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日之事满府皆知,这般借口也不能彻底抹平,但总算替孙家扯了一块厚厚的遮羞布。
魏氏赶忙招呼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和一个老嬷嬷去前院接人。很快,方杰已是提着三只首饰盒子迈步进来拜见。
“小子今日鲁莽,不该私下接走表妹去挑贺礼。原本想着姨母忙碌就没让下人通报,哪知惹下这场虚惊,还望姨母姨丈不要见怪。”
孙府尹听得他这般说辞,心里越加欢喜满意,抬手虚扶他起身,笑道,“你还年纪轻,行事难免有些差错,以后多谨慎思量就好。”
“是,多谢姨丈教诲。”方杰又是行了一礼,魏氏这才把他拉到身旁,仔细上下打量好半晌这才说道,“你这孩子躲到山村里不回来,姨母想见你一面都难。这好不容易进城,居然又只记得给你表妹挑贺礼。你就不惦念姨母啊?”
“自然是惦念的,刚才我还给姨母挑了套珍珠头面儿,也不知姨母可能看得入眼?”
“好,好,官哥儿挑的什么,姨母都喜欢。”
孙府尹去了心里大石,又听得这姨甥俩说起家常,于是小坐片刻就去了书房。魏氏见得没有外人在身旁就低声同外甥说了几句体己话,她如今已是孙家主母,又有儿子养老、外甥撑腰,可谓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但她生性是个谨慎精明的,越是这般越是事事都要处置周全。所以,她只陪外甥说了一会儿话,待得儿子宝坤下课回来,欢喜得拉着表哥陪他玩耍,就赶忙嘱咐几句,然后匆匆去了孙娇凤的院子。
孙娇凤一路昏睡,这会儿被喂了半杯凉茶已是醒了过来。结果睁眼一看屋里摆设儿布置很是熟悉,她还有些迷糊难解,后来再见得那几个立在床尾的贴身丫鬟,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于是,屋里的瓷器、小摆设儿都遭了毒手,砸得砸、摔得摔,不过片刻四处就变得狼藉一片。
魏氏赶到见此,自然要上前劝慰,可惜自觉被背叛的孙家大小姐已是疯狂,高声叫骂着,“为何要骗我?我要不回来,我不要回来!”
她这般喊着,随手又扔出一个金丝软枕,正好砸得魏氏鬓发散乱,后退之时差点儿跌倒在一堆瓷器碎片上。
丫鬟婆子们惊呼着挤上前扶了她就避出门去了,魏氏心下恼火却又不能发作,想了又想只得吩咐老嬷嬷说道,“去请方公子过来,就说大小姐又觉那两套头面儿不合心,还要请他去银楼调换一下。”
“是,夫人。”老嬷嬷应下就赶去了主院。方杰听得这话,自然猜出必是姨母安抚不了孙娇凤,扯了他去当帮手。
他一想起孙娇凤的刁蛮也是头疼,但若是这次不能彻底处置妥当,以后再惹出麻烦,蒲草那里怕是更没法交代。
这般想着,他就硬着头皮随着老嬷嬷赶了过去。魏氏一见外甥到来,立时扯了他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凤儿是个记仇的,若是真把你恨上了,以后嫁到京都许是也不会消停。你同她好好说几句,千万别呛着她。”
方杰点头,抬步进了屋子,魏氏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退下,然后独自站在台阶上等待。
孙娇凤打砸了一通,心里的恼恨已是泄了大半,抬头见得方杰进来,并没有冲上前如何厮打。只是眼睛死死瞪着方杰,满满都是绝望,“你骗我!你说要带我走,为何又把我送回来?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想嫁你!”
方杰找了把椅子坐下,沉默良久叹气说道,“娇凤,我从始至终只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没有半点儿私心。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让你误会,我给你赔礼。
但嫁人娶妻,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任意妄为。特别你身为孙家大小姐,你的亲事甚至还牵连着孙家满门兴衰,更是不可轻忽。
我只是一个小小商贾,没有显赫家世,没有敌国之富。实在高攀不上孙家的门第,也不愿耽搁了你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孙娇凤咬着嘴唇听着,手下撕扯着帐幔,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方才在村里见到的那个女子。她霍然抬起头斥骂道,“什么高攀不起,什么富贵荣华,你又骗我!你是心里有了别的女子了,是不是?”
方杰皱眉,却也没有隐瞒,坦荡一笑承认道,“是,我早有了心仪的女子。但却不是因为她出现而不喜你,你对于我来说是个相处亲厚的妹妹,她却是能与我比肩而立、携手前行的女子。你若有事需要帮忙,我作为兄长自然义不容辞。但若我要娶妻相伴一生,一定会娶那个女子。”
“你当真喜欢那个村妇!”孙娇凤听得方杰如此大方坦白,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表哥,你疯了!那是个村妇,貌丑又粗鄙,甚至连牡丹都不如,你怎么会被她迷了魂?我不许,我不许!你就是不娶我,也不能娶这样的下贱女子!”
方杰听得她出言辱及心爱女子,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声说道,“蒲草虽然容貌不是如何娇美,又是寡妇之身。但却不是那些娼妓可比,不,就是世家千金也比不得她。她是世上少有的聪慧善良女子,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得你辱骂她!”
“你,你居然为了那个贱妇斥骂我?”孙娇凤跳下软榻,恼恨得脸色红透,“她不过就是看中你身家富厚,若是你在街边讨饭,她保管不会缠上来!表哥,你是一时被迷了心窍!这种下贱女子怎么配得上你,只有我是真心倾慕你。你同我爹爹说,求娶我进门好不好?”
方杰用力揉揉太阳穴,实在对这刁蛮又倔强的大小姐无法,“你说她是看中我身家富厚,那你呢,若我就算不是街边乞丐,换成普通村夫,你可还愿嫁?”
孙娇凤神色一怔,刚要答话,方杰却抢先又道,“每日穿着棉布衣裙,常年以苞谷饼子果腹,不到年底吃不上一块肉,不能逛银楼布庄!早起喂猪喂鸡,白日下地浇菜除草,晚间洗衣做饭。这些你能忍受?”
方杰每说一句,孙娇凤脸色就沮丧一分,最后低头望着自己白嫩细长的双手,突然有些犹豫了。自小锦衣玉食娇养长大,若真是那般过日子,她怎么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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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巧遇
孙娇凤心里已是发虚,却又倔强得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表哥也是建立在他身家富厚的基础上,她于是梗着脖子辩解道,“你不是乞丐村夫,我的嫁妆也丰厚,我们成亲不会过苦日子。”
方杰起身理了理长袍,淡淡应道,“人生在世,谁敢断言一辈子顺风顺水?表妹还是安心待嫁吧,你那夫家我曾有所听闻,声名极好,你嫁过去必定不会受苦。而姨丈娇养了你十几年,你也该回报他的养育之恩,替他的仕途出几分力气了。这般两全齐美的事,表妹就不要再闹了。若有闲言碎语传出,怕是整个孙府都要跟着受连累。
我告辞了,还望表妹三思而行。”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魏氏站在门口自然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到了耳里。她有心拉着外甥问询几句,但屋里已是传出娇凤的哭泣之声。她只得匆匆嘱咐两句,“官哥儿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再来同姨母说话。”
方杰点头应了,魏氏就赶忙迈进屋去。孙娇凤正哭得泪眼朦胧,勉强瞧得魏氏走到床前,立时就扑到她怀里抽噎着嚷道,“二娘,我不是贪恋富贵,我只是喜欢表哥。为何表哥就是不喜欢我?”
“好,好,别哭。我们凤儿可是全翠峦城数一数二的千金小姐,官儿哥那小子是眼睛被牛屎糊了…”
娇凤听得一向端庄温婉的二娘,为了劝慰她居然说出这样粗鄙的话,忍不住带着眼泪笑了出来,心里也是好受许多。她伸手抹了两把眼泪,有些不甘心的嘟囔道,“表哥不喜我也就罢了,他怎么就被一个村妇迷了心窍呢,二娘,难道我连个村妇都不如吗?”
魏氏叹气,心下也是犯愁,“官哥儿许是真被迷了心窍,凤儿以后别理会这事儿了。我是他姨母,他就是娶谁都要先过我这关。”
不提魏氏和娇凤儿两人如何私下商量,只说方杰出了孙府,眼见日头马上就要落下西山,他犹豫了片刻就踱步回了念恩园。打算着住上一晚,明日再去街上找些新奇之物带回讨好蒲草,化去她心里必定已是泛滥成灾的老陈醋。
东子原本前日随着送菜马车回城取账本,一时贪图与媳妇儿亲近就耽搁了一日。这般突然见得主子步行而回,就以为主子等得心急,亲自赶回问罪的。
方杰眼见这小子小心翼翼忙前忙后伺候他换衣洗漱,猜得大半缘由就道,“这次没耽搁事情就罢了,下不为例。”
东子赶忙行礼道谢,方杰为于要去哪里找寻新奇之物,就开口问询这鬼主意最多的小子。
东子一对儿小眼睛飞快转了转,立时猜得了主子心意,于是笑嘻嘻提议道,“公子若想找新奇之物,就得去孙家的海货铺子了。公子您想啊,他们那里卖的物件儿都来自海外番邦,对咱雪国人来说自然最新奇不过了。”
方杰听得这话有理,心里又惦记早些回去村里,就起身说道,“走,咱们这就去孙家铺子看看。”
东子眼见天色昏黑,想要开口劝阻,最后到底还是把话音儿吞了回去。难得主子兴致好,若是铺子关门就当陪着遛弯了。
没想到,主仆两人来到孙家的珍宝记前,却见得铺门尚未关上。方杰欢喜,迈步进去就唤了那弯腰扫地的小伙计问道,“小哥儿,你们孙掌柜可在店里?劳烦你请他出来一见。”
那小伙计也是个记性好的,只打量了主仆两人一眼就笑道,“哎呀,原来是方公子到了。您快请坐,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
方杰点头道谢,坐到了椅子上边喝茶边等待孙掌柜。
珍宝记后院的小花厅里,孙成正同一位年轻女子刚刚了结一笔生意,还未等端茶送客的时候,听得小伙计禀报,立时匆忙告罪赶去了前院。
那女子许是觉得被怠慢,心里暗暗有些恼怒,一边往外走一边同那小伙计打探。小伙计也不觉这是什么秘事,于是就道是白云居的方公子上门来照顾生意。
不想女子立时就住了脚儿,两只美眸亮得比门廊下悬挂的灯笼还要晃人。她也不再循着来路从后门离开,转而提出欲从前面铺门借道。小伙计略微一犹豫,手里就被塞了一块碎银,自然就引着她往前院走去。
孙成在今年刚刚出了正月之时,就同孙府尹求告老,求了一家子的自由身。如今他日日守在珍宝记里,生意兴隆,进项颇丰,足够保得他们一家衣食无忧。他闲暇之时就常念叨着方杰的恩情,今日终于盼得恩人上门,欢喜得上前就要行大礼。
方杰怎会接下,一把扶了他起来,两人安坐寒暄几句,方杰就说明了来意。不想孙成立时拍了大腿,笑道,“这可真是巧了,若是公子白日里来,老朽都没有好物件儿拿给公子。不过,刚才有位客人上门退货,倒是替老朽解围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觉出有些不妥,赶忙又解释道,“那客人退货是要折银子另用,绝不是因为货品有瑕疵…”
“孙叔太客套了,我若是信不过孙叔,又怎会找上门来?”方杰摇着折扇,笑得一脸温和,直让孙成更觉感激难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送到方杰跟前,笑道,“公子瞧瞧,这是从海外藩国运回的精巧物件,戴在手腕上同镯子一般漂亮,而且据说还能计算时辰,只不过老朽愚笨没有同那番人学得明白,只知道这物件儿的名字叫手表。”
方杰伸手接过,轻轻打开盒盖儿。只见盒子最底垫了一层大红锦缎,中间放了两只素缎子缝成的棉花包,包上套了一金一银两只物件儿。那物件儿很是奇特,仿似用一节节金块儿银块儿连接到了一处,托起中间一个小圆盘。圆盘上罩了一层透明的薄水晶,透出里面镶嵌的十二颗璀璨宝石,另有长短不一的三只细针横亘中间,看上去极是精巧雅致。
方杰越打量越觉精巧,猜得蒲草见到之后必定喜欢,于是就笑道,“孙叔,这两只手表我要了,多少银子你随便开。”
孙成哈哈一笑,摆手道,“老朽一家人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全仗公子当初提点,老朽一直不知如何报答。今日这两只物件就算老朽一片心意了,公子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那怎么行,”方杰之所以上门是为了挑件好物事,可没存占便宜的心思,自然不愿白白收下,“这样精巧的物件儿,孙叔不赚我的银钱就是念着情分了,但本钱却是一定要收的。”
孙成急得用力摇头,实话实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番人是随着送货的伙计过来游玩,不想路上染了风寒,老朽请大夫替他诊病。他病愈南归时,就送了这一对儿物件给老朽做谢礼。老朽实在是一文本钱也没出,公子就不要推辞了。”
方杰见得孙成是真心相赠,再推拒下去也觉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想了想就道,“那好,这两只手表我收了,多谢孙叔厚赠。”
孙成心愿达成,只觉一身轻松,笑着喊了小伙计赶紧再添新茶上来。
两人正是闲话儿说起城里最近的新鲜事,已是偷听许久的年轻女子却是玉手一伸挑帘走了出来,只听她娇笑道,“今日真是多谢孙掌柜了,咦…方公子也在啊,真是太巧了。奴家还想着为何方才出门时有喜鹊在头顶盘旋,原来是应到了方公子身上。”
她仿似才知方杰在此一般,一脸惊喜的迎上前去,行礼打着招呼。
方杰抬眼一瞧那笑盈盈走到身前行礼的美貌女子,居然是多日不见的牡丹姑娘,他的眉梢儿就挑了起来,拱手还了一礼,淡淡应道,“牡丹姑娘也是来此照顾孙掌柜生意的?真是很巧。”
牡丹又移近两步,扯起帕子淹了嘴角,调笑道,“人家都说有缘千里相会,我和公子这般也算是心有灵犀吧。我前几日得了两坛好酒,还想着何时请公子一同品尝,没想到今日就在此遇到了。公子若是没有急事,不如今晚就移驾牡丹园小酌几杯,可好?”
方杰嗅得她那帕子上的熏香浓烈,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微微退后两步,开口拒绝道,“多谢牡丹姑娘惦念,只不过今日实在还有琐事繁忙,改日有闲暇必定登门拜访。”
他这般说完,又同孙掌柜客套告辞,末了带着使劲翻白眼儿的东子出门而去。
孙成本就在官家后宅混迹多年,怎会瞧不出牡丹去而复返的缘由,他狠狠瞪了那缩头缩脑的小伙计一眼,然后上前客套问询牡丹可还有别的物件儿要买。
牡丹正是懊恼方杰待她冷淡,听得这话就气匆匆一甩帕子,告辞回了牡丹园。
小丫鬟上前伺候她换衣洗漱,眼见她脸色不好就问道,“姑娘,可是老鸨发现您出门了?”
牡丹摇头,抬手举起茶杯刚要送到嘴边,到底还是觉得胸口憋闷,一挥手就重重摔倒了地上。
小丫鬟吓了尖叫一声,赶忙上前劝慰道,“姑娘,你这是同谁生气了?可是那沈东家晚上又要来此,他虽是丑陋了些,但出手阔绰,与其让老鸨胡乱把您卖出去,还不如答应去沈家做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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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赔礼
牡丹脸色铁青,开口斥骂道,“胡说!那沈家主母是有名的泼辣,到她手下怎会有好日子过?我就是做妾也要做方家的妾,只要我先进了门,怀了方家子嗣,就是将来方家娶妻也踩不到我头上!”
小丫鬟听得眼睛发亮,可是想想她们主仆的处境,又小声辩驳道,“姑娘打算的是不错,可是…方公子已经几月没上门了。姑娘要怎么寻到他,又让他出面赎买姑娘出去啊?”
牡丹手下撕扯着帕子,心里仔仔细细盘算半晌,末了在妆盒底层拿了几块碎银子递到小丫鬟手里,嘱咐道,“你拿这些银子去找白云居或者念恩园的下人,打探一下方公子最近的行踪,最重要的是要问清楚他与哪个女子来往密切?若是有了消息,快些回来禀告我知道。”
“是,姑娘。”小丫鬟接了银子,一路奔去了白云居附近。这个时辰,酒楼里正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食客们觥筹交错,小伙计们忙得恨不得长了四只手才好,哪有空闲理会旁事。
小丫鬟守了半个时辰,都没抓到个闲人探问消息,最后无法只得又绕去了念恩园。这一次她的运气不错,夏日夜晚最调皮的一股儿东南风成功吹熄了园子门前的一盏灯笼。
一个门房小厮被几个围在一起推牌九的兄弟踢出来重新点火,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小丫鬟见机上前扶了一把,小伙计平安落地之后,自然感激道谢。
两人因此攀谈起来,小丫鬟又塞了块二两的碎银,很快就问出了想要的消息。
牡丹得了小丫鬟的禀报,两道秀美的细眉都拧到了一处,多方算计了半晚,第二日就开始暗地里行动起来。
不提牡丹主仆如何行事,只说方杰早起坐了马车,又去街上买了些小孩子喜爱的吃食,然后就一路吹着凉爽的晨风出了城。
待得赶到南沟村外时,日头已是爬上了半空。张刘两家的菜田里,正有五六个后生帮忙挑水浇菜,春妮儿拿了个大茶壶,带着抱了几只大碗的桃花山子,挨个给后生们送上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一见得方杰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小童工立时闹罢工了,小跑过去咯咯笑着抱了他的胳膊,一脸的讨好和期盼。方杰扯了袖子替他们擦了脑门儿上的汗珠儿,这才从车里拿了各色小玩意儿和吃食出来,直喜得两个孩子又蹦又跳。
田里的后生见了都是羡慕,大声嚷道,“方大哥可是偏心,只有山子和桃花的好吃食,我们就连快点心都捞不到?过会儿见到蒲草嫂子,我们可要劝她把青菜卖给别的酒楼了。”
方杰领了两个孩子走到跟前,爽朗大笑,“就知道你们要这么说,车上还有一只猪腿,晚上让蒲草给你们炖红烧肉,这总成了吧?”
“哦,太好了,晚上有红烧肉吃了。”
后生们都是欢呼起来,嘻嘻哈哈嚷着中午也不吃饭了,留着肚子晚上吃个痛快。
方杰四处张望不见蒲草的影子,于是转而看向春妮。春妮会意就道,“方公子,北边地头儿的那几垄豆角架昨晚被风刮歪了,蒲草和生子他们在规整呢,你也去看看吧,不知道会不会耽搁明日摘收。”
方杰点头应了就顺着地垄一路寻了过去,果然绕过那几垄黄瓜架就见到了戴着大草帽的蒲草。她正帮忙扶着架条,刘厚生和董四则拿了麻绳缠绕绑好。
三人见得方杰赶来,刘厚生和董四就笑着打趣他昨晚进城躲懒去了。方杰也不生气,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提起明日摘菜,晚间直接送进城去。
董四是个有眼色的,听他提起生意就借口口渴,扯了刘厚生回去喝绿豆汤。
没有了外人在场,又有黄瓜架和豆角架遮掩,方杰就笑嘻嘻挤到蒲草跟前,低声说道,“累不累?坐下歇会儿吧。”
蒲草扭过头去不理他,手下继续忙碌不停。本来昨日她也只是略微有些气恼,心里过了那阵酸劲儿,反倒又变得得意起来。
毕竟有女子如此痴心于她的男人,这也是对她眼光的一种认同。若是普天之下,除了她,再没有女子喜欢方杰,她也许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把黄铜当真金了。
这般想开之后,晚饭的时候,她特意做了几个好菜送去方家,结果却是冲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力气,方杰根本没回来。
这一晚她躺在炕上就把自己当面饼烙了,翻来覆去,一会儿琢磨着方杰是不是当真带了那个“表妹”私奔了,一会儿又暗自给自己打气,要相信他们两人的感情。
如此折腾到天边儿已是泛白,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再醒时两个黑眼圈儿就明晃晃挂在了脸上。
春妮儿不知内情,还以为她是想念方杰,私下打趣道,“你可有点矜持样子吧,方公子才进城一晚,你就想成这样。若是哪日他出远门做生意,咱们村口还不得多块望夫石啊。”
蒲草自然只能报以苦笑,不敢同这暴脾气的孕妇透露半句。
这会儿方杰回来了,她心里的大石落了地,于是就又打翻了醋桶,酸溜溜问道,“呦,方公子怎么回来了,我记得你不是同表妹私奔远走了吗?难道半路上表妹反悔了,您又回来找我解闷儿了?”
“你这是什么话?”方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扯去她手里的麻绳,拉了她坐在豆角架下的阴影处,仔细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末了又道,“姨母如今是孙家主母,我怕她因此受连累才送娇凤回去的。我若是有心娶娇凤,许是如今孩子都能叫爹爹了。我心里当真没有她,只有你一个!”
蒲草听得他这般说,脸色就和缓许多,但还是嗔怪道,“那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来?人送回去就罢了,难道还要在人家住一晚表表清白?”
方杰爱极她这般娇嗔模样,揽了她在怀里笑得欢喜又得意,“昨日那事出得太突然,我怕你气恼。昨晚可是翻遍了全城,给你找礼物赔罪去了。”
“哼,说得好听,不定又跑哪里找红颜知己饮酒作乐去了吧。”蒲草心里已是完全消了气,嘴上却还不肯服软。
方杰掏出袖袋里的小木盒子,塞到她手里,讨好道,“你瞧瞧,这东西一定合你心意。”