这些官员的顶头上司,一国之主莫属。
雪国因为出产少,地处偏北,一直在众多国家里实力排在末等。虽是不能说国富民强,但也算偏安一隅,所以,雪国的皇帝宝座坐起来也算容易。
这一任皇帝在兄弟里排行老大,在立长立嫡的祖训下,没有经历半点血腥争斗就成了雪国至尊,加者他本性宅心仁厚,所以从不愿兴刀兵之祸,甚至连犯了法纪的大臣也极少被抄家下狱。
大臣们庆幸欢喜的同时,有时又会埋怨皇帝的“不思进取”,但总归他们也不敢撵了皇上下台,换个杀伐果断的上来。毕竟谁都害怕新皇帝的刀头第一个拿他们染血啊。
最近,皇帝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原因很简单,他的老丈人和丞相居然联手对付起了他最倚重的兄弟。他虽然半点儿不相信亲兄弟有异心,但是为皇者为了平衡朝中局势,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他着实有些疏远了亲兄弟。而刚才在朝堂之上,眼见亲兄弟被攻击的灰头土脸却半字都未辩驳,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越想越觉有些愧疚。
下了朝,他正坐在御书房里喝着顶级好茶叹气,不想突然听得太监禀报说兄弟摔伤了脚,他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命人扶了兄弟过来。
康亲王扶着太监的手,一进了御书房就跪地磕头。皇上赶忙上前扶他起来,半愧半恼道,“九弟,你可是心里还生气朕没有开口帮你转圜?”
“皇兄言重了,臣弟不敢。臣弟为了皇兄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惧怕几个小人的污蔑?”康亲王坐在小脚凳上,任凭太监唤来的御医替他推拿脚踝的红肿,额头疼得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儿,但脸上却依旧笑着。
皇上看得心下越发心疼,待得御医和太监们退下,他难得坐到了兄弟跟前,叹气道,“最近朝局有些动乱,九弟,你可有什么办法?为兄相信九弟的忠心,只不过太师和丞相一系有些势大…”
康亲王听得这话,半垂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为皇者居然害怕臣子逼迫,这不得不说是种悲哀,但他眼见皇兄抬了他的脚踝查看,极是认真,心头立时又是一凛。人无完人,皇兄若是那种怀有称霸天下野心的绝世帝王,又怎会待他们几兄弟如此仁厚。
想到如此,康亲王掀起衣袍又跪了下来,惹的皇帝扶他,他也不肯起身,直言有几句肺腑之言要明说。
皇上以为他这些时日被欺负的狠了,打算同自己诉诉委屈,于是挥手连同大殿角落伺候的宫女都撵了出去,末了才拉着兄弟起来,预备仔细听他倒倒苦水。
不想,康亲王见得整个大殿空旷无人就低声从朝中党派林立说到后宫子嗣,再到国家根本,最后才祭出了稻米这道杀手锏。
皇帝的脸色先是惊疑,后是震惊,最后简直就是狂喜。他一把拉了康亲王的手,激动的低吼道,“当真?九弟,你说的可是当真?咱们雪国的土地上也能种稻米,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从南国买米了,再不必拿铁矿和银子去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